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月星擅經商,生意遍布各大星球,擁有全宇宙最大的金融海市,每筆貿易
都必須經過書記官之手,書記官在韶月星的地位非常之高,這次吟唱的對象
十分特殊,為知識象徵的泉源——老書記。
一般而言輓歌只能對亡者弔唁,但對於高壽且病重的年長者而言,提前唱誦
輓歌,是替靈魂祈福,祈禱星星帶走病痛,讓靈魂回歸。
經過漫長的飛行終於抵達韶月星,貿易港排滿了等待停泊的船隻,一艘艘巨
型飛船駛出港口,緊接著又有數艘貨運專用飛船補上,車水馬龍,好不熱
鬧。
洛碧華持著書記手稿,快速越過排隊的人龍,弗洛里德儼然取代經紀人地
位,寸步不離守在身旁,兩人一齊來到老書記官邸,青磚白瓦,方正的左右
對稱格局,圓拱形大門,座落於城市邊境。
「歡迎二位遠到前來,領主已久候多時,請進。」
在管家的帶領下,他們拜見了現任領主官邢勻,官邢勻為老書記孫子,繼任
書記一職,共同掌握韶月星的經濟命脈。
官邢勻朝洛碧華拱手讚嘆:「洛碧華小姐,非常榮幸能邀請您前來,您的相
貌與歌聲都令人驚艷,無愧是星際第一歌姬。」
自從上回被弗洛里德攪局後,洛碧華就不再掩飾自己真顏,他得體的回應:
「謝謝您的讚譽,我也非常榮幸可以擔任輓歌者一職,願星星守護您與您的
家人。」
官邢勻微微點頭致謝,帶兩人朝佈置典雅的房間內走去,偌大的空間並無太
多擺設,牆上古樸的壁紙讓房間顯得沒那麼單調,搭配窗旁花束增添少許生
命力,老者就沈睡在潔白的床上,病態容顏象徵他時日已無多。
老書記經手的商品沒有千萬也有百萬,韶月星的刻印幾乎佔據他大半人生;
據說老書記年輕時非常地不苟顏色,厲風雷行,軍事化控管著生產線,說一
不二的行事作風,實在難以將傳聞中的書記官,與床上遲暮之年的老人聯想
在一塊。
「真是不巧,祖父難得睡的這麼安穩,不如我先帶兩位去休息室,晚點再安
排您會見祖父吧?」
官邢勻雖然是詢問語氣,但舉止卻略顯強勢,未等兩人回覆便向外走去,弗
洛里德對洛碧華聳了聳肩,一同跟隨前往休息室。
官邸的休息室除了招待賓客外,還有著展示的功能,室內擺放著特殊的出口
物件,比如說銅器、精緻的瓷盤,或是別緻的玩具,物件底下擺放著名牌,
象徵出口的年份及其意義。
弗洛里德指著其中一個八音盒說道:「這個玩意我以前看過,原來也是韶月
星製造的。」
「八音盒是靠機械發動的樂器,藉由古地球留下的文物手稿拼湊而成,在製
作上十分要求技藝,文物復原後也無法大量生產,最後僅出口不到百餘
個。」官邢勻正視弗洛里德,態度不亢不卑:「看來您的身份不同凡響,若
有怠慢之處還請您見諒。」
「剛好看過而已,珍貴的物品我可無法碰觸,」弗洛里德微笑回應,「旁邊
還有一間偏廳,不曉得是否也能參觀呢?」
「裡頭擺放的僅是家族照片,並沒什麼吸引人之處,若您好奇的話倒也能參
觀無妨。」
「謝謝您,那我們就隨處看看了。」
弗洛里德示意洛碧華跟上,確認官邢勻聽不到兩人談話後才又開口:「線索
蠻廣的,你不見得是韶月星人。」
「反正本來就不認為會這麼輕易找到,畢竟這是大海撈針,除了那塊印有韶
月星紋的布以外,就沒有其他可以證明的物件了。」
「不如直接把布拿給官先生看?」
「您是說那塊沾滿液體的布?您好像把它拿去洗了,目前正晾在飛船上沒有
帶下來。」洛碧華斜睨弗洛里德一眼,「再說了,您倒是好意思拿那塊布,
嗯?」
弗洛里德瞧見洛碧華隱隱泛紅的耳根,滿是笑意:「不拿不拿,當成我跟寶
貝的祕密,捨不得讓人瞧。」
「……您就拉倒吧。」
偏廳其實是條長廊,牆上掛著許多歷代官家的家族肖像,還有一些政商合照
等,一樣在照片下方標註年份及身份場合。但其中一張照片卻未標註任何文
字,僅有小女孩的身影躍然紙上,弗洛里德好奇地停下步伐,仔細注視著面
前這張相片。
「我覺得這個小孩好面熟……啊、親愛的覺不覺得她長得像你?」
「您多慮了吧?請不要將所有女性都當成是我,我並不會因此而感到高
興。」
「不不,真的有點像,寶貝你快過來看!」
洛碧華疑惑抬起頭,然後他必須承認——照片上的小女孩,與他幼時有幾分
相似,若非弗洛里德在高塔內翻閱了相冊,他可能也認不出來。
不會吧……?
弗洛里德朝著站在不遠處的官邢勻詢問:「官先生,請問照片上的這位是誰
呢?難得一見的小美人,真希望能夠認識!」
「她是祖父最疼愛的女兒,算是我的小姑姑,但已經離家很多年了,以前的
祖父脾氣暴躁,一怒之下就把小姑姑的照片全毀了,只剩下這張獨照。」
「真是可惜,您知道她為什麼離家出走嗎?」
官邢勻遲疑一會,語帶保留:「抱歉我不太清楚,這件事在家族內是禁止被
提起的,直到近幾年祖父因過於思念小姑姑,居然找了相像的女子作陪才被
揭露出來。」
弗洛里德與洛碧華對視一眼,看來無法透過官邢勻得到更多資訊,只有期待
老人替他們解答了。
恰巧,仕女敲響了門板:「先生,老爺子醒了,看起來精神還不錯。」
官邢勻點了點頭,朝外做出請的動作,洛碧華率先跟上,眾人又再度回到了
老書記的房間。他輕聲打了招呼:「祖父我帶輓歌者來探望您了,您還好
嗎?」
由行為舉止看得出男人對老者的敬重,眾人尾隨官邢勻踏進室內,只見老書
記張開因年邁而變得沈重的眼皮,艱難地喘著氣,他先是微笑的看著男人,
眼角餘光一掃,見到洛碧華後驚訝地瞪大了雙眼:「孩子……妳是來接我的
嗎?咳、咳……」
洛碧華不知該如何答話,若說他是透過歌聲迎接老者至另一處世界,確實也
沒錯,但一般不會如此形容,感覺就像死神似的。
沉思的期間聽到老者斷斷續續的話語:「我非常後悔當初的決定,如果能夠
重來……肯定不會……」
「抱歉,請問您是否認錯人了?」
「妳還是不願意原諒我嗎?孩子,都二十幾年過去了,我已經踏入棺材沈
睡,期望得到妳的諒解。」老者顫抖地拿出一張陳舊的相片,相片上的女子
年約十五、六歲,與現今的洛碧華有七、八分相像,若說他倆沒半點關係,
連他自己都是不信的的。
「祖父這位是?」官邢勻訝異盯著陳舊的相紙,對照打量著洛碧華的長相,
突然他想起……前幾年與祖父作陪的女子,容貌竟有五分神似洛碧華。
眾人驚疑不定,洛碧華尚未來得及反應,便又聽到老人的叨叨絮語:「當年
要是沒強迫妳嫁給瓦洛特就好了……妳就不會離家出走,也就不會發生後面
的事……」
洛碧華低聲詢問:「瓦洛特是誰?」
「炙燄星的王儲,評價不太好。」
「嗯?」
弗洛里德略顯尷尬,「在我們那圈子,聽說炙燄星的老國王有特殊癖好,他
的幾個兒子遺傳到他,在性事上喜歡用些道具什麼,因為這樣還搞出幾條人
命。」
官邢勻瞥了眼竊竊私語的兩人,陷入沉思。耳背的老書記並未聽見他人交談
聲,逕自地繼續往下說:「那小子是叫衛衡是嗎?聽說他偽裝成妳,把妳換
了出來,最後卻死在瓦洛特身上,後來啊……」
時間彷彿靜止,再無半點聲響,洛碧華輕聲打破沉默:「後來發生什麼事
了?」
老者並無回應,闔上的雙眼表示他又陷入無止盡的沉睡。弗洛里德輕拍老者
雙頰,確認無反應後說:「現在是星曆728年,你今年20歲,往回推是700至
710間發生的事,有詳細的時間軸應該不難查。」
「只能先這樣了。」
「我們方便聊聊嗎?」官邢勻攔下欲起身離去的兩人,態度強勢的將人帶到
偏廳,他比了比弗洛里德:「這位先生您可以先去參觀我們的展覽室,或是
去交誼廳歇息,我有些事想跟洛碧華小姐確認。」
「不必了,您直說無妨,他不需要迴避。」
弗洛里德眨了眨眼睛,目光變得柔和,他伸手勾住洛碧華小指,表示親暱。
「啊,這位是弗洛……里德是嗎?抱歉是我疏忽了,忘記他是您的未婚夫,
求婚的場面十分盛大,家裡的女性也十分期待你們的婚禮。」
「謝謝您的祝福。」洛碧華皮笑肉不笑地掐了弗洛里德的腰,轉頭用口形示
意:都是你幹得好事!
弗洛里德趕緊將話題扯回:「咳、不曉得官先生是想詢問些什麼?」
「祖父似乎認得洛碧華小姐,想請問您與祖父的關係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關於這點,您可能要直接詢問官老書記了,我與老書記是頭一回見面,我
們之前從未見過,但他似乎將我誤認為其他人,不曉得您心中是否有所答案
呢?」
反問,質疑,不做回覆。
對洛碧華來說,底牌非到最後一刻絕不亮出,在資訊不對等的情況下,他必
須有所考量,將問題反推回給對方,是他最好的選擇。
「……您說的沒錯,我確實有些想法,需要與您確認。」
「我想您必須告訴我們全貌,否則我們的談話可能無法順利繼續進行。」
官邢勻沉思片刻,終於回覆:「我的祖父,真的很疼愛小姑姑,居然隨身攜
帶著她的照片,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會發現您居然長得這麼像小姑姑,畢竟
家族記載的事件非常少,因為她……犯了一些錯,最後只能從家族除名。」
被驅趕出家族的女人,被流放到孤星的孩子。
遺落的拼圖逐漸拼湊出零碎的樣貌,突然就探詢到自己的身世,找到親人,
對洛碧華來說是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
「她……犯了什麼錯?居然會被家族除名。」
官邢勻似乎不太願意多談,「這件事由我來描述不是那麼恰當,若您想了解
的話,可以到附近圖書館的典藏室,調閱近幾十年的星際快報。」
「謝謝您,我們這就前往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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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了一陣子了,下回完結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