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大野智x櫻井翔。
*雙結局,請自由選擇要(先)看哪一個w
*靈感來源:鯨向海-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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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智子的名字取自爺爺。她的爺爺住在某個沿海小鎮上,每年過暑假爸爸媽媽就會帶她回去
渡幾天假。
智子的爺爺其實並不是她真正的爺爺,在她還小的時候爸爸就告訴她,爺爺並不是爸爸真
正的爸爸,但這一點都不影響智子很喜歡爺爺這件事。儘管她的爺爺不怎麼說話,但每回
只要她去了,爺爺都會笑著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佝僂老人與小女孩,仿若童話故事般和
樂融融的擁抱。
爺爺會用裹著厚繭的手牽起她的小手,在晚飯前帶智子到海邊走走,說故事給她聽。爺爺
很喜歡海,年輕時曾經在遠洋漁船上打過工。他到過北極邊界,也去過炎熱的赤道,他的
足跡跟隨洋流,無聲地與過往歲月沉浸在深海之中。
爺爺說,智子出生後的海洋和他年輕時的海洋長得不一樣。
「因為有人魚嗎?」
「嗯。」爺爺笑出來,他很開心智子又提起這個話題。
智子只在生物課本上看過人魚,人魚這種生物在她出生以前就滅絕了,剛上小學之時她曾
問過爺爺為什麼會滅絕,一向溫柔的爺爺卻沒有給她答案。升上四年級,智子才真正明白
滅絕的意思。她還記得當時自己看著課本上「被人類捕殺滅絕」的句子愣了整整一節課。
但只要不提到這件事,爺爺很樂於與她分享關於人魚的一切。他曾經看過一整群的人魚與
龐大的鯨魚在夜晚的海洋伴泳,也遇過調皮的人魚惡作劇將海草綁在釣魚線上,引誘他們
拉起後再指著他們氣急敗壞的表情哈哈大笑。
從爺爺講述那些人魚的神情之中,智子感覺到爺爺其實是很喜歡人魚的。
「那你有跟人魚說過話嗎?」
爺爺沈默了一下,「沒有喔。」
「真可惜。」
她嘀咕著道,爺爺伸手揉揉她的頭髮,說他肚子餓了,該是回家吃飯的時間。
02.
爺爺問她,今天早上隔壁的阿廣又來找你玩,你不想去嗎?
智子用沒穿鞋的腳掌翻弄潮濕細沙,一波浪打過來,將黏在她腳背上的沙子全帶了走,腳
掌隨著陷落的沙灘下沉。
「不想。」
「你們以前是好朋友啊。」
「那是以前啊。」小女孩仍盯著地上,賭氣似地鼓起雙頰。
以前,是智子升上五年級前的事情。那時候她來這裡時除了爺爺以外,最喜歡的人就是隔
壁家的阿廣。阿廣和她同屆,只小了幾個月,兩個小孩在海邊撿貝殼、打排球、探險,每
每都要玩到日落才肯拖著玩得髒兮兮而筋疲力盡的身體回去。
但那都是以前。
去年暑假,智子如往年般到爺爺家來玩,阿廣又來找她,她卻不想和他出去玩了。撿貝殼
、推沙堡、沙灘排球,曾經對她來說是多麽期待的遊戲,她卻突然覺得那些事情變得幼稚
不已,連帶地連阿廣都變成了一個幼稚、無趣的人。
「但你還是喜歡阿廣吧?」
爺爺輕輕拍拍她的頭,智子害臊地閃躲。「我才不喜歡他,我們只是……。」
「只是朋友。」爺爺接完她的話。「我知道。但朋友也是一種喜歡啊。」
「可是……。」
六年級的女孩已經懂得異性之間的喜歡包含了太多種意思,極不願被誤會為其中一種最令
人尷尬的關係。智子又踢起沙子,爺爺看著她。
「智子。」
「嗯?」
「爺爺說謊了。」
「什麼?」她抬起頭,爺爺對她苦笑。
「之前我說沒有和人魚說過話是假的。」
「什麼?所以你和人魚說過話嗎?」
阿廣的事情暫時被智子拋至腦後,她猛然轉頭盯著歉疚著笑的爺爺,爺爺點點頭。
爺爺說他說謊了,他說其實他曾經有和一名人魚說過話。
「但他沒有回應我。」爺爺聳聳肩。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我想想……四十、五十年前吧。」
智子皺起眉頭,「好久好久以前。」
「嗯。」爺爺笑,「好久好久以前。」
爺爺望向遠處海平線,智子隨著他看向遠方,遠處漁船燃起燈火,有浪花打起,不曉得是
魚群或是一匹海豚。爺爺暫時沒說話,然後又說起來。
那是他還在遠洋漁船上的事了。有一天,有個船員收網時發現網內不只有他們期待的漁獲
,還有一尾人魚。
人魚白淨的臉龐上有著一雙濕潤如珍珠閃耀的眼睛,嘴唇鮮嫩飽滿,銀色尾身上的魚鰭反
射陽光,所有船員都看傻了眼,他們都是第一次如此靠近一尾人魚。
他們應該立刻把人魚放回海中,那時人魚的數量已趨稀少,是保育類動物,他們都知道,
但突然然有個人說:我們應該要把牠帶回陸地,賣出去賺一大筆錢。
「那樣不對!」智子大喊。
「不對。」爺爺點頭贊同,「可是說話的人是船長的兒子,沒有人敢說什麼。」
於是幾個人合力把人魚關進潮濕陰暗的船艙中,當晚在甲板上開派對,慶祝意外得來的財
富,爺爺下到船艙,把人魚裝進木條箱中,偷偷放出去。
「你那時候跟他說了什麼?」
「我忘記了。」爺爺趕緊補充:「這次是真的。」
「好吧。」智子失落地垂下頭,又抬起來,「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
「為什麼呢……。」
爺爺的手指插進沙灘之中,舉起,沙粒從指間流瀉下來,智子想起來他們倆原本在說阿廣
的事情。
「……我明天會跟阿廣出去玩。」
「那樣很好啊。」
爺爺讚許地摸了摸她的頭,智子覺得臉頰熱熱的,但她確定自己沒有發燒。
03.
暑假結束於一場午後雷陣雨,從沿海回到東京都時,智子的背包裡頭裝滿了一整個夏天收
集的貝殼與阿廣送她的卡片,涼鞋鞋底黏著清不乾淨的沙粒,薄外套上有鹽的味道。
道別時智子抱著爺爺哭,爺爺也哭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智子說她很快會再來看爺爺,
爺爺和她打勾勾。
新學期很快開始,她用貝殼跟朋友交換其他地方的土產糖果,在文具店買了兩張明信片,
一張寄給阿廣,一張寄給爺爺。
秋天到來,班上忙著準備運動會、文化祭,考試過後秋天也結束了,緊接著冬天來臨,早
上智子爬不起來,都要爸爸媽媽喊。
一天下午放學,回到家時卻看見媽媽待在客廳握著手機焦急地講電話。
「爺爺在醫院。」暫時拿開手機,媽媽飛快地道。
「啊?」
智子愣愣地反應不過來,外套脫到一半,幾秒過後才聽懂媽媽的話。
「什麼?爺爺怎麼了?爸爸呢?你在跟他講電話嗎?」
她焦急地抓著媽媽的衣服下襬,媽媽緊緊攬著她的手臂安撫,漫長的電話終於結束,媽媽
抱住她,抹去爬滿小臉頰上的眼淚。
爺爺突然在家裡昏倒,幸好爺爺的朋友恰好來訪發現,叫了救護車。爸爸已經先過去了,
媽媽和智子要等到周六的時候再過去。
「我不要!我現在就要去!」
「智子……。」媽媽為難地看著她,「我知道你很擔心爺爺,可是學校怎麼辦?你不
去上課的話,爺爺也會難過的。」
這些道理她都懂,但智子才小學六年級,就算懂事了也不代表可以控制自己,她大哭大鬧
,哭累了睡著,半夜起來時媽媽做了果醬三明治給她填肚子,並告訴她爺爺沒事。
沒事怎麼會昏倒呢?智子想問,但爸爸媽媽大概是覺得她還小不懂,智子的確還聽不懂那
些艱澀名詞,但她曉得死亡是怎麼一回事。
熬到周六,一大早她與媽媽坐上新幹線趕往小鎮,又搭了半個小時的公車抵達醫院。
「啊、智子。」
爺爺看見她時,一如往常般柔軟地笑起來,智子撲到床邊,終於忍不住哭出來,爺爺的手
在背上來回安撫。
「怎麼了?怎麼哭了?」
爺爺的聲音溫柔但虛弱,脆弱得像是智子吹一口氣他就會像蒲公英般飄散。爸爸和媽媽離
開了病房,而智子只是一個勁兒地哭,她哭了多久,爺爺的手就安撫了她多久。
爺爺開始住院,他們請爺爺的幾位朋友輪流去醫院照顧爺爺,每個周休二日,他們便坐新
幹線往返東京與沿海小鎮,爺爺的狀況時好時壞,他們隨時都有可能失去他。
一個假日,爸爸媽媽又去和醫生開長長的會,智子陪爺爺到醫院中庭散步,他們坐在長椅
上,智子確認圍巾好好地將爺爺的脖子包得密不通風,才肯在他旁邊坐下。
很冷,天空是淡灰色,就快過年了。
「智子。」爺爺突然喊。
「嗯?」
「阿廣說你和他一直有在互寄明信片。」
「嗯。」智子回應,「你怎麼知道?」
「昨天阿廣和他的爸爸媽媽有來醫院看爺爺。」
「喔。」
「智子。」
「嗯?」
「你喜歡阿廣嗎?」
智子抬頭望向爺爺,爺爺也盯著她看,眼角擠出慈祥的皺紋。
「……嗯。」
「這樣啊。」
爺爺輕聲道,右手伸出厚棉襖下握住她的手。
「……爺爺。」
「嗯?」
「你想起你和人魚說了什麼嗎?」
「你知道嗎,智子。」爺爺認真地說:「我想起來了。」
智子滑下長椅,站直身體,將耳朵貼向爺爺嘴邊,爺爺呼出的熱氣搔癢耳際,她忍耐下來
,聽爺爺用沙啞而顫抖的聲音說出那句話。
04.
爺爺終於得到了允許回家,一放寒假,他們就前往醫院將爺爺接回爺爺家,這整個寒假他
們都要和爺爺待在一起,一起過聖誕節,一起過新年,這讓智子相當開心。
爺爺的身體好了很多,只是還不能到海邊吹風,智子答應爺爺等他更好了,會再陪他到海
邊從早坐到不得不回家吃晚飯的時間。
聖誕節時智子和爺爺做了草莓鮮奶油蛋糕,巧克力片上用果醬寫上爺爺的名字。爺爺送給
智子一個黏土捏成的小模型,黑色小人戴著一頂蛋糕造型的帽子,嘴巴歪歪地露出牙齒笑
。
除夕夜時他們一起窩在暖被桌裡吃蕎麥麵和橘子,看著年末歌唱節目,爺爺一個人都不認
識,要智子一個個介紹給他聽,兩個人都在午夜之前睡倒在地。
元旦早晨,智子猛然驚醒,身旁是媽媽,爸爸去爺爺房間和爺爺一起睡覺,她小心翼翼爬
起來,離開房間。
一股莫名的直覺驅使雙腳走到爺爺的房門前,她小心推開門,看見床上只有爸爸一個人,
不見爺爺的蹤影。
智子愣了下,立刻想是不是該叫醒爸爸媽媽,但隨後,她穿上外套、圍上毛巾,帶了一點
錢和鑰匙出門。
她沿著路邊走,清晨小鎮安安靜靜,遠處有海鷗的叫聲,她順著叫聲走去,一直走,一直
走,最終來到海邊。
時刻正要天明,海平線上天空顏色如新鮮的蛋黃,海浪拍打岸邊,潮來潮退,沖刷細沙的
聲響順過耳邊。
爺爺站在沙灘邊緣,光裸雙腳踩在被海水浸溼的沙子上頭,蹲下的身體蜷縮成球狀,背高
高地彎拱起,腦袋低垂。
一尾人魚橫坐在爺爺面前,拍上來的海浪恰好在他的腰際,泡沫退去後露出一截銀色魚身
,人魚抬起的臉龐上鑲著一雙濕潤如珍珠閃耀的眼睛,嘴唇鮮嫩飽滿。
人魚用雙手撐著上半身,將臉湊近爺爺頰邊。
海風將他出口的話語也帶至智子身邊,智子看著爺爺閉上眼睛,那副心滿意足的表情,靜
靜靜地哭了起來。
05.
我們重新相遇之時
已是在一望無際的海灘
有人說海洋是沒有回憶的
我卻隱隱還記得
像你這樣的一個人
那些濕過冷過的
時間烘乾不了的往事
即使大多是痛苦的
唯希望是人間至善
希望,人間最後之芒
當所有的潮聲都遠去
只剩下我們垂老之驅
終於又相遇在這無邊的湛藍
原來海洋不是沒有回憶
它只是太過於巨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