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天，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過去了。
有沒有人偷拍過他的睡臉，應該有；傅希旻一早被喀滋聲驚醒，
卻只看到李亞德匆匆跳下床，收拾行李的背影──李亞德，有心事，幸好他也不惶多讓。
很多話想要跟李亞德說，但他今天卻一直在躲，他們從斯德哥爾摩回台灣，繞道北京，
雖然沒有吳寧宣這個觀眾，李亞德還是再度展現了公關手腕、
以及當年在NTR(註3)所經營的人脈──不消說、亞洲區還在李亞德的勢力範圍內。
只是北京一夜的相擁而眠後，李亞德就開始滿口資料數據、原理方法了，
讓昨夜在宴會上喝多了點的傅希旻直到上了回台的飛機還是頭痛欲裂。
想說──很想說。
光是這樣想著竟然就回到台南家門口了，傅希旻下了車讓司機處理行李，
右手自然地握住李亞德的手腕、然後向下滑動、將他的手掌緊緊握住。
「李亞德！」嘶嘶嘶──！大聲尖叫到傅希旻的助聽器發出一聲雜音，
瞬間讓他憋住氣、左手抬起來按住左耳。
李亞德你是作奸犯科惡貫滿盈嗎？在我家門口也有人大叫攔你，是我家門口耶！
傅希旻和李亞德同時回頭看，叫住李亞德的是個女子，嬌小俏麗的臉蛋……，
看起來很有錢──有辦法花大筆銀兩整形的意思。
女子拉著粉紅色小花豹行李箱，一個箭步衝到李亞德面前，給了他一巴掌，
卻嬌嗔地哭了起來。「你……，你到哪裡去了？嗚……！」
李亞德摀住臉，女子就往他身上撲了過來，瞬間把李亞德和傅希旻隔開。
難得李亞德沒有躲著他的眼神，大概是太震驚了，筆直的目光就這樣射進傅希旻眼中，
這次卻換傅希旻不想直視他──什麼？你到哪裡去了？這話我也很想問，整整三年半，
有誰比我有資格問？而且還拉著行李是怎麼回事？
「藝玲。(註4)」李亞德想把女子的臉抬起來，卻被女子一抹臉更往懷裡擠。
「你這樣我們怎麼說話啊？」
「我妝都花了！」原來是害羞，呂藝玲把臉埋在李亞德懷中，又是生氣又是依賴的口吻，
李亞德只能感謝自己見過大風大浪。
「這是我……」李亞德眼神僵硬，突然不知道怎麼介紹傅希旻，的確，
十七天過去了，當時說好了不起傅希旻回台灣再把他甩掉，
最難熬的機場那關雖然順利躲過了，不過李亞德實在不想讓傅希旻在門口把他甩了。
「老闆。」
果然還是這個詞。
傅希旻心中一沉，離開與世無爭的北歐，回到台灣又是躲躲藏藏的開始，老闆就老闆吧！
「你好……」呂藝玲抬起頭，眼神隱隱閃個光芒，她可一幕也沒漏看──
剛剛，亞德口中所謂的老闆，就牽著李亞德的手。
傅希旻眼中寫著「這又是……亂搞的其中一環？」，而呂藝玲眼中的則是
「新的姘頭嗎？我不會輸的！」，李亞德抓住呂藝玲的肩膀把她整個人往外旋，
這時候這樣說真的很像「先禮後兵，握手再打」，不過還是得……。
「她是藝玲，我們之前交往過，我……先前提過的未婚妻。」
「你好，亞德的家人告訴我你們今天回國，所以我連行李都帶來了，」呂藝玲轉過頭，
對著李亞德吐出一句。「我要跟你住在一起。」
「我以為，你們已經分手了。」傅希旻握了兩秒就把手放開，聽著呂藝玲的宣示，
原本一貫的冰霜又泛濫整張臉。「進去裡面談吧！」
「算是片面分手。」呂藝玲跟著李亞德和傅希旻的腳步，踏進傅家大院。
「我父親對外宣稱我和亞德已經沒有關係，但是在我心裡、我不是這樣想的，
我相信亞德也受到很大的傷害……。」
最乾脆的方法是接上一句「其實沒有」，不過李亞德還是打算委婉一點處理這件事。
「其實我跟呂總談過，是因為談過了，才決定由呂總告訴妳這個消息。」
李亞德跟著進門，差點被傅希旻甩來的巨大木門甩中，好不容易閃身而過，
就看見呂藝玲差點被門打到。「NTR的事情妳也知道，我們倆如果……」
「我辭職了。」呂藝玲側抬起下巴，一副「你要養我」的表情，眼眶裡淚水滾滾打轉。
「我爸現在完全是迦力斯(註5)那一派的人，而你知道迦力斯和你前男友的事情……喔！
」
走在兩人身前的傅希旻頓了一下，轉過身對呂藝玲示意。「讓兩位在客廳聊好了，
我父親今天不在家，你們可以自便。」
「謝謝。」李亞德在傅希旻走過身邊的同時輕聲道謝，傅希旻卻沒有任何反應，
一聲「嗯」也沒有。
「你的老闆……」呂藝玲坐在黑色的沙發上，眼睛更大、唇也更紅，像尊假娃娃。
「不只是老闆。」
「藝玲。」李亞德眼波流轉之間，知道眼前的女人有她的打算。「你父親不喜歡我，
而我在業界也已經沒有前途了。」
「跟以前一樣，跟你和方辰皓一樣，我知道。」呂藝玲看著李亞德，眨著眼睛像假人。
「只是我已經付出了，除非是我離開你、我不要了，不然、你不准這樣、
無聲無息的就從我身邊消失！」
世界上有一種人，寧願吃壞的，也不分給人，寧願搶破的，也不要好的；
因為霸占、因為豪搶，別有一番滋味──李亞德很能懂，所以笑了。
「所以我才這麼喜歡你。」李亞德說起來像是倒水一般輕鬆。「藝玲，
你真的好聰明，只是現在不對──現在不是時候，我跟你的時候，已經結束了。」
「就像是方辰皓一樣嗎？你跟他在一起，因為他身上有你要的東西，
而我身上比他更有用的東西多，你就離開他選擇我？」呂藝玲的表情有點發抖，
卻還是沉穩的說話。「現在我身上有的不夠多了，你就選了你現在的老闆嗎？
你這種個性還是沒有變，像一匹狼，我也……最喜歡你了。」
李亞德看著呂藝玲，笑容濃度依然、人工依然。「是嗎？那你要不要放我一條生路呢？」
「你跟他上過床了嗎？在你們第一天見面的時候？用你習慣的模式？」呂藝玲不為所動。
「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從剛開始我就告訴你，你可以不愛我，但是不要騙我，
不要用愛這個字來騙我，但你還是這麼做了，意義是什麼？就是讓我愛你多一點，
最後跌進谷底，你為我做很多、卻能像這樣，說走就走，李亞德，你知道你很可怕嗎？
你沒有變心、也不恨我、你只是──從沒有愛過你的每一任情人，卻覺得這很正常！」
「他比你更了解我，妳不用這麼大聲。」李亞德略略側了下頭，
雖然成功的看到呂藝玲皺起眉頭，手指尖卻逐漸冰冷了。
「我才沒有要來跟你一起住，我只是，要來還你這些！」呂藝玲一打開小皮箱，
裡面滿滿的照片、禮物、甚至有一些文件，都在她揮手一揚的時候飛了起來。
「那些利用過你、你卻欣然接受的渾蛋，或是一片癡心被你踩碎的可憐蟲、這些痕跡，
在你離開的這一個月，我都品嘗夠了！這些人在你心中不過就是一串數字而已，
你說你的老闆比我更了解你，那他知道他在你心中值多少嗎？沒有人知道、
也沒有人知道被這些數字刺穿的時候，會有多痛！你這個王八蛋！」
「噓！就算是這樣，你也是個幫兇啊！不需要說得這麼漂亮，這些照片我都沒有呢！
妳又拿去嚇唬過誰呢？要我一一提醒妳嗎？妳跟我在一起一年半，這些照片裡的人，
禮物原本的主人，有多少都是妳親手幫我處理掉的，我沒有求你，在妳眼中我是王八蛋，
在那些被妳威脅的人眼中呢？妳又是什麼？」李亞德輕輕鬆鬆，不沾手的挑出一張照片，
就這麼巧，是李亞德和她的合照。「除了我不要妳這一點之外，妳跟我是真的很配……。
」
啪！呂藝玲的一巴掌，再度打在李亞德的臉上，李亞德笑了，帶著笑溜了她一眼。
「你不會有好結果的！不會有人要你的！就算是你現在那個老闆，
你頂多也就是一時的地下情人而已，天生──你天生就是當玩具的命！」
呂藝玲當著李亞德的面大吼，眼淚從她臉上不斷滑落，像是昭告她真的愛過李亞德，
爾後就這樣衝出門外，留下李亞德一個人在客廳裡把皮箱收好。
現實就是這樣。
李亞德一張一張把照片收起來，提醒著他的畫面讓李亞德的血液一丁一點地冷卻，
和傅希旻不久前的甜蜜似乎就是夢境而已。「我本來就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哪需要這樣特別來提醒我……」
李亞德抬起頭，就見到樓梯頂端的傅希旻，索性提著那醜陋的行李箱上樓，
對著傅希旻淺笑。
「我的確比她了解你，不過……她不能承受的事情，我也不行。」
傅希旻的視線不在他臉上，想必還是受到了那女人帶來的衝擊。
「我知道人都是數字，不過我們這麼熟了，你不愛我的話，就真的不要說。」
***< 把拔 >
(說明：這件事情發生的時間點剛好就是緊接在[18]後，不過跟正文沒什麼大關連，
所以用短篇方式進行。)
做過的事情，再怎麼後悔也是做過了，況且李亞德也不覺得那有什麼不對，
大部分跟他沾過的人都是貪得者，所謂的可憐蟲只有一隻而已，就是那令他隨時都會想起
的方辰皓。
李亞德握著手機，正要走進你家就是我家便利商店，卻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
或該說是半抹。
「你爸爸會來學校嗎？」小孩A抓著那比別人矮一截的小人兒問。
「他沒有爸爸啦！他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小孩B跳啊跳的也想要抓一角衣領，
霸凌這種事情其實也是要卡位的。
「他們家的大人都只喜歡錢，沒有人要他啦！」小孩C是個小女孩，
捻著小辮子嗲聲嗲氣。
叔叔，應該是真的不會去學校的，而且，叔叔如果去了，大家就知道他沒有爸爸了。
「誰說的！我有爸爸！」被拎住的小孩一把撇掉小孩A的手，像揮旗語一樣把右手揮出，
指向遠方。「那是我爸爸！你們再亂說我就叫他來打你們。」
是說我嗎？李亞德本來決定讓他自我成長，前腳都已經跨進便利商店了，
馬上就聽見小孩鼓譟聲。
「騙人！你在亂說，我根本沒看到人！」小孩A沒發摟到李亞德的動作，
一抬腿踹了傅邛川一腳。
「明明就有！」傅邛川也不是省油的燈，啪的一聲把書包往小孩A臉上砸，
鼻血瞬間流下來，小孩們哇哇叫的當兒，傅邛川衝進便利商店，抓住李亞德的褲腳。
……。剛剛那些對話，要假裝沒聽見嗎？還是要沒套好招就跟他演個兩幕？
「欸！小鬼……」李亞德自己心裡一堆事情沒辦法處理，還要幫小鬼處理人際問題，
一把拎起傅邛川，底下卻衝來另外幾隻鼓譟的小動物。
「你不是他爸爸吧！」小孩B問李亞德，讓李亞德瞬間覺得自己好高，
小孩的脖子呈現七十五度仰角，要是抓住傅邛川的是傅希旻，這小子八成要向後翻倒了。
「我……」李亞德瞇了傅邛川一眼，他皺起眉頭、臉上有一絲小孩藏不住的背傷，
李亞德呼了一聲，把他摟在手臂上。「當然是他爸爸，小鬼，你不會叫爸爸啊？」
傅邛川臉上一繃，那表情簡直就是Q版傅希旻，再多的煩惱也禁不起他這一逗，
李亞德瞬間笑出聲，幸好小孩們還不懂笑場的意義。
「……餔……」傅邛川的頸子往後一傾，抖抖抖地扭了兩下，從沒叫過爸爸的他，
腦子裡暗自把「爸爸」和「髒話」畫等號。「巴……」
「叫啊！」李亞德一捏傅邛川的屁股，臉上表情凌厲，傅邛川下一秒就叫出來了。
「把拔……！」傅邛川幾乎是大吼，脹紅了臉有點惶恐又有點委屈。
「傅把拔，剛剛傅邛川他……」小孩A指著自己的鼻子正要告狀，
李亞德已經從外套裡抽出三張名片給三個小孩，上面當然是傅希旻的名字和聯絡方式。
「回家請你們爸媽打電話給我，我要跟他們談談，你們三個邊走邊欺負傅邛川的事情。」
李亞德端出一臉正經，指指上面的電話，「上面有我的手機號碼，知道嗎？」
小孩C完全被嚇傻了，嗚咽的冒出一句。「叔叔我沒有……」
「妳沒有笑他沒把拔？」李亞德提高音量，小孩A馬上給另外兩個小孩一個眼色，
三個小人影滾啊滾的滾出便利商店。
我有，把拔了，嗎……？傅邛川看著李亞德，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什麼。
「你幹嘛騙他們？」李亞德把傅邛川放在地上，拇指和食指在他頭頂上掐出一個高度。
「你也太矮了吧！連那小女生都比你高這樣耶！」
「你也比叔叔矮這樣啊！這樣耶！」傅邛川比出一個不可能的高度，
讓李亞德瞬間覺得是不是要在頭上放個熱水瓶才跟傅希旻一樣高。
「你少來！」一巴掌巴在他頭上，李亞德從冰櫃裡拿了養樂多給他。
「下禮拜要家長會嗎？怎麼沒跟你叔叔說？」
「叔叔如果去的話，大家就知道我沒有把拔了……」傅邛川說得很小聲，
雙手握著養樂多瓶，好幾秒才對李亞德說。「我不喝這個。」
「小孩都喝這個，你拿回去問你叔叔，小孩都喝這個才會長高。」李亞德亂唬嚨他一句，
就把養樂多抓到櫃檯結帳。
回家的路上傅邛川和李亞德沒話聊，緊張之下抱著瓶子、咕嚕咕嚕就把養樂多喝空了。
「真的……，會長高嗎？」進門前，傅邛川也像剛剛的小孩一樣，頭抬超級高問李亞德。
「當然會啊！」只不過跟養樂多關係不大就是了。李亞德在推開沉重的木門之前，
不算輕地捏了傅邛川的臉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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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3>NTR：初戀停戰協議中，李亞德和方辰皓所任職的公司，總裁為迦利斯，與方辰皓後
來成為一對戀人。
<註4>呂藝玲：介入李亞德和方辰皓之間，成為李亞德未婚妻，但後來因為迦利斯破壞李
亞德在業界人脈，而與李亞德解除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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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小鬼挺可愛說。是說為何隨身攜帶傅希旻名片？

隨時準備代發名片XDDD 老闆只要真心不要敷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