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有一點點隱晦的描述,算輔導級…嗎?
所以還是防個爆
天空很藍,是小指甲上脫落一半的指甲油的顏色。
所以,讓我們來接吻吧!踏著並不純熟的舞步吻我吧,用你長著薄繭的食指碰我的唇,冰涼的額頭抵著我的,在我眼中撒下金色亮粉吧,吻我吧。
允許我吻你,好嗎。
*
夏蟬唧唧,或許是入秋前最後一波嘈雜。接著便是國文課本中蕭瑟的秋,但在此之前依然有最後一堂游泳課。
「我以為你們今天要考游泳。」老師挑著眉站在講臺上看他,黑板上還留著來不及擦的古文註解,國文老師的撇捺帶一股其他科目無法企及的瀟灑。
「我上禮拜就考完了。」他聳肩。
「那你是不是應該去泳池邊自習?」
「你在趕我嗎?」他站了起來,「我知道你下一節沒課。」
穿著淺藍襯衫的人聳肩,一滴汗珠自鼻頭滑下,老師其實是容易流汗的類型,就算不是血氣方剛的少年了,依然有大汗淋漓的時候。
這微小的發現令他很滿足。
「你沒事為什麼去背我的課表。」
「我沒有背,只是看了一眼。」
老師笑了,「資優生的記憶力就是用在這種地方?」
他們似乎常常互相露出那種不置可否的笑容,課本說這個叫做文人相輕,但他知道,有時候就只是純粹不想承認自己的每一處都被摸透。
十八班的教室被發配邊疆,和其他班級隔了整整一道迴廊,這是學校建築規劃上的漏洞,卻並不是什麼缺陷。完全方便了他蹲在老師跟前的慾望,老師還殘留粉筆灰的手揪住他頭髮,待會兒他就會像是有頭皮屑的中年大叔一樣,但他並不介意,因為老師的另外一隻手握成拳,小小的犬齒啃住食指指節,只為了堵住其實除他以外沒有其他人會發現的喘息。
他偶爾會抑制不住想要粗暴的衝動,橫流在青少年血液中的叛逆在作祟,明年才要滿十八的他其實不太懂何謂佔有,只擁有本能與衝動。然而,直到最後與最後,他依然是那個小心翼翼的,略帶靦腆卻又狂傲的少年,其實他和講臺下每個學生一樣,也就是個乖乖紮好制服下擺的孩子。
現在他已經能感受到口中吞吐的東西細微的顫動,就算不用看見老師的臉,也能判斷對方的表情,但他依然想看,所以他抬頭,看著再一滴汗水順著對方頸線滑進衣領。
那是被單一種壓力給綁架的考生,微不足道的小小獎勵。
*
他被說了,最近看起來很疲憊。
他是。
因為大人其實並不真的是那種游刃有餘的角色。
身為一個流浪教師,下學期他就要輾轉到另一所學校,一所全是女生的,位在真正的大都市的學校。
曾經有過那種都市傳說,女校對於年輕男老師的審核標準更為嚴格,但總之他被錄用了,事實上,對他來說男學生身上的熱度其實比女學生的竊笑更可怕。
夏天是真的要結束了,他的學生翹了最後一堂游泳課,這學生曾經趁著他睡著,在他左手小指塗上的藍色指甲油也剝落得差不多,看起來像是海洋的碎片一樣。
如果連海洋這樣無垠的事物也能破碎,那大概沒有什麼是拼得回來的。
他難道沒有說過其實他不喜歡藍色嗎,他喜歡的是黑色,塗在手指上會顯得過分叛逆的黑色。
台灣的南部沒有秋天,但他還是在蟬聲停止的那天換上長袖襯衫。他是容易出汗的類型,汗濕的襯衫黏貼在背部的感覺並不舒服,但是利用這種方式紀念時節令他安心。這提醒他現在確實是秋天的事實,秋天過了會有冬天,然後他會離開這裡。
離開充滿汗水的南部學校,離開一個不放開他的學生。
他的學生知道他會離開,只是誰都不拿這件事當話題,他知道那是一個早熟的孩子,就和曾經還未滿十八歲的他自己一樣。
纖細敏感又驕傲自滿的年紀。
「今天不補習?」放學時,他刻意拖了半小時,直到辦公室真的沒有什麼事能做才出去,卻依然看到熟悉的身影靠在他的摩托車旁邊。
「翹了。」
「我以為你的數學非常需要補救。」就像那個人看了他的課表一樣,他也記住對方放學後的行程。
「從來沒有那回事。」學生聳肩。
聳肩的習慣本來是屬於他的,但稍稍較他寬厚,而且尚在發育中的那雙肩膀卻更適合這個動作。
「那走吧。」他發動機車,等對方跨坐上來。
對方卻遲遲沒有動作。
「不來嗎?」
「去哪?」比他高大的男學生歪著頭看他,那副模樣依然是個孩子,語氣裡卻有令他後怕的冷然。
「我家啊。」他希望自己成功地笑了,「難不成我現在該去做家訪?」
「我爸不在,去出差。」
他應該知道,這句話所隱含的,並不是他可以接收的訊息,但他依然動搖了。
這樣很荒唐。他告訴自己,卻無法阻止自己騎向自己家的反方向。
扶在他腰際的手掌微溫,或許還帶著一點點忐忑的汗跡,然而身為一個奔三的大人,他真的沒有比身後人更多的餘裕。
他用力握緊了龍頭。
*
「我喜歡那個色號,藍色的那隻。」
「欸,那個太亮了吧。」
「但是很可愛嘛。」
走廊上,女學生的對話令他震了一下。
藍色是一種開朗得叫人害怕的顏色。
現在的學生已經百無禁忌了,就算擦著指甲油上學也不構成被刁難的理由。
他去過他家裡兩次,第一次,對方趁著他睡著,偷了姐姐的指甲油擦在他左手小指上,他並沒有生氣,不過是小孩子不知所謂的惡作劇,他甚至一次也沒有提起,任著顏色漸漸剝落,現在他有點後悔,或許他當初該問點什麼的。他可以問嗎。
第二次拜訪,他們什麼都沒做,結束吧,他說,騎著機車離開時背後空蕩蕩的,晚風灌進襯衫鼓成一球。
靜悄悄地結束了,就像那一年忽然不再鳴叫的蟬。
季節忽然就斷了頭,誰也無力去抓住。
對於他的告別,對方臉上不泛漣漪,他思考過的各種劇本和台詞通通沒有派上用場,但這其實也在他的預料之內。
「老師,」比他高的孩子這麼叫他,「我可以吻你嗎。」
然後他才發現,這是他們第一次接吻。
*
「老師,我們要揪飲料你要不要跟?」女學生蹦蹦跳跳湊上來,他笑著擺擺手,脖子上實習老師的吊牌讓他更容易融入學生們的生活。
在此之前他幾乎要忘記高中是一個活力充沛的地方,印象裡,高中生涯一頁一頁印在了參考書上,磅數最低的紙張寫著一成不變的公式,他在某一頁插入了最珍惜的書籤,但隨著大考結束,隨著進入大學,參考書束之高閣,他依然記得有一張重要的書籤夾在裡頭,卻如何不會去翻開了。
所以當他聽到實習學校的名字時,那本書又嘩啦嘩啦地翻到最準確的一頁,提醒他某個人,提醒他那個人在告別之後去了哪裡。
當他自己也站上講台,才發現那真的只是一個十公分高的視覺差,製造了物理差距,卻不能讓人從化學反應上變得高大。所以就算站了上去依然會有死角,死角令人不安,就好像那隻被擦上天藍色的小指甲旁小小的倒刺。
那個人的手長著薄薄筆繭,因為長年握粉筆,似乎總有一層洗不乾淨的灰,連帶他整個人也都模模糊糊起來。現在開始,他總有一天也要擁有那樣的一雙手了,他想,像曾經那個他喊老師的人,像今早實習老師會議時與他擦身而過打了個親切而疏離的招呼的人。
他抱著一疊課本走回自己的座位,隔著兩個腦袋,他熟悉的那顆腦袋若隱若現,他灌了一口水,下意識撥頭髮。
「老師,關於今天早上說的課程規劃,我這裡有點疑問……」他猜這樣的開頭不會太壞,他早上看到過,老師的馬克杯不是他向來喜歡的黑色,是藍色的,天空的顏色。
那張還壓在國文參考書裡的書籤,他想,是時候抽出來了。
——
稍微無厘頭的碎碎念收這裡
很喜歡日文「さあ、xxしよう」的句式,但是翻成中文如果直接說「來!接吻吧!」總有種很蠢的感覺wwwwwww
有點「來!正面上我!(不對」這種…呃慷慨激昂的味道
所以還是退而求次放棄了斷句,但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唸さあ、キスしよう
還有,雖然很莫名,但是一直覺得來接吻吧=我喜歡你,來跳舞吧=我愛你,至於為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