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記憶中的台南
魏廷安一踏出台南高鐵站就感受到南台灣太陽的熱情，不同於台北的的熱，是悶熱，
盆地加上林立的高樓大廈，成千上萬台冷氣一起散發出的熱氣，讓台北像個大蒸籠，
居住在盆地裡的人們像是一顆顆小籠包；台南的太陽則是毒辣辣的直接曬在皮膚上，
人就像被放在烤肉架上的肉一樣，在大太陽底下待久了還會有種聞到烤肉味的錯覺。
但看著沒有被建築物遮掩住的藍天白雲，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天氣熱似乎也不是
那麼難以忍受。
轉搭台鐵沙崙線回到台南火車站，在後站租了機車，和夏曉禾及小綠相遇的那年，
他結束旅行回到台北之後，儘管在台北騎機車的機會很少，還是痛下決心學騎機車
考了駕照，現在騎著機車在台南的紅磚巷弄裡穿梭，又再一次慶幸自己當時有去考
駕照。
第一站先回到老家。奶奶去世前，叔叔一家為了方便照顧奶奶搬回老家，奶奶去世
之後怕房子久沒人住會壞得更快，於是就這麼住下來了。
魏廷安騎到老家門口，嬸嬸正坐在客廳看電視，客廳和前庭中間的花格鐵門是拉下
來的，魏廷安把機車停好，拿下安全帽，隔著鐵門叫她，「嬸嬸！我回來了。」
黑髮中已經摻雜著些許白髮的嬸嬸瞇起眼睛朝門外的訪客仔細端詳了一會，才認出
他來，「小安喔，怎麼有空回來？來來來，快進來。」
嬸嬸走到鐵門前準備把門往上拉，另一頭的魏廷安趕緊幫忙把門拉起，往上推到底。
「我和朋友請假回來台南玩，他們先去了安平，我想先回來給奶奶上個香。」魏廷
安隨口找了個不能久留的藉口。
走進客廳，老家完全沒變，一踏進大廳面對的就是供奉著神明和祖先牌位的神明桌，
面對神明桌的左手邊是沙發，牆上掛著已逝親人的照片，有曾曾祖父母、曾祖父母、
爺爺、奶奶；右手邊則是電視和電視櫃，地板是顆粒較粗黑白相間的磨石子地板，
房子四周的牆面也有約一半的空間用細顆粒的橘色的磨石子做裝飾。
「來，來拜拜上個香，跟神明、祖先還有阿嬤說你回來了，請他們保祐你平平安
安。」
嬸嬸走到神明桌旁邊為他點香，先拿三柱香拜神明之後插在中間的香爐，另外再取
一柱香拜祖先牌位，把香插在牌位前的香爐。
「謝謝嬸嬸。」
「待會留下來吃飯吧？你叔叔和堂弟妹也很久沒看見你了。」
「不了嬸嬸，我朋友還在等我呢。」
「對喔...我怎麼馬上忘了你說是跟朋友一起來的，老了老了，你有空就常回來啊。」
「好，嬸嬸...我可以進去裡面看看嗎？」
「可以啊，你去吧。」
老家是長型的建築，客廳後面直到廚房隔出了一條窄窄長長的走道，寬度約莫就僅
能供兩個人勉強擦肩而過。客廳後面是奶奶生前的房間，旁邊是天井，接著是廁所，
廁所裡還保留著馬賽克磁磚拼貼成的浴缸，地磚和牆壁則都換成了新的磁磚，再來
是通往二樓的磨石子樓梯，樓上是嬸嬸一家人的使用空間，所以魏廷安選擇不上去，
樓梯旁才是自己以前的房間，現在則改為客房，最後才是廚房。
魏廷安走了一圈之後回到奶奶的房間，坐在奶奶留下來的那張紅眠床上想著和奶奶
一起在這老家生活的點點滴滴，記得小時候奶奶曾經在天井那塊小空間養過烏龜，
偶爾放學回家會看見烏龜在客廳緩緩爬行，奶奶還曾經取過烏龜蛋煎給他吃，不知
道那些烏龜被送到廟裡之後過得好不好？牠們會懷念曾在這棟房子裡渡過的日子嗎？
魏廷安告別了嬸嬸，一個人到以前常光顧的鹹粥店吃鹹粥配乾的虱目魚腸。鹹粥的
配料各家有所不同，說是粥，但其實是飯湯，配料通常會有蚵仔、蝦仁、虱目魚，
有的還會有竹筍，灑點油蔥酥，最後再憑客人喜好決定要不要加油條。
離開台南之後才知道外縣市很少有虱目魚腸可以點，外地旅客來到台南看見那完整
的一副副魚腸也往往不敢下筷，魚腸的口感很豐富，粉嫩的肝，口感脆脆的是魚腱，
腸子的部份才是細細QQ的，常見的處理方式有乾煎和川燙兩種，魏廷安偏愛川燙的
魚腸，配上一點薑絲和甜甜的醬油膏，非常美味。
記得有次曉禾的妹妹曉晴來家裡一起吃火鍋，聊天時講到魚腸，她滿滿好奇和驚訝。
「所以它不是像鴨腸這樣一條一條切開平平捲捲的？不過魚的腸子比較小，應該像
泡麵這樣？」
「不是，是整副的，妳還記得以前健康教育課本不是有人體內臟器官的圖嗎？就大
概是腹腔裡的那些內臟，有魚肝、魚腱，就是像烏魚腱那種魚腱、腸子，有時還
有像脂肪之類白白的東西黏在上面，一盤裡面會有好幾副。」
「哎唷，我光想像那畫面就好可怕。」曉晴用手遮住眼睛，好像魚腸已經出現在她
眼前。
「可是真的很好吃，下次有機會一起去台南，妳一定要試試看。」
「呃......給我哥吃就好了，我不用，真的。」
「喂，為什麼是推給我？」
「你是台南女婿，要入境隨俗啊。」
「吃妳的飯！就妳話多。」
以後大概也沒什麼機會和曉晴碰面了吧？她真的是一個很可愛的女生，自己也是真
心把她當成妹妹看待。
同一條街上還有一家麵攤，也是魏廷安從小吃到大的，老闆端湯的時候總習慣把大
姆指插進湯裡，客人吃久了也見怪不怪，他曾經跟夏曉禾講到這件事，夏曉禾覺得
很不可思議。
「你這麼有潔癖的人居然可以接受老闆把姆指插進湯裡，再拿給你喝？」
「還好吧？老闆又不是特別針對我，他每一碗都這樣端啊，而且我去的時間通常都
是晚上，老闆的姆指從下午用湯洗到晚上也乾淨了吧？」
「.............................我還是無法接受。」夏曉禾想像那畫面，搖了搖
頭。
魏廷安回想到這裡也甩了甩頭，把那混蛋甩出腦海。
我可是回到雨量少到要限水的台南了呢，沒有你雨神的戲份！
#####
接下來的日子裡魏廷安繼續在台南舊市區的美食店家和巷弄間穿梭，老巷弄像座迷
宮，沒有邏輯，寬的巷子可能一下就走到盡頭，窄的巷子反而蜿蜒綿長，無法預測
最後會通往哪條大馬路，就像赤崁樓和安平古堡明明相隔如此遙遠，卻是從以前就
一直傳說兩地的古井是相通的。
平日沒有日照的窄巷，總是散發一股味道，混合著潮濕的淡淡霉味和水溝的味道，
跟記憶中的氣味一模一樣，始終沒有改變，走著走著，有種時空錯置的感覺，彷彿
下一個轉角就可以回到童年，那個父母尚在、奶奶也還在的童年。
下午偶爾他會騎很久的車，騎到七股觀海樓或漁光島看夕陽，直到太陽落入海裡為
止，偶爾雲層較薄時，夜裡還可以看見滿天星斗。
回到青旅後他會打開筆電將旅途中拍下的一張張食物和風景照，貼在噗浪上與小綠
和噗友分享，再寫幾張明信片寄給小綠和筆友們，小綠不時會打電話給他，表面上
是抱怨他貼美食照的舉動令人髮指，實際上是擔心他的狀態。

想先問問主角都出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