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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episode.cc/read/Levo-Methadone/my.170603.17165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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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渾渾噩噩、亂七八糟。
聽了幾堂課,換了幾堂課,拿到許多講義,一晃神,就下課了。
我不知道時間怎麼渡過的,但仔細思索,課程內容、老師講解,倒是記得很清晰。
好像什麼都一團混亂,卻又什麼都井井有條。感官遲鈍,生活麻木,事物都黯淡
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
聽過一個說法,人類大腦中,掌管理性與抑制衝動的前額葉,一直要到二十餘歲
,才會發展成熟。在此之前,我們都是一台橫衝直撞、理盲濫情的青春列車。
直到成長,前額葉伸手拴緊剎車器,我們步上正軌,一切都將按班就序……
是這樣嗎?
是我成長了嗎?
這就是擁有一個成熟前額葉的感覺嗎?
我走在通往系館的紅橋,湖裡的小黑魚輕啄水面,漣漪圈圈圓圓,干涉成雜亂的形
狀。
這感覺真不好。我嘆了口氣。
如果這一切,這莫名其妙、亂七八糟的感覺,都是來自前額葉。
那麼,能不能不要?
通訊實驗課。
我走進教室,和相熟的同學打了招呼,在他們身邊坐下。這堂實驗一向要分組,
我與他們合作數次,互有默契。
轉筆等上課。
有人在身後碰我,筆啪地一聲掉桌上。
「抱歉……」聲音很軟。
徐紹傑。他背著側背包,站在我身後。
「欸?你也來修通訊實驗?」我頗訝異。
「嗯。」他說,有點靦腆:「你分好組了嗎?聽說要分組的吧?」
我一頓。
答應他──這樣的念頭,迸現出來。
但不行。
我有些尷尬,向後一比,說:「抱歉,我已經和他們一組了。」
「這樣啊……」徐紹傑臉色沒變,語氣卻往下掉,他說:「好,那我再問問別人。」
他轉身離開,我望著他的背影,撿起筆,繼續轉,開始思考一些事。
徐紹傑來修通訊實驗?
所有事情背後,都有原因。
只要你願意觀察,願意想,有足夠的資訊,冷靜,有邏輯,一切都能破解。
雖然大多時候,人們往往資訊不足,不冷靜,更沒有邏輯。
但最致命的是,不願意觀察,不願意想。
祕密就流失了。
徐紹傑來修通訊實驗?
他沒抽中吧?
實驗課是畢業必修學分,通訊實驗又涼又甜,可謂實驗課之王,炙手可熱。
不可能憑運氣加選到。
那麼,為什麼?
有人交換?
是誰?
……不是挺明顯的嗎?
我打開手機,看系統上的修課同學名單,很好,大謙,郭煜謙,不在上面。
大謙把這堂又涼又甜還是畢業必修的課,給了徐紹傑。
哇。
哇操。
下課後,回到租屋,我一直想著大謙與徐紹傑的事。
門口多一雙鞋,房東回來了。
我租的是家庭式平面,與房東同住,房東是位出差頻繁的大叔,不定期回來。
進了門,房東頂著一張面膜臉,與我打招呼。
我們聊了些水電瓦斯與家電的細節,房東長期不在,大小問題我得自行解決。
進房間,躺在床上,我又開始想大謙與徐紹傑的事。
……也許是大謙心地善良,把機會讓給同學。
不,我可以想像,換成我,他會斬釘截鐵說:「作夢!」。
……也許是大謙退掉,同時徐紹傑又幸運加選到。
好吧,這有可能,但機率小到幾可忽略。
這代表什麼?
只要對一個人夠熟悉,行為、臉色、肢體動作,意圖一覽無遺。
我太了解大謙了,比蛔蟲還蛔蟲,又或許是大謙太單純,比直腸還直。
他八九十成想追徐紹傑。
很好。
我盯著天花板,聽日光燈管細微的噪音。
就算──就算我對大謙有意思,徐紹傑給我的感覺很特別──他們也可以交往。
雖然我會難受,很嘔。
但他們交往,不需要我同意。
幾天後,早晨,我騎車去學校。
路上經過一家知名早餐店,特色是超大豬排飯團,全年無休,人滿為患。
今天來得晚,遠遠就能看見,隊伍排出店門外,還轉彎。
人龍末端,我看到一個熟人,徐紹傑,背著他一貫的側背包,低頭滑手機。
跟他打個招呼?這樣的念頭閃過。
我趴在儀表板上,盯著他的側臉,延至頸部,想像力勾勒衣服內瘦削的身形。
有點酸,有點鹹,舔了舔口腔,還有點腥苦,以及牙膏的清涼味。
還是算了。
我重新發動機車。
上課期間,我盤算了一下。
加退選進入尾聲,課表穩定下來。
大謙想先把實驗課修完,所以我和大謙的重疊率不高,只有一堂。
至於徐紹傑,除了一同修通訊實驗外,還有兩堂主課,不過修課人數都接近百人,
要接近不難,要躲也容易。
問題在於,我該接近他,還是躲呢?
課間,我向其它同學詢問,關於徐紹傑這個人。
結論,基本上是個邊緣人。
但大三下,隨著課業加重,畢業壓力來襲,早已沒了大一二的熱血,活動偃旗息
鼓,團體自然分裂,人與人之間漸行漸遠,友誼開始彬彬有禮,聚首多為合作目的。
我們全是邊緣人。
既然打聽不到,我決定主動出擊。
動機……我不否認,想與大謙一較高下的競爭意識。
或是,第一次見到徐紹傑時,他蹲在木頭地板的奇異畫面,困擾著我。
又或是,耳邊一直響起堅定而拗扭的耳語,它說:
「不能錯過他。」
下午,影像處理概論,我提前到教室。
我站在講台上,望著階梯式向上延伸十來排的桌椅,思考該坐那個位置,才能讓
徐紹傑進來的時候,一眼看到我。
然而我是多慮了。
門口出現一道人影,遮住光,他手抬起來,說:「嗨……書霖,你好早到。」
我瞇眼看徐紹傑,再拿出手機看時間,離上課還有四十分鐘。
我說:「的確。」
徐紹傑自顧自地爬樓梯,走到教室中間偏後,選了靠窗角落坐下。
我跟上去。
「課程大綱寫了,期中有小組發表。」我拉了他旁邊的椅子,坐下,說:「兩人
一組。」
徐紹傑偏頭,不發一語看著我,眼神有令人屏息的專注。
他好像──好像總是一副安靜乖巧的樣子。
我說:「……換我問你了,能和我一組嗎?」我眨眨眼,傾身前湊:「保證負責。」
瞳孔釘入瞳孔裡。
徐紹傑笑了。他臉皮薄,開心的情緒從裡頭透出來。
這座位靠窗,落地窗,下午陽光強烈,外頭草地綠,很綠,綠得虛幻、眩目。
金白色光點落在他的頭髮上。
「好。」他說。
自此之後,我們的距離拉近。
上完課一同吃飯,讀書作業,約運動,看電影。
一切都很自然,像朋友,溫火,漸熟,好朋友,一點一滴,更好的朋友。
像螺旋,繞著一圈又一圈,不著痕跡地往中心接近,下陷。
幾個禮拜下來,我對徐紹傑了解很多,比如──
徐紹傑的生活圈,真的很小。
一個人離鄉背井,住在離學校一大段距離外的偏僻社區,沒有社團、沒活動,獨
來獨往,沒有熟人,沒室友,一天下來,講不到十句話。
現在他話很多、笑容很多,醒著的時間多半是在,陪我。
這很好。
至於大謙──他被嵌入式實驗搞得焦頭爛額。實驗總是如此,不盡人意聽天命,課
表五點下課,十一點才走出系館的事例時有耳聞。
固定在星期二晚上七點,實驗課間,我會探望他,帶兩個便當,找了間空教室,一
同埋頭邊吃邊聊。
他總是吃很快,大概趕著回去拼數據。
我問他最近怎麼沒找我吃飯,再問周末要不要打線上遊戲,最近好像很忙?
大謙苦著一張臉,說:「別了,下星期一要期中考,星期二還要交實驗報告,星
期四通識還要上台……」他嘆氣。
我數了下,的確,期中了,迎面而來,考試報告狂轟猛炸,馬拉松一路無縫接軌
期末考。
看來大謙短時間內沒空搭理徐紹傑。
我感覺勝利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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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 enter 按得很頻繁囧囧
寫一寫覺得每個字都,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