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夏天,他遇見一個天使。
熾熱的天氣,幾乎都快要讓人溶化了。
林顗霆騎到一間咖啡廳前面,停好車,摘下安全帽,直直的往咖啡廳裡面走,現在他只想
要來一杯冰咖啡。
可以讓他提神以外,還可以順便解暑。
點杯冰美式,付錢以後等著咖啡煮好。
大約五分鐘左右的時間,咖啡已經煮好,他拿好咖啡以後,走到最靠近門口的位置。
可以讓他看清楚自己的車子的地方。
他享受著咖啡廳的冷靜,還有音樂……外頭的熾熱,都可以感覺到柏油路在不斷的冒煙。
他喝口咖啡,漫漫的嚥下,咖啡甘醇的味道,擴散在自己的嘴中。
外頭忙碌的人們,人來人往的走著。
只有一個很突兀的身影,一個有著淡棕色髮色的男人,輕飄飄的走著,身上穿著一點都不
適合季節的厚重大衣。
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他奇怪的打扮,林顗霆卻清楚的看到了。
他皺眉,怎麼會有人穿成這個樣子呢?不熱嗎?
正當他這樣想的時候,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他的機車旁邊。
男人的雙眼很像是在放空,沒有任何的精神,他盯著林顗霆的機車,手握在機車的握把上
,閉上眼睛像是在感受些什麼。
林顗霆很認真的看著男人,整個人全神貫注的認真的想知道男人想做什麼。
沒多久,男人直接的牽走他的摩托車。
林顗霆起身,連忙得走出咖啡廳,要拿回他的摩托車。
反正男人沒有鑰匙,也不可能可以啟動摩托車。
但是,林顗霆錯了,男人將機車啟動,並且快速的騎走。
「哎呀!」怎麼可以這樣!
林顗霆在心中吶喊,他連忙得招輛計程車,要司機快點跟上他的摩托車。
天呀!也太倒楣了,怎麼這麼不幸的遇到偷車賊!
把他車偷走的男人,一路的從市區開始往山區的地方騎過去。
從路段來看,林顗霆發現,男人走的路,是這帶最有名的販售鳥類的地方,許多想要養鳥
的人,幾乎都會到這裡來。
他看著計程車上跳表的金額,內心欲哭無淚……本來只是想要好好喝一杯咖啡,想不到會
讓他遇到這種事情。
他心底不斷的盤算自己的錢還夠不夠用,一面緊緊的盯著男人。
一直騎到大概半山腰的地方,男人把車停下來以後,就直接走了。
林顗霆請司機停車,把身上幾乎全部的現金都交給司機之後,連忙得下車,走到他的機車
旁邊。
照裡說,他應該馬上牽著就走才對。
但是……林顗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個神經斷了,突然想要知道那個男人在做些什麼。
他輕手輕腳的往男人停好車後,走過去的方向走去。
看見的是一個白色阿拉伯式的建築,屋頂圓型並且還有一根長長的刺往天空,間頂上有一
座天使的雕像。
看起來就像是天界和人界的交會處一樣。
他越靠近建築,就越聽得到鳥兒的叫聲,各式各樣的鳥在叫著。
但仔細聽一下,又可以大概聽得出這些鳥兒其實都是在對話。
至於在說些什麼,林顗霆並不曉得,他沒有學過鳥語。
木製的大門已經被打開了,林顗霆猶豫要不要走進去的時候,發現旁邊有窗戶。
他想,先從窗戶看一下裡頭是什麼樣的情況之後,在來決定要不要走進屋子裡頭好了。
他走到窗邊,發現玻璃上有一層很厚重的灰塵。
林顗霆從包包裡面拿出面紙,大概的把玻璃上的灰塵給擦掉。
玻璃的內部也視有一層很厚的灰,但是最少他已經可以大概可以看到裡頭的模樣。
雖然有些模糊。
屋內有很多的鳥籠,大的小的都有。
大的大到把人關在裡面還可以活動,小的就只能放一隻小文鳥,幾乎沒有太多的活動空間
。
他用手壓在玻璃上,好讓自己的臉可以在靠近一些,也不至於被弄髒。
他想看清一些,裡面到底是怎麼樣了。
林顗霆看到難在鳥籠中看著每一隻鳥,像是在尋找些什麼東西一樣。
男人手輕輕的滑過每一個鳥籠,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就好像是在和鳥兒們對話一樣
。
對話?
林顗霆皺眉,他怎麼會覺得男人在和那些鳥兒說話?真的是太奇怪了。
他搖搖頭。
肯定是因為天氣太熱,所以他有一些幻覺了。
他繼續的認真觀察男人。
男人很漂亮,有著一張很精緻的臉,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只要稍微動一下,
身邊的氣息就完全的不一樣。
男人閉上雙眼,手辦舉在空中,稍微的揮動一下。
林顗霆只聽到原本吵雜的聲音,變成很好聽的音樂。
那些鳥跟著男人手中的動作,發出高低不同,或長或短的聲音。
沒有任何一首交響樂或任何的森林音樂,比他現在耳邊傳來的聲音還要好聽了。
林顗霆整個人沉醉在音樂裡頭,完全的遺忘天氣的熾熱和自己要來牽車這件事情。
男人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對於這群鳥兒這麼配合相當的開心似的。
他停下手的瞬間,所有的聲音也靜止。
完全的安靜下來,耳邊只有小小的風聲,還有樹葉和樹枝互相敲擊的聲音。
男人的眼神突然間變得很悲傷,他的手滑過鳥籠,將上頭的鎖給打開來。
第一隻鳥兒,走出籠子,抖抖身子,展開牠的翅膀。
男人又走到第二個籠子去,一樣打開鎖,讓鳥兒可以走出籠子。
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男人不斷的將鳥兒放出來。
獲得自由的鳥,開心的歌唱,從裡頭直接的飛出外頭。
林顗霆看像門口,看到鳥兒一隻隻的飛出來,雖然有些混亂,但是卻也聽得出來是很開心
的旋律。
終於……可以到外頭的世界好好走一走了。
終於……可以離開那個沉悶的地方了。
林顗霆彷彿聽見那些鳥兒在說著這些話。
他愣愣的搖頭,再看看裡頭,發現男人打開最後一個鳥籠,但是鳥籠中的鳥兒並沒有離開
的打算。
男人伸出手,放到鳥兒的腳邊。
鳥兒先愣愣的看他幾眼,接著跳上他的手。
男人笑了,那微微的笑容,看起來很吸引人。
林顗霆覺得胸口一緊,好像自己的靈魂被男人給勾過去。
男人將鳥兒放在自己的肩上,然後離開。
林顗霆下意識的躲起來,盯著木門,看到男人推開門走出來,朝著自己的車走過去。
他連忙得跟上去。
男人發動引擎的時後,他快速的跳上車,坐在後座,環抱住男人。
男人看看他,沒有說話,直接的催開油門就走。
林顗霆坐在後頭,大聲說:「欸!你叫什麼名字阿?」
男人並沒有理會他,繼續的一直騎車。
林顗霆不開心的撇撇嘴:「欸!人家問你問題都不回答喔!真沒禮貌耶!」
他說,但是男人根本就不在乎他身後的人,他不時的注意肩膀上的鳥兒,害怕騎太快讓鳥
兒不舒服。
完全就不把林顗霆放在眼裡。
林顗霆悶爆了,第一次遇到這種人,只關心鳥,不關心自己和他身後的人,他等等一定要
想辦法快點把車拿回來。
才想著,車已經騎到山腳下,正好遇到紅綠燈。
男人按下煞車,沒有回頭,輕聲道:「文彥。」
「什麼?」對於男人突然報出一個名字,林顗霆完全摸不著頭緒。
「我的名字。」文彥說:「不是你問我嗎?」
「哪有人這麼晚才回答阿!」
「騎車,要注意安全。」文彥用著平調的聲音說。
號誌燈已經從紅色轉成綠色,他馬上又催油門不知道往哪個地方去。
林顗霆乖乖的坐在機車後座,沒有再多講什麼話。
文彥的聲音很低沉,卻有一種很好聽的磁性聲音,會讓人著迷。
真奇怪,明明這台機車是他的,可是現在的情況就好像是這台車是文彥的一樣。
林顗霆嘆口氣,感受著風吹在臉上的輕柔。
不知道騎了多久,在港都要到海邊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林顗霆跟著文彥站在海邊,文彥
肩膀上的鳥早就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飛走了。
文彥看他一眼,靜默說:「幹嘛跟著我。」
「不知道。」林顗霆很直接的回答:「就莫名其妙地被你帶走了。」
文彥臉上露出一個很淡的微笑,幾乎就是嘴角輕輕地往上勾勒些的笑容,但……林顗霆卻
覺得他被那個笑容給吸引了。
這也是他真的好好看著文彥的臉,那瞬間……林顗霆總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文彥。
時間大概也晚了。文彥帶著林顗霆回到他們剛碰面的地方。
夜晚的城市被燈光點綴得很明亮,假如沒有天空……如果是有個屋頂在上頭,也許會讓人
以為現在其實還是白天吧。
林顗霆想起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所有的人類都在地底下生活,所有個明亮都仰賴著燈光
……沒有陽光的日子,在狹小的地底國,一個讓人覺得很壓抑的地方。
終於回到原本的地方時,林顗霆只覺得眼前原本美麗的地方,變得很灰暗,並且有種毛骨
悚然的感覺。
文彥停好車後,似乎沒有要走進去屋內的意思。
林顗霆拿出手機:「你有聯繫方式可以交換嗎?」
文彥沒有回話,只是搖搖頭。
「喔……真可惜。我想說我們也許可以當好朋友,你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
「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文彥微笑地說著。
文彥說完,林顗霆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眼前的人身影漸漸的模糊。
林顗霆忽然間想起……他小時候無法跟很多人溝通,是因為他總是可以看見很多別人看不
到的人。
男人的背後長出一對翅膀,很白很美……那是林顗霆只在書上,很少親眼見過的翅膀。
一瞬間,他不自覺地哭了……
林顗霆知道,不論他怎麼緊握住,男人都會消失。
就像那年他走回母校的榕樹下,當他終於見到很久不見的男人時,男人只跟他說:「你該
醒了。」
林顗霆想起來了,這個男人……跟那個男人,都有一模一樣的名字。
文彥。
「我們還會再相見嗎?」他問。
文彥握住林顗霆的手:「如果有機會,會的,在你不知道的時候。」
而後,文彥消失了。
留下林顗霆,手中留下一個輕飄飄的羽毛。
就像一場夢一樣,醒過來以後,一陣陣的空虛以及難受。
那個曾經帶領他認識更多人的男孩,對林顗霆來說像天使一般的存在,只留下一只羽毛,
和一個口信消失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