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失戀的時候,他總是聽著這首歌。
這是陳柏民和高中暗戀對象共同喜歡的一個歌手。他們搭同一班
公車上學,每天早上他都在心中倒數車站,期待暗戀對象睡眼惺忪或
翹著頭髮,和穿著同樣制服的同校同學排隊上車。即使只能隔著幾個
吊環遠遠眺望,也讓他覺得一天又充滿新希望,昨天考壞的小考好像也
不重要了。
他一直不敢跟對方搭話,直到有一天當他正躲在自己的小角落聽著
這首歌,小聲唱著。
那彷彿身上自帶陽光的少年就站在不遠處,等他唱到一段落才開口。
「嘿,你也喜歡他啊?」
──我喜歡你呀。
他嚇了一跳,年輕得藏不住話的自己差點忍不住這樣回答。那人
站在老樹下,雪白的制服上灑著斑駁樹影。不像現在,以前的人要交朋友
非常簡單。因為同樣的興趣,不同班級的兩人開始有了話題,在公車上
遇到時也會互打招呼。這樣的進展讓陳柏民非常興奮,在充滿數學、
英文、物理、化學的日子裡,幻想兩人變得更熟、一起去聽演唱會,
或趁著氣氛好告白的場景,成為這段時光中最繽紛的色彩。
然而現實中,他們始終只是普通朋友。
青澀的暗戀隨著高中畢業慢慢轉淡,上大學後,他從別人口中聽說
那個人交了女朋友。心中浮現的並不是求而不得的疼痛,只是苦澀的遺憾。
就像當初在高中一樣,陳柏民找了一個校園陰暗僻靜的角落,靜靜
聽著隨身聽。
男歌手溫柔偏高的聲音圓潤而充滿情感,只有鋼琴伴奏就非常優美,
平靜而憂傷,總會勾起人許多情緒和以為已經遺忘的回憶,纏繞心頭。
他會一遍又一遍聽著,放任自己沉浸在過往中,然後關上音樂,
重新出發。
又過了許多年,當卡帶進化成CD、電腦裡的MP3,接下來就連
手機都能聽音樂。時代在變,流行在換,但他仍隨身攜帶著那首歌。
現在不只是失戀,生活中能打擊到他的事情太多了,陳柏民在沮喪時
總會出那首歌,或同一位歌手的其他歌曲來聽。
還沒大學畢業就在選秀節目中脫穎而出,隨即走上演藝之路的
那名歌手,經歷了風風雨雨,如今也娶了老婆發展得很好。
不變的是自己,依然沒找到那個「對的人」。
在參加了另一場前男友的婚宴回家後,他拿出冰箱裡的啤酒,一邊
用手機放歌一邊喝著,感嘆──科技進步讓他終於不用一直倒帶了。
陳柏民喝得嘴苦心也苦,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要孤家寡人到哪個時候呢……
忽然間,聲音中斷,眼前也一片黑。陳柏民一愣,還以為自己喝斷片了,
又覺得怎麼可能,一罐啤酒都沒喝完,雖然剛才在喜宴喝了點紅酒……
「為什麼從來不敢去爭取,又這麼容易放棄?」一個溫柔的聲音
從背後響起,「你真沒用。」
陳柏民寒毛直豎,總覺得房間有點冷,「你你你你是誰……」
他沒有勇氣問對方是從哪進來的。
「哼,在一起都十幾年了,還問我是誰?」
「啊?」
「每次感情出問題,都會把我拿出來聽。我說你怎麼老跟渣男
交往,是不是因為還是處男很自卑,所以總會找一些不怎麼樣的對象?」
「什、什麼,我才不是……!」
「上次買了保險套,結果到了男朋友家卻看到他跟小王在一起,
結果自己跑到河邊聽歌,還把保險套送給遊民了不是嗎?」
「你怎麼知道、你到底是誰……難道是我肚裡的蛔蟲!?」
「你真的聽不出我是誰?」
黑暗放大感官,這聲音越聽越耳熟,熟得陳柏民心裡發毛。這是
怎麼回事,歌手顯靈了嗎?不對,他又還沒死,今年還開了演唱會呢……
而且怎麼可能大明星會來他家闖空門,還跟蹤他十幾年?
「哼,你每一次失戀我都「看」著你。不過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一雙大手從後面抓住他的腰,陳柏民一顫,在黑暗中瑟瑟發抖。
「你、你要幹嘛?」
「套一句你常看的PTT術語──閃開,讓專業的來?」
「等、等等,什麼情況……」
一股非自然神秘力量脫下他褲子,陳柏民緊張又期待,難道,
他要被偶像睡了嗎?
注意到他的害怕不安,熟悉的歌聲在耳邊響起,唱出他青春的
回憶、日夜等待被愛的心情……這麼多年來,他都在等待能有這麼
一個人,陪他唱喜歡的歌……
謎樣的男人在他背後激烈撞擊了一整夜。彷彿鑽入每一個毛孔,
鬆開他所有細胞的枷鎖,所有心防隨著後門一起打開。原來被進入的
感覺是這樣,他心想。發出的呻吟譜出一首嶄新的歌。
「……所以我說你到底是誰啊!」望著床上那酷似某歌手的男人,
他崩潰地問,考慮該報警還是先拍照po個文。
「我是你最喜歡的「歌」啊,」床上的人抬頭,對他燦爛一笑,
「不過我再也不會讓你失戀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