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他!
真的是他!
宋琅雙眼乍亮,沖他脫口喊道:「九哥!」
「賀容玖?」宋璋驚愕,面色丕變。
賀容玖的視線停頓在宋琅手臂上,眼中閃過一抹厲光,眸深如墨,面沉如水,翻湧著肅殺
氣息。
賀家九子是個相貌極俊的男人,臉廓五官宛若精雕細琢,眉目如濃墨所畫,瞳如深潭點星
,劍眉斜飛入鬢,身姿高峻挺拔,威儀颯颯,無絲毫女兒味。
唯左眼角一條明顯疤痕破了相,這條疤痕損只其一分俊美,更添三分煞氣,凜冽逼人,一
時叫人無法直視。
賀容玖的出現叫宋琅不覺放鬆下來,目光全放在他身上,身子拔得更高了,神情更威嚴了
,三年歲月縱橫沙場,俊美的容貌磨礪得更加英偉不凡,仿如戰神降世。
「表弟,你來得正好,快拿下宋璋和宋琥這兩個逆賊!」宋瑞亦面露喜色喊道。
賀容玖不動聲色,不發一語的冷眼望向宋璋,淡淡一眼,卻讓人有種大殺四方的錯覺。
宋璋剎地寒毛直豎,握緊的手心泛出汗來,努力假裝鎮定的狡辯道:「賀將軍,這之中恐
有誤會,你切莫聽信片面之言,皇上方才已明降詔諭,聖口金言,不得違抗。」
賀容玖乃戰功赫赫的絕厲人物,年少即得了個「玉面閰羅」的名號,宋琥的武藝跟他一比
,當下成了三腳貓功夫,宋璋緊張的想,如果此人出手,他和宋琥怕是都要沒命了,而老
皇帝絕不會怪罪他誅殺皇子,反倒是擒賊弒逆,護駕有功。
這人何時無聲無息的回到京城?
宋璋禁不住冷汗涔涔,即使拿老皇帝威脅,他恐怕也不會有所顧忌,謠傳賀九郎殺起人來
六親不認,最後皇位終究要落到宋瓏或宋瑞身上。
不,還有宋琅。
老皇帝最喜歡這個么兒,恨不能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他。
世上有什麼東西,能比錦繡河山更好呢?
宋璋眼神陰狠的睨向宋琅,心忖老皇帝或許真正想傳位的人是宋琅,故意讓他和宋瓏互相
殘殺,替宋琅除去登寶障礙。
賀容玖稍挪半步,用身體遮斷宋璋的視線,渾身戾氣更甚。
「宋璋,宋琥,還不乖乖束手就縛!」宋瑞抬頭挺胸站了出來,他的生母德妃是賀家嫡長
女,是賀容玖的親姑姑,與宋瑞是表兄弟,他登時覺得自己有了靠山,說話底氣十足。「
父皇寬洪仁慈,或許能對你二人從輕發落。」
老皇帝面顯不豫,哼了聲:「哼,朕還沒死,如何發落是你說的嗎?」
「兒臣不敢,父皇恕罪。」宋瑞忙打揖請罪。
「我非將軍。」賀容玖終於開口出聲,語調冷冽,聲如冰擊玉石。
「待吾明日登朝,立刻封汝為驃騎大將軍,稱汝為將軍乃情理之事。」宋璋語氣帶著討好
,企圖利誘他。「除此之外,晉爵封侯,再賞黃金萬兩,賜美人無數,以酬將軍伐夷守彊
之功。」
宋璋言詞懇切的許諾,反正空頭支票亂開不用錢,先哄騙住再說。
宋琅聽他拿腔做調,表情虛偽惺惺作態,都忍不住想翻白眼了。
驃騎大將軍金印紫綬從一品,秩萬石,位同三公,攬握軍政大權,幾乎等於掌控小半壁江
山,武政者無不以此為最高權位目標,極少人能拒絕這個誘惑。
不幸的是,賀容玖就是那個會拒絕的人。
「末將賀容玖救駕來遲,望皇上恕罪。」
賀容玖話落,眾人幾乎來不及眨眼,宋璋已經飛撲出去,倒在地上慘叫了,不給他再說更
多廢話。
大家又是一愣,心說冷面閻羅果然不是叫假的,宋璋沒給一腳踢死,想必是要留半條命受
審。
賀容玖收回踢出去的腳,再轉向宋琥,眼神冷得跟看死人沒兩樣,平聲問:「五皇子是你
所傷?」
「是我傷的又如何?」宋琥梗著脖子嘴硬,可整個人都慫了,氣勢比宋璋更不如。
賀容玖慢慢走向他。
「你、你不要過來!再過來休怪本王不客氣了!」宋琥連連退後還不忘虛張聲勢,轉身欲
逃出殿外,活像一隻夾著尾巴想逃走的惡犬,牠凶,你比牠更凶,牠就怕了。
只賀容玖一人,轉瞬之間扭轉乾坤。
「快宣御醫!」宋琅大喊著衝向老皇帝。「父親,您還好嗎?」
「琅兒,你受傷了……還有駙馬……咳咳……御醫!御醫!」老皇帝焦急叫道。
「孩兒只是小傷,沒事的,父親莫著急。」宋琅忙替他拍背撫胸。
老皇帝經年龍體欠安,紫雲殿全日皆有御醫輪流值班,平時在偏殿中隨召隨到,今晚情況
特殊,輪值的御醫們卻沒逃走,反而拎著醫箱守在偏殿門口,一聽到召喚,呼啦啦全飛奔
而來。
不管誰死誰活,總會用到他們,所謂「醫不好他死你全家」這種事還是極少的,醫者救死
扶傷,御醫即是醫者,亦是人臣,盡忠報君是他們的職業操守。
「先看看大駙馬!」老皇帝令道。
一名御醫趕忙去看大駙馬,大駙馬重傷昏迷,宋玲抱著他淚流不止,口中不斷呼喚他的名
字。
宋琅伸長手臂讓人治傷,仍擔憂看著御醫為老皇帝診視,害怕他給宋璋氣出個好歹。
這邊父子情深,夫妻義重,那邊則是猛虎戲犬,賀容玖不用兵刃,光用手就把宋琥耍弄得
團團轉。
宋琥逼急了提劍亂刺,瘋狗似的啊啊亂吼亂吠。
「御醫!快來救我!」宋璋仍倒在地上痛嚎不止,但沒人理他。
二人完全不復方才的傲慢姿態,連皇子該有的矜貴形儀都沒了。
宋琇與二駙馬趕忙出去看孩子們,外頭傳來孩子的號淘大哭,哭聲元氣十足,應該都只是
驚嚇,而無受到實質傷害。
宋瓏和宋瑞不尷不尬的站在龍榻前,表達對老皇帝的關懷與悔意。
老皇帝對此二子相當失望,冷眼以對,不耐煩的揮揮手讓他們下去,該幹麼幹麼。
宋瓏心中嘆了口氣,恭順拜禮告退,命人把宋璋和被打得渾身沒一處好的宋琥拖走,默默
處置這次宮變事件,宮防出現紕漏,他身為攝政者難辭其咎。
他代皇帝掌朝多時,對空置的九龍座難免生出一絲覬覦,可他不著急,身為嫡皇長子,只
要皇帝一日未宣旨綬印,他就離那個位子更近一步。
他甚至希望皇帝不要冊立太子,直到晏駕賓天那日,便是他即位之時,順理成章又天經地
義。
然而今日一事,仔細琢磨起來,不由得遍體生寒。
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不是他們的父親,而是「皇帝」,將計就計毀了宋璋的野心,除去宋
琥這根眼中釘,同時試探他和宋瑞的態度,考驗他們的能力,並藉此敲打他們。
他把皇子們當成蟾蛛蛇蠍,丟入密封的甕裡,讓他們彼此撕殺,相互吞噬,最後生存下來
的那個,方能入主東宮,上登金鑾。
皇家活生生就是一個蠱缸。
除了宋琅。
老皇帝支開宋琅,不想讓他捲入這些可悲可鄙的齷齪中,可謂愛極寵極了。
只有宋琅才是「兒子」。
宋瓏愈想愈後怕,愈想愈傷心,他由衷以一個兒子的身分盡孝侍父,到頭來卻只能是個「
皇子」,他明明與宋琅同生母,均為芊皇后所出,父親卻總偏寵弟弟多一些。
賀容玖奉召秘密回京,在關鍵時刻天降神兵,皇帝算盤都打好了,只是未料到宋琅會突然
回宮,打亂了精心的佈局。
唉,這樣也好。宋瓏黯然嘆息,心說自個兒的性子確實不適合當皇帝,他雖外貌肖父,性
格卻似母親柔懦,耳根子軟,縱然登基大寶,約莫是個平庸皇帝,難成明斷是非的英主。
再觀宋瑞,他賴在龍床邊向老皇帝懺悔,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乞求父親的原諒和憐憫
。
老皇帝並沒叫他滾,甚至摸了下他的頭,讓他破涕為笑,以為得到諒解了。
宋瓏無聲譏笑一聲,宋瑞這種賣乖乞憐的小把戲,只會讓皇帝更瞧不上眼而已。
難道最終坐上大位的人,只能是宋琅嗎?
宋瓏的心思七彎八繞,心下有了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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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威武!
玖:傷我肉(?)者,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