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攻
低質量
糾結
梁韋正跟韋夙凡兩個人幾乎沒有什麼多餘對談地把菜點好,等菜上完,將菜吃完,梁韋正
開口了。
「韋先生,你可以不必再找我回去接你位置了。這句話我不只說了一次,我不懂你為什麼
不死心。」梁韋正難得算是平心靜氣地在跟韋夙凡對話。「說真的,我並不適合這個位置
。」梁韋正有自知之明,讓梁漢聞教育大的他不夠狠,若是他真的有興趣坐在那個位置,
也不見得是件好事。
「我曾經也覺得別讓你坐比較好。」韋夙凡神色平靜。「但若是你不坐在這個位置,除非
你出國再也不回來,不然你有什麼籌碼活著?你身上流著我的血,別人會放過你?」
「你在擔心我?」梁韋正冷冷地笑,淡淡揚眉。「我以為我們之間不會有父慈子孝這種事
情。我是死是活我自己負責。」
「我是擔心。」韋夙凡不否認。「你的命我總要好好幫你留著。」
「留著做什麼?當做補償我爸我媽?」梁韋正看到韋夙凡的臉瞬間白了一些,一種殘忍的
快意掠過他心底。
「總之我不會死心。」韋夙凡沒多說什麼,平靜回道。「你可以選擇你的路,但我也不會
死心。」
「我不懂你為什麼不死心。弄出個這麼大的事業,然後送到一個完全無心的我的手上,等
著我弄垮它?」這是梁韋正一直以來的質疑。
「如果你想,也無不可。」韋夙凡回道。
梁韋正已經力持冷靜,還是忍不住有氣。「韋先生,我不懂你。」他是不喜歡黑道沒錯,
但是韋夙凡把苦心經營的事業全丟到他手上任他毀掉,這是什麼心情,他不懂。
難道是弄死他爸媽,就給他這種賠償嗎?這算什麼?!
「你不用懂。」韋夙凡面無表情地回道。
憑什麼要他不用懂又要他接這個位置,讓那些原本不該屬於他生活圈的事情全都攪和進來
?梁韋正發現自己的內心很難沒有氣。他就只想當一個平凡的人,找個心愛的人,談普通
的戀愛,不想扯什麼風風雨雨生生死死,但為什麼會被搞得完全不是這樣?
他試圖壓下心中的怒火,淡然地說道:「韋先生,我有喜歡的人了。」
韋夙凡只是揚眉看著梁韋正,像是在說,所以呢?有什麼問題嗎。
「就我的立場,我想要好好跟他談個戀愛。」梁韋正緩緩說道。
「我也曾經很想好好跟人談戀愛。」韋夙凡回道。「但是不讓自己變得更強,就會永遠失
去資格。當你愛的人的命在別人手上,你的槍要下得比任何人都快,才有辦法救下你愛的
人。」
梁韋正凝視著韋夙凡,如果他先前還在懷疑,那他現在非常確定殷容海能知道的事,韋夙
凡也全都知道。
但他能不懷疑殷容海,不代表他能不懷疑韋夙凡。
「韋先生,你該不會放個人在我身邊,弄得他很危險隨時可能被殺的樣子,就希望激我回
去接那位置吧。」梁韋正問出了他的猜測。
「我沒那麼無聊。」韋夙凡回道。「你以為我能夠控制你會愛上誰不會愛上誰?我要是能
夠左右你的想法,更不用這麼大費周章了。」
梁韋正安靜了半晌。韋夙凡說的也沒有錯。但──
「你早就知道他可能會對我不利,還容得下他?」梁韋正不以為韋夙凡能夠容許這種情形
發生。
「當然不可能。」韋夙凡淡淡地笑了笑。「你以為他在我這裡的說法是什麼?」
想想也對,若是夏子揚無法在韋夙凡那裡有個能被接受的回應,那非但韋夙凡容不下他,
詹祥那裡也留不得他。但那就代表夏子揚和韋夙凡先前早就有過協定。「那跟我猜的又有
什麼不一樣?」梁韋正仍是不能接受。
「當然不一樣,你以為人人都像你殷叔一樣,心真的向著我?」韋夙凡回道。
梁韋正盯著韋夙凡。他不以為韋夙凡不知道夏子揚就在這裡,但韋夙凡也不說破,是立威
吧。讓夏子揚知道,韋夙凡都曉得底下的人在搞些什麼。
然而,夏子揚應該也很清楚吧。
夏子揚到底要如何在兩方人馬中求存?又究竟是哪邊的人?
「他真的不是你的人?」梁韋正又問。
「詹祥也算我的人吧?私下在做什麼你以為我不知道?」韋夙凡並不回答梁韋正的問題。
梁韋正不可能在意這點,但韋夙凡看似回答了,實際上還是含糊的。當然,就殷叔的回答
來說,夏子揚應該是詹祥的人,但近來殷叔不再管什麼事,若是夏子揚私下與韋夙凡有什
麼商量,殷叔也不見得曉得。
這樣想來就什麼都無法確定了。
只好繞回來,當成夏子揚就是詹祥的人。若是詹祥將夏子揚當成枚隨時可棄的棋子,那即
使夏子揚這回什麼都沒做到,對方也並沒有什麼損失。
「總之我是不打算回去接你位置的。」梁韋正回道。
「就算他會沒命?」韋夙凡挑眉。
「我要是說我會回去,他才會很快沒命吧。」梁韋正撇了撇唇。「不然就是我沒命了。」
「若你不回來接位置,卻繼續愛著他,他的命會沒有不過是早或晚的問題而已。」韋夙凡
淡笑了下。「當然,就算你接了位置,他還是會有危險,不過就是程度上的差別。」
韋夙凡揮手要人來結帳。
梁韋正不想跟他爭到底誰要埋單,不發一語,淡淡地看韋夙凡結好帳。
「總有一天,你會發現,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很多事就已經註定好了。」韋夙凡丟下
這句話,起身走人。
梁韋正狠狠瞪著眼前的茶杯,如果用眼神就能割開陶瓷,那它們此時已粉碎滿桌。
你懂什麼?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害死我爸爸又不愛我媽媽,你真的知道什麼是愛嗎?
梁韋正壓下未出口的那些質疑,依舊瞪視著那些茶杯,直到他聽到了某個熟悉的聲音。
「說得真好。」
那是夏子揚的回應。
「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很多事就已經註定了。」
梁韋正沒有看到夏子揚的表情,但他幾乎以為夏子揚在嘆息。
「這樣你滿意了嗎?夠了嗎?」梁韋正終於唇泛微笑,緩緩說道:「你到底會給我子彈,
還是會給我愛情?」
回答他的是夏子揚的輕笑聲。
那聲笑輕而易舉地將梁韋正薄唇上勾的弧度打得七零八落。
「愛情本身說不定就是子彈。」夏子揚終於起身走向梁韋正。「走吧,還是你想在這裡跟
我談?」
梁韋正無法反駁。看著向他走來的夏子揚臉上那道明媚的笑,那瞬間他彷彿見到愛情,但
又像是中了一槍。
他沒有回答,打了個手勢請侍者過來幫忙結帳,夏子揚也沒有跟他爭到底誰埋單,兩人像
是什麼都未曾發生似的,還聊了幾句這家餐廳到底什麼菜好吃,直到結了帳後回到車上。
「要去哪裡?」梁韋正發動車子,邊問著夏子揚。
「你家。」夏子揚幾個字就打發了。
梁韋正瞥了夏子揚一眼。「為什麼?」
「我們都破局了,我繼續在你家賴下去有什麼意思?」夏子揚微微一笑。「我以為我該搬
走了。」
梁韋正沉默著不發一言,他花了極大的氣力才要自己不在市區內將油門一踩到底。
旁邊的這個人口口聲聲說喜歡他,他也曾經以為這個人對他有好感,但是細想卻又如此薄
弱。
明明硬闖進了他的生命之中,現在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似地就說要走。
「你不喜歡我。」梁韋正淡淡說道。「或是說,你的喜歡在你的情感比例中占得太低,喜
歡並不足以代表什麼。」
「怎麼會。」夏子揚淡淡地笑了起來。「我當然也可以繼續跟你賴在一起,弄到你真的沒
辦法接韋爺的位置,但不行,我就是太喜歡你了所以現在結束。反正最多也就是計劃失敗
,就當成是我是韋爺的人想勸進被你發現,你生氣了又更不願意接韋爺的位置也就好了。
」
「詹祥他們會信?」梁韋正挑高眉。
「韋爺有辦法的。」夏子揚回道。
梁韋正未立刻回答,趁著停紅燈,側眸看著夏子揚。「你到底是詹祥的人,還是韋先生的
人?」他嚴重地質疑起來。
夏子揚回望梁韋正一眼,唇邊泛著淡笑。「我說我是哪裡的人,你就信?」
梁韋正瞇起眼。「我想信你,很想。」
夏子揚無所謂似地聳了聳肩。「那代表你不能。」
「你總不能先是弄了這麼多事為了接近我,然後又要我相信你吧。」梁韋正回道。
「我沒有要你信我。我只是知道你不能信我,那我回答什麼答案,對你而言又有什麼意義
?」夏子揚回道。
「你說的沒錯。」梁韋正點頭。此時綠燈已亮,他再度踩下油門。「也許我就是能接受你
是詹祥的人卻不能接受你是韋先生的人吧,如果你不是韋先生的人,他何必容你?」
「你這話不錯,但他不留我也沒有意思。對,你沒說錯。今天我非得從一開始就兩面討好
不可,一定要讓韋爺覺得我會幫他,而讓詹爺知道我已取信於韋爺,否則我沒辦法全身而
退。但是就韋爺來說,他現在不容我,跟打草驚蛇有什麼兩樣?別說詹爺那裡會提防,你
這裡也不會給什麼好臉色。」夏子揚緩緩說道。
梁韋正靜了一靜。「你倒是想得清楚。」
「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活下來的?」夏子揚反問。
梁韋正眼角餘光瞥見夏子揚的唇,那唇蘊著淡淡的笑,他心一陣冷又緊,想到的是對方的
成長經歷。「你媽的事?」
夏子揚輕輕地笑了起來。「我就知道有一天你連這都要懷疑。只能說若是我媽不是這樣的
,我今天連詹祥都不會認識。」
梁韋正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的用意只是指是否因為夏子揚的媽媽所以導致這麼
多事情一連串地發生,但說他完全沒有質疑夏子揚的意思,他也難以否認。
他想道歉,卻又難以啟齒。他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有沒有錯,畢竟先設套接近對方的人並不
是他,最後只是緊抿著唇。
「先回你家吧,有什麼回去再聊。」夏子揚微笑。「交通安全很重要的。」
「我沒喝酒。」梁韋正淡淡地回。
夏子揚輕聲回道。「但你心情不好。」
梁韋正原想回沒有人規定開車不能心情不好,但話到唇邊又忍住了,跟夏子揚鬥這嘴沒意
思。
原以為是兩個人沉默地處在車內,至少梁韋正是沒打算再說些什麼了,但是他卻聽到夏子
揚低聲在哼唱些什麼,應該是首粵語流行歌,但梁韋正本身沒接觸流行歌,也不曉得夏子
揚唱的是哪首。
若是過去他會開口問,但此時此刻,他就算想知道,仍舊未開口。他安靜了一路,直到都
已經拿鑰匙打開家門口,回到家了,還是沒有說話。
夏子揚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隨手捲起袖子,梁韋正心裡納悶,但依舊沒問。下一刻,梁韋
正看夏子揚走進廚房,開始燒水。
梁韋正內心大概對夏子揚要做什麼有些底了,但還是不太確定,也覺得沒有必要,他就這
樣站在客廳直到他聞到清甜的茶香味,隨後他看到夏子揚捧著茶盤向他走來。
「來喝茶?」
看似是問句,夏子揚卻已經泰然自若地步至客廳,走到沙發旁邊,將茶盤擱上茶几,坐在
沙發上。
梁韋正跟著走了過去坐在沙發上,看到茶碗裡散開的深褐茶葉、色澤溫潤明亮的赤色茶湯
,他心情並未因此好起來,然而確實沉澱了幾分。
梁韋正看到夏子揚熟練地從茶碗裡舀出茶湯,擱注入茶杯裡。那茶碗是別人送的,他僅是
收藏用,梁韋正平日泡茶習慣用茶壺,先前他們也不曾在家裡一起喝茶,他自然也沒見過
夏子揚這麼泡茶。
「試試看吧,先前在外頭看過別人這麼泡,覺得不錯。」夏子揚端了一個茶杯遞給梁韋正
。
梁韋正自然地接過,凝視著夏子揚。夏子揚泡的不是什麼昂貴的茶,而是簡單的日月潭紅
茶,是之前夏子揚拿過來的,但兩個人都還沒有空喝,梁韋正又低頭去望茶杯,飲了一口
,茶香清香,入口有鳳梨般的蜜香。
不得不說,這茶好喝。梁韋正的心更沉靜了些。
「那個晚上,你看到了吧?」夏子揚在喝了口茶之後終於開口。
梁韋正直覺就想起他送夏子揚回家,又看到夏子揚上別人車的那個晚上,他也清楚夏子揚
在指的就是那個夜晚,但他還是裝矇。「哪個晚上?」
「你這又是何必,你對我的態度開始慢慢改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以為我不知道?」
夏子揚微笑。「更不用說我似乎看見了你的車子。」
對方說的是似乎,應該就是看到了。梁韋正再度啜了一口茶。「那車號我很熟,韋先生他
底下比較高階的部下配的車子都是那幾碼。」
夏子揚微揚唇角。「所以你邀我來住你家,順便監視,對吧。」
「我以為你原來就想接近我。」說到這裡,梁韋正淡淡地笑了起來。「甚至是來住我這裡
。別告訴我你先前打的電話裡房東說要漲房租是真的。」
夏子揚沒正面回答,只是淺淺地笑。「拚了這些年,沒給自己一套房子怎麼成?至少我媽
要是真查到鬧來的時候我不用擔心太多。」
那就是假的了,梁韋正心裡有數,他又瞇起眼。「你的身手也沒有那麼差。」
「你指那次在鋼琴酒吧外頭遇到的事情嗎?」夏子揚微笑。「對,那是我手下,是我安排
的。不過我身手確實不如他。我不是從小練起,我是被詹爺他們救了之後才開始練身手,
要說好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至少肯定不如你。」
「送羊奶的話,恐怕你就只送那幾天吧,那鋼琴酒吧呢?」梁韋正又問。
夏子揚沒有否認梁韋正對羊奶的推論。「我確實從小學鋼琴,小提琴我也會拉一些。」他
品了一口茶。「鋼琴酒吧也是為了遇見你沒錯,不過我是真的為了遇到你,去那裡彈琴,
你就算沒出現我還是照樣彈的。至於教琴那是我大學的事情了,現在我是沒那麼多空教琴
的。」
語畢,夏子揚對梁韋正露出一抹淡笑。「我應該解釋得差不多了吧,怎麼樣,還有沒有其
他的問題?」
夏子揚的笑太亮眼,梁韋正想回答沒有,但他又怎麼可能真沒有想問的問題。考慮了一下
用語,他問:「你喜歡在你現在在的地方工作嗎?」
「無所謂喜不喜歡。」夏子揚又笑了笑。「人啊有的時候光是要活下來就要花很大的力氣
。」
梁韋正深深地看了夏子揚一眼。有些微的期待從他內心滋長而出,但他又不覺得有那麼容
易。「你會想出來嗎?」
「我不像你。我是沒有選擇的。」夏子揚笑道:「所以我從來不去思考這個問題,怎麼,
你要說我想出來你可以幫我嗎?」他的笑容綻得更開了些。「那也得先等你當家了才有辦
法。」
梁韋正不說話了。夏子揚確實猜到他心中所想,而且夏子揚後面的言論也不假。他抿著唇
,口腔內分明還有先前的茶蜜香,他卻覺得有點發苦。
梁韋正沒說話,夏子揚倒是問了:「而且,我們之間這麼多謊言,你還是喜歡我嗎?」
梁韋正持續沉默。他想回答不喜歡。依他先前是非分明的個性恐怕也只會回答不喜歡,而
且是真的不喜歡。
然而此時,看著對方光潔好看的臉龐,他無論如何無法答出不喜歡三個字,不喜歡不是他
的真心話。
殷叔要他別把事情分得太清楚,他以為他沒辦法,但遇到夏子揚,他想分得清楚,卻也無
法。
久久之後,他才回了一句:「喜歡。」
「喜歡到還是想跟我在一起嗎?」夏子揚又在梁韋正的茶杯裡加了些茶湯。
梁韋正一時不曉得該回答什麼,他只是握著杯子,看著裡頭明豔的茶湯,他看了許久,像
是幾乎要把茶杯望出個洞一般。最末,他終於回了:「我還是想喝你泡的茶。」
「你這是肯定的回答嗎?」夏子揚笑著追問。「我頭腦不好聽不懂暗示。」
「你要是頭腦不好,那頭腦好的人也不算是太多。」梁韋正終於忍不住反駁了。「是。」
最後簡單一個字,就是他的回答了。連他自己也不太懂為什麼自己這麼堅持,或許夏子揚
成了他的魔。
聞言,夏子揚笑得燦爛,彷彿花將謝的前一刻。緩緩地,他啟唇:「就算我手下有應召站
,也有高級公關公司,你也是一樣的答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