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醉歸雲深處、貳參

作者: ZENFOX (☁禪狐☁)   2017-07-14 09:49:58
  杪秋,天冷水寒,即使是靠海吃海的人在這時候下水也會有點吃不消。胡戶長
因為救了一個商人而獲得不少回報,帶了點珠寶去城裡兌錢、採買,盤算今年應該
能過個好年。回村的時候他還運了些城裡的土產分送平日相互關照的鄰里親友,坐
在廣場跟村長他們聊了會兒天就回家,和家人吃過午飯就一起在門前空地補網、晾
曬魚乾,忙活雜務。
  胡應元來訪時就看到夫妻倆在屋前做事,有說有笑,他們的女兒抓著一支風車
繞著他們邊跑邊唱,一家和樂溫馨。至於胡家的兒子,聽說一位來此地勘查無相蹤
影的修士說那孩子資質不錯,領回雲崖山莊調教了。
  胡應元站在圍籬外看了會兒,不禁想像從前往事,如果他當初能跟雪荷也生個
孩子是否也會如眼前景像一樣美好?可惜他並非凡人,和凡人很難有子嗣。關雪荷
走的時候很安祥,在他懷裡像睡著一樣,嘴角彷若牽著一抹笑。那時胡應元沒有哭,
他深信自己能再找到她再續前緣,即使關雪荷說過此生圓滿無憾,但對他來說還是
不夠。
  幾百年過去了,他幾乎記不得關雪荷的模樣,殘存印象是她笑起來開朗甜美,
就算變成頭髮花白的老婆婆也一樣可愛,他陪她變老,卻無法和她一起走。
  胡應元以為自己找到人會很激動,可能大哭一場,或是做些失控的舉動,但他
只有跟著姪兒們回雲崖那會兒不小心在鍾須靜面前掉幾滴淚,還把鍾須靜嚇到了。
  想到鍾十七那難得的表情,胡應元嘴角輕扯,笑了下,對關雪荷的事也已釋懷,
出乎他想像的輕鬆。這次他來只是想再最後瞧一眼,從此不再打攪他們的生活。他
愛關雪荷,只不過這份感情不再像當時那樣激烈、深刻,隨時都能在他心裡招來風
雨,他對她的愛不知不覺昇華,那份思慕也在找到她的當下沉澱、積累成他心中的
養分,每當他想起關雪荷,不再不甘願、悲哀、遺憾,而是溫暖如初。
  唱著歌的女童發現胡應元,揮手大喊胡先生,胡應元大方走上前拜訪問候,胡
家人見了他都很歡喜,熱情邀他進屋裡坐。
  胡應元站在那兒訕笑道:「不忙、不忙,不必招呼我。我來是不是打攪了?」
  那對夫妻笑容親切歡迎他,一直說不打攪,胡家的家長更是拉他手肘希望他能
多留下來聊幾句,他們都從之前那名修士那兒聽說了胡應元的事,曉得他們幾個並
非商人,而是遠在天外的修真者。
  胡應元猜想他們是急於想知道兒子過得如何,起頭聊道:「你們是想念胡大寶
了吧。不必擔心,他會在雲崖過得很好,每年都會讓師兄帶他回鄉跟家人過年節的。
雖然還沒見著他,但是聽說他學什麼都勤快,是個好孩子。」
  胡氏夫妻聞言都茫然愣住,齊聲疑道:「胡大寶?誰?」
  一旁抓著風車玩的胡小妹也歪頭:「胡先生是不是記錯啦?我家沒有胡大寶,
就我一個胡寶寶啊。」
  胡應元蹙眉,雲崖山莊要收弟子絕不會強人所難,講的是機緣,更不會耍手段
讓孩子的家人把孩子遺忘。他越想越不對,胡家人還一頭霧水追問胡大寶是誰,他
再三向胡家人確認:「真的沒有胡大寶?」
  夫妻兩個都搖頭納悶說:「沒有聽過,誰呢?」
  胡小妹也堅稱說:「爹娘只生了我,真的。不信胡先生去問村長,去問村裡其
他人。我們家沒有胡大寶,胡先生是不是弄錯什麼?」
  胡應元忽然覺得背脊竄上一陣寒涼,頭皮也發麻,他很少有這種反應,只因他
浮現一個危險的猜想,但他希望自己猜錯了。那猜想令他心驚膽寒,當即茶也不喝,
匆匆起身告辭,不顧外頭有無凡人就逕自馭風而去。
* * *
  黎庸將穿虹星槎也認了秋霧為主,兩人一同前往過去重逢時的那片海域跟胡爺
會合,一同尋訪龍宮。胡爺自己一個房間歇息,秋霧則坐在船艙某間房裡,開窗觀
景。這艘寶船能上天入地,亦能入海,秋霧召來從前海裡的朋友領航,是群虎鯨。
  初入海時的世界繽紛絢爛,可見珊瑚游魚,潛至深海就只有望不穿的黑闇,秋
霧無趣的關了窗,一轉頭黎庸就遞上剝好的栗子投餵,他衝著黎庸笑了笑:「謝謝,
真好吃。」
  黎庸禁不起秋霧這麼瞅著自己笑,心頭怦然,伸手撫上秋霧下頷跟臉頰,偏頭
湊上親吻,往他咀嚼中的嘴舔啄。秋霧歛起目光含笑問:「你這麼喜歡我啊?」
  黎庸的手往一旁挪,拈著秋霧的耳垂曖昧搓揉,嗓音沉啞而富魅力:「豈只喜
歡。」
  秋霧抬眼瞅他,聽他講:「我之前曾那樣執迷於修道,是因為靈魂深處急切想
擺脫仙藥的掌控。任何東西都不能把你從我神魂裡剜除、抹滅。」
  「啊……」秋霧恍然大悟,怪不得黎庸有時對修煉的事好像過於執著,原來是
這緣故。當初覺得難過痛苦,如今知道緣由再細思起來,既苦澀心疼,又覺得甜蜜
溫存。
  秋霧好奇又帶點玩心問他說:「你既然這麼在意我,又為何要替我解除那藥性?
反正我有你的心了,別人的我都不需要。你讓我服了解藥以後,就不怕我變心?」
  「不怕。不管你逃走或是被搶走,我都會再追回來。我不要你被藥控制,或是
剝奪了什麼,我喜歡你逍遙自在的笑,那種煉壞了的藥不配繼續影響你。」
  「喔。」秋霧覺得無所謂,不過黎庸要是很在意,他當然也會一起介意。只是
黎庸說那些話,怎麼聽起來是吃醋?連藥的醋都吃?
  黎庸將食物放一旁几上,坐到秋霧身旁伸手環抱住他,下巴靠在他頸肩,愜意
吐息,好像還笑了聲。秋霧也跟著放鬆身心靠到男人身上,彼此相互倚偎,即使無
言語交談,卻感到無比恬靜美好。
  許久後黎庸才慢慢收緊雙臂說:「秋霧,假使有一天,你我不得已又分開了,
你會等我麼?」
  秋霧笑了下,說:「等啊。怎麼不等?就當修煉囉。一百年、兩百年、一千年
都等下去。要不然前面我們折騰這麼久,還害朋友擔心,豈非枉然?何況又不是變
心。就算是變心,我也不放你走,我跑的時候你追,你走的時候換我追。你跟我就
是要一直纏在一起的。」
  黎庸沉默半晌,在秋霧耳根、頸側磨蹭親吻,低柔說:「謝謝你,秋霧。」
  「唔。」青年模糊應了單音,黎庸剛長出的細細鬍渣子蹭得他皮膚有些癢,心
裡也癢。
  「我愛你。」黎庸闔眼擁緊青年,呼吸因激動而微亂。
  秋霧沒想到黎庸會忽然冒出這句,揪著眉心一臉快哭的窘樣,實是因為太感動,
他也抱緊黎庸免得對方看見自己會取笑。如果這句話是一句真言咒,大概已將他滅
了一百萬遍吧。
  黎庸並沒向秋霧討回應,僅是一個擁抱就已足夠。
  這寧靜安和的氣氛被打擾,船外傳來悠揚如歌的鳴叫聲,是前頭領路的一群虎
鯨在交談報信。秋霧鬆手退開來,靦腆笑說:「牠們找到龍宮了。」
  「走吧。」
  胡爺早就到船艙外等候,艙裡一雙愛侶嘴上說著要走,其實還膩在房裡捨不得
出來,胡爺並不曉得那兩人在房裡做什麼,他也沒興趣知道。對黎二郎他們而言這
趟是來借東西的,對胡爺來說算是會友吧。胡爺在這海裡也有不少朋友,雖然大部
分都在遠古的浩劫裡故去了。
  這片海域的主人是隻年輕的黑龍,他居住的龍宮並不在特定的一處,而是由一
隻活了數萬年的龜馱負著,四處游走,那隻巨龜也是胡爺的前輩,而黑龍王則是胡
爺的晚輩。
  上一回黎庸能找到龍王,也是費了番工夫向海裡的精怪問路,加上他氣運向來
極佳,這回則是靠秋霧在海裡的朋友幫忙,所以很快發現龍宮所在。
  寶船駛入海中深淵,越過層層疊疊長滿的珊瑚、藻蕈進到岩壁縫隙裡,這裡的
空間就是座龐大的迷宮,附近的岩石夾層能看到各種海生物的白骨,有鰭魚、鯨豚、
海龜,全都是游進來之後出不去而死在這兒的。
  帶路的虎鯨又叫了一聲才告別秋霧離開,船自行進到這個幽暗詭譎的空間裡,
秋霧靠著朋友們留下的訊息迂迴潛行,星槎在暗處透出微光,吸引了一些小魚過來,
他們兩個心念一動就能看穿船體感知外界情形,少頃就發現不遠處有一個比他們這
星槎還亮的東西。
  先入眼的是長有許多海鞭的淺坡,許多直立如筆的怪魚交錯游在其間,也有許
多大小體形的蝦虎魚,越過淺坡之後是比如還巨大的海筆,它們像繽紛的羽毛般輕
轉晃蕩、網羅海裡渺小生物為食,白、紫、藍、黃、紅,多彩而妖嬈,過了一大片
的海筆之後就是一大片被龍宮光輝照亮的大片沙地,遍地透出銀芒,前方有個龐大
的圓球光膜,遠觀像顆水泡,但和星槎一對比之下,星槎宛如塵埃星屑。
  在這水泡裡就是龍宮,整座宮闕都是寒冰,透出幻美的藍輝,外面沒有任何兵
將駐紮護衛,因為僅是那層薄膜就足以抵擋多數懷有敵意的訪客。星槎停在護陣外,
胡爺領著兩個小輩下船,像凌空漫步一樣穿透薄膜進到陣裡,他們沒被擋下來,表
示龍宮的主人同意他們造訪。
  厚重沉實的門扉一道道開啟,越往深處就越嚴冷,連秋霧都感到絲絲涼意,胡
爺還悶聲偷打了一個噴嚏,走在前頭喃喃自語說「老囉。」秋霧擔心的偷瞅黎庸,
把黎庸的手抓來扣牢,憐愛呵護的搓熱,關心問:「黎庸你冷不冷?」
  黎庸報以淺笑,神色溫煦回說:「不用擔心我。我不冷的。」
  「你上次來是仙人,有深厚的修為跟真氣護體,可這回……」
  「無礙的。我雖然散功了,但道體無損,這沒什麼。」
  「噢。」秋霧想了下,小聲問他說:「那昨天見面的時候,我其實沒抓疼你吧?
你還一副好疼的樣子,是不是苦肉計?」
  黎庸只是眼尾睞他,曖昧模糊的笑了下,沒有回答。秋霧睨他一眼,那絕對是
苦肉計了!
  黎庸把秋霧拉近,唇幾乎貼在他耳朵上輕喃:「小霧,一會兒你乖乖的都別出
聲,不做別的事,等我們借到東西,你服了解藥以後,你想對我做什麼都成。」
  「真的?」
  黎庸點頭,噙笑強調:「真的。許你一個要求,做什麼都成。」
  秋霧抿唇,賊兮兮聳肩笑了下:「好喔。那我想上你。」
  「好啊。記得乖乖的。」
  秋霧點點頭,在唇間豎起食指允諾不多言、多事。
  他們走過一段幽暗的長道,半空亮了張女人的臉,那張臉有一個成年人高,她
的聲音卻很細,長髮編成辮子盤成髮髻,穿的深紫色衣衫自高處垂下來,渾身柔軟
無骨似的,衣裙下的身體是鰻或蛇類那樣長的身軀,粗壯無鱗的繞著宮殿裡巨柱,
整個身體泰半隱在暗處看不見有多長。
  她說:「久違了。胡爺。還有黎二郎,跟這位是?啊啊。」她瞭然輕笑:「那
當時的小海月啊。都長這麼大了。」
  胡爺他們三個行了禮,眼前這女子就是傳說中的黑龍王了。她長得很妖豔,有
雙很勾人心魄的美眸,自剛才就神態慵懶的瞇眼打量他們,說話時幾乎不怎麼開口,
聲音直貫其識海。龍王問曰:「找吾何事,不妨直言。」
  胡爺這長輩先開口了,他說:「這兩個小輩陰錯陽差服了當年那位神君煉壞的
藥,黎二郎的藥性自己憑著修為化掉了,但這隻水母精還受此藥困擾,難以擺脫,
所幸黎二郎煉製了解藥,只不過這種藥得借龍王的甦靈盞盛若水飲下才見效。龍王
啊,不知能否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借此盞一用?」
  黎二郎再次拉著秋霧一起拱手拜道:「懇請龍王賜甦靈盞一用。」
  龍王淡漠睨視他們,笑得有些不懷好意,她說:「借你們寶物,對我有何好處?
當初還是我把小海月送你黎二郎做情人的。」她一眼就看穿那兩個小東西之間有什
麼曖昧關係,調侃道:「現在是來找我討賀禮不成?」
  胡爺心想,剛才那麼客氣是他修養好,盡量的做面子給龍王,沒想到這年輕的
龍王完全不屑他的好意。黎庸察覺胡爺沉下臉色,心忖胡爺雖是老資歷,但脾性有
時還像血性漢子一樣,一旦不快很可能槓起來。他巧妙攔下胡爺上前一步搶白:
「龍王誤會了。我與秋霧怎敢放肆,屢屢受到龍王的照拂已是銘感五內,將來有機
會也定當回報。再說,我們不是要拿走甦靈盞,胡爺已將若水帶來,只要讓秋霧服
下藥就會歸還,絕不竊藏。」
  聽到若水二字,龍王眉宇微結,臉上掠過一瞬的厭惡。她的聲音變得較沉緩,
有種迷惑人的魅力,她說:「甦靈盞是古代龍神留下的寶物,一直以來都用作法器,
連我也不曾把它拿來當普通杯盞使用,如今卻要給一隻渺小低微的水母精當杯盞盛
水服藥?哈哈哈,荒唐,太可笑了。」
  龍王不等他們開口又接著算起舊帳,她說:「唉,黎二郎,記得你祖父也是個
美男子,從前他來到這片海域時,我曾經邀他來龍宮作客,還想送他一些寶物。那
會兒也想過將甦靈盞當作嫁妝呢。當初要是你祖父答應,今日連借都不必借了。」
  胡爺一臉木然回頭看了看黎二郎,眼神像在說:「又是你們黎家的桃花債。」
  黎二郎苦笑,回說:「若是祖父答應下來,只怕就不會有我爹,也不會有我吧。」
人類儘管很能繁衍後代,可是與異界族類還是很難有後代的。
  龍王也只是拿舊事刁難、戲弄,沒想到這孩子認真回應,倒讓她有些不快。她
也沒興致再跟他們交談,下了逐客令說:「不想借。你們還是請回吧。」
  胡爺喊:「且慢。難道賣我們一個人情也不願意?與其讓那個杯盞放著生灰塵,
還不如拿來結善緣不是?再說了,風水輪流轉嘛,有機緣種善因,怎麼都好過種惡
因。」
  「胡爺。」龍王厭煩了,警告道:「我不是沒給你面子,勸你也別倚老賣老了。
就算你海裡還有朋友,可也都歸我管轄。說起來東西是我的,我有不借的權力,難
道你們想搶不成?是誰要種惡因?」
  黎二郎拍拍胡爺讓他一旁歇會兒,消消氣,也拍拍秋霧的手背讓他安心,然後
走近前朝龍王微笑了下。龍王瞇眼睨他:「笑什麼?別以為你肖似你祖父我就心軟,
看你那模樣我就不高興。」
  「是我們失禮在先,小輩在此賠罪,請龍王息怒。不過還是懇求龍王賜寶物一
用。倘若不能為秋霧解除那身藥性,我太過心疼緊張他,失常之下也難保不會做出
什麼無法挽回的事。傷損自身倒沒什麼,就怕波及無辜就不好了。」
  龍王哼道:「黎二郎究竟想講什麼?」
  黎庸面上笑意溫文俊雅,說不出有多討人喜歡,自然也討仙魔們欣賞。龍王說
看著來氣是假,其實最愛看這樣的俊美男子。黎庸輕頷首,語帶暗示提及遠古歷史:
「只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傳說故事,黎家藏書極多,其中一本手抄古籍記載不少遠
古異域的傳說。其中一則就提過天龍與神人交戰,那時有許多異族類被捲入戰事,
戰情漫延他界,有一器修大仙煉出極陽神玉,藉嚴寒地獄鑄煉神兵利器,神兵鑄成
現世就引得鬼神哭嚎。有位大神拿那把兵器殺敵,卻因沾染過重煞氣而入魔,最後
不分仙魔聯合軍力才將其壓制,而那把兵器被打落凡塵,掉到這片海域,整片海一
連焚燒數個月都沒人能將它收拾走,這片海因此成了煉獄。要恢復成今時汪洋大海,
生機蓬勃的樣子,不曉得又過了多久。」
  龍王還年輕,這事他也僅僅是聽說過,但對他們龍族而言是很忌諱也很駭然的
歷史,哪怕當時與天人交戰的是天龍,與他們無直接關係。
  黎庸接著講:「不瞞龍王,祖父兵解前將他所煉的極陽神玉傳承予我了。而我
也試著將它鑄煉為自己的兵器。」
  「放肆!竟敢威脅!」龍王勃然大怒,一張豔麗的臉陡變,面貌猙獰,鬢髮間
生出許多紫黑色龍鱗覆在她面皮上,眉睫燃出詭譎的紫灰火燄,口中吐出妖魔也怯
怕的寒火。
  黎庸負手而立,絲毫不為所動,臨風昂首,淺笑說:「不敢,我只是想到古代
龍神為了挽救這片大海,因此做了甦靈盞,瞭解到它對龍王有多重要,我們又怎會
對它動壞念頭。再說,誰都不敢在龍王面前造次,誰有能耐敢搶這寶物?真的只是
借用而已。」
  龍王冷笑:「那你提極陽神玉跟那段歷史又是何居心?」
  黎庸一臉無辜說:「我只是提醒龍王當心,要是我太激動可能把兵器落在這海
裡,雖然它遠比不上歷史裡的那件兵器,但造成的傷害也不小。到時候胡爺為了救
火,會不會也情急之下將他的若水壺拿出來灑?這一灑恐怕又弄巧成拙,擴大災情。」
  胡爺汗顏,趕緊擠出笑臉,揮手勸說:「噯呀,龍王妳別氣,黎二郎你就快別
這麼開玩笑啦,這渾小子就愛開玩笑哩。其實呢,這事很簡單,就是用龍王的那個
寶物裝我壺裡的若水,再讓秋小郎把藥服下,這事不就了了?龍王從此就是他們的
大恩人,多個朋友也是少個敵人不是?」
  「老烏龜。」龍王小聲嘀咕,卻故意用大家都聽清楚的聲音講,再吁嘆:「罷
了,僅此一回。還有,別忘了你們欠我的。」
  這就借到了甦靈盞!秋霧瞠目看黎庸,心說這樣耍流氓也成啊?
  黎庸接過凌空浮現的甦靈盞,外觀看起來就和油滴天目碗一樣普通,拿近看才
覺得是很有迷惑力的東西,裏外都像深海一樣黑釉透著幽藍光澤,盞中釉斑像許多
海月一樣,更像許多水中小世界,多瞧一眼都彷彿墜入其中,這東西據傳能引天上
之水,當年把煉獄變回汪洋靠的就是這東西。
  至於龍王厭惡若水,因為她們一族無法在若水裡施展法力,那是剋他們的東西,
從前曾有幼龍在若水中溺死。
  胡爺把若水倒進甦靈盞中,黎庸拿出解藥讓秋霧服下。吃完藥以後,秋霧望著
他們眨了眨眼。胡爺一臉慈愛的關心道:「秋小郎啊你覺得怎樣?」
  黎庸也摸摸秋霧的臉,一人握一手探靈脈。秋霧只打了一個嗝,答:「沒、沒
什麼感覺。」
  龍王不耐煩催促:「喂,甦靈盞還來。」
  他們歸還了甦靈盞,秋霧犯睏的揉揉眼,腦袋一偏往旁側暈厥過去。黎庸及時
將人撈住橫抱起來,胡爺看出他有多寶貝這秋小郎就開口安撫:「可能是解除藥
性的反應,沒事的。」
  黎庸再仔細看過秋霧的情況,證實是昏睡而已,並沒有大礙,他們才向龍王告
別,按來時那樣離開了龍宮。胡爺沒回船艙,他說難得故地重遊,想再四處逛逛,
因此返途只有黎庸和秋霧倆回到星槎。
  臨別時胡爺要他們自個兒保重,沒多講什麼,目送黎二郎那艘星槎飛遠後才念
念有詞:「幸虧龍王答應借,要不然我看黎二郎真的會把他講的兵器拿出來燒海。
嘖,海燒乾不打緊,得讓我這把老骨頭先溜啊。」
  胡歸其實跟龍王一樣怕黎二郎耍流氓,以前還不覺得那兩個小子有什麼,今日
再相聚,他覺得情愛二字著實是毀天滅地最強真言。
* * *
  荒山野嶺裡一座小湖畔來了個男人,身形高瘦卻有張稚氣的面龐,他拿長劍把
野草撥開行走,放下揹著的竹簍從中取出火石取火,點燃蒿草熏走蚊蟲,接著拿出
自製釣竿開始勾魚餌,將和著小蟲麵粉的泥團刺進魚鉤,揀了個看起來平穩的石塊
當凳子坐,嘴裡叼著一根蘆葦草莖玩。
  這是雲崖山中某個角落,雲崖山莊在就在雲瀑之上,仙凡交界處,而這裡是凡
塵,地勢較不險峻,常走山路的凡人也上得來。鍾須靜偶爾偷閒,會溜出山莊摸魚
打混,做點平常不做的事。他這點消遣,莊裡的長老跟師父們都略知一二,但不能
讓其他弟子們發現,免得有失莊主的威儀和風範。
  「哼。」鍾須靜架好釣竿,坐在水邊摸摸自己下巴,他其實挺會長毛,很容易
長鬍子,可是他這樣的長相還蓄鬍簡直就不倫不類,從前還被胡應元取笑過,此後
他每日醒來都得檢查臉上狀態。至於莊主的威儀風範,管他的。
  他打著消磨半天再回去的主意,等魚上鉤的空閒就拿空白冊子譜琴曲。半個時
辰過去都沒釣上魚,他開始覺得不對勁,以往不到片刻魚線就會有動靜,這小湖裡
的魚蝦難不成學聰明了?也不對,新生魚蝦蟹都還會傻傻上鉤,總不可能湖裡都是
老資歷的吧。
  鍾須靜開始拉回魚線,看看鉤子,之前換了幾次餌都沒被吃掉,這次的餌也還
在,甚至有點泡爛了。他納悶,無奈笑了下,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去,這麼不順遂
乾脆不釣了。就在此時他嗅到血腥味,飄在空氣裡很淡,跟這裡湖水、草叢、土壤
的腥味混雜在一起,很容易以為是錯覺,但那確實是血的氣味。
  他也不扮凡人了,東西扔竹簍往空中一拋,翻袖捲進乾坤袖裡,收納完袖子又
恢復本來的窄袖,然後靜立在湖岸捕捉周圍的風吹草動。那不是野獸獵食的血氣,
而是修士的血,一些靈氣在山間薄霧裡飄散開來。
  「誰?」他出聲斥問,無回應,意料中的事,也只是確認對方不在附近罷了。
既然不再近處,他也不能放任雲崖山出這種鬼祟之事,便循著幽微的血氣找目標。
深山老林裡,沒有人能行走的路,好在鍾須靜能馭氣而行,踏著雲霧在樹林裡穿梭,
終於在一個樹和岩石形成的坑裡找到血氣來源。
  那是他們雲崖山莊的弟子,一共六人都穿著雲崖山莊弟子的服飾,素白的衣裳
在林間特別醒目。鍾須靜翩然落地,緊蹙眉心,一臉沉痛悲傷,所有雲崖弟子他都
認得模樣,有些就算不熟稔,但也不算陌生。他總是將雲崖的弟子當作家人,因為
手足遠在天涯,所有和他親近的反而都是山莊裡的人,一同相處、修煉數百年,這
幾個橫屍山野裡的還不是資歷尚淺、沒混熟的修士。
  每一個人都死得衣衫不整,並不是生前受了什麼凌辱,而是衣服被某種東西燒
毀。鍾須靜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強忍悲傷走近觀看屍體狀況,這些屍體有男有女,
但死狀都差不多,胸口有一大片燒灼焦黑的痕跡,皮肉跟衣物都黏在一塊兒,元神
不在,內丹全碎。他想到了什麼,取了水囊淋到屍身上稍微沖洗殘屑,發現烙在皮
肉上的痕跡驚詫喃語:「這些符文……」
  颯颯,草叢裡有動靜,鍾須靜猛然回首,縱身一個起落間掐住一個孩子的細頸,
是個神情驚慌的小少年。這孩子長得白淨無辜,眨著一雙貓兒似的大眼,鍾須靜在
一瞬間聯想起秋霧。少年穿著雲崖山莊弟子的衣服,而且鍾須靜認得他,也知其來
歷,他稍微鬆了手勁質問:「你躲這兒,是不是瞧見他們怎麼遇害的?」
  少年被掐得腳尖勉強觸地,鍾須靜卸了幾分力他才能站穩講話,整個人抖得厲
害,雙眼泫淚說:「稟、稟莊主,弟弟、弟子大、胡大寶,我跟師兄師姐們出、出
來巡山,突然就有陣黑風颳來,一個師兄大喊危險把我撞開,我飛到這裡暈了會兒,
再醒來的時候,就、就聽到有個聲音說,留個活口傳話,叫我跟、跟莊主說……」
  鍾須靜聽他抖得話也講不清楚,不耐煩吁了口氣,低頭取藥說:「等會兒。我
拿顆安神丹給你。不是你的錯我就不罰你,有我在,妖魔的目標也絕不會是你,怕
什麼。」
  胡大寶接過丹藥,低頭彎腰拜謝莊主,把藥吞了。
  鍾須靜問:「妖魔要你傳什麼話?」他認得那些屍體上的烙痕,絕對是盤古玉
上獨有的符文,那妖魔素來就愛吞人元神、碎內丹吸收之後再拿殘有靈力的軀殼作
媒介來祭養盤古玉,想將那件上古神器弄成魔器。
  小少年低頭揉眼,咳了兩聲說:「他說、說還差一個元神他就能將盤古玉竊為
己有了,嘻。」
  話音未落時鍾須靜就本能感到威脅,立刻出手護住要害,豈料對方一出手竟是
剜他雙眼,他扭頭閃避卻還是被抓傷,半邊臉都是血。
  「哈啊啊──」鍾須靜怒吼、痛號,第二聲是因為他的內丹被挖走。小少年一
掌打飛他,他整個人撞斷了十幾根粗壯大樹才停落,小少年立刻飛來踩在他胸口輕
笑:「沒想到你比你爹還愚昧,只要是山莊裡的人都不防備?」
  「無……」
  「對,是我喲。無相。」小少年的五官變成漩渦,再浮現許多張小臉,最後消
失,搖頭晃腦笑了幾聲,伸手將掌心按在鍾須靜的眉心歡快笑語:「你該榮幸,是
成就我大業的第十萬個元神。因為吞的都是道行淺的,如果每個都如你一般美味的
話,也許一萬個就足了啊。」
  鍾須靜滿腔悔恨,無法報仇,也無法保護他在乎的人們,說不定會陷入更糟的
情況。他實在心有不甘,偏偏內丹被剜走,就算元神想逃也力不從心,他渾身乏力
闔上眼,元神幾乎要被抽出體外,那一刻他彷彿聽見來自煉獄深淵的千百萬聲哀痛
求助,是那十萬個元神在受苦吧……這是不是代表無相在擁有盤古玉之前還無法吸
收完那些元神?
  鍾須靜無法思考,就在一切快變得無法挽回之前,他聽到無相怪叫,好像有誰
打斷了這事將他元神推回體內。
  無相本來已勢在必得,但他看見自己白嫩的前臂浮現一道紅線般的痕跡,再看
才知是血痕,血珠滲出來,他的前臂乾淨俐落斷掉,落在草地裡,而鍾須靜的元神
他還沒得手!
  「不!」無相暴怒,頭上冒出許多臉同時發出尖叫。
作者: esmesilver (Silver)   2017-07-14 09:54:00
推先推先!早上休息就碰到更新(心)
作者: thewaymilky (德維謬祈)   2017-07-14 10:58:00
老胡來英雄救美了
作者: htj10447 (htj10447)   2017-07-14 13:43:00
一個毀天滅地 一個英雄救美wwwwwww
作者: KateChen (Kate)   2017-07-14 17:05:00
不~~~~~十七會沒事吧?OAQ
作者: iceplume   2017-07-14 18:54:00
啊啊啊(尖叫)老胡&十七千萬別出事啊!!好緊張Q~Q
作者: takki750226 (乖乖)   2017-07-14 19:22:00
老胡快來救竹馬 小霧的要求...是會有互攻的意思嗎XD
作者: phaiphai (詩耀粉? 藥粉? Orz)   2017-07-14 19:26:00
十七~~~~ QQ 真緊張!
作者: cola1205   2017-07-14 20:17:00
天啊!老胡快來英雄救美!!是說黎爸吃醋範圍無遠弗屆好甜
作者: esmesilver (Silver)   2017-07-15 00:23:00
哎呀呀 沒存稿沒糖糧了 乖乖等下次餵食(蹭
作者: snowg (璇)   2017-07-15 00:34:00
今天終於有空追上進度,怎麼停在這緊張的地方啊!
作者: esmesilver (Silver)   2017-07-15 17:47:00
每天乖乖上來刷更新ww 狐大假日也要好好休息噢!
作者: askaw (你好我aska 沒要問aw什麼)   2017-07-15 19:34:00
沒…沒有存稿了!!!(驚)我會乖乖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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