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那端異常的沉默與林敬潔突兀的插嘴形成強烈反比。
「表哥，你不記得嗎？你要去日本留學那年，阿姨家移植的櫻花都死光了，你說過要幫我
去日本收集更多種類的櫻花讓我能在臺灣種。」林敬潔的話真假半摻，還真勾起了孟以德
久遠的記憶。
他記得國二升國三，亦即去日本留學前夕那年家裏是真的有剷過櫻花，因為移植失敗之故
，不得不將櫻花全剷了，也想起曾許諾過收集櫻花枝枒的事，對象雖然想不起來，但絕對
不是林敬潔。
孟以德不置可否，沒有揭穿她李代桃僵，滿口謊話的事實。
「這時候竟然有櫻花，表哥你真厲害，」林敬潔壓抑因為心虛而狂亂的心跳湊近窗戶，抖
著扯出個微笑，「這是山櫻花吧？」
伸手想碰孟以德，孟以德收手的同時也將杯子往她的方向移，「給妳。」
林敬潔這下的心跳狂亂是因為開心的關係，「真的？」
「嗯。」反正是不相干的人送的，更活不過今天晚上，丟垃圾筒跟扔給林敬潔對孟以德來
說兩者並無差別。
「謝謝表哥，這是你第一次送我禮物，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林敬潔視若珍寶地將杯子
連同櫻花捧在掌心，開心到想跳舞。
回應她的是孟以德甩上門的聲音，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低頭看著瀕臨死亡的櫻花，頓覺自
己像個笑話，咬住下唇，抑住嗚咽，「……講什麼謊，妳在表哥心裏的印象又更糟了。」
回房後孟以德既沒掛斷電話也沒再說話，最終，是顧悅誠先打破沉默，聲音有點遠，像是
把手機放在一旁。「有人送你櫻花啊？」
「是。」孟以德也將手機放在書桌，打開行李箱，取出盥洗用具，「杜拜移植的緋寒櫻。
」
「真是有心。」
「是分手禮物。」聽出顧悅誠話裏的調侃，孟以德沒給他機會笑他被女人送花這種話。
「分手禮？你不是蠻喜歡Afaf的嗎？」顧悅誠竟然還叫得出他床伴的名字。
還真是全能管家。孟以德嗅到其中的競競業業業，忍不住打趣：「你到底還有什麼不知道
的？我屁股有幾根毛知道嗎？」
「要不要連你雞雞的尺寸也報一下？」
「亦可。」孟以德沒在怕。
反倒是顧悅誠這個開玩笑的無言了。
孟以德笑出聲，「怎麼你這個天菜比我還害羞？」
「誰是天菜啊？」顧悅誠惱羞成怒，「Afaf怎麼分的？」
孟以德不答反問，「伊斯坦堡的床伴叫什麼名字？」
顧悅誠一頓，想了下，「Berrin？」
孟以德也沉默兩秒，顧悅誠似乎查覺他答錯，於是吐實：「Afaf可能變成你老婆，我當然
要記一下，其他人不用記那麼清楚。」
「她今天就是去相親，櫻花是她相親對象送的，她再轉送給我做分手禮物。」然後，他突
然想到，「該不會，那個女生你吧？」
「啊？」顧悅誠沒跟上他的思緒。
「Afaf在分手信裏提到她曾經遇到我收集櫻花枝枒，說要給一個女生在臺灣種，我想，該
不會是你吧？國中時候的你只看照片的話不講明誰都會以為是女的。」
這回顧悅誠的沉默異常久，久到孟以德以為網路斷線，再開口時，遞傳而來的聲音有些模
糊，帶著咳嗽後的嘶啞，「剛被口水嗆到。」
「有那麼好笑嗎？」
「當然。」顧悅誠吸鼻子的聲音很大聲，講話有點大舌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笨手笨腳
，煮個飯開個火連廚房都會燒掉，還種櫻花這種高貴植物，」他邊笑邊吸鼻子，「應該是
你國中時的女朋友吧？」
「不可能。」孟以德斬釘截鐵的否認。
顧悅誠沒有回應，不知道怎麼回應。所幸，孟以德轉移了話題：
「小三小四的家長交流會我確定無法出席，到時麻煩你。」
要一石二鳥，事前策劃不可少。
「沒問題。」顧悅誠鼻音有點重，「不過，如果讓孟爸爸出席是不是會更好一點？」
孟以德等著顧悅誠的後話。
「總覺得這樣對小三小四比較沒影響。」
「他們已經十六歲，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孟以德淡淡的強調兒子們的歲數，在他們眼中
孟繁蕪的份量不比顧悅誠重要。尤其是一二三四是將顧悅誠視為雙親之一母親的存在，小
時候不知道改口，長大後是故意不改口。
清楚劃分界線的，只有顧悅誠。
然而，這也是孟家傳承太過傳統無視時代變遷，恪守那本早該修整老掉牙的族規所致。過
去不是沒人挑戰，試圖更改陳舊陋規，只是最後都以失敗告終，也導致長老權限愈加放大
，對家族的掌控根深至厚。
才會手伸那麼長，妄圖干涉他的家事。
是的，家事。
他都只差沒在顧悅誠頭上插旗寫著「此人為孟以德罩，動者必殺」，為何孟家那群老不死
的偏偏老愛找他麻煩？
他兒子有因為被兩個男的養大就行為偏差，殺人放火吸毒包尿布進教養院嗎？
這些人不給個教訓老愛插手他的家事就是太閒。
他們要是能把管他閒事的幹勁拿來做事他們孟家早就是十個Rockefeller（洛克斐勒），
一百個WalMart（沃爾瑪）。
非得他把長輩流放到馬達加斯加狠狠刮塊肉下來見血孟家這群老不死才會明白他說要罩顧
悅誠不是玩笑話。
即便，這樣的認真裏頭摻有太多的權謀與算計，孟以德罩顧悅誠的初衷從未改變。
「可是……」
「你可是，」孟以德難得逸去的話尾讓他自己都頗感尷尬，剛剛他差點就脫口而出把顧悅
誠叫成孩子的媽。「你覺得我爸跟你小三小四會比較想要誰去參加？」
搬出小孩顧悅誠再猶豫與遲疑也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孟以德目的達到，與顧悅誠閒聊兩句便結束通話。掛斷後，他有些不放心地另撥電話給孟
玉振，扔給他小三小四導師的名字要他盯著他們是否有跟孟家的人聯繫。
正在被八叔公當馬使喚的孟玉振接到額外的命令哀嚎連連，但一聽事關顧悅誠馬上連聲答
應，不知情的還以為他是為女朋友跑腿。
孟以德挑眉，「這麼積極？」知道抱誰的大腿有用了？
「大、顧大哥是你的保姆兼管家，沒有他在你怎麼在外帶領我們闖天下，他的安危就是我
們的安危啊大哥。」孟玉振說得正氣凜然，頭頭是道。
孟以德輕應一聲大度地放過那頭立正站好只差沒舉手敬禮答話的弟弟，「該回來了。」
孟玉振拿到特赦令，眼淚在眼眶打轉，轉頭對著八叔公說：「大哥叫我該回去了。」
一旁的八叔公臉色很差，本來還想讓孟玉振連夜幫他擬好合約，策劃好安全路線，再搞幾
輛大貨車來改裝，可是孟以德下令他也不敢多所置喙，只好揮揮手要他快滾。
孟玉振飛也似地離開，乘著月色在心裏感激顧悅誠讓他脫離苦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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