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魚腦,魚湯越喝越順口,世子一連吃了三碗,還不覺得飽。
李公公提醒世子,「白廚的剁椒魚頭,您還沒嚐過呢!世子爺想要配玉米餅,還是我另外
盛碗飯來?」
世子意猶未盡地用濕布巾擦擦嘴角,「李公公,你多盛一碗飯來吧!北方的玉米餅和江南
的白米飯,我兩樣都試試。」
李公公分盛了剁椒魚頭的兩瓣臉頰肉,搭配上一碗火腿冬筍豆腐湯,一張青花小碟子裡盛
了吸飽魚湯精華的玉米餅,以及一碗白飯。
圍觀者對李公公的細心服侍,無不暗中讚嘆,難怪朝野傳聞,世子爺須臾離不開李公公,
離了李公公,連飯都吃不下。
世子吃著火辣鮮香的魚肉,配著玉米餅,經過燒炙的烈酒只餘酒香,而沒有嗆喉的刺激味
,這道料理放了很多辣椒,卻意外地順口。這一次,世子吃得斯文多了,把盛裝在他面前
的菜餚都吃盡了。
隨身的侍者送上濕手巾和清茶,世子稍稍整理一下儀容,便大聲宣佈,「這一次的鬥廚,
是劉廚贏了!本世子輸得心服口服!李公公,你把庶務打點一下,我們今晚就離開金陵!
」
當著所有公證人的面,世子直爽地承認鬥廚輸了!現場響起一陣如雷的喝采聲,有為劉廚
的勝利叫好,也有為白廚感到可惜的。
喧嘩聲稍停後,白玉卿大膽上前一步,「敢問世子,在下是哪一步做錯了,讓精雕細琢的
鴛鴦剁椒魚頭輸給了狂野粗放的砂鍋魚頭豆腐煲?」
「怎麼,你不服氣?」世子昂起頭來,睥睨白玉卿,「實話說了吧!你用了最好的金華火
腿、最新鮮的冬筍、還有極逞刀藝的魚腦湯,本世子吃起來都帶著一股豬肉的濃香,魚肉
雖不腥也不鮮,事實上,哪怕是口感最好的臉頰肉,也沒有任何魚的味道……」
白玉卿恍然大悟。儘管他把味道往鮮鹹香辣的方向做,但是菜餚裡鮮味的來源,幾乎全是
來自豬肉的加工品,他連蒸魚都裹上了豬網油……
「這道料理,應該叫豬肉鮮筍湯啊!」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小池向世子做了個揖,「感謝世子抬愛。」
世子換上一張和藹的表情,「今日對舫主和劉廚多有得罪,還望你們兩位大人有大量,別
同本世子一般見識。敢問劉廚,鳙魚這種下等雜魚,怎麼能夠既熬出魚鮮味,又沒有絲毫
土味?鎮國公府的廚師不下三十人,本世子的隨身廚師──白廚也是手藝精湛,本世子竟
從未嚐過土魚也有如此鮮美滋味!」
小池笑道,「世子爺往常吃慣了高級料理,偶爾嚐到下等魚的美味,便驚為天人罷了!實
際上,下等魚的料理法大同小異,極力去除腥味,保留原味。這道砂鍋魚頭原是碼頭工人
吃的,歷史有數百年之久。
依照傳統,高湯要用剃光生肉的雞骨架和敲裂的豬大骨熬出湯底,由於缺乏雞豬油脂,並
不會壓住魚的鮮味。而我在煸香調料的時候用了豬油,湯底便不宜再用豬大骨,所以我改
用蔬菜魚骨熬出湯底,用魚肚肉切片,補充油脂。」
世子幾乎已經折服在這樣一道碼頭工人的粗食下了,「既然我不能再踏入金陵一步,可否
請劉廚隨我入上京,本世子保舉你做鎮國公府的一等大廚。」
小池嚇得幾乎從甲板上跳到長江裡。
秦暮河臉色驟變,駱青嵐又笑著出來打圓場。
「世子爺不從我這兒帶一個人走,總是不願意罷休嗎?金陵人既然如此討世子爺喜歡,世
子爺又何必仗勢欺人,把金陵人都欺壓得狠了呢?」
小池順著青嵐的話,「小人出身金陵,不願意離開家鄉,到天子輦下的上京討生活,還望
世子爺高抬貴手,饒了小人……」
世子看了看笑裡藏刀的駱青嵐,又看了看冷面森然的秦暮河,知道事已不可強也,便息了
網羅小池到帳下的心思。
「好吧!李公公,白廚,我們走……」
世子一語未完,白玉卿卻忽然雙膝跪地,向世子一拜。
「啟稟世子爺,小人學藝不精,輸了比賽,在此向世子爺拜別。」
李公公急著要將白玉卿拉起,「這怎麼使得,勝敗乃兵家常事,世子並沒有責怪於你,怎
麼說不幹了就不幹了呢?」
白玉卿雖然立起,卻不改其志,「小人並不是鎮國公府的家奴,鎮國公府裡廚師人數沒有
五十,也有三十,要再遴選一位貼身廚師,並不困難。」他轉頭望向小池,「但是今日若
是當面錯過明師,以後要再尋一個磨練廚藝的好去處,卻是極難了!」
眾目睽睽之下,白玉卿邁開大步,走到小池面前跪下,「眾位賢達在此,請為白玉卿作證
。白玉卿今日拜劉廚為師,磨練廚藝,如有欺師滅祖,天誅地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