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刪文修稿後重po,有印象的不是錯覺(汗
●架空古風已完稿,目前一周二更中。
岳峰回到了他住了大半輩子的村子裡時,全身上下已是不少霍君殊為他買
的行頭,頂上的帽、身上的披風與足上的鞋,沒一個是寒酸貨。特別是披
風一披上身,將他身上的粗布衣一掩,還當真像是個哪裡來的富少爺。
岳峰這身裝扮,連那些打小看他長大的嬸婆們遠遠地在村頭見到他時,都
還沒同往常般見了個影子便立刻圍上來關心一番,反倒是隱著身對他東瞄
西瞧了好一陣,才一個個上前,對他這身貴氣的打扮品頭論足了起來。講
著講著竟也讓岳峰倍感不適,這明明都無所覺地當了馬耳東風聽了好些年
。
這裡放眼望去多半是田地,路盡是些羊腸小徑,連個停轎的地方都沒有,
這對於長年處理霍家佃戶大小事的王忠自是清楚,於是早早就在不遠處安
排了地方停轎,岳峰便先獨自一人前來。本想盡快收拾個東西就走,他全
身上下的貴重行頭在此已是招搖到令人心虛的了,沒料到仍是被幾個眼尖
的嬸婆們給發現,估摸著沒花個一時半刻是走不出嬸婆們圍成的小圈,更
別提進家門。
「這身打扮,大家夥兒差點認不得人了呢。」梅嬸又是看著他的鞋帽又是
摸著他的披風料子,在岳峰眼裡,那張著簡直閃了個金光的眼,和方才布
莊的掌櫃一個樣。
「可不是嗎,打那天你給霍家總管帶走之後,咱們可是擔心得緊,可現在
瞅瞅,轉眼就成了個不一樣的人了呀!」春嬸更是難掩興奮之情,有如視
他為進京趕考後功成名就的兒子一般。
「別擔心,主子待人挺好。」
岳峰不改對這檔閒嗑牙般的話題少搭一句是一句的性子,出口也只是在眾
人面前給霍君殊這個新地主做足面子,何況岳峰自認所言是不假,霍君殊
不僅待他好,還好得過了頭了。
楊嬸一聽,連忙插著話道,「這樣不正好麼,先前一直擔心著家裡窮,不
想要哪個姑娘家跟著吃苦,這下找到了個好主子,不僅吃穿不愁,還可以
清了那些欠債,可就沒這煩惱了不是?」
岳峰聞言一驚,成家之事總被嬸婆們不時提起,他那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
成了千篇一律的推拖之辭,久了倒也真沒想過這檔事。可這下被突如其來
地問起,便成了少了個擋箭牌後筆直射向的箭,擋不成也無處躲。
常當人媒婆的花嬸自然不會漏聽了這句,重燃了說親的興頭,「我那表親
的閨女紅兒你可還記得?你們兒時常玩在一塊兒的,近來他們日子也是一
個苦,苦到我那表叔要讓紅兒去嫁到鄰村鄭家老爺家裡當姨太太,就為了
讓家裡少個口子吃飯;可那鄭家老爺都已經棺材進了一半的人了還這麼老
不修,紅兒好好兒的一個姑娘家,嫁過去不就是先被蹧踏後守活寡麼,還
得看正室夫人和其他那些姨太的面色過日子,現在沒飯吃是苦肚子,之後
嫁了過去是心裡苦啊!我看你就索性應了這門親事,我就去讓表叔給鄭家
老爺一個軟釘子,說來也算是救紅兒於水火,功德一件呀。」
花嬸這話一提是不得了了,大家是你一言我一語地,像是他早已允了這門
親事般,說起了兩人兒時的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結成親會多麼親上加親,
讓岳峰是要往她們興頭上澆冷水也不是,不開口否認也不成,全然沒料到
止了這一切的,是端著一臉失了一早以來好心情的霍君殊。
「這是怎麼著了,都不用忙活了麼?」不知何時來的霍君殊是眉頭緊絞,
一臉的不耐,頭更是偏向一邊,斜目而視的模樣像是瞧著什麼直視都嫌髒
了眼的污物,站得離大家夥幾步路的距離,正是個可以將方才的那些個話
給聽明白的地方。
嬸婆們對著霍君殊喚了聲三少爺後,拍了拍岳峰的手要他記得給個答覆後
,倒也識趣地一個個退了開,更不忘給了霍君殊一個頗具深意的眼色,以
袖掩著的口似乎帶著訕笑,大有對霍君殊一臉嫌惡表情不僅不在意,還樂
於親眼印證了那些沒少過的傳言耳語其實不假的見獵心喜。
「去去去,都去幹活兒去,還鬧騰什麼呢。」王忠伸手在後趕了趕那些七
嘴八舌的鄉野村婦,他向來一心向著霍家人,在外更是如此,也惟有此時
讓他與霍君殊站在同一條船上。
岳峰看著嬸婆們的背影雖鬆了口氣,因他可以對嬸婆們的話虛應故事,獨
獨這終身大事讓他閃不掉又掙不開,更別說還多安了個救人於水火的功德
給他,幾句話說得輕巧但聽在耳裡卻比枷還沉,說鬆口氣絕對不是說過了
頭。
然霍君殊面色陰鬱至極,比在白蕪山初見時那不適的臉色還差上幾倍,就
覺不該讓霍君殊來這一趟的,先是在大街上一路受人探查的目光尾隨,到
了這裡甚至還——
岳峰單單如是想著,心便在身子裡重重地一撞,只能彎著身一遮臉上閃過
的驚慌,「少爺要不先回轎裡歇息吧,房子沒灑掃,不好髒了少爺。」
王忠難得將岳峰的話當回事,眼見就要領著人回轎,但霍君殊卻擺明了不
順人意,以不佳的臉色直接道,「你家在哪兒?」
「前頭就是了。」
岳峰前腳走上前,霍君殊後腳便跟著,壓根就是要跟到底的,王忠更不是
一甩就掉的人,霍君殊走著只覺一股莫名火直在胸口燒,燒得他難受更顧
不了許多,袖裡的手是握得死緊,一臉陰惻惻地開口,「我給你這些是我
待你一個人好,可不是要給你用來討老婆的,你不會真找了個姑娘成了親
,讓你媳婦終日在我面前晃悠來噁心我吧?」
幾年了,他霍君殊早習於那些從沒少過的流言與目光,更是不屑一顧,可
這下卻又被他向來沒個好感的村婦幾句話給惹得心頭掀起大浪,不停翻攪
。光是想到岳峰會和哪個姑娘成親,管他是哪家羞花碧月,還是生得一張
麻花臉的姑娘,兩人出雙入對在他眼裡只會是噁心難耐,若不是連和那些
三姑六婆靠得近些都百般不願,上前趕人的就不會是王忠了。
岳峰走在前頭,背脊被得已灼傷人的視線就快燒了個洞,那壓低的嗓音更
有著竄出口的顫抖聲,這些他並非無所覺,但他卻只能應得故作無事,「
成婚之事,岳峰從不敢想,從前是,現下亦如是。」
「此話當真?」霍君殊眉一挑,罩在臉上的烏雲竟漸漸撥開得已見了日。
「當真。」岳峰不假思索。
「連誰下半輩子苦是不苦都往你身上賴也不從?」霍君殊試探一問。
「不從。」岳峰依舊道得直接,此話一出,背後那原是聲聲打顫的聲音是
微微一揚,岳峰似乎可想見身後的人連唇角都像是輪彎月了。
「這還差不多。」霍君殊一面道一面把玩著香袋走到岳峰身側,顯然一掃
方才的陰鬱,岳峰說出口的,他便會信。「本來命苦不苦都是上天注定,
就算誰真給折磨到不成人形也都與你無關,救人於水火是菩薩的事,可別
往自個兒的身上攬,明白了麼?」
「明白。都聽少爺的。」岳峰回以沉穩如昔的淡笑,看著笑意又重回霍君
殊的臉上,竟也像去了心頭的大石,安了心。
一路上,夾道四周盡是秋收後的田畝,田中不少升起了燒草的白煙,這是
此時節的奉天常見的景色,分不清是天冷生的白霧還是燃燒起而的煙。岳
峰走著走著,進了獨獨沒燒草的田旁那間簡陋的屋裡,霍君殊知道這就是
岳峰的家了。
霍君殊滿心好奇地在屋裡探了又探,雖然屋小陳設又極為簡單,撥開簾布
便可一眼望到底,說來比霍家任何一間下人房都還來得差。但霍君殊卻不
嫌屋子又暗又窄,架上蒙上了點灰塵外,還飄散著股沒聞過的奇怪氣味而
面露厭惡,反而跟在岳峰收拾的身後晃繞著,倒是王忠眉下的雙眼浮上不
耐之色,只管立於門口。
霍君殊一下碰了碰窗,一下開了開存糧蓋,裡頭自是什麼也沒有,沒一下
子又對架上的書起了興趣,隨手翻了翻,「這不是我兒時習字用的千字文
麼?」
岳峰只是隨口一應,「幼時上學堂留下來的,畢竟也是錢買的,捨不得丟,
就擺著了。」
「你上過學堂?」霍君殊面露喜色,佃戶多的是識不得字的,簽下的約多
是他人代書代念,看來岳峰腹中是有些墨水的?
「嗯。」岳峰沒將當窮到沒能繼續上學堂的事道出,字句輕描淡寫,「可
也就替人代筆寫個家書,念念書信,寫個生辰給人合八字這點能耐罷了。」
聽到合八字三字,就想到方才那些想為岳峰作媒的村婦,霍君殊不自主翹
了翹嘴,才要岳峰和他保證不准拿他自個兒的八字一塊摻和進去,窗口一
陣寒風飄了進屋,是話沒出口便先打了個噴嚏,岳峰連忙停下了收拾的手
,趕緊就要找燈油點上讓屋裡暖亮點。
霍君殊眼裡,岳峰眼底滿是關切,手下更為他一個動靜便忙活著,讓他看
得不由得心中一喜,細細地看著岳峰為他燃上燈油。
「這燈油,怎麼生得不太一樣呀?」霍君殊盯著那又黑又帶著奇怪氣味的
東西,這味道正是與他進屋時所聞到的一樣,甚至在架上那些書頁裡也能
嗅得出相同的味兒。
「田裡生的,就將就著用了。」
「田裡生的? 」霍君殊眼下一亮。
岳峰對這黑脂水仍是一知半解,也當真無從解釋起,倒是沉默許久的王忠
首先發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