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待在房間不吃不喝,沒心情祭自己的五臟廟。
洛根送餐過來,下一餐再將放涼的替換成新的熱食。有幾次特別留下來勸誘,他知情
背後是何用秦的吩咐,因為洛根不曾真正擔心一個人的狀況。
想到背後是他的指示,沒有溫馨情懷,只覺得毛骨悚然。
洛根試幾次沒用,坐下來講離開之後的事。
莊園大火沿著雜草延燒,十小時才撲滅,三公頃林地受損,長亭莊園一草一木、一磚
一瓦燃燒殆盡,別說屍體了,連建築物都成灰燼。
葉至深終於來點精神,問他為什麼要燒毀莊園,動作這麼大,瓦倫特明白是人為因素
,羅薩家族群起攻之,何用秦還能活?
洛根歪著頭,似乎思忖的能否說,第一次他沒說,第二次他說一點,第三次可能何用
秦打開封口令,一五一十的說了。
靶場與訓練室使用的豬,吃的野菜是何用秦種的,灌溉水含特效毒液,加上他在做的
毒物實驗,整片林木、野菜和豬都有毒,為了不讓實驗物件被人擷取,全數燒毀是最好的
方式。
所以羅薩家族的追究,他早就做好準備。
何用秦一行人背叛家族、違反十誡,被瓦倫特掛上獵賞,但視何用秦為兒子的他始終
下不了手,還附註只許是活體。
更有趣的是,很多人對何用秦加碼,賞金水漲船高,很快的耀升獵賞第一位,等於是
重金買兇。
由於洛根出身於訓練童兵的幼兒園,因此價碼比康納多,名次也比他高,聽說康納為
此不滿,在碉堡裡大吼大叫過,不過葉至深沒注意。
下一餐進來的不是預期的人,山竹端著餐盤走到床沿。
如果何用秦是魔王,山竹就是供他差遣的鬼使者,葉至深見他更加不快。
山竹低頭說:「主人知道您現在不想見他,他給您空間,但不能不進食,主人會擔心
。」
「主人?你現在叫他主人?」葉至深不可置信。
山竹頭垂的更低:「他現在是唯一首領,所以我覺得應該要這麼叫。」
葉至深輕哼:「因為他是主人,所以你才給他們吃下藥的Cannoli?」
山竹遽然抬頭,愴然跪下:「我知道裡面含不該有的成份,莫德斯閣下和庫姆斯醫生
在我面前只吃一口,我還為此慶倖,沒想到、沒想到反而讓他們被槍決……我、我真的不
知道……如果我那時候讓他們吃完,在睡夢中死去總比被槍決好……我……」
這番解釋讓葉至深更加難過,顫道:「你的重點居然是死得好不好,山竹,如果何用
秦叫你除掉我,你會殺我嗎?」
山竹瘋狂搖頭,語氣紊亂:「不可能,主人不可能殺您,不可能……先生是為獨自留
在房間生氣嗎?這是個意外,主人不可能殺您,他向康納先生下令提早將您帶離房間,可
是康納先生遲了一步,所以您出房間看到……」
康納掐昏他前說過:你本來也該死。
大概想忤逆命令,讓他燒死在莊園,只是他醒來跑出去了。
「這不是意外……」葉至深有些沉痛,「所以有殺我意圖的人不只何用秦,還有康納
.斯特林。」
山竹激動的抓緊床單:「不不不……不會了,康納先生一回來就被處罰,被主人刺一
刀到現在還沒康復……」
「當著你們的面處罰?」如果真是這樣,依康納對他的怨恨,他真的活不久了。
「回來那天他們有密會……」
「你怎麼知道?」葉至深問。
山竹眼眶泛紅,好一刻才說:「是我去包紮的……」
葉至深冷道:「用丹尼爾教你的包紮術?」
淚水在眼角聚集,山竹抬頭緊張地望著他。
這世界真是太不可思議了,葉至深難以自制的哼笑:「瓦倫特將何用秦視如己出、莫
德斯用盡全力保護他,他卻心狠手辣槍決自己的恩人,而你--」
山竹眨了眨眼,眼角的淚滴沿著兩頰滑落,顫抖不已。
葉至深一字一句,泣血般控訴:「你將丹尼爾所教全用在殺人兇手身上,你們都是忘
恩負義的傢伙,要我怎麼跟你們生活?叫我如何相信你們?」
他拿起餐盤上的粥,忽略哽咽的聲音,狠狠地吃了兩口,憤怒得幾乎咬斷湯匙。
「我吃了東西。你出去。」然後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山竹擦乾眼淚,默默退出。葉至深一人在房間把整碗粥全數灌到肚子裡,睜開眼睛過
了幾天,他就想了幾天,這些日子終究只告訴他一個答案。
犯罪組織姦淫擄掠、殺人放火不足為奇,他清楚何用秦很危險,卻沒想到殺害親如父
親的人。
何用秦用槍指著莫德斯腦袋時在想什麼?命令洛根解決丹尼爾又在想什麼?葉至深無
法想像,光是想起他在火光中矗立的身影,全身就起寒顫。
二十幾年的情感可以一槍化為烏有,他和何用秦之間用肉體堆疊的信任更薄弱、不堪
一擊。
當何用秦不再迷戀他的軀體與美貌,他的價值如化為塵土的骨灰。
夜不眠,葉至深側臥,感到有溫熱的氣息靠近,這是預料中的夜襲。
耳朵被熱氣溫柔包覆,有點癢,但他仍保持沉睡的姿態,熟悉的氣味喚起他一些記憶
,摻著雨、香水、精油的味道。
何用秦到底想要什麼?
葉至深惶惶不安,翻了個身,正對那雙琥珀色的眼眸。
何用秦有一絲詫異,柔聲道:「抱歉,吵到你,我只是很想你,聽到你今晚吃飯了,
忍不住來看你好不好。」
這份柔情沒有變,可是永遠不懂這個人,連真心的成分也讀不出來。
「抱歉,至深,你要相信我絕對不會傷害你,把你留在房間是意外。」何用秦拂順他
的頭髮,俯身抱他,「別生氣了。」
葉至深也定定看他,「瑪曼蓮女士是不是跟你有關係?」
何用秦忍俊不禁,「你是說哪種關係?」
好像自己是個醋勁大發的女人,但葉至深想問的不是他恍惚重點的回答。
「你愛我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何用秦一怔,凝視那張美麗不失英氣的容顏,沉默片刻說:「如果
不願你受傷害,恨不得你永遠是個弱者受我保護,是愛的話,那我很愛你。」
「那好吧。」他無奈的笑了笑,彷彿被逼著接受。
「聽起來很不滿意,還是我換個說法。」
「不用了,怎麼說,聽起來都一樣。」他淡淡答道。
何用秦溫柔撫摸他的白頸,嘆息:「你還是在生我的氣。」
「我是生氣還有失望,如果要我相信你,那我也該相信你有辦法讓我消氣。」葉至深
的雙眸黑得發亮,「反正我也逃不掉,你窮極一生、耗盡生命總會有辦法。」
「一生……」何用秦出奇的神遊,喃喃念著,「一生,可以。」
他輕輕碰觸柔軟的雙唇,如同乾柴遇到烈火,慾火瞬間點燃,兩具赤裸的男性胴體難
捨難分,何用秦把他壓在床上,吻他鮮美的唇。葉至深仍是被動的接受侵略,讓他一寸寸
攻城掠地,像黑幫佔領地盤的本能,絕不撤退的霸佔與掌握。
兩人吻到粗喘連連,何用秦這次沒有太多前戲,只用手指沾一點碩大溢出的黏液擴張
後庭,然後迫不及待的把自己送進去。
每次的挺進,葉至深腦袋白茫一片,他有很多想問的,想無孔不入的找到答案,但何
用秦一直以來都是個堅固佈滿砲彈的城牆,任何一秒極有可能上火藥爆發,何時會被炸得
粉身碎骨,不得而知。
堅硬的陽具抽出偽裝的理智,裸露的原慾下,呈現的是源源不絕的不安,葉至深隨著
衝撞晃動,雙腿更是吊著晃啊晃,恐慌也在心裡動盪不安的撞啊撞。
他勾住何用秦的脖子,搖動幅度加大,讓自己大汗涔涔,死活痛快一回。
這晚之後,兩人盡釋前嫌,葉至深走出屬於自已的保護室。
地下碉堡空氣流通不好,濕氣霉氣很重,牆壁接縫處出現壁癌,即使照明齊全,燈光
美氣氛佳,空氣中的霉味、寒氣還是減分不少,葉至深覺得自己根本是生活在地窖裡。
他待在碉堡觀望何用秦的行動,仍然隔著一層紗完全看不透。
不過有件事他倒是肯定的,何用秦從來沒有效忠羅薩家族。他不再提及有關羅薩家族
的人,不論死的活的,連一丁點情感眷懷都沒有。
瑪曼蓮女士可以確定是他派來的假委託人。
何用秦對戈爾貢之槍求之若渴,即使身為地位高的指揮官,仍然不能直接大方表示想
擁有戈爾貢之槍,是什麼讓他顧慮?出面尋找會曝露什麼秘密?
葉至深將近一個月沒見到陽光,只剩時鐘告訴他白天與黑夜。
他想,長亭莊園的靶場是另一個出路,碉堡除了出入口應該也有通往外界的另一扇門
。
碉堡設計簡單,範圍也小,找出口應該不難,趁何用秦不在身邊,偷偷摸摸穿越暖光
的交誼廳,前往下層發電機房。
放眼看去都是曲折的銀色管路,規律的引擎聲隆隆大作,如同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
臭,聽久不覺是噪音,甚至可以遺忘它的存在,沿著防火牆摸索,還真的給他摸到一個手
把。
不像長亭莊園有保全系統的森嚴管制,只是一扇普通的鐵門。
他朝向來路,又走回來,深吸一口氣,捫心自問:「你想要安分守己的死還是自尋出
路脫逃……」
答案其實很明顯,他一直追求的不就是生存?
旋開門把,一股濃烈的屍臭與血腥味撲鼻而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不知名的味道,眼
睛被薰的睜不開。
面前不是出口,應是不妙的景象,果然一睜開眼就寒毛直豎。
約有三十隻吊掛天花板的死豬,有些是深褐色乾屍,有些淌著血與下方鐵盆碰撞出陰
森的水聲。
「還好不是人。」葉至深苦笑,憋氣側身遊走在屍體之間。
每具豬屍下都放置鐵盆收集豬血,邊櫃也有玻璃罐盛裝紅棕與黑色液體,深色的可能
是毒血。
細看每個罐子皆有義文標籤,部份義文跟英文相似,他小心翼翼湊近,有個跟瑪曼蓮
相仿拼音的黑血罐,瑪曼蓮女士死前中了魔王哂笑,何用秦特地抽取樣本是為了研究?
來到最後方,辦公桌散滿凌亂文件,最上那張寫些未知的字母。
他拿起那張塗改無數的文件,喃喃自語:「何用秦你到底想幹嘛……」
何用秦曾說過他的能力不差阿斯卡利現任老闆--尼克。
聽說瑪曼蓮女士身中的魔王哂笑是尼克依據盧西奧手稿製造的半成品,莫非何用秦在
跟尼克角逐毒物製造?
若製造出曾聞風喪膽一時的魔王哂笑,如今不需聽命於人的何用秦更不懼威脅,還可
取代殺人藥師盧西奧的傳奇,這樣推想好像滿合理的。
他左顧右盼沒尋到出入口,一刻也不等逃離這間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