9.
隔天一早，天氣大好。
葉灝佐平時上班太累了，所以一到休假日便總睡的不醒人事，但大概也只有這時候，夏丹
才覺得這人也有孩子氣的一面。
平時葉灝佐七點半上班，其實並不算非常早。但經濟條件都不太好的兩人，在沒有父母的
金錢支援的情況下，一個廣義的社會新鮮人、一個大學生，自然不會有機汽車這種奢持的
代步工具。
腳踏車的話，葉灝佐最近倒是有跟夏丹討論到，但遲遲不見他買。
無論如何，目前葉灝佐都還是步行到工地去的。
光從家裡到出門，充裕點得抓上半個小時；更別說還要含上刷牙洗漱、吃早餐…等零零碎
碎的時間了。
葉灝佐這個人，說起來也不容易。
從一個差點被關進監獄的混混，到現在有一份工作，有一份薪水，最重要的是，他開始慢
慢在社會這個大齒輪上，用自己的方式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
彷彿這一切都是如此理所當然，出看守所、融入社會、碰壁、磨難、重生。
平常的葉灝佐將自己武裝的太好了，身上的盾牌堅硬的讓夏丹找不到縫隙，甚至有時候都
會讓夏丹覺得，葉灝佐其實根本不需要輔導。
他的內心太強大了，強大到足以應付所有外界對他的不善眼光。
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門，夏丹卻還想著在夢鄉裡的葉灝佐。
半個月前他還是個在社會邊緣徘徊的失親少年，現在卻儼然有了點男人的模樣。人黑了，
也變壯了，對自己也不再拒人於千里之外，情緒也掌控得不錯……
夏丹突然想到他在看守所，曾看過葉灝佐的精神量表測試——
『您有廣泛性焦慮症徵狀的可能極高。』
『您有抑鬱症徵狀的可能極高。』
不由得有點擔心，但現在的葉灝佐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只有有時候仍安靜了點，應該沒什
麼問題吧？
時間不由得他再多糾結，夏丹洗漱完就趕緊往廚房去，準備做好早餐後再叫葉灝佐起床。
從冰箱拿出了兩片雞胸肉，一把四季豆，馬鈴薯，紅蘿蔔，兩顆蛋，牛蕃茄以及西洋酪梨
。
熟練的將紅蘿蔔、馬鈴薯去皮，切成塊狀，撒上胡椒粒、橄欖油、海鹽，送進烤箱。四季
豆洗淨後切段。牛蕃茄以及酪梨，則是切成細長片狀，拿出兩平底盤，直接沿著盤邊擺上
。
夏丹特意買有帶皮的厚雞胸，稍微醃漬後，將皮朝下煎至出現香氣，加入些許椰子油，翻
面，將四季豆丟入，一起再煎一分鐘後，關小火，放入幾顆蒜頭，悶上鍋蓋。
動作一氣呵成。
葉灝佐很喜歡看夏丹在廚房忙活的樣子，總覺得很有家的樣子，彷彿單單是望著那副景色
，就能讓他所有黑暗與煩躁都被撫平。
他母親從來沒為他下過廚，一次都沒有。
「咦？你怎麼起床了？是我吵醒你了嗎？」正打算將雞胸肉擺盤的夏丹，突然發現倚在門
上的葉灝佐。
那人剛睡醒，臉上還傻傻的，不似平常冷漠又不隨便跟人友好，總是攻擊性很強的樣子。
夏丹笑著走向前，下意識地伸手想拍拍對方臉頰，讓他醒神。卻在一伸出手時發現自己的
唐突，又收了回來，尷尬的說：「...餓了嗎？早餐馬上就好了。」
葉灝佐當然發現了夏丹的不對勁，望著夏丹的眸色深了點，道：「嗯，餓了。」
夏丹被葉灝佐突如其來的凝視弄得有點不知所措，只好趕緊將人高馬大的學弟轉了個圈，
推出廚房，「....馬上就好了，去客廳等著。」
接著便快手快腳的處理後續動作。
將雞胸、已經入味的大蒜和四季豆起鍋，再將鍋裡悶煮出的雞汁淋上。此時，紅蘿蔔與馬
鈴薯這時也烤熟了，夏丹小心的取出，一一擺到雞胸旁邊，再煎了兩顆蛋，倒上兩杯牛奶
。
而一直關注著廚房動靜的葉灝佐，此時已經自動自發的出現在夏丹眼前，接手他香氣四溢
的早餐。
「謝謝。」端著食物的人，突然淡淡的說了一句。
夏丹沒意會到葉灝佐會開口向自己道謝，頓時驚訝與欣慰交加，「不客氣，你喜歡吃就好
了呀。」
「很喜歡。」走在前頭的人回覆道。
夏丹總覺得那聲『很喜歡』裡，帶了種滿足的愉悅。
兩人吃完早餐，等葉灝佐將餐盤洗好後就出了門，一起走路去地鐵站，途中又順道去接了
兩個小孩，再轉乘去遊樂園。
順帶一提，他們到了課輔中心時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杜季豪是被家人帶過來的，結果夏丹才發現，杜季豪的暫時監護人竟然就是陳國恭——那
位葉灝佐沒什麼好感的同事。
當時陳國恭詫異的看了葉灝佐一眼，但隨即目光很快轉到夏丹身上，眈眈的端量著。
兩人聊著杜季豪的狀況許久，直到被葉灝佐打斷，陳國恭才瞇起眼睛，意猶未盡的說，「
等家訪時再多聊啊！夏老師。」
當時葉灝佐上了心，便多提醒了夏丹一句要他小心這個人。
-
「夏夏，夏夏，走不動走不動了…」鬧騰了一整天，五歲的謝晧一看到椅子就急忙忙得往
上爬，一屁股佔住不走了。
「謝小皓，你根本就沒有下來走路過啊！」才十歲的杜季豪也走累了，往謝皓那嫩呼呼的
小身板旁邊一坐，也不打算動了。
「好了好了，我去買東西給你們吃。」夏丹摸摸兩個小的，轉頭溫聲對大的說：「真的辛
苦你了，想吃什麼我去買吧？」
夏丹還沒站起就被葉灝佐按了回去，「我去吧，你坐著。」
謝皓還只是個孩子，走不了太遠的路，一整天下來玩累了的時候，就總撒嬌討抱抱。一開
始夏丹拿孩子沒輒，便依著其實已經挺沉的謝皓，結果他才抱沒幾步路，懷中的小男孩就
被身旁的人給抓過去，直接送上肩頭，這一扛就是一整天。
夏丹見葉灝佐精神還是很好，相較之下也只是走走路的他，竟然比對方還累，心裡就有些
佩服葉灝佐的體力。
這一頭的葉灝佐，卻發現正在大排長龍的結帳櫃台有些不對勁。
「先生，不好意思，這裡禁止抽菸，要麻煩您到外面去抽，謝謝。」服務生有禮貌的說。
「我就是要在這裡抽，外面有冷氣嗎？」對方似乎是個還未成年的小混混，手上叼著菸無
視於大排長龍的隊伍，就插隊要結帳。
「抱歉，這是園內的規定，凡是室內皆禁止抽菸，請您遵守。」
「幹！你什麼咖？！我花錢買票進來，抽幾根菸吹個冷氣犯法？」對方絲毫不退讓，拿起
櫃台邊的花瓶就往地上一摔！
花瓶碎裂的聲音，頓時引起了圍觀民眾的驚恐，到遊樂園裡的大多是父母帶著小孩，此時
爸媽們為了避免孩子受到波及，紛紛帶著小朋友離開現場。
眼前竟沒人出手幫助那位服務生。
「先生！請您適可而止！我們已經報警了！」服務生上前抓住混混的手，想要制止他，未
料卻更加惹毛對方。
「靠北！」混混當眾被抓住手，覺得沒面子，直接就激起他惱羞成怒的心理，隨手抓起一
個堅硬物體就要往服務生的脖頸處招呼，「———找死啊！」
現場驚起一陣尖叫聲，因為混混手上的是把一旁民眾切牛排的刀。
「葉灝佐！」
預料中的血腥場面未如期而至，卻聽到夏丹驚惶失措的聲音。
櫃台離夏丹他們的位置有些距離，但剛才摔破花瓶的聲音實在太大，也引起了他們這頭的
注意，夏丹有些擔心，便帶著兩個小的上前一探究竟。
結果就看到令他差點心臟都跳出來的一幕。
葉灝佐在那混混拿起牛排刀的那一刻，突然出現在那人前方，動作極快的往他膝蓋招呼了
一腳，那人一踉蹌，竟發狂似的要往葉灝佐身上刺，眼見葉灝佐就要閃避不及，夏丹都快
急慌了。
葉灝佐知道自己躲不了了，乾脆豁出去一把將刀連同對方的手箝制住，對方已經發了狂，
一邊吼叫一邊怒罵，但卻無論怎麼用力也掙脫不開葉灝佐。
這才稍稍平息了場面。
只見葉灝佐呼吸略為急促，但口氣卻沉沉穩穩的，「夠了，你會後悔。」
但對方還是止不住的掙扎，嘴上更是不斷的以難聽字眼的繼續謾罵，葉灝佐終於受不了，
一使力將對方連人帶手轉了180度，那混混便被制伏在一旁的餐桌上，拿著凶器的那隻手
，被葉灝佐牢牢地釘在背後。
「我說夠了，」葉灝佐仍舊是那面色如常的冰冷，但口氣裡卻透露出一股不易察覺的暴躁
，「你會後悔！」
夏丹感受到葉灝佐的不對勁了。
同時警察也已經到場。
於是夏丹將兩個小的帶到一旁安全處，叮囑杜季豪看著謝晧，自己就走過圍觀人群，輕輕
地抓起葉灝佐剛才在打鬥中受傷的手，低聲又溫柔的說：「沒事了，灝佐，沒事了，他不
會有事的。」
雖然不明白葉灝佐剛才跟對方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但夏丹隱隱約約感覺得出來，葉灝
佐似乎是想阻止那位青少年犯下大錯。
此時被葉灝佐救了一命的服務生，趕緊上前來致謝，但卻見葉灝佐神情詭異，冰冷得令人
悚然。
夏丹扯出一個微笑向對方致意，然後就連忙把葉灝佐帶到較為隱密處的座位上去。
先將兩個小的安置在一旁，杜季豪已經看傻了，而小小年紀的謝皓則是弄不明白發生了什
麼事，只知道這時要乖乖地在一旁坐著。
夏丹拿出包裡的隨身醫藥袋，葉灝佐傷的不嚴重，只是被刀片輕輕的劃了一下，稍微包紮
之後就應該沒事。
他更擔心的是葉灝佐的精神狀況。
「灝佐？灝佐？」夏丹擔憂的看著葉灝佐，卻怎麼喊都得不到他的回應。
此時的葉灝佐雙眉緊皺，眼神狠戾，目光卻不在任何一個人身上，只是直視著某處。
另一方面，夏丹發現葉灝佐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著，他將雙手握在一起緊緊扣住，那力道
大的像是要將骨頭給扳碎一樣。
這樣的葉灝佐，看起來像是腦中正專注思考著什麼，卻也像什麼都沒有想，只是空洞的任
大腦快速的運轉。
他的一雙眼很不尋常的眨著，臉上也不正常的顫動，因而夏丹才發現葉灝佐正大力的緊咬
著牙關，似乎在隱忍或克制著什麼。
夏丹真的亂了分寸了。
他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葉灝佐，應該說，他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他腦中只浮現一個念頭———他得做點什麼，
什麼都好。
於是夏丹緩緩的、極輕的，將手覆到葉灝佐緊握到都已經指節泛白的雙手上。
停留了幾秒，再三確定葉灝佐目前的狀態沒有因為自己的觸碰，而有任何突變的徵兆後，
夏丹才又以非常柔軟的力道，幾乎像是一陣白雲拂過的感覺，徐而緩的在葉灝佐顫抖的手
上來回摩娑，一邊說：
「灝佐，我是夏丹，我在這裡。」
夏丹只是沒來由地，就想用這個方式嘗試平撫葉灝佐的情緒，他原本還惦量著如果葉灝佐
的狀態越發嚴重的話，那他真的只能請求幫助了。
還好，夏丹就這麼一邊重複著那句話，一邊輕柔的撫摸著葉灝佐，直到過了幾乎快一刻鐘
，葉灝佐終於漸漸鎮定了下來，雙手不再顫抖，緊握的力道也慢慢鬆開，眼神不再冰冷的
使人發寒，眉心的抑鬱也逐漸緩解。
此時的葉灝佐已經稍微恢復了狀態，目光也開始有了焦距，但夏丹並不急著開口說話，仍
舊輕柔的安撫著對方。
只見葉灝佐一雙眼睛，瞳孔從一片空洞到緩緩恢復神識，先是盯著自己被握著的雙手，不
久，又慢慢地抬起頭。
這樣的葉灝佐，臉上的神情讓夏丹有種無法言說的複雜。
像是同時隱含了極大的安心，與極深的絕望。
夏丹不確定這時候自己要不要開口喊他。
他的記憶回溯到了今天早上腦中浮現的，葉灝佐精神狀況的測試結果。
夏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與葉灝佐馬上就要結束同居的關係，自己跟他是…朋友嗎？對一向防衛心極重的葉灝佐
而言，自己還能夠在解除專案關係人的狀態之後，再繼續與他聯絡嗎？
夏丹自然是很樂意繼續與葉灝佐當朋友，但這都得端看葉灝佐的態度，若他不願意與自己
保持聯繫，自己也沒辦法再多去打擾人家。
葉灝佐沈默的凝視著夏丹，夏丹也沒因為葉灝佐漸趨穩定就停下安撫他的動作，仍舊來來
回回的輕撫著他。
時間就這麼停滯了幾分鐘，讓夏丹一度以為葉灝佐還要再一點時間恢復時，葉灝佐開口了
，聲音裡帶著嘶啞，眼神中盡是疲憊，語氣沒了以往的從容，整個人顯得黯淡無力：
「…對不起，嚇到你了吧。」
夏丹目光柔和，像片寧靜的海，望向對方的眼波中有股不捨得。
「沒事的，我不會怕。」抿了抿唇，手中來回輕撫的動作停了，換上力道適中的揉捏，「
剛剛這樣用力，手一定都麻了吧？」
對於夏丹的發話，葉灝佐沒有應。
夏丹也不介意，兩人就這麼對視了一會，葉灝佐復又開口。
「夏丹，」沒記錯的話，這是葉灝佐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葉灝佐喊了這一聲之後，就垂下眼皮，望著夏丹為他按摩的手，時間彷彿又停了下來。
良久，才深吸了一口氣，反手抓住了夏丹的，凝視著對方的眼神中帶著一股不確定，又慢
又緩的道：「你可以...讓我抱一下嗎？」
對於葉灝左突如其來的要求，夏丹確實是楞征了下，但最終還是沒忍拒絕。
只見夏丹彎起眼角，「可以。」
一得到夏丹的應許，葉灝佐就上前一把摟住夏丹，將對方攬在胸前，一雙手緊緊環住對方
細瘦的腰際，頭全埋進了對方的頸間，穩穩地、深深地，久久沒有言語。
夏丹不捨的回抱了對方，目光裡盡是溫柔，輕輕撫摸著葉灝佐那觸感粗糙，卻又充滿男性
魅力的平頭。
剛才自己忙著慌張，現在一回神，才想起葉灝佐控制住危急場面的模樣。
既方寸不亂，又從容鎮定，真他媽的帥。
對比眼下，那反差的樣子就像隻丟了主人的警犬，既兇悍，又脆弱。
-
自那天在遊樂園發生的突發事件後，日子又翻了幾頁過去。葉灝佐還是一如往常的工作，
夏丹也仍舊在課輔中心與學校之間奔波。
兩人很有默契的，絕口不提那天發生的事。
夏丹其實心裡有很多疑問，但一來葉灝佐不說他也不知道怎麼開口。二來則是，夏丹怕再
度觸發葉灝佐的神經，讓他又陷入那種緊繃高壓的狀態。
所以兩人還是照常過日子，唯一不同的是，葉灝佐對夏丹的態度有了更深層的改變。
最大的變化是，葉灝佐的話變多了。
「早安。」夏丹一身睡衣還沒換，頭髮也是隨意的整理了下，坐在床邊懶懶地對已經洗漱
完畢的葉灝佐道。
剛走進房門的葉灝佐，看到這樣楞神的夏丹覺得可愛，不自覺的提起嘴角，「怎麼不多睡
一會？」走過去揉了揉對方的頭髮，又將它給揉亂了。
這幾天他們之間這種親暱的舉動，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而葉灝佐此時神情裡的溫柔，可能是連他自己也從沒見過的溫情入骨。
「要做早餐給你吃啊…」夏丹將頭上玩鬧的手拿下來，搓了搓臉，聲音還是傭慵懶懶的，
「現在才剛六點，還有時間…想吃牛排嗎？」
「牛排？」葉灝佐笑了，反手將還坐在床鋪上的夏丹輕鬆拉起，俯首望著身高在自己下顎
處的人，打趣的道，「一大清早就讓我吃牛排，不怕你學弟太補了嗎？」
「我只是，」夏丹一抬頭，就看到葉灝佐一點也不正經的看著他，簡直讓人不知道該怎麼
辦，「我只是想說…吃牛排長肌肉啊，你想成什麼了啊….」
葉灝佐挑眉道，「沒想什麼啊，是你這腦袋瓜裡都裝了些什麼吧？」
夏丹被噎了一下，撇撇嘴，「說不過你，我要去做早餐了。」轉身前還不忘攢起手心，給
了葉灝佐一拳。
夏丹對葉灝佐這幾天的多話甚是滿意，但有時候又會希望這人話還是少一點好，因為有時
候他都有種，隱隱地，被學弟調戲了的感覺…。
不就是擁抱過一次而已嗎！
夏丹喜歡男人，他從第一次手淫時，心裡想的是男人而不是女人時就明白了。
但在他的成長過程中，卻沒有認識幾位圈內人，可能是他不習慣參加那些聚會，也很抗拒
交友軟體的關係吧，導致他到現在感情生活也沒什麼激情。
套句夏丹的死黨說的話——『你不要再這樣禁慾下去了！！』。
這是當周齊發現夏丹這將近三年的時間，竟然連一次真正的性生活也沒有的時候，語重心
長的肺腑之言。
夏丹唯一的一次戀愛經驗得追溯到高中時期了，跟異性戀一樣，就是段懵懵懂懂的戀愛而
已，很青春，卻不怎麼不深刻，但也該做的都做了。
夏丹不是個雛男，對性也不是完全沒有慾念，只是比起用下半身，他上半身的控制能力還
是強了一點。
他與葉灝佐從沒討論過彼此的性向，畢竟照兩人之前的關係，也不可能討論到這個，因為
根本不是重點，反倒說不定一直到同居結束，這個議題都不會浮上檯面。
但隨著時間進行，兩人的關係卻發展成夏丹始料未及走向，就像現在。
上帝給天底下的曖昧最大的助攻就是，兩個互有好感的人都有一種能力———
他們都能輕易的接收到對方那不言明說的撩撥與暗示。
他與葉灝佐，明明彼此都感受到了，卻誰也不向前，但也沒人退後。
若說剛從看守所出來的葉灝佐之於夏丹，是海平面與海溝的距離。那現在的葉灝佐，已然
不是只靠一盞微弱的燈籠過日子的魚，而是會時不時探頭到溫水層，瞧瞧海面上的夏丹。
又遠又近，夏丹不跳進去，就碰不著葉灝佐；葉灝佐不浮出來，就搆不著夏丹。
端看誰願意在這淺淺的寬度裡，一鼓作氣的，將它縮短成零距離。
-
工地三三兩兩的，人已經散的差不多。
葉灝佐本來也一邊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卻突然被劉紹寶邀請去他家吃飯，雖然覺得驚訝但
也沒有拒絕，只是向工頭說自己打個電話，馬上就過去。
他想了又想，不知道夏丹會不會等門，最後還是撥通了電話。
「喂？灝佐？」夏丹很快地接起，背景聲很吵雜，聽起來像是還在學校。
自從上次的遊樂園事件之後，原本還為了如何稱呼葉灝佐感到有點困擾的夏丹，現在已經
可以很自然的叫起對方名字了。同時，葉灝佐也不再像從前總冷冰冰的，連夏丹名字都不
喊。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要縮短，需要的只不過是一場意外的時間。
「夏丹，我今晚不回去吃飯了，工頭約我去他家作客。」葉灝佐在電話那頭思量了下，還
是將原本不打算說的下文講了出來，「如果我太晚的話就別等我了，先睡吧，我有鑰匙。
」
講完連自己都有些不自在，但卻覺得心頭非常舒暢。
葉灝佐此時在工地一隅，因為師傅們都還在，所以他是將音量放低，歛著聲線說話的。
「……。」葉灝佐的聲音真好聽。
這是夏丹第一次接到葉灝佐的電話，聲音透過手機裡傳出來，沉沉的中音裡有股磁性的散
漫，竟讓夏丹擒著手機的那邊耳根子微微發熱，一時沒有回應對方。
「夏丹？」察覺對方的遲鈍，葉灝佐挑眉，揚聲多問了句。
「沒…沒事！因為你的聲音跟平常有點不同…」有種偷窺被抓包了的感覺，夏丹連忙回神
，「那、那我不留你的晚餐了。」
「好。」葉灝佐在電話那頭失笑，突然玩心又起，一邊向門口走去，一邊慵懶地道，「學
長第一次聽我的聲音嗎？怎麼還這麼緊張？嗯？」
「….我才沒有緊張！」夏丹見自己的心思蕩漾被對方識破，立刻轉移話題，「你、你不
是要去吃飯嗎？別讓人家等太久了呀！」
已經走到車子前的葉灝佐，這才提起嘴角，愉悅的道：「嗯，掛電話了。」
葉灝佐很喜歡聽夏丹的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過敏的關係，夏丹的聲音裡有股天生的鼻音，聽起來甜甜膩膩的。但還
好他有張娃娃臉，一雙大大的雙眼皮，更因為皮膚白的關係，連帶著讓他嘴唇更顯紅潤。
比起葉灝佐的不羈又浪蕩，明眸皓齒的夏丹，反而一看上去就是演偶像劇小生的料。
夏丹這張臉與聲線的組合，曾經讓周齊開玩笑地問過他介不介意被包養？甚至還擺出桂花
院老鴇的姿態，翹起小指，道：
『唉！若我們夏兒願意下海，一定穩穩打趴這整條花街紅牌啊。可惜曖～』
當時夏丹簡直被這活寶逗得哭笑不得。
-
葉灝佐原以為自己對夏丹的喜歡，還有很大的觀望空間，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對同性產生興
趣。
但現在看來，他似乎有點太高估自己了。
尤其當夏丹在他面前，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總是正經八百的。隨著兩人的熟識，夏丹開始
會對葉灝佐表現出朋友的那一面，不再只是個制式化的實習社工。
其實夏丹是個很活潑的人，有時候被逗急了，那激動的樣子活靈活現的，總讓葉灝佐覺得
像隻小白犬，又軟又好欺負。
這樣的夏丹，毫無疑問地，全然吸引了他的目光。
「跟女朋友講電話？」等葉灝佐入座後，已經在副駕上的程哥笑著問他。
「程哥？」葉灝佐詫異的問。
「我跟寶哥住一起，你不知道吧？」對於葉灝佐的驚訝，程哥只是溫溫的笑了笑，沒多做
解釋。
葉灝佐本來想就這樣揭過程哥的第一個問題，見對方也沒有追問的意思，便安心的拿起手
機，想發個訊息給夏丹——雖然他還沒想好要發什麼。
「你程哥的問題還沒回啊，小子。」沒想到駕駛座上的劉紹寶發話了。
***
感謝所有閱讀這個感情發展的又徐又緩的故事的人。Q_Q

有進展推推~ 有兩個地方寫成謝"晧"

早餐也太好！親暱的動作和穩定情緒好萌喔～

還以為夏丹要很久才會有感覺耶哈哈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