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新年，高井夫婦就搬回原來的住處了。雖然一開始滿心不願意
和「公婆」同居，但他們離開後尚恩在鬆一口氣的同時，又感覺有點
不捨。在處理沈茗信的事件時，高井夫婦幫忙他很多，有他們站在同一
陣線讓尚恩在輿論上增加一些優勢，儘管還是有不少人相信他用暴力強迫
沈茗信還賄賂法官。尚恩很久沒有被長輩關愛照拂的感覺，他從高井良
的口中所知的啟一郎和悅子，像是標準「上流階層」的人，但經過這次
事件和幾次深談，他感覺他們親近很多。
但尚恩卻隱約里歐因為這件事變得有些疏遠他。這陣子煩心事太多，
尚恩決定去附近散散心，帶著里歐。
在車子駛出社區時，埋伏在警衛室附近的記者湧上來，尚恩連忙放慢
速度以免撞到人。窗外快門不斷，里歐嚇得把臉埋到外套裡，不知如何
是好。見識到媒體的可怕，他不希望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高中生活受到
什麼影響。還有記者拍門要他們下車，一旁的警衛走上來幫忙，要他們
退後，但一時無法驅趕所有人。看到里歐害怕的樣子，尚恩怒意叢生。
他過去是一名軍人，退伍後是保鏢，然而卻總是保護不了心愛的人。
尚恩用力拍了幾下喇叭，圍繞在旁的記者發出抱怨聲摀著耳朵退開
幾步，他下車怒視著眾人。
「尚恩，沈茗信真的對你性騷擾嗎？」
「他真的對你下藥嗎？」
「你是不是搞混他跟高井良了？」
「車裡面是你的新歡嗎？」
尚恩費了很大勁才忍下揍人的衝動，「我不會回答任何問題，去找
我的律師。」
他和警衛一起趕走記者，回到車內駛離現場。
一路上，氣氛有些低迷，記者的出現讓兩人心情都不太好。這段時間
的紛紛擾擾讓里歐深刻感受到高井良的名氣以及號召力，就連悅子他們
口中「只是個紅不起來的小歌星」的沈茗信，在推特上也有兩三百萬人的
跟隨者，而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不，比普通人還不如，他是一個連長期
居留資格都沒有的難民。
光是待在那棟房子就讓他感到格格不入；牆上的照片、房間裡的擺設
和鋼琴，甚至一整棟房子都是由高井良出資建造設計的，處處可見他的
手筆。雖然高井夫婦對他很好，但他們一談起兒子時驕傲的表情，或尚恩
流露出眷戀的眼神，總令里歐感到黯然。他來自一個充滿戰亂的國家，
沒有這麼好的出身，不會任何才藝……他之前怎麼會這麼天真，認為尚恩
會看上自己呢？
「足球隊有人看到報紙，他們想問你還認識什麼明星，可不可以要到
簽名？」
尚恩聞言苦笑，「是有認識一些人，但我已經不想跟他們打交道了。」
里歐望向窗外，「為什麼，這樣不是很好嗎？可以認識名人，大家
都很羨慕你……」
「我對那些並不是很有興趣。」
尚恩回答完，車內又再度陷入沉默。低迷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他們進了
一間日式連鎖快餐店為止。他和里歐點了鮮蝦飯和牛丼套餐，配餐有
沙拉、蔬菜湯、汽水還有優格，十分豐富。在用餐過程兩人都放鬆下來，
尚恩曾經在哪聽說過，「吃飯就像一種治療儀式」這個說法，兩人從戰場
上的罐頭、療養院的健康排毒餐，到各種油膩的垃圾食物、牛排炸雞……
還有輪流或一起製作的各種料理，他忽然覺得和里歐同桌吃飯的次數說
不定多於高井良了。
尚恩看著男孩從一開始瘦弱、有些營養不良的樣子，變成一個健壯的
青少年，甚至還能在足球場上贏過比自己高大的同學，尚恩有些欣慰，
又有些感嘆，他第一次體會到這種心情，又想起之前跟悅子討論過的
話題。
「這個很好吃，」里歐用叉子勺起一口以醬汁聞名的牛肉飯，「感覺
可以自己做，醬油加點糖。」
「嗯。」
尚恩望著他，神情溫和。
注意到他的眼神，里歐莫名有些心慌，他避開視線，「等下要去
哪裡？」
「隨便走走，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里歐想起之前他們和法國士兵一起旅行時看到的海象沙灘，「這個
季節還有海象嗎？」
「去看看吧。」
於是他們又開到幾個月前來過的海灘，望著悠閒躺在沙灘上曬太陽的
動物，里歐感嘆，「同樣是動物，為什麼人類這麼複雜呢？」
尚恩默默贊同，「我最近在考慮搬家……」
「真的嗎？」里歐睜大眼，一臉難以置信。
尚恩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對，我想也許暫時離開那裡，換個地方
生活會比較好。你願意一起來嗎？」
「當然願意！」這個提議剛好符合里歐所想，他沒想到尚恩會願意
離開那個家。「但是你……沒關係嗎？」
里歐滿懷希望地想，這是不是代表尚恩願意從之前那段感情走出來了？
相對於容易振作的少年，滿面風霜的中年男人將手掌放在里歐後腦勺
上，默默眺望遠方，沒有回答。
他們又開了一段路，來到遊客較多的海灘。從午後散步到傍晚。在
超市挑保險套和潤滑液時里歐紅了臉，又抓了兩包洋芋片作為掩飾，然後
尚恩開車一間旅館過夜。他們選了一棟有著白色外牆、高達二十五層樓的
旅館，每間房都有外凸的陽台。一進大廳，處處都是綠色植物和木雕，
充滿東南亞度假風格。
晚飯後，尚恩和里歐坐在房間外的陽台，一邊聽著海浪聲一邊喝酒
聊天，十分愜意。
里歐試探地問：「如果要搬家的話，你想搬到哪裡？」
「其實我一直想住在海邊，只是良不喜歡，說海浪聲讓他睡不著覺。」
尚恩回答，「如果你上大學還願意住家裡，也許可以找離學校比較近的
地點。」
少年一愣，有種禮物從天而降的感覺，內心浸滿喜悅，「我想！
我想跟你一起住……」
尚恩側頭望他，在昏暗的燈光襯托下平時冷硬的表情顯得柔和許多。
他想著也許這樣平淡而普通的生活比較適合他和里歐，他們可以在大學
附近買間小公寓，不用像現在的房子這樣精緻華美，可以簡樸一點……
他握住男孩的手，用低沉的聲音開口：「里歐，我今年已經三十六
歲了，不但大了你將近二十歲，還沒有穩定工作，又結過婚。我是一個
無趣的人，之後你還會遇到很多人，也許會有你覺得不錯的對象……」
「不會的！」里歐急急打斷他，「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他低聲
說了一個字，是阿拉伯語『丈夫』的意思。
尚恩雖然聽不懂，但大致能猜到。
「我不打算再結婚了，但是……」
他的話被一陣尖銳的警鈴聲打斷，兩人面面相覷了將近兩秒，然後
尚恩起身動作。
「把外套穿上，重要東西帶著。」
「發生什麼事了？」
兩人穿上外套鞋子，尚恩把手機和行動電源等物品掃進背包，又從
冰箱抓了兩罐水，一邊回想剛才進房前觀察到的滅火器位置和逃生路線，
一邊打開房門。里歐緊隨在後，走廊上其他房客也探出頭來，有人還身穿
睡衣，左右張望，大家都一臉「發生什麼事」的表情。

推！巨巨最近好勤奮！

推!到底發生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