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ornvQ (ï¼±)
2017-07-12 00:41:18 相關篇:【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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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進十年,秋夜。
元武殿上傳來熱鬧的喧嘩,但聲音多半出自同一個人。
只見那有著青色瞳孔的美麗青年滿臉興奮,比手劃腳的,一張紅潤小嘴吱吱喳喳地說
個沒完。
「那時嘲風爺可威風了,金光一閃,『刷』地一聲從天而降制止蘇大人的攻勢,再以
迅雷不及掩耳的迅度將武爺拉離攻擊範圍,牢牢護在胸前。」
小兩狀似模擬地雙手環抱自己,一臉慎重,接著繼續說。
「此舉真可謂情深意重,更別說拿元神交換武爺了,那可真是鶼鰈情深──」
「等等等等!」嘲風抬手制止小兩浮誇的描述,趕忙澄清。「我哪兒用元神換他了?
我是為了撫平地府的混亂和擅闖地府的代價!我這是、我這是……」
「這是」來「這是」去的,嘲風突然接不下去,因為他發現造就地府混亂和擅闖之罪
都是為了某人。
嘲風抹了臉,只能無奈地澄清一件明顯的錯誤。
「總之,鶼鰈情深是應該要用來形容夫妻,你可別用在我們──」
「我倒是無所謂。」
嘲風聞言轉頭,一臉震驚看向身旁貌似清閒地把玩自個兒月牙的龐元志。
「你這是、你這是……」又接不下去了,開始「這是」個沒完。
龐元志轉頭回視,挑起眉隨口問道。
「你說我們誰是夫誰是妻?」
「誰──」誰管你夫啊妻的?!這是可以如此認真討論的話題嗎?!嘲風瞠大金眸看
著這前武判用像是說「起風了」的平凡口吻說著驚世駭俗的話。
龐元志似乎對誰是夫誰是妻不甚在意,看小兩又問。
「你最近去聽陽世橋下人說書了?」
小兩聞言睜大雙眼,接著回以燦爛一笑。「對呀!是大人帶我去湊熱鬧的!」說到此
處,小兩不禁疑惑。「武爺怎麼曉得?」
「瞧你敘述的口氣,活像個說書的。」肯定是聽了什麼了。
小兩青眸一亮。「武爺,那說書的故事說得可精彩了!就像眼前都有畫面似的栩栩如
生呢!」
雖然嘲風爺來到地府之後的事他修行短淺看不清,是大人事後仔細說給他聽的,不過
他受到說書的影響,腦內自個兒拚湊出了畫面,不禁感動地想為嘲風爺歌功頌德一番。
「只不過……」小兩想到了什麼,怯怯地看向嘲風。
「說。」
嘲風擺擺手,一臉空茫,顯然還沉浸在方才夫妻宣言的驚嚇餘韻中。
「嘲風爺這下沒了一個元神……不要緊吧?」小兩忍不住擔憂,雖然說身為地府之人
的他總是怕嘲風爺的,可認識那麼久了,兩人也算舊識,嘲風爺除了沒給他好臉色看以外
也沒真的對他做什麼壞事,因此小兩不由得擔心起對方的處境。
「不打緊,死不了。」
嘲風懶懶地簡單帶過,事實上也是如此,不出什麼亂子的話,在這簷上再待個幾千年
都不是問題。
金眸瞟向身旁龐元志,見他視線落在下方正站在元武殿前好奇張望的蘇賦淳身上,心
裡想著興許他是像對謝仲瀾感興趣一樣對蘇賦淳感到好奇。
「很在意的話就下去吧。」反正都在這廟裡,沒什麼好顧忌的。
龐元志聽了收回視線,皺著眉澄清。
「我是怕他拆了我的廟。」明顯的偏見。
「怎麼會呢?蘇大人其實人還挺好的呢。」小兩不懂得計較其中恩怨,一逕地分享自
個兒的情報。「我一說想到陽世找武爺和嘲風爺,蘇大人二話不說就以讓我領路為由帶我
上來了。」
龐元志輕哼,喃喃吐嘈。「這誰不會啊……」惹來身旁的嘲風忍不住發笑。
小兩似乎沒聽到,繼續說著。
「自他執掌武判官一職到現在,可是非常稱職呢!武術和修為也與日俱增;夜裡在陽
世追妖化的魂魄時,功力也收放自如,不會再把魂體打穿一個洞了。」
「你這是在說我以前有多不濟?」身為前武判的龐元志忍不住發難。
小兩趕忙慌張地揮手又搖頭。「我才不是這意思!武爺性子單純直率,小兩一直都很
嚮往的,況且您也給過我摺扇要教我武術,這些情誼小兩可是點滴記在心頭,怎麼會拐著
彎罵您呢!」
嘲風湊近龐元志耳邊。
「摺扇是指被城隍退貨那把?」
龐元志轉頭也跟著湊近嘲風耳邊。
「嗯,後來被我燒了。」
嘲風聽了別開臉,手掩著唇,雙肩微顫地隱忍笑意。
「況且……況且……」小兩似乎沒聽見,逕自看了眼下方的蘇賦淳。「蘇大人他啊…
…總讓我感覺太過稱職,表現得太好了,一點也不像是才剛上任幾個月的樣子,感覺就算
親切,仍是有點距離呢……」
龐元志聽了沉默,收起玩鬧的輕佻,盯著下頭的蘇賦淳,一臉若有所思。
「我去去就回。」龐元志說罷,起身跳下寺簷。
嘲風頓時轉回頭,默默觀察下頭兩人的互動。
──很在意的話就下去吧。
一旁的小兩見他這副關切的模樣,還真想把這句話原封不動還給他,頓時覺得有趣地
捂著唇偷笑。
「笑什麼?」
嘲風視線沒離開過下頭,卻像是有第二雙眼似的問了小兩。
「咦、我是……」小兩一雙青眸慌張地眨了眨。「我是高興,雖然武爺不做判官了,
但小兩還能來這兒找你們敘敘舊,也算是讓人高興的一件事嘛……」
金眸瞟向小兩,嘲風挑眉。
「真那麼高興?」一副完全不信的表情。
「當然當然!」
小兩點頭點得很大力。
「嘲風爺沒了龍神命格,雖然可惜,可小兩卻覺得更有親切感了呢!」以往身為天界
的嘲風爺總讓他這地府小差有壓迫感,現下頓時覺得對方親切許多。
什麼親切感啊……他要那個做什麼?
見這地府小差一臉幾近諂媚的模樣,嘲風仍是忍不住──
「……我雖沒了龍神命格,但吞食的能力還是有的。」
就算不再為天界做事,沒了命格和金鱗元神,龍的基本技能和幾千年道行他還是有的
……
親切感?這小子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小兩聞言神色一僵,悄悄朝一旁挪了點距離。
嘲風見狀勾起唇,懶懶自清不忘損人。
「雖然有,但沒了命格不代表會開始對奇特的雜糧感興趣。」品味這種東西,他還是
有的。
──雜、雜糧?!說他嗎?
小兩聽了皺皺鼻子,眼神哀怨地向嘲風撇去一眼。
下一秒,小兩感覺空氣間有異樣氣息,才剛放鬆的神情又開始緊繃。
他看向嘲風身後,頓時緊繃換成驚恐,「哇!」地一聲轉身化回蝙蝠飛離元武殿。
嘲風皺眉納悶。
他長得有那麼面目可憎嗎?但那小子也不是頭一回見到了吧……
「不是說了好自為之的嗎?」
身後傳來熟悉的嗓音讓嘲風明白了原因,不由得悄悄嘆了口氣。
「你的好自為之是變成這副德性?」
「如果要來沒準備說上什麼好話,那就閉上嘴吧,穹光。」
嘲風懶懶回話,沒有轉頭搭理的打算。
站在身後的穹光看著昔日戰友這副模樣,也嘆氣了;走至他身側,穹光盤腿坐了下來,
照他的規矩坐下來談。
還是那麼懶散……
斟酌著話題,穹光先問道。
「方才那地府小差怎麼了?」一副看到鬼的模樣──不,地府人看到的鬼應該比人多
……
「怕你吃了他。」嘲風淡淡地回,命格為白虎星的穹光也同樣是獸類神,一樣有吞食
技能。
穹光聞言緩緩皺眉。「那味兒,挺怪的,還有點人味……」誰要吃啊?況且那是獸類
神的基礎技能,自他成為神官後就沒吞食過。
「城隍偷養的。」嘲風總算看向穹光。「你可別去告密。」
穹光嗤笑一聲。「誰有那個閒功夫。」
「你不就有閒功夫到這兒數落我了?」就受不了他這千年不變的嘮叨個性。「不是應
該挺忙的?現在玉帝應該正是需要你的時候吧?」
天界折損了幾名龍神大將,皆是自斷命格,要維持平衡,其餘的天將勢必要承擔更多
才行,更何況是眼前這名天界第一武將。
穹光挑眉。「我是忙到恨不得有分身沒錯,今日也只是路過陽世順道過來瞧瞧你的狀
況,誰曉得會看見你變成這副德性?」這回可是他自個兒先提的,怪不得他再損一次吧?
嘲風一臉坦蕩攤手。「我哪副德性了?我這不挺好的?」
「你哪好了──」穹光又要嘮叨,見昔日同窗一臉不想聽的表情,只得嘆口氣,到嘴
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他不經意看向下方的元武殿,望見殿前正在交談的龐元志及蘇賦淳時,眸裡掠過一抹
訝異。
「那個人……」
直覺他說的是龐元志,嘲風語氣酸溜溜道:「他不做武判了,這樣你滿意了吧?」
「他做不做武判關我什麼事?心疼也是你在心疼。」少怪到我頭上。
「我──我哪兒疼了我?!」嘲風熱了臉反駁。
「我管你那兒疼……」穹光目光沒離開下頭交談的兩人,看了另一人身上的判官命格
。「……所以,地府武判換成了旁邊那位?」
嘲風隨意應了一聲,還在懊惱心事被昔日同窗說破的窘境,沒注意到穹光瞧著瞧著,
微勾起唇,覺得有趣地笑。
看來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想起了正事,穹光收回視線,開口道。
「前些日子,瑤錦奉玉帝之命前往桃裏之境會見貝喜。」
嘲風聞言訝異地問:「找大哥做什麼?」
「說是讓瑤錦帶話,若貝喜願意繼續為天界效命,玉帝可將保留的龍神命格歸還,也
不計較桃裏之境內生物的因果歸處。」
嘲風聽了挑眉,嘲諷笑道:「哪有那麼好的事。」他印象中的玉帝可沒這麼仁慈。「
結果呢?」
穹光聳肩。「結果瑤錦身上帶著傷回來,看來是跟貝喜打了一場,這事兒也告吹了。」
「只帶著傷而不是躺著回天界,看來大哥算是手下留情了。」
瑤錦能做到高階神官,主要憑藉的並非身手而是八面玲瓏的姿態,若與大哥打起來根
本不可能是對手。
「估計這背地裡鐵定暗藏了算計,被大哥識破後才會傷了瑤錦,當做警告,否則依大
哥個性,收留三界如此多的異類生物,若瑤錦只是單純探訪會面,不會帶著傷走出境外的
。」
穹光默然。
他為玉帝做事,多少摸得清對方性子,確實如嘲風說的不可能如此單純;他在還是一
般武將時曾見過貝喜幾次,那人深厚的修為放眼天界無人敢出其右,然而最後卻自願放棄
神格,創造出桃裏之境,想必也在玉帝心頭紮上一根刺,放任著不礙事,心裡卻總顧忌糾
結。
只是金龍之年時龍神貝喜失去一元神,傳聞是為了境內剛收留的一隻兔妖,落得現在
就算境外有什麼風吹草動也無法兼顧,只能一輩子待在桃裏之境內了。
──當真值得嗎?
龍神元神的消逝前,自身需先有付出的意願,他識得的這兩兄弟皆因為他界之人而甘
願賠上等同性命的元神,他不認為天界人會如此仁慈,當然包括他自己。
若是發現自身劫數與他人有關,他必定會想辦法避開,亦或毀滅……身為天界神官,
要長久持有身份及修為,這並非殘酷,而是必要的事。
一旁的嘲風見他沒出聲,疑惑轉頭,突然想到了什麼,瞇起金眸。
「你該不會也是被派來當說客的?」
穹光一頓,轉頭回視,緩緩地笑。
嘲風輕哼一聲。「先說好了,如果真要打起來,我可不會跟你客氣。」
「雖說是被這麼任命了,不過我可沒瑤錦那閒功夫耍殷勤。」
嘲風聞言,看向穹光一臉的不以為然。
意思是跟瑤錦那靠著一張嘴說上高階神官的說客相比,依他的道行和地位,就算沒聽
令照辦,玉帝也不會真的對他責罰?
思及此,嘲風嗤笑一聲。「好大的口氣。」
「可我倒是很想跟你認真打一場。」
看著穹光唇邊不變的笑,嘲風擰眉。「平白無故,有什麼好打的?」
穹光垂眸,笑著回想。「在你和我都還在天界時,一同為天界效命,雖時常切磋武藝
,可卻從沒認真比試過,之後你便座落到陽世;天界人時常拿我與你相提並論,我一直想
弄清楚,我跟你……究竟誰才是第一?」
嘲風一臉不苟同。「你如今已是玉帝重用的大將,這種虛名你何需在意?」
「我是不在意。」穹光莞爾。「我只是想弄清楚事實罷了。」
看著昔日同窗,嘲風搖頭。「我沒理由跟你打。」
穹光挑起眉,接著點頭。
「這倒是,那麼就來製造點理由吧。」
說罷,穹光手掌交疊,聚出白色光芒,須臾後,他攤開手,一隻白虎式神現於掌上。
「這樣好了,若我輸了的話……這隻式神就歸你,倘若他日你們有難,我便可前來相
助,如此可保你們平安無虞。」
見嘲風又要發難,穹光朝元武殿某人的方向努努嘴。
「怎麼,不想保護你的小媳婦兒了?」
嘲風一楞,臉皮瞬間染上薄紅,氣急敗壞道:「什、什麼小媳婦兒?!」沒個正經的!
穹光唇角微勾,就當自個兒猜中了大半,接著又說。
「當然,若你輸了的話……」
話尾一結束,穹光伸手探向嘲風胸前,被對方機警避開,未料穹光下一秒又襲來,如
此一來一往之間,已過了十幾招。
簷下的龐元志察覺了動靜,忽地抬頭望向寺簷,眉頭輕蹙,轉身便打算一躍而上。
「龐大人,我們還沒說完呢。」
蘇賦淳身子一轉擋在龐元志面前,笑容無奈。
「我現在沒時間跟你說!」
「欸?」蘇賦淳哭笑不得。「不是你與我約定的嗎?」
龐元志咬牙,收回視線看向蘇賦淳。
「速戰速決!」
另一頭,穹光聽見了簷下的動靜,收回手,垂眸看了眼下頭的兩人。
收回視線,穹光抬眼看向眼前冷凝著臉,明顯動怒的嘲風。
「……比試訂在三天後,若你輸了,你胸前那把摺扇便交與我。」
果不其然,見對方聞言眉頭深鎖,穹光反而笑了。
「若你不願比試,我照樣會來取摺扇,與你打輸我……是一樣的道理。」
嘲風沉著聲問:「你是認真的?」
穹光收起笑,深深凝視嘲風,輕聲說道。
「自認識你以來,我從沒這麼認真過。」
等到龐元志追上來時,穹光已經離開。
龐元志看向嘲風。「你和他怎麼打起來了?」
嘲風沉默一陣,金眸看向龐元志,見他眸裡有抹慌亂,安撫地勾起唇笑。
「沒什麼,他和我鬧著玩的,剛才便離開了。」
然而只有嘲風曉得,穹光不會鬧著玩跟他開這種玩笑,他說要來取,便會來取,自認
識穹光以來,從沒見他違背過說出口的話。
雖說不明白穹光要這摺扇做什麼,也許只是一個要逼他比試的理由而已……
翌日夜裡,嘲風手支著頰,偷覷著正在取笑兩小子的龐元志,陷入沉思。
當年當成信物交換的摺扇,上頭有著龐元志的氣息,被他妥貼收在胸前,與龍神的氣
場截然不同,也難怪穹光會發現。
雖說摺扇並非絕無僅有,但對嘲風來說,就像龐元志頸上的月牙一樣,是獨一無二的。
世上只有一個嘲風的月牙,只有一只信物的摺扇,也只會有一個龐元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