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樓澈從最裡邊的臥室穿過屋子走向門口，一路上舉目所及都是他和紫丞前幾夜留下的
凌亂痕跡，簡直不堪入目。
一個實木矮櫃格格不入地檔在走道上，樓澈經過時順手將其推回牆邊，眼前卻一瞬間
不合時宜地閃現前一夜自己將紫丞推坐到櫃子上吻他的畫面。
……彈琴的嘴唇真軟啊，為什麼他從前都沒注意過呢？
樓澈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唇。明明是不久以前的記憶，有些部分顯得分外清晰，有
些卻又模糊難辨，他已經想不起自己為何會忽然那麼做了－－還是說他們其實已經這
麼做過很多次了？
那種柔軟而濕潤的觸感彷彿還徘徊在唇上，讓樓澈在因為驀地湧現的記憶而心跳加快
的同時一個閃神，腳上不知道被掉在地板上的什麼絆得踉蹌了一下，接著右腿便狠狠撞
到茶几上，疼得樓澈走到玄關開門時還忙著彎身揉脛骨，一張臉都皺成一團。
人界的地板到底和他結了什麼仇什麼怨，怎麼老是要絆他的腳！！！
「你們先進來吧。」門打開的那一刻在門外站了好半晌的Beta和Omega愣了一下，似乎
等得幾乎要放棄了，一時沒料到會有人開門。樓澈草草和兩人打過招呼就將人往屋裡帶，
跟在他身後的Omega皺著眉著急問道：「你們沒事吧？這幾天外面很不平靜，聽說上面
又在黑市和醫院大動作查緝各種非法抑制劑和ABO藥物，我還擔心了半天，不知道你們
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話還沒說完，Omega才走進屋子裡沒幾步就被空氣裡濃郁得刺鼻的信息素氣味給薰得
哈啾一聲打了個大噴嚏。
「我說……你們該不會找了發情Omega來實驗過吧？味道這麼重，這是實驗失敗現場？」
Omega其實原本便不對能找到抑制劑抱著多大期待，只是當時這兩個看上去對Alpha
和Omega甚至沒什麼了解的怪人要他十日後回來，那副勢在必得的模樣讓他也跟著半
信半疑了起來。直到外頭查緝抑制劑的消息鬧得沸沸揚揚，一連數日為兩人提心吊膽，
卻又忍不住暗自期盼他們真能找到什麼辦法。
樓澈一臉疑惑：「什麼實驗現場？哦，說起來，我們前幾天倒是進到那個實驗室裡了。」
「什麼？」Omega一聽，當即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你說哪個實驗室？」
「就是城北那棟灰不溜丟連扇窗都沒有的大房子啊。本大爺和彈琴的那天晚上進到裡
面去了。」
這下連Omega身邊的Beta臉上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國家科學中心的實驗室！？你們怎麼混進去的？」
「嘿嘿，有本大爺和彈琴的出手，那還有什麼難的？」樓澈理所當然地將兩人驚嚇過度
的反應當作誇獎，滿臉洋洋得意地接受了，「只是沒找到你說的那個……抑制劑？結果
有點複雜，哎，本大爺也記不大清楚了，等彈琴的出來和你們說吧。也不知道他好了沒
有，老是跟個大姑娘似地磨磨蹭蹭……本大爺進去看看。」
Omega還想繼續追問，正打算跟著樓澈往裡頭走，忽然冷不防被人從背後揪住衣領被
迫停下腳步。
Beta皺著眉對他使了個眼色。
「幹嘛？」
「那個人身上信息素味道太濃了。」Beta悄聲道，「他是個Omega，而且才剛被標記過。
」
「怎麼可能？那天你明明也在，那兩人身上都沒有味道的！」
「……不在發情期的話，我聞不出來。」Beta眼裡晦暗不明的光倏地閃了一下，然而好巧
不巧此時Omega又打了個噴嚏，根本沒能注意到他的神情。
「啊，對哦，差點忘了你是Beta……」Omega吸了吸鼻子，旋即跟著皺起眉來。
方才是因為自己剛渡過發情期，加上體質的緣故對於氣味太過敏感，被薰得一時無法察
覺，然而連不輕易受到信息素影響的Beta都能分辨出的味道，Omega只消仔細一聞就
明白了。「這麼說來，這幾天外頭這麼大動作就是因為這兩人闖進國家科學中心實驗室
了？可能還和那個人這次發情有關？」
「八成是，他們肯定做了什麼。」
「但是我那天完全沒聞到他們身上有什麼味道，那兩人聞起來簡直比Beta還乾淨，甚至
一點也不了解發情期的事……何況剛剛那個人，你說他那個樣子怎麼看也不像個Omega
吧？他看起來明明比Alpha還要－－」
Beta瞪了他一眼，直接截斷了Omega的後話。
「唔，我是說，你看他活蹦亂跳得根本不像一個剛被標記的Omega嘛，呃……」Omega說話
的聲音一點一點地微弱下去，顯然沒什麼底氣，站在他一旁的Beta十分冷靜地評論：「你
這是Omega刻板印象，性別歧視。」
「對對對，你怎麼說都對。」Omega翻翻白眼，嘟囔一聲，轉過身去找了個椅子坐下。
「那又是誰標記了他的？不可能是另一個人，我發情的那一天他們兩個根本半點反應
也沒有。」
兩個人在客廳坐了一小會，小聲地交換各種亂七八糟的臆測，直到Omega敏感地察覺到
一股迫近的Alpha氣味而不自在地縮了縮身體，回頭看見和樓澈一前一後走進客廳的
紫丞時驚愕得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二位來得正好。我們前幾日潛入一間實驗室，出了點意外。」紫丞在他們對面坐下，面
上的表情讓Omega不自覺地繃緊了神經。
「發生了什麼事？你……你竟然是Alpha？這是怎麼一回事？」
「Alpha和Omega轉換劑。」紫丞猶豫了一下，「這種藥物，如果紫某沒想錯，應該不是
一般人能取得，也不是合法的吧？」
「轉換劑！？你們難道在實驗室用了轉換劑？這種藥連研發都是被禁止的！」
兩人的反應驗證了紫丞心中猜想，卻仍不由得心中一沉。倘若轉換劑對外是根本不存在的
，自然也難有所謂的解方了。
「這並非我們所願，只是事發突然……」樓澈坐在桌子邊聽了沒多久便開始犯困地打哈欠
，紫丞一邊和他們兩人解釋，偶爾分神看一眼撐著手臂昏昏欲睡的樓澈。
「所以你……標記了他？」
紫丞的身體有些細微的僵硬。「是。」
「我剛剛聞到你們兩人的氣味，還以為是自己在做夢……轉換劑在我們出生以前就被禁止
研發了，也有好幾十年了吧。」Omega皺著眉若有所思，忽然站了起來走到樓澈身後，
低頭去看樓澈後頸上的腺體。
咬痕很新，還泛著深紅色的印子，從線體散發出來的氣味昭示著貨真價實的標記。
「真的被標記了诶……」Omega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樓澈猝不及防，猛然驚醒，本能感到
備受威脅地摀住自己的後頸，「喂，你做什麼！」
紫丞感覺自己胃裡各種難言的情緒微妙地翻攪了一下，所幸那個Beta馬上將Omega
拉回桌邊坐下。
「抱歉抱歉，」Omega笑著拍了拍樓澈的肩膀，Beta看得出來他那是儼然將對方當做
Omega同類的態度，「第一次看到你這樣的Omega，還真有點新奇。」
樓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你們今後有什麼打算？現在就連取得抑制劑都難如登天，想找到轉換劑相關的藥物，
恐怕不樂觀。何況那個實驗室，」Beta猶豫了一下，斟酌著用詞，「從前就有謠言說他
們專門暗中開發一些不可逆的藥劑。」
時間彷彿在一霎那間停滯了。
「……對不起，讓你們蹚進這渾水來。」Omega愧疚地打破沉默，「我們能想辦法給你們
兩人安排個醫生，檢查下你們現在身體和信息素的狀態，畢竟還不知道實驗室那邊
研發的到底是怎麼樣的轉換劑……」
「多謝。」紫丞沉吟了一會便拒絕了，「不過我們不適合在這裡多做逗留。」
Beta了然地點點頭表示理解，「我們留個聯繫電話，你們如果回到這裡，需要的話就
和我們說一聲吧，我們會盡力幫忙。」
Omega還有些遲疑，「既然已經永久標記了，對Omega而言危險也會小得多，但是
發情期……」他看向樓澈，「發情期一個月一次，你們記得屆時一定要待在一塊。」
紫丞靜靜地點了下頭。
Omega離開前又交代了不少關於發情期該注意的事項，鉅細靡遺，Beta在他深入到
近乎探人隱私的細節前及時阻止，才讓Omega終於打住，和紫丞樓澈兩人道別。
Omega和Beta出了那屋子，兩人肩並肩地在街上走了好一會，Omega見Beta一路上
沉默不語，忍不住給了他一肘子，「在想什麼？」
「你確定那兩個人完全不了解ABO的事情？」
「那還有假？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他們時，他們看我的眼神跟外星生物沒兩樣－－」
Beta皺著眉頭打斷了他：「那你告訴過他們Omega是會懷孕的嗎？」
「…………我操！！！」
Omega被這個問題嚇得瞪大了眼睛，反應過來的下一秒立時飛奔回去，到了那房子
門前猛按門鈴。
已經太遲了，他按了老半天的門鈴，最終還是沒有半個人來應門。
已經太遲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