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想看就寫了。
〈上海與他的三個男朋友〉
1
　　無浪：一槍，在嗎？
　　一槍穿雲：嗯。
　　無浪：我室友說想下本，就我們仨，要來嗎？
　　一槍穿雲：治療？
　　無浪：五人小本而已，有你在，不需要治療吧。
　　一槍穿雲：還有你。
　　無浪：哈哈，什麼時候你也學會撩人了？快上線，副本門口等你。
　　一槍穿雲：好。
2
　　出副本的時候剛過午夜十二點，江波濤伸了個懶腰，轉過椅子看許斌折騰他編輯
器裡那堆材料，一面盾被拆成好幾個部件，熔掉離火水晶壓成板狀，再把一塊盾面拉
出來比著打磨。
　　「這真的不會一砍就碎？」江波濤湊上去，看著螢幕上透明紅色的水晶板取笑他
，「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盾面用水晶，好歹用個金屬材質。」
　　「你這就不對了，怎麼能用常識看待榮耀的素材和裝備。」許斌說，「說不準有
奇效，弄出來耐久兩百。」
　　「哇，這麼厲害，那裝備大師也給我弄把耐久兩百的短劍唄。」江波濤翻了個白
眼，口氣十分敷衍。
　　「好了好了，你還不知道我自製武器是什麼水平。」
　　「不壞掉或扣屬性就叫成功的水平吧，快，回遊戲裡試試。」
　　「好說先讓我把盾組回去，急什麼你。」
　　把磨好的盾面歸位，組上固定的鉚釘型部件和邊框，許斌關上編輯器，在副本出
口就地擺出那面挺漂亮的水晶盾晃了晃，沒散，再看屬性，耐久比升級前減了五。
　　這回江波濤沒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說哈哈哈果真是你的水平，中看不中用
，招致對方好幾個瞬發的毛栗子攻擊。
　　「猜得很準啊，怎不去天橋底下擺攤你！」
　　許斌好氣又好笑，抓住機會掐住江波濤的臉，爆手速就是一陣胡亂擠壓，諒是漢
子如江波濤也受不住這種攻擊，連忙低聲討饒。
　　「下回我不說話就是。」好容易恢復自由，他轉回自己桌前一照鏡子，得，臉頰
整片紅紅的手指印，「斌啊，你要不要這麼狠，我還要見人呢。」
　　「你什麼時候開始在意這個了。」那頭才消停，這回輪到許斌貧了，「要和你那
小男朋友視訊啊？」
　　「誰我小男朋友？」
　　「剛一起下本那個？」
　　江波濤差點沒把鏡子砸了，「一槍怎麼就我男朋友了，本名不知道照片也沒換過
，這都能玩網戀，還不知道你這麼開放。」
　　許斌兩手一攤，「誰讓我有個認識一週就出櫃的室友，開放是遲早的事。」
　　「總之不是。」
　　「我看就是。聽說他們公會要拉他組隊得天時地利人和，你這呢，QQ號都加上了
，下本一喊就到材料不要，專門給你打下手，嘖嘖，厲害了我們濤。」許斌說著，朝
他打了個響舌。
　　「行行，隨你編故事吧，我工作了。」
　　強行結束話題，江波濤拉過鼠標鍵盤，退了遊戲，打開工作用的文件檔敲起字，
卻是捨不得關掉那個偶爾亮起的QQ視窗。
　　小男朋友嗎，江波濤紅著耳朵想，說不準還真的有點像？
3
　　一槍穿雲：睡？
　　配了張躺床熄燈的圖。
　　無浪：差不多，這次要求最少三千，現在兩千七百七了。
　　一槍穿雲：嗯。
　　這次是搗蒜式點頭表情包，江波濤笑了笑，迅速回了下一句。
　　無浪：你呢，仗著明天沒課又打算熬整夜了？
　　一槍穿雲：呵呵。
　　無浪：這樣可不好，不如這樣，等我寫完你也一起去睡？
　　一槍穿雲：好。
　　敲出這個好字後，那端就真的安靜不說話了──雖然一直都不太多話，閒聊有百
分之九十的時間都是圖包──但江波濤知道對方還在，可能回遊戲打兩局競技場、可
能找一部動畫放，總之是在的。
　　江波濤，男，二十四歲，本職是研究生，兼職是個打字的，替各種雜誌專欄填版
面。從知性小短文到美食推薦、新款遊戲短評，他什麼都寫，普普通通不顯個人風格
就是他的風格。
　　許斌曾經開玩笑地說：濤啊你該去當影子作者，暴露率肯定極低，妥妥的代筆界
最佳模範。
　　江波濤的答案是轉頭給他一個大白眼。隨便寫點東西只是種生活調劑，和打遊戲
差不多意思，要認真寫，那還不如去寫論文求畢業好吧。
　　不過最近倒是寫得挺認真。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江波濤一面敲字一面回想，大概
，是在那篇美食邀稿之後？
　　那是地區雜誌的小特刊，他一直沒個滿意的主題，只決定了要寫街邊小食，後來
才想到前陣子不是和本科同學去了趟上海嗎？怎麼就沒想到，忙傻了這是。特喜歡炸
物的江波濤最後交了篇油墩子特刊，附上麵糊調味、蘿蔔絲還是薺菜、肉或蝦子數量
的比較表格，看來還挺有一回事。
　　稿子交出去後他就一頭栽進期中考的魔鬼日程，什麼時候刊出來的也沒去注意，
反正錢領了，被給差評頂多沒下一篇的約，多大事兒。
　　最後一科考完那天江波濤眼下已經青了兩片，原本想直接躺床補眠，卻被許斌逮
著了拉他下本。睏得要命的他打算開場直衝上去給怪打死，結果一看，二十人本，這
貨掐準了自己不願意禍害團隊的性格，江波濤無奈，也只能咬牙打完，看都沒看爆出
來什麼裝，人往床一倒就睡得昏天黑地。
　　再醒來已經是下午。許斌出門打工去了，大概良心發現，在他桌上留了似乎是午
飯的玩意。
　　燒餅配咖啡？這什麼組合啊。江波濤看著紙袋裡的東西，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
進浴室抹把了臉，他回桌前咬著燒餅打開電腦，一條QQ訊息彈上。
　　一槍穿雲：好吃。
　　一槍穿雲：[照片][照片]
　　照片上的炸麵餅有些眼熟，還沒等江波濤反應過來，又一條訊息。
　　一槍穿雲：你沒亂寫。
　　是那篇邀稿。江波濤想起來了，雖然最地道的油墩子麵糊是拌蘿蔔切絲和河蝦，
但這個薺菜的特別好吃，他饞了兩個，連寫稿都特別花篇幅寫。他訝異地敲了字過去。
　　無浪：你特地去的？我那篇寫好幾攤呢，該不會都去過了？
　　一槍穿雲：嗯。
　　江波濤愣了愣，他知道是一槍是上海人，也在讀研，課少一些的話確實不會太忙
，但那些攤也不是都在方便去的地方、又沒招牌──好吧，扯一堆不著四六的，不就
是在意他的理由嗎。
　　說了是看自己寫的稿才去的。
　　自那之後他寫稿的態度端正不少。許斌給他的轉變寫了副對聯：有錢能使鬼推磨
，戀愛能使人酸臭，橫批：心術不正。
　　要換成許斌或其他的誰誰，江波濤才不會起這種心思，只覺得那幾個哥八成是拍
了照要來調戲他一聲大作家。但一槍穿雲不會，因為實在太彆扭說話，句子又短，基
本連逗點都不必打的那種短，反而只挑真心想說的話說，在這件事的理解上，他還是
挺有自信的。
　　一次許斌看著他們聊天紀錄感嘆：濤啊你什麼時候讀的心理本科？圖包比打字還
多，這你都能聊下去，嘖嘖，那什麼的力量真強。
　　這話當然是誇張了，別的不說，他就從沒讀過許斌的眼神。雖然可能是因為他一
點兒不愛許斌。
4
　　怎麼明白一槍穿雲的意思，這問題在他們那個叫幫幫團的榮耀副本群裡被提過很
多次，江波濤有個萬金油式的回答：因為我認識他認識得早呀。
　　但實話是，他自己也答不上來。
　　他倆的認識和千萬網友一樣平凡，遊戲中碰巧組了隊，一柄短劍兩把槍完爆BOSS，
就是這麼土的認識方法。
　　野團卻能打出這麼順利的配合，江波濤頓時想好好認識一下這位高端的神槍玩家
了。但一看聊天室，空空蕩蕩的，一槍穿雲從不主動求支援，都要其他人自己抓準空
檔補刀；刷完本問他還下嗎加好友嗎明天能上線嗎，也只回了嗯和好和不行，氣氛實
在是冷，於是副本次數用完大家也就散了。
　　也不知怎麼的，江波濤直覺這人不是冷淡，大概是懶或其他原因不想打字，便隨
口說了句換QQ號不？QQ能貼圖，你不打字也行。
　　結果幾乎是同時就收到了一串號碼。
　　之後便是他說，對方主要用圖包表情包、偶爾打字。別人看來不可思議的對話模
式，他卻從不覺得不自在，像和一個安靜的人共乘電梯，卻不會焦慮地瞟自己的腳尖
或反覆戳樓層的按鈕，總之，相處起來很舒服。
　　反正就是電波對上了。某一次在許斌的死纏爛打之下，他給出了這個和怪力亂神
相去無幾的結論。
　　哦。許斌白他一眼，說厲害了，不是普通強而且還看得到粉紅色的電波我也是第
一次見。
　　正端起杯子喝水的江波濤沒忍住，噴了他一臉，然後下定決心再不和室友討論這
問題。有時間他寧願去和一槍穿雲聊兩句，雖然他老不說話，但每次聊都挺愉快──
　　我去，還真的有點粉紅色。
　　肯定是一槍穿雲太會聊天的關係。
　　雖然嘴上不認，江波濤卻也沒否認自己可能喜歡一槍穿雲，這年代，搞網戀不稀
奇，也沒什麼不好，呃，好吧，一個孤寡的gay不知道對方圓的扁的直的彎的就玩單
戀，可能有點不好。
　　但江波濤直覺，解決這件事不會太困難，聊天窗裡他說得多、透漏的自然也多，
概括地說，就是他回撩了，而一槍穿雲應該不是個遲鈍的人。要難也只在第一步，搭
話和交往都一樣，先套話摸清對方接不接受和個男人處，接受，那後面就簡單得多。
　　看來是時候把表白這事提上日程了，江波濤想，畢竟，他是真的挺喜歡這個不愛
說話的上海朋友。
　　如果是男朋友那就更好了。
5
　　列車滑進上海站，江波濤從座位上起身，伸個懶腰，又捏了捏肩頸，才提起旅行
袋走下車。
　　明明印象中的高鐵座位挺舒適，現在卻有種身體要散架的感覺，運動量真的重要
啊，江波濤想，十八九歲時連熬兩天都還精神抖擻，考完研後能坐不站能躺不坐的，
體力果然不行了。
　　「體力不行，那我倆現在是要幹什麼來著？」于鋒問。
　　「來玩唄。」江波濤朝他眨眼，「一趟車過來是累，想到是為了研討會來的就更
累，不放鬆放鬆怎麼行。」說著穿過坊門，右拐進了弄堂小巷。
　　「早該知道你說要提前一天來是為這個。」看著晃眼的霓虹燈火，于鋒一面感嘆
，一面快步跟上。
　　晚十點了，田子坊的人潮卻不見少，錯身而過的人都沾著一種氣味，一支名為不
夜城的香水，混合了咖啡、菸草和雞尾酒的味道。
　　一個很精緻、很講究美的地方，又因為太多物質上的美而顯得世俗，可以單純的
快樂，卻又有更多淺薄的委靡。于鋒看著走在前頭的江波濤，覺得自己似乎該說些什
麼，但直到被拉進一間小酒吧都沒能開口。
　　「兩杯特調。」江波濤選了吧台的位置，連于鋒的那杯一起要了，順便拋去了若
有似無的一個眼神。
　　「我說你──」
　　「得。」他笑了笑，「你那點小九九就別說出來了，我沒那意思，就只是想挑個
不尷尬的地方喝兩杯而已。」
　　你不尷尬我尷尬啊，那搖酒的小伙表情露骨得都辣我眼睛了，要現在去外面抽根
菸再回來，你大概已經被拉進廁所辦了好吧。于鋒忍不住白眼，「確定是喝兩杯不是
撩兩把？」
　　「其實你想說艹兩把吧，原來在你心中我是這樣的？」江波濤笑，「撩人可不是
我的專長，再說這不有你在，不擔心。」
　　「別想要我演你對象，我拒絕。」于鋒沒好氣地擰他大腿一把，「拉一直男來Gay
Bar你良心不疼？再說怎不找老許。」
　　「哈哈，你比較靠譜啊。」而且比許斌好騙。
　　如果法華鎮是汗水淋漓的激情，田子坊就是衝突的溫存，酒吧白天是文藝浪漫的
咖啡館，一到夜晚，就聚集起了欲望和豐滿的寂寞。
　　不過江波濤並不打算玩紙醉金迷的遊戲，他沒一擲千金的本事，也不喜歡買來的
豔遇，今天是真打算喝兩杯放鬆而已。隨性和放蕩到底是不一樣的，他明白于鋒想的
什麼，哎，這哥就是心思特多又彆扭開口，會不會想找人睡的問題許斌早問過了。
　　「好了好了別擺臉色，瞎想什麼。」他伸長手和于鋒碰了酒杯，「我最近還想著
和人表白呢，正經的，但就是擔心他反感，煩惱得都睡不好了，正好有機會出來逃避
一晚上你也不肯陪。」
　　「沒不陪，只是你不能挑個普通一些的地點嗎。」于鋒無奈。
　　「沒人規定直的不能來啊，而且你看。」江波濤轉身朝舞台揚了揚下巴，工作人
員打開聚光燈，音響嗡地一聲，台前的人開始鼓掌吹口哨兒，「今晚有現場表演，聽
說唱得不錯，就當來聽一場live，怎麼樣？」
　　于鋒不知道他的話有幾分真，他倆聊天的時候他說少聽多，可到最後卻是他被江
波濤給摸了透。這人對情緒太有天分，讀別人、藏自己，如果他想這麼做，那基本是
沒法破解的。
　　所以後來他索性不問不猜，當個安靜的聽眾，特別是談起性向和感情事的時候。
畢竟他不是感情專家，而江波濤也沒有對他一個直男說謊的必要。
　　濤他其實沒表面上那麼放得開，怕人不認同啊，一旦有在意的點就開始東閃西躲
了。你就隨他，倔過頭哭出來再拍拍他就成。許斌曾私底下這麼告訴他。
　　于鋒覺得許斌說得挺對。於是他聳聳肩，和服務員要了道下酒菜陪他一起看舞台
，沒再多說什麼。
6
　　「喂喂，說好了咱就是看看live，你眼神怎麼回事？」
　　「我什麼眼神？」
　　「想上去摸人兩把再啵兒一口的眼神。」于鋒說，「用文化人的說法就是色欲薰
心。」
　　「比我想的好點，我以為你會說春心蕩漾。」
　　「那太低俗了。」于鋒斜眼看他，意味深長，「江波濤我對你太失望了，只知道
看臉看身材，膚淺。」
　　「誰認識人不先從臉看起，難不成你挑小黃片不看主演的嗎。」江波濤笑瞇瞇地
反擊，不理會于鋒一臉的憋屈，又把視線轉回台上，「你覺得我等等請他喝一杯如何
，有沒有機會。」
　　「我怎麼知道，再說，你就這麼有信心他接受男的和他搭訕，小心把人給嚇跑。」
　　「這可是Gay Bar，不接受還來這唱，他要是受虐癖的話才有可能吧。」
　　吧檯旁，兩個損友忙著亂聊天的時候，台上的人已經又唱完了一首。
　　是一首英文的情歌，溫潤的中低音不比嘶啞著吼出搖滾那麼熱血澎湃，卻很迷人
，結束之後尤其令人捨不得。和弦的尾音還搖晃著沒停，離舞台近的人按捺不住喊了
安可，坐得遠一些的人也吹起了口哨。
　　誠意呢，誠意！吉他手踩在舞台邊，說我們KAI好不容易有時間來這唱一次，怎
麼可以空手喊安可，你們這群都太不夠意思了。
　　樂隊一個個都跟著鬧起來，台上台下笑成一片，身為主角的青年卻只是站在那，
有些靦腆地笑了笑，拉下掛在頸子上的圍巾抹掉沿著鬢角滴下的汗水。
　　「真受歡迎，現在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這樣的？長得帥加上一臉單純，特別有安
全感。」于鋒感嘆了一句，轉頭卻發現江波濤跳下高腳椅，接過吧檯推來的一杯啤酒
，「你這是──」
　　「誠意呀。」江波濤朝他眨眨眼，「也不一定要做什麼，有機會就試試，不虧的。」
　　莫名被撩一把的于鋒瞬間懵了，再回過神，就見到應該只是來喝兩杯的傢伙慵懶
地倚在舞台邊，遞上那杯啤酒。
　　周圍的氣氛瞬間爆了。
　　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群眾在起鬨，抱一個啵兒一口在一起，喊得可歡，舞台上的
正主紅著臉，手腳都不知怎麼擺的樣子，最後是被樂隊的推上去接那杯酒，一口一個
勸要他乾杯。
　　江波濤倒是沒跟著欺侮他，只笑著問了句，「這樣夠誠意了嗎？」
　　那張好看的臉似乎更紅了些，也不知是醉了或別的什麼。青年用一雙溼潤的黑眼
睛看著他，半晌後用很小很小的幅度點了頭。
　　「那，能唱一首嗎？」江波濤又問。
　　這次青年沒有猶豫了，他伸出食指比了個一。
　　「好，一首。」他說。
7
　　啤酒、他倆的調酒和下酒菜，最後都是江波濤結的帳。
　　走出酒吧，于鋒沒來得及說話，江波濤已經拉著青年上了出租車。
　　「你早點回去休息唄，明早見。」他說。
　　而坐在靠另一側窗的青年似乎也朝他點了點頭。車裡太昏暗，于鋒只能隱約看見
那張側臉，微翹的唇、直鼻梁、長睫毛，像默片裡最好看的一幕特寫。
　　他們半點兒不像剛在酒吧勾搭上的，太自然，太坦蕩蕩，以至於他原本想好的見
色忘友一類的詞突然就說不出口了，只能看江波濤搖搖手，關上車門，往不夜城更深
的夜裡開去。
　　根本預謀吧，走出來的時候車都停門口了，也不知他怎麼有空叫車，不都顧著說
話嗎？那人根本說不到十個字，還都是嗯和好。
　　看著漸漸模糊的車後燈，于鋒想，如果唱歌的青年是太好撩，那自己便是太好說
話，大半夜被見色忘友的朋友扔街上還沒脾氣，什麼出息。他一面嘆氣，一面認份地
摸出手機，點開了打車軟件。
8
　　麵館挺小的一間，桌子也不大，江波濤和青年面對面，兩雙腿在桌下各自找了位
，偶爾挪一下就碰上對方的。
　　沒辦法，畢竟默契還說不上好，更準確的說法是，他們根本不熟，江波濤笑著想
，熟的話自己又怎麼會意外他的選擇呢。
　　車開出去的時候青年報上了一個路名。同音字太多，江波濤的腦海浮出一組又一
組的詞，到最後，卻只剩下他聲音很好聽這一個念頭。
　　青年不愛說話，除了答應再唱一首之外便是報這路名了。短短三五字，有一種特
別的、屬於他的節奏，溫潤柔軟，和唱歌時又不大一樣。他沒問他這是不是上海腔，
同樣的話，十個人來說是十種樣子，聽的人怎麼想又是別的樣子，對江波濤來說，這
就是理想的吳儂軟語了。
　　不過他真沒猜到，在酒吧唱歌的一個好看的男人，接受另一個上酒吧的男人的邀
請，在出租車裡交換了彼此隱約的香水味，最後竟然是進了這樣一間滬上小麵館。
　　兩碗麵端上來，熟嫩的燜肉冒出油花，濃濁的湯晶晶亮亮，江波濤用手機拍了兩
張發給于鋒：今晚和老上海的豔遇，看著味道不錯。
　　于鋒：言情小說寫多了這是？你目標呢？
　　江波濤忍不住笑，收起手機，給自己和青年拆了筷子，看對面的人挾起麵條吹氣
，突然覺得比起賓館內的那些情事，在麵館來一場柏拉圖式的豔遇似乎也挺好。
　　「剛還沒說說我自己──嗯，就叫我江吧，你呢？」他支著下巴問。
　　青年思考了一會兒，「KAI。」
　　「你在酒吧唱歌用的名字？」見他點頭，江波濤歪了歪頭，說：「沒不好，不過
叫起來總覺得有點彆扭。」談公事似的，現在的公司總要人取英文名。
　　「……周。」
　　「那，小周？」
　　「嗯。」
　　「先吃吧，聞著好香，糊了就可惜了。」
　　大概是自己吃得最不專心的一頓夜宵，隔著麵湯冒上來的溫熱的霧，江波濤看著
青年骨節分明的手，發現濃鮮的湯都索然無味了起來。
　　一見鍾情這種事沒可能，曾經江波濤也是這麼認為的，然而現在他想，那或許是
因為大多數人都沒遇見過真正的天雷地火。因為全世界都在說談情需要理智，以至人
們漸漸於沒機會當個傻叉。
　　這人長得好看，會唱歌，說話柔軟。只這樣就說喜歡是有些不可思議，但想一想
，以前的男孩子不也是見人家一面，就每天抱著吉他給人唱歌嗎。
　　不管開始得怎樣純情，反正是求一場七情六欲。
　　「我們這樣從吃飯開始是不是太老套了。」江波濤突然問，「你是不是覺得老方
法才是真正的驚喜？」
　　「沒有。」
　　「那不然你說，為什麼帶我來吃夜宵而不是開房？」
　　「……」青年的臉微微一紅，「我餓了。」
　　江波濤愣住，接著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青年有些不知所措，抿了下嘴唇又說了句
：是真的，沒吃晚飯。語氣很委屈，再配上那雙溼亮的眼睛和長睫毛，莫名有些可憐。
　　可憐得江波濤就這麼鬼使神差地信了他。
　　「那，吃完後去哪走走？」上海是不缺燈火和娛樂的，二十四小時都是，值得他
們花上一整個長夜。
　　「回家。」
　　「嗯？」江波濤以為自己聽錯了。
　　結果青年只是又說了一次，「回家。」
　　「這就回家了？」
　　「明天有事。」
　　「你不是吧。」江波濤哭笑不得，「撩了就跑，要遇上脾氣差的可能會被打一頓
啊。」說著作勢拍他的額頭。
　　「所以。」青年看他，「你也打我嗎？」
　　「怕是打不過。」這是實話，以身高和體格來看他一點優勢都沒有，「可我本來
想這晚上都和你待一起的，什麼心裡準備都做了，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對不起。」
　　就這麼道歉也太單純。江波濤腦裡迸出了可愛兩個字，忍不住起了欺侮他的念頭
，「道歉有什麼用，哎，真是。」
　　「那……」猶豫半晌，青年有些遲疑地開口，「明天晚上？」
　　「很可惜，明天晚上我有事，你沒機會賠罪了。」
　　他一面說，一面托著臉看向他。青年坐得直直的，垂著視線，像個犯錯的學生等
老師發落。
　　果然很可愛，江波濤樂了，於是他故意不往下說，就看他在那兒手足無措地折騰
自己的指尖，好半天才捨得給他解套，「不然這樣，來換個微信，我後天回去前你再
和我吃個飯，我就原諒你？」
　　青年立刻抬起了臉，被救贖了一樣，眼神閃閃發光，「好。」
9
　　講堂裡坐滿了人，江波濤選的座位在中偏左，不頂積極又不太懶散，最普通的位
置，然後摸出手機打開微信。
　　早一些到的于鋒坐得挺靠前，正想問昨晚沒風流成功的損友到沒到，口袋裡的手
機突然狂振，以為是電話的他小跑到走廊，拿出來一看，微信上四十多條未讀，全是
江波濤傳的。
　　四十多個不同的「你人在哪」表情包。
　　于鋒無言，一面轉身往場內走，一面飛速打字譴責這種無聊行為。
　　Jiang：不就是問問你在哪。
　　Yu Feng：那也用不著傳四十多個。
　　Jiang：是你不看螢幕就往外走的，這鍋我不揹。好了別坐那麼靠前，來我這唄，
不也是替你老師出席嗎，別什麼事都這麼認真，多累啊你。
　　于鋒說不過他，回座位收拾了包抓著筆記本坐到他旁邊，「這樣行了吧，我看就
是要抄我記錄的，讓你藉口那麼多。」他斜他一眼，掀開筆記本繼續敲字。
　　「還沒開講就寫這麼多了，都是些什麼，借我瞧瞧。」
　　「滾你的。」
　　「我說，今天這研討會和你題目嚴格說起來沒關聯吧，這都記得這麼細，怪不得
你老師什麼會都派你。」江波濤感嘆。
　　「有個人每次話都說得特輕鬆，其實最受不了漏掉細節，結果論文資料越找越多
，弄到現在還卡進度。」于鋒呵了一聲，「你說你認識不？」
　　江波濤歪在椅子上搖頭嘆氣，「你說我們在這互掐是圖個什麼？」
　　「讓你感受一下所謂和這人沒法聊的狀況──要開始了，起來。」
　　「知道知道。」
　　這次研討會和他們的研究主題不是太重合，關聯性大概就是理科本一家這種程度
，挑有興趣的部分聽還行，較真起來就是和自己的腦細胞過不去。
　　說是這麼說，講台上投影一打出來，江波濤便自動切換到了認真模式。這人雖然
常喊著想發懶，卻改不了本能一般的專注，一個天生的好助手，所有老師都不想放走
的那種。
　　于鋒有時都在想，這人完成論文通過口考可能也畢不了業，沒辦法，實在太好用
了。
10
　　三個陌生講題結束時已經是下午，校長主任簡短致詞，之後便是大家自由交流。
　　知道正兒八經吃頓飯這種事研究生不會太喜歡，主辦索性在講堂隔壁的會議室準
備了一桌點心，一切隨意，要趕車趕航班的還有盒裝可以帶走，也是十分周到了。
　　江波濤看了下手機，三點多，來份午茶正合適的時間。他關了筆記本歪回椅子裡
，「你吃嗎？幫我隨便帶個什麼墊胃的回來。」說著戳了戳于鋒。
　　「你剛才不還挺精神，自己去拿。」
　　「你可以想成我沒體沒藍了。」江波濤指指自己的筆記本，「或和它一樣沒電，
需要來點甜食補充。」
　　「我看只是睡太少，昨天幾點回的賓館？嘖嘖，沉迷酒色夜生活，江波濤我看你
要完。」于鋒白他一眼，「睏就回去洗洗睡，明天傍晚直接起床搭車。」
　　江波濤搖搖頭，「不行，晚點有約。」說著打了個大哈欠。
　　「又約？」于鋒挑眉。
　　「喂，想哪去了，于鋒你怎麼這麼污。」
　　「剛才沒想什麼，現在倒是有了。」看著江波濤一臉誇張的嫌棄，于鋒瞇起眼，
冷冷地說：「想揍你。」
　　「好好我錯，不鬧了，別真打。」江波濤舉起雙手投降，「是和張老師的研究生
約。」
　　「負責和我們聯絡那個？」
　　「嗯，我老師一會兒說要參加，後來又說走不開讓我替他來，行程反反覆覆改了
三四次，要我我肯定毛了。這麼麻煩人家，想說研討會結束請他吃飯，回信時就順便
問，他說可以。」江波濤仰著臉看他，「所以你到底幫不幫？」
　　「最後一次。」
　　被他磨到沒脾氣的于鋒往隔壁會議室找吃的去了。江波濤倒在椅子上閉眼休息了
一會，才想起自己似乎該和張老師打聲招呼。雖然通過幾次郵件，但一直沒正式介紹
過自己，這一趟過來，形式上的交流肯定避不了了，再懶也得留個好印象，算是替自
己老師長臉。
　　他打起精神，起身理了下襯衫領帶，接著一抬頭，就見要找的人正巧在走道那端
和方才發表的講者閒談。
　　「不好意思打擾兩位。」他走上前，揚起恰到好處的十五度微笑，「我是吳老師
的研究生江波濤，這次謝謝張老師的邀請，研討會很精彩。」
　　「哦，你就是江波濤。」張益瑋和他握手，「遠道而來辛苦你了。」
　　「不會，各位老師才是，辛苦準備講題還給我們解說，整場聽下來覺得特別充實
，受益匪淺。」
　　「客氣了，你們都很優秀啊，有問題提出來大家一起討論，交流交流。周澤楷，
你來一下。」正說著，張益瑋朝前門的方向抬手喊了句，又回頭笑著對江波濤說：「
應該沒正式介紹過？我研究室學生，之前都是他和你們聯繫，希望沒太失禮。」
　　「不，我們這兒才是給他添了不少麻煩。」
　　語音剛落，那人已經走到近前，江波濤微笑著轉過頭，卻在看清楚對方的臉的一
瞬間愣住了。
　　「小周？」
11
　　「我剛才突然發現，和不愛說話的人一起扯謊挺好的。」
　　晚六點的餐廳裡，江波濤咬著吸管，朝對面的人笑彎了眼睛，「因為完全不用擔
心說法不一致的問題。」他說。
　　周澤楷靦腆地笑笑，不說話。
　　那段談話的最後他隨便找了理由打發張老師，在餐廳一見如故之類的，即使他根
本不知道該怎樣和一個習字如金的人一見如故。
　　眼前的人估計也不知道，卻反射地做出了配合，不慌不亂給出一個嗯，然後和江
波濤一起忽視了張益瑋的表情，十足默契。
　　江波濤其實是有些心虛說謊的，可不得不啊。不然能怎麼著，直白地說他們前一
晚在Gay Bar認識？性向方面再坦然，在一些場合還是不能胡來的，把老師弄出心臟病
可不太好，害得眼前這人畢不了業那就更不好了。
　　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這個周澤楷。
　　什麼天雷地火。江波濤想，分明火之鳥來著，這人就是安靜的焰，在自己心底那
片小荒原撩起漫天火光，樹給炙得劈啪響，像一朵朵金燦的煙花。
　　上次有這樣的感覺並不是太久之前的事，甚至不到二十四小時，而對象是同一個
人。遇上他後真成了色欲薰心的動物了，下回于鋒再損自己，怕是沒有任何理由可以
反駁。
　　江波濤按捺不住了，「郵件真是你發的？」他問，「那一封的字可能有你一天說
的話那麼多，原來是把說話的額度用在寫信上了？」
　　「那是範本。」周澤楷的耳廓紅起來，「範本信。」
　　「咦？」江波濤睜大了眼，「可我抱怨老師改行程，你不還回我別生氣，說老師
記不住事正常。」工作信可以有範本，然而聊天──
　　「百度。」他說，想想又補了句，「別生氣那句我寫的。」
　　自認擅長交流的江波濤第一次不曉得該如何才好。
　　佯裝生氣、苦笑，還是乾脆承認自己樂了呢。
　　江波濤選了最後一種，他的完美社交紀錄在這個晚上出了一道口子，這不全是他
的問題，畢竟周澤楷這樣的人實在不多見。但總而言之，他不在乎，以紀錄交換和他
的一頓晚飯，值。
　　你根本沒辦法討厭他。這人的眼裡有著溼亮的真摯，嘴角是坦然的害羞，再加上
，太好看了，所以所有的吐槽最後都只成為一個拿他沒辦法的笑。
　　周澤楷實在很特別，特別到他不想放自己錯過。
　　於是他不扭捏了，「小周。」腿在桌下碰了下對方的，他說：「我昨晚就想說了
，你這樣的我挺喜歡，連我那直男朋友都看出來你是我的款。所以除非你明白告訴我
你不喜歡積極的對象，不然我可要出手了啊。」
　　周澤楷想了想，點點頭，「好。」
　　「真的可以？」江波濤笑，「這麼老實怎麼沒給人拐走。」
　　「拐不走的。」
　　「為什麼？」
　　「他們不知道我想什麼，你知道。」周澤楷說，「所以只和你走。」
　　語氣是滿分的認真，眼神也一樣，弄得江波濤的心跳都走錯了拍子。簡單俐落的
一句，從其他人口中說出來是不成氣候的勾搭，從他口中說出來，不知怎麼就真誠得
無以復加，除了信他，再別無他法。
　　什麼言語陷阱、什麼裹著蜜糖的藥，在這種話面前都只是幼稚。
　　江波濤被弄得臉頰一熱，「有沒有人說過其實你挺會撩的。」
　　「沒有。」
　　「那你現在知道了。」
　　「討厭？」
　　「倒也不是，我覺得挺好的。」
　　「嗯。」
　　「那我們就試試吧。」江波濤伸長手，在他嘴唇上輕輕擦了一下，「請多指教了
，我的新對象。」
12
　　「等等。」許斌轉過椅子，一臉不可置信，「就處了？」
　　江波濤跨過攤在地上的行李箱，把衣服扔進待洗衣物籃，「嗯，怎麼？」
　　「那叫周澤楷的──不要梨膏糖、奶糖也不要，那什麼豆的是鹹口味吧，給我
──你就這樣和他處對象了？」
　　「就是這樣。」江波濤拋過去一包五香豆。
　　「難怪于鋒說你要完。」許斌一臉沉痛，「忍心這樣對你家槍王，人等你回來呢
，結果你蹓達一趟就和人跑了，良心不會疼嗎？」
　　「那你別吃，吃了和我一樣沒良心。」
　　「哎別。」閃過他伸來抽零食的手，許斌飛速撕開包裝，扔了兩顆進嘴，「誰讓
你之前和他QQ老是含情脈脈的樣子，還以為你要和他表白呢。」
　　「我是這麼打算的。」
　　「這不就是沒良心？」許斌搖頭嘆氣，「不能忍不能忍，我要上感情灌水區發個
帖求助：樹洞，室友水性楊花見異思遷該怎麼救。」說著就去摸鍵盤。
　　結果沒等他真的動作，江波濤就搶先關了他的螢幕，笑瞇瞇地看他。
　　「等我全部說完你再發也不遲呀。」
13
　　餐後約會是在江波濤的酒店房間。
　　路過超市的時候周澤楷慢下了腳步，還沒開口，往前走去的江波濤就在門口停下
，回頭問了一句：要買啤酒和零食嗎。他笑了笑，幾乎要跑起來似地跟了上去。
　　他們在貨架間穿梭，拿了薯片啤酒，隨便抓了包奶糖，又繞去日用品區找四角褲
。在另一個貨架前江波濤拉停了周澤楷，迎著對方困惑的視線，從架上抽出一盒安全
套，看他的男人侷促地抿了抿嘴。
　　你臉紅了。他說，樂得直笑。
　　回到酒店也才九點多。江波濤坐到床上，打開筆記本給老師發信，一面趕周澤楷
去洗澡。他隨手比比衣架上掛的圓領衫，「你就穿那吧，我平常當睡衣的，應該夠大
件。」
　　「你呢？」
　　「隨便挑一件舒服一點的就行，我沒那麼講究。」
　　「嗯。」
　　他洗出來的時候床上的人已經沒在寫信，長褲連著皮帶扔在行李箱上，換了個舒
服姿勢，正抱著枕頭看歌唱節目。周澤楷走過去，聽見浴室門開的人抬起臉，把他從
頭到腳看了個遍，突然笑了出來。
　　「怎麼了？」他問。
　　「等等頭疼，怎麼不吹乾再出來。」江波濤沒答，只是放下筆記本，坐直身替他
擦頭髮，水珠沿著溼漉漉的髮尾爬上他的手，再落到床單上。「你是想要我快去洗的
意思？」他問。
　　周澤楷點了點頭。
　　「那你把吹風機拿出來吧。」
　　「好。」周澤楷停了下，「剛才，為什麼笑？」
　　「哦。」江波濤莞爾，扯了扯他身上的圓領衫和灰色四角褲，「笑你穿這樣還是
帥啊，我對象怎麼能長這麼好。」
　　「你也是。」
　　周澤楷說，接著低下頭，薄唇擦過他的嘴角。
　　方才的游刃有餘瞬間燒得一點不剩。
　　一波互撩迅速以江波濤的敗北收場，直到洗完澡，他的臉都還是燙的。
　　不過和十五分鐘前相比，現在至少有水溫太高這個紙糊一樣的藉口。江波濤閉起
眼，讓周澤楷替他吹頭。他指尖的溫度比熱風要涼一些，點過髮旋，順開髮尾，緩緩
的，不輕也不重。
　　江波濤忽然想起周澤楷的上海腔，像初冬的一床羽毛被子，輕而溫軟，陷進去就
離不開了。
　　他一直以為他把人看得通透，可以恰如其分地風流，和遊戲裡的預判一樣，在感
情裡取得先手，可最後卻不知怎麼成了被圈住的那一個，滿盤皆輸。
　　不過沒什麼不好。江波濤笑著想，挺好的。
　　「在想什麼？」周澤楷突然開口。
　　江波濤回神，發現吹風機的聲音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四周一下子變得安靜，只留
下一個問句與兩道呼吸。
　　「想你太會給人吹頭了，要替你介紹打工。」他笑著亂答。周澤楷也笑，作勢要
掐他的臉，被他一個假動作輕巧躲過，轉過身和他面對面。「不過我倒想起了另一件
事，吃晚飯的時候就想說。」
　　「說？」
　　「昨天晚上不是吃完麵就回家了嗎，我說你撩完就跑不是個事，你和我說什麼來
著？」
　　周澤楷歪頭想了一下，不敢看他了。
　　「說呀。」
　　「明天晚上……」
　　「所以你今天原本打算放我鴿子？」
　　「因為……不麻煩。」
　　說的是確認行程的事，江波濤聽懂了，「來來回回改那麼多次不煩？我都煩了。
是覺得比較對不起江──這說法真彆扭，明明都是我，哎算了──所以決定推掉今天
的約去道歉？」
　　周澤楷點頭。
　　「好吧，這理由我接受。」他眨眨眼，「反正你還是沒能擺脫我。」
　　「你也是。」
　　沒預警的一撩弄得江波濤臉熱，筆記本往他腿上一推，轉開話題，「挑一部電影
吧。」說完逕自低下頭去翻塑膠袋裡的零食。
　　發現自己調情技能點似乎挺高的周澤楷笑了笑，接過筆記本挑片子。選到一半，
螢幕角落跳上一個QQ通知，他習慣性地去點，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這不是自己的帳號。
　　「江……」他想道歉，卻在看清內容的時候突然愣住。
　　「怎麼了？」江波濤抓著辣薯片抬頭，湊過去看螢幕，「喔，這我室友，研討會
才結束就來找，是有多閒啊這人。」
　　「榮耀？」
　　「你玩嗎，那要不我們別看電影了，組隊下本吧，這傢伙搞銀武浪費了一堆材料
，最近成天煩我。」江波濤把筆記本抱回腿上，往獨活的對話窗裡敲字，一面笑著說
：「別看我這樣，遊戲技術還不錯的，平常三人穩刷五人本，要不要讓我帶一場試試
，你筆記本正好帶著。」
　　周澤楷搖搖頭，「帳號卡沒帶。」
　　「對哦。」一般確實是不會放身上，他也是這趟跑遠，擔心晚上在酒店沒事做才
帶著，「那換個ID？我先送申請過去，你再加上。」
　　「已經加著了。」
　　「嗯？」
　　江波濤以為自己沒聽清，正要轉頭去問，QQ又有新訊息彈上。這次不是許斌的獨
活。
　　一槍穿雲：已經加著了。
　　一槍穿雲：還帶我嗎？
　　一槍穿雲：[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盯著筆記本發愣的江波濤。
14
　　一槍穿雲：你不喜歡我。
　　無浪：說什麼呢？
　　一槍穿雲：KAI，周澤楷，最後才是我。
　　無浪：……
　　一槍穿雲：委屈。
　　無浪：……就你純情，說我呢，無浪試探你半天沒進度，江送一杯酒你就給拐跑
了。
　　一槍穿雲：呵呵。
　　無浪：我怎麼就喜歡你了，你倒是說說。
　　一槍穿雲：嗯……
　　無浪：你不說那我說吧。
　　一槍穿雲：好。
　　無浪：[語音消息]
15
　　還能怎麼著，命中注定吧。
End.

很喜歡，謝謝作者

這樣的風格好棒

推～～好可愛

原來三個男朋友是這樣算來的XD 好可愛！謝謝你的文~小周不管撩人委屈心虛都好可愛(心) 小江行動派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