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逆裁/成御成]關於那些可惡的缺陷01-03

作者: tkps21 (飛舞的銀杏森林)   2018-05-07 00:19:05
【成御成】關於那些可惡而又使人憐愛的缺陷01~03
※時間點:2029年
※成御成無差
※有私設,主要關於狩魔豪
※避免洗版面,合併貼出,字數11K,小心閱讀
  御劍怜侍拿下戴了一整天的眼鏡,靠在沙發上,揉著太陽穴。
  
  他聽見腳步聲。
  身後的人輕輕撥開他的手指,溫柔的幫他按摩頭皮。即便他閉著眼,也能想像得出的
修長十指,穿過他的髮絲。
  
  他小聲的說,頭疼。
  
  嗯。那人低應了一聲,清朗的聲線柔軟得宛如帶著甜味的棉花糖。
  御劍怜侍緩緩地、矜持地勾起嘴角,一抹壓抑的淺笑。
  如果這樣的日子可以持續下去……
  ※
  在一個月亮大得驚人的夜晚,他們在餐廳用餐,在路上散步,悄悄地牽著手。
  一直走到了御劍怜侍公寓門口,成步堂龍一拉住了他。
  那個人彷彿回到了當年初上法庭時的青澀模樣,躊躇了許久,才用那對漆黑的眼珠望
著他,說,怜侍,你願意跟我結婚嗎?
  他幾乎是反射性地抽回自己被對方握在掌心的手,不。
  那個人貫來靈動的眼眸愣愣地看向他無意識藏在身後的手掌,臉上流露出不知所措的
神情,半會才勉強的笑道,嗯、嗯……也是,是我太突然了。
  御劍怜侍動了動唇瓣,腦中卻一片空白。他該說什麼?他想說什麼?他該說點什麼的
……他明明不想看到成步堂龍一露出這樣的表情。
  但他最後,依然什麼都說不出口。
  那天之後,他總是不自覺的逃避面對成步堂龍一。如同一個充滿了負罪感的犯人。
  那個人一開始似乎想要問他為什麼,卻和他一樣,選擇了沉默。他們的距離似乎越來
越遠。沒有早晚問好的訊息,不再對他少得可憐的休息日討價還價,也不會有人非得要他
一起去看名聲鵲起的或真敷新星魔術表演。
  他久違地感到巨大的孤寂。然而,心裡卻又奇異的鬆了口氣。這樣的寂寞,是他熟悉
的,是他擅長面對的。
  那些脈脈溫情,才是他陌生的、難以理解的、困惑不安的東西。
  直到成步堂龍一把他送給對方的家中鑰匙寄回來,御劍怜侍才第一次發現,自己心底
依然存在著那些使他患得患失的情感。
  那支鑰匙用白紙包著,背面寫著,抱歉。
  
  為什麼要說抱歉。他困惑。明明是他的錯……卻又想著,是成步堂龍一的錯。他應該
要知道的啊,自己喜歡他,自己不想離開他。
  都是那個人的錯。對於這樣的人……對於自己這樣的人,打從一開始,根本就不應該
投入感情。他握緊了那支鑰匙,安靜地坐著,一直到濃稠得近乎凝固的空氣被滴答聲劃破

  啪噠。
  血珠從他的掌心滑落。
  迷茫地低眸看了自己被鑰匙劃破的皮膚,御劍怜侍緩慢的鬆開拇指,食指……中指…
…無名指……小指。
  鏘。
  金屬跌落在地。
  說到底,不過也只是一片鐵片。
  握得太緊會讓人受傷,一旦鬆開,便毫無意義的鐵片。

  「我們分手吧。」
  吐麗美庵是一間餐點糟糕透頂,咖啡只能稱上尚可的餐廳。奇怪的是,居然能夠屹立
不搖十數年。
  不過糟糕的餐點,恰好適合這糟糕透頂的分手場合。
  成步堂龍一穩住了自己握著咖啡杯把手的手掌,輕輕放回桌上,慢慢的勾起微笑,溫
和的說,「嗯,我知道了。」
  
  「你不問原因嗎?」御劍怜侍看著成步堂龍一的眼睛。那雙依然溫暖的眼睛。
  
  成步堂龍一不閃不避的回視,那樣溫柔,宛如看著事務所的後輩那般沉穩而成熟。
  「你願意告訴我嗎?」那樣和緩的語氣,彷彿在說,你什麼都不說也無妨,什麼理由
我都能接受。
  
  「成步堂,我感覺我們……不太適合。你很好,只是我不夠……」
  
  成步堂龍一打斷御劍怜侍的話,淡淡地笑道,「沒關係的,御劍,愛……戀愛不就是
這麼一回事嗎?在一起才發現彼此不適合。你是我看過最優秀的人,別輕易詆毀自己。」
  他頓了頓,「不要露出那樣的表情……你不欠我什麼。」
  
  「你家的鑰匙我明天拿來──」
  
  「不用了。」成步堂龍一再次打斷對面的人的話語,又歉意的笑笑,「我的意思是,
過陣子我打算換掉大門鎖。畢竟,你也知道,美貫很少回家,我也要出國了,考慮到居家
安全性,呃,還有我忘記帶鑰匙的次數,我打算換成指紋鎖。」
  成步堂龍一用指腹摩娑了一會咖啡杯的杯身花紋,輕聲道,「所以……御劍,那鑰匙
你直接丟了就好。」
  
  「出國……?你要去哪裡?」御劍怜侍眉心疊了疊。
  
  「心音小姐最近要回美國處理一些事情,事務所沒什麼事,我想到王泥喜君每次打電
話回國,總是快要過勞的樣子……哈。所以我答應了他的邀請,去克萊茵幫他一陣子。」
  
  「……也好,據聞克萊茵的合格律師目前只有他一個人,其他都只是見習律師。你若
過去,應該能讓他輕鬆不少。」
  
  「嗯。我也很期待見到他。王泥喜君也成長了不少啊。」成步堂龍一瞇眼笑了笑。
  
  「……」
  御劍怜侍無措的樣子太過明顯,成步堂龍一只好又輕輕地說了一句,「御劍,沒事的
,我們還是朋友。別擔心……你就當作,這幾個月只是一段意外,現在,一切都回歸正軌
。我們是朋友,什麼都不會改變。」
  
  御劍怜侍皺著眉,欲言又止,成步堂龍一耐心的等了許久,卻依然只等到沉默。
  
  成步堂龍一嘆了口氣,「御劍,抱歉,我要去機場接美貫,必須先走了。你……別想
太多,好嗎?一切都很好。」
  「……美貫回幕張了?」
  「嗯。」成步堂龍一遲疑了片刻,「……她有帶一些名產,說要送你,我再寄到你家
。」
  「……好。」
  

  「矢張,你現在有空嗎?……我有件事想麻煩你……等等!別隨便掛電話啊!是美貫
的事!美貫!……她回幕張了,你能幫我去機場接他嗎?……嗯,我走不開……謝謝,下
次我請你吃拉麵……啊?高級壽司?等、等一下,別掛,好啦!……她現在在飛機上,我
沒辦法打給她,再麻煩你到時候打電話跟美貫說一聲,她下午兩點到機場……好,再見。

  「……」握著手機,成步堂龍一無奈的嘆口氣。
  他不敢帶著現在的心情去見美貫,那敏感的孩子一定會發現自己的異樣。
  不,別說美貫了,那怕是被最遲頓的糸鋸刑警看見自己,他大概也會發現吧,自己慘
白的臉色,以及毫無血色的嘴唇。
  才走出吐麗美庵沒幾公尺的距離,他方才的游刃有餘便全然轉為虛脫無力。
  成步堂龍一自嘲的笑了笑。真是謊話連篇,在法庭上不懂得說謊的自己,居然也有這
麼一天。
  「一切都很好」……「一切都沒有問題」……才怪。
  即使早有心理準備,他的胸口依然一陣陣疼痛。痛到冒出冷汗,甚至被路過的少女關
切地問他,「這位大哥,你沒事吧?需要我扶你去旁邊椅子上休息嗎?」
  「咦?我沒事……謝謝妳。」
  他苦笑地道謝後,便在附近隨便找了間旅館休息。
  帶著這種難看的臉色回家可不行啊。美貫那孩子肯定會擔心得直直瞧著自己。
  他躺在床上,閉上眼。聽著心跳聲,等待疼痛平靜。
  
  他知道自己跟御劍個性的差異。他也壓抑著自己對戀人的過度依賴──他從以前就有
的壞習慣。
  葉櫻院綾美曾經說過,他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彷彿把對方當成世界上唯一的恆星,他
則是圍著對方轉個不停的行星。「阿龍,你會遇到的,一個真正值得你這麼對待的人。」
  然而他的師父卻不認同他這種心態。
  綾里千尋在去探視因為吞食玻璃碎片導致胃穿孔的他時,發現他尚未從悲慘初戀破滅
的低潮中走出來,依然一臉泫然欲泣的模樣,於是頭疼不已的對他說道,「希望你早點遇
到跟你一樣的人,否則不是你被甩,就是女方被你嚇跑。人心就像湖泊,你投入多大的情
感,便回饋多大的漣漪。可是投進過度濃稠沉重的感情,只會直接沉落湖底。」
  當年只是大學生的他似懂非懂,如今,他早已明白綾里千尋的意思。
  他的愛情,澎湃洶湧而且盲目得好比信仰。他在這無法自控的龐大漩渦中,扮演的角
色是蠟作的伊卡洛斯,是徒勞無功的薛西佛斯,是死不旋踵的狂信者。
  而恰巧的,美柳千奈美需要的便是這樣的一個愚者,這樣一個自願為她吊死的愚者。
  但除了這樣毫不在乎他粉身碎骨的人以外,又有什麼樣的人能接受他呢?
  千尋老師,從千奈美的案子以後便一直關照著自己呢……成步堂龍一有些複雜的苦笑
了一聲。
  其實,他知道自己只是剛好佔了「那個時候」的便宜─—替御劍怜侍辯護。在御劍怜
侍人生最渴望有人信賴與被信賴的時候出現。  
  成步堂龍一本也只想把自己對御劍怜侍的心意藏在心底,只是……
  去年御劍怜侍私下跟他抱怨,因為裁判長在米倉靜次一案當庭問他的感情狀況,導致
整個檢察廳乃至其他裁判長見到他時,都會冷不防問上他兩句。
  「單身有什麼不好!」
  「呃……也許是我國少子化太嚴重了?裁判長他們也是好意。幸好我有美貫了。」
  「成步堂,你上次還敢在法庭上調侃我,哼,什麼愛的力量……」
  「愛的力量可是很偉大的。說起來,御劍你也有不少追求者──咳,別那麼看我,光
是這兩年我去美國幫你處理事情的那幾趟,就看到好幾個了──真的不考慮找個人交往看
看啊?」
  「我沒時間談情說愛,那樣對對方太委屈了。」
  「我的話,只要能跟御劍在一起就很高興了,絕對不會覺得委屈的。」
  成步堂龍一幾乎是下意識地那麼說了。而御劍怜侍的反應,他如今回憶,依然歷歷在
目。
  那個優雅自矜的檢察局長,慌亂的打翻了手上剩下少許的茶水,濺到了輕飄飄的領結
上。白皙得近乎蒼白的臉龐迅速染上一片紅霞,用在法庭拍桌的力道大力在飯桌上敲了一
下,「哈?成步堂,你別開玩笑了──」
  太可愛了。可愛得讓人心動,讓人不禁豁出去把握任何一個可以得到這個人的機會。
於是本來的確想要用「玩笑」來亡羊補牢的成步堂龍一,搖了搖頭,說,「不是玩笑。」
  御劍怜侍接下來一連串慌張的言語,更讓他幾乎要忍不住流露出笑意。
  不是玩笑?……你知道我很忙,沒空跟人交往。……你不在乎?可是我,跟你?這太
奇怪了……成步堂龍一,你不是喜歡葉櫻院綾美嗎?而且我可從來不曉得你喜歡同性……
因為、因為是我,所以喜歡?說什麼鬼話……別那樣看著我!……好吧,我……我試試看

  
  「怜侍……」他低喃。他私底下總喜歡親密的喊著御劍怜侍的名字,然而御劍怜侍不
習慣直呼他的名字,不習慣約會,不習慣主動親吻擁抱他。
  ……御劍怜侍真的試過了,不過看來是失敗了。成步堂龍一眼底因往事而浮起的笑意
,沉了下去。
  是真的努力嘗試過了啊,那個傢伙。成步堂龍一苦澀的想。心底對御劍怜侍全然無法
生出一點怨懟。
  他多想自己真的如同在御劍怜侍面前偽裝的那般,灑脫、從容,不在意兩人彼此之間
的關係,只要能當朋友便好。
  然而,實際上,他卻委屈地哭了起來。彷若幼稚而傻氣的年輕時候。
  哭得鼻水都流出來,哭得開始打嗝,他才透過糊滿淚水的模糊視線,找到床頭的衛生
紙與礦泉水,一邊擤著鼻水、喝水補充水分,一邊用淚腺把水分排出。
  
  他抽抽噎噎的唸著,「早知道……早知道我就……可是,我還是想跟他在一起……嗚
嗚嗚……」
  
  扭開瓶蓋,咕嚕咕嚕地喝了一大口。
  「嗚嗚嗚……明明也說過愛我的……明明還說過喜歡我吻他的……哇嗚嗚嗚嗚嗚……
騙子……渾蛋……哇哇哇……」
  在礦泉水被喝掉半瓶的時候,房間的門鈴響起。
  「啾--」
  旅館房間的門鈴是清脆電子鳥叫聲,活潑可愛。不過,也只限於第一聲。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門鈴近乎暴虐的瘋狂響起,活像被掐住脖子的小鳥發出的淒慘哀鳴。
  成步堂龍一用冷水拍了拍臉,連臉都來不及擦,被奪命門鈴逼得快步走到門口開門,
「來了、來了……咦?咦?咦咦咦──」
  門外訪客,居然是成步堂龍一久違的友人,現今旅美的狩魔冥。一頭俐落的銀白短髮
,多年來始終如一的簡約白襯衫以及黑色短裙,手上拿著刑警與律師都聞風喪膽的優雅凶
器,精緻美麗的小臉佈滿寒霜。在見到成步堂龍一時,在那雙銳利銀眸裡流轉的煩躁不悅
,悉數轉作訝異,不過,那並不影響她聽見眼前男人鬼叫的時候所應發揮的揮鞭能力。
  「白痴閉嘴!」
  「痛!」
  即使被打了一鞭,成步堂龍一還是掩蓋不住臉上的驚奇之色,「狩魔冥!妳怎麼會在
這裡──痛!」
  「誰允許刺蝟頭白痴像白癡一樣直呼我的全名了!」白衣黑裙的檢事倨傲地抬了抬下
巴,「而且這話該是我問你,成步堂龍一。」
  被抽得冷汗直流,成步堂龍一悄悄後退半步,「呃……因為我付了房錢?」
  「啪!」揮空的皮鞭發出破空聲。
  成步堂龍一慶幸的想:幸好我後退得快……「哇!痛!」
  向前逼近半步,狩魔冥視線掃過空無一人的房間,瞇了瞇眼,「成步堂龍一,你一個
人住這間房間?」
  「是啊。狩魔……狩魔檢事妳不是來找我的?妳也住這間旅館?」成步堂龍一擦了擦
被逼出的汗水,收斂心神,仔細的打量起狩魔冥。
  久未見面的混血美女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雪白的肌膚漾著健康的血色,
臉蛋與同歲的綾里真宵一般毫無歲月留下的紋路,宛若少女,而銀色眼瞳裡的傲氣一如過
往,握著那根熟悉皮鞭的樣子簡直活力充沛得堪比嗅到食物的警犬導彈──「痛!」
  莫名其妙又被打了一鞭,成步堂龍一正想要抗議,狩魔冥便冷冷一笑,「成步堂龍一
,這麼多年過去,你的臉還是一樣誠實啊。把想到的話寫在臉上,這個能力你與糸鋸圭介
可以一爭長短。」
  理虧的法律事務所長只好又悄悄往後挪了挪步子。
  「想問我為什麼上門?因為我剛剛放下行李,隔壁房間就一直傳來鬼吼鬼叫,讓我根
本沒辦法休息──沒想到那個製造噪音的人就是你,成步堂龍一。」狩魔冥拋了拋手上的
皮鞭,似笑非笑地睨了身前越退越遠的男人一眼。
  「哈、哈、哈,真巧啊!」嗚……這也太巧了。
  狩魔冥上下掃視了成步堂龍一幾遍,含笑的櫻唇逐漸抿直,眼底又躍上幾許不快,「
……成步堂龍一,你剛剛在哭?」
  無辜地眨了眨初生幼犬般純潔清澈的眼眸,三十七歲的男子用花季少女般的笑容說道
,「怎麼可能,我剛剛只是在聽廣播──」
  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動的右手──握著蟄伏的長鞭──狩魔冥降尊紆貴地伸出柔夷,留
著漂亮指甲的手指在空中虛虛點了點,「眼角血絲,鼻子紅腫,聲音沙啞,還在滴水的臉
,垃圾桶滿滿的衛生紙,還沒關的浴室燈──結論:你剛剛坐在床邊嚎啕大哭,聽見門鈴
才匆匆跑進浴室洗臉,又跑來開門。」
  「唔呃!」字字正中靶心,真不愧是御劍的妹妹,狩魔流的傳人啊……成步堂龍一微
微苦笑,「狩魔檢事,看在多年交情,手下留情。」
  狩魔冥黛眉輕蹙,美眸微沉,反手將門關上,才開口,「發生什麼事了?」
  狩魔冥嚴肅的神情,卻讓成步堂龍一心下一暖。狩魔冥比他和御劍小了七歲,雖有幾
分任性,但除此之外便再無什麼缺點──如果那根皮鞭不算的話──也曾多次襄助成步堂
龍一,在他心裡,這名優秀的國際檢事是妹妹一般的存在。
  在成步堂龍一失去律師資格的七年間,他數度前往國外協助御劍怜侍,期間也與狩魔
冥有過不少共事機會,點滴相處更讓他明白狩魔冥雖是狩魔豪之後,卻是一個心地柔軟、
急公好義的好孩子。當初知道他被人陷害,失去了律師徽章,狩魔冥還曾經氣得差點把鞭
子扯斷。
  不過,雖然很感謝狩魔冥的關心,但自己跟她的師兄分手這種事,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啊!他努力揚起一個爽朗的笑靨,「我沒事、真的──痛!」
  「白痴以為露出白痴笑容就能掩飾你白痴哭過的白痴事實嗎?白痴!」
  
  揉了揉被打到的小臂,成步堂龍一無奈的說道,「……既然妳看出我哭過,下手也輕
一點……」話雖如此,他的語氣倒是全無埋怨苛責。
  
  踩著高跟鞋,狩魔冥走到床頭,拎起成步堂龍一放在床頭櫃的手機,扔到他身上,口
氣高傲的說道,「你還有什麼貴重物品嗎?放在哪?」
  「……錢包?」成步堂龍一慌亂的接住自己新買的智慧型手機──先前的傳統手機老
是被美貫嫌棄過時──才下意識的摸摸口袋,「呃……在我身上。」
  「很好,跟我走。」狩魔冥又踩著高跟鞋走到門畔,將房卡從插卡取電開關拔出,對
著還傻愣愣站在被斷電的房裡的成步堂龍一揚了揚下巴。
  「啊?去哪?」事態的變化過於迅速,成步堂龍一反射性的問道。
  
  「快走,白痴不要像白痴一樣作出白痴發問!」
  眼見狩魔冥又揮動起皮鞭,成步堂龍一嘆了口氣,縱容的跟上,「好。」
  ※
  綠意如帶,環河而繞。陽光爛漫,鋪在軟綿草皮上,因著是平日下午,成了狩魔冥與
成步堂龍一獨享的暖意。
  狩魔冥坐在如茵綠地上,雙手托著腮,視線看向遠方。
  「……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會一個人來這裏偷哭。父親跟怜侍其實都知道,但他
們會悄悄躲在遠處,等我哭完再來找我。這是一個好地方,尤其是黃昏的時候,夕陽從遠
山落下,漸漸沉進河底。非常的……漂亮。」
  成步堂龍一屈膝坐在銀髮檢事身畔,安靜地聆聽。如果是七八年前,他肯定想像不到
,自己有一天會與狩魔冥宛若家人的在河岸散步,一同坐在草地上,聽著她談論過去。
  「喂。」
  「嗯?」成步堂龍一側過臉,發現狩魔冥的目光仍投在河上。
  「……你如果想哭的話,這裡不會有人聽見。即使哭得再難聽也沒關係。」
  「……妳會聽見啊?哇,痛!」被甩了一鞭,成步堂龍一卻忍俊不住的笑出來。
  「……你發生什麼事了?」
  「……」成步堂龍一垂眸想著:哎呦呦……被狩魔檢事這樣溫柔地關心,還是生平第
一次啊。他疼得近乎麻木的心臟,緩緩注入暖流。也許自己還是沒說錯,「一切都很好」
,更糟糕的時候都度過了。該是笑得從容的時候了。
  
  「……成步堂龍一,你如果不想對我說,也沒關係。比起一個人哭,跟人抱頭痛哭,
感覺會更好吧。例如御劍怜侍那傢伙。」
  「……謝謝妳,狩魔檢事。」成步堂龍一抬起臉,眼角帶著淺淺的笑意,看向堅持用
側臉面對自己的銀髮檢事,「我沒事,……呃,好吧,在旅館的時候,可能的確哭得太忘
我了。不過,我現在感覺好多了,真的。」
  
  「……冥就好。」
  
  「什麼?」成步堂龍一眨了眨眼。
  
  「現在不是在法院,叫……叫我冥就好。」那張始終不肯正眼望向成步堂龍一的秀麗
小臉,微微染上幾分害臊的薄紅。彆扭的語氣加上輕若飛羽的聲量,若非成步堂龍一經過
御劍怜侍多年鍛鍊,也難以聽清。
  
  「……好。」成步堂龍一心裡又「哎呦呦」了一聲,頗有受寵若驚之感。
  
  「你……需要自己靜一靜嗎?」
  
  「啊,沒關係。我可以了。真的。多虧有冥。」成步堂龍一語氣真摯,不過……「痛
!為什麼打我!」他淚汪汪的抗議。
  
  狩魔冥羞紅了臉,欲蓋彌彰的加大音量,「哼、哼……什麼沒事,你看起來還是狼狽
得要命。」
  
  「……是嗎?」成步堂龍一苦笑,用盡全力嚥下幾乎出口的嘆息。「狼狽」啊……還
真是一個絕妙貼切的形容。
  
  「……莫非是御劍怜侍的關係?」狩魔冥秀眉微疊,終於轉過臉,正視著身側明明年
近不惑,卻依然長著一張純良無害的娃娃臉的男人。
  
  「呃,當然不是,跟御劍局長無關──痛!」果不其然,又挨打了。糸鋸刑警說冥一
天可以揮動一千下鞭子,難道是真的嗎……
  
  「白痴一樣的謊言就別白痴的說出口!御劍怜侍他幹了什麼好事?」眼底的笑意消逝
,狩魔冥狹長上勾的美目裡寫滿了威脅──不照實說便會被鞭打至死的那種致命威脅。
  
  「……不,他什麼都沒做。是我的問題。」成步堂龍一忽然開始後悔自己剛剛的回答
。應該回答「好的謝謝狩魔檢事請讓我一個人靜靜」才是。
  「你們吵架了。」看見成步堂龍一的表情,狩魔冥語氣篤定的說道。
  「沒有。只是……有些,意外。對,意外。」成步堂龍一真誠地回視來自美麗動人的
銀髮美女的凝視。
  
  「意外?」狩魔冥沉吟片刻,道,「沒時間約會?記錯紀念日?忘記買生日禮物?沒
有性生活?」
  
  「呃啊啊啊……!待った!」簡直像是在辯護席被檢控方壓在地上打一樣,成步堂龍
一因為銀髮檢事的奇襲陷入混亂狀態,「妳在說什麼!」
  
  狩魔冥翻了個白眼,全無平素的高貴氣質,「情侶吵架不就這些原因。御劍怜侍那種
個性,你不是早該知道了,別告訴我你真的是因為這些事而一個人跑到旅館偷哭。」
  
  「等、等!誰說我們……我跟御劍是……情侶?」冷汗直流,整個人幾乎都要浸泡在
冷汗裡的成步堂龍一奮力反擊。
  狩魔冥冷笑了一聲,「白痴以為我白痴得看不出來你們是白痴情侶嗎?都三十幾歲了
還想搞地下戀情,當別人白痴嗎?」
  
  本來還打算再努力幾把推翻檢控方主張的成步堂龍一,在看見狩魔冥已經甩動起皮鞭
時,識時務的轉了口風,「呃,好吧,我以為御劍應該沒跟妳說過……」
  
  「說過?沒說過?不記得了。」狩魔冥用皮鞭敲了敲手心,歪頭回想著,「但他鑰匙
圈上掛的是你送他的吊飾,沒錯吧?」
  
  「那是我們跟矢張的友情證明……痛!」……如果結局都要被打的話,我選擇放棄。
成步堂龍一有一點體會到糸鋸刑警的感受了。
  
  「他辦公桌上相框,除了那隻狗,還擺了一張他跟你和你女兒的合照。我可沒在照片
裡看到那個黃色的白痴。」
  
  「啊……那個……是美貫第一次獨自上台表演,我們的合照。」
  
  「那盤礙眼的國際象棋,他下完棋以後,非得把紅騎士跟藍步兵放一塊,簡直有毛病
。」
  
  「……」唔,無法否認。
  
  「我從美國寄回來的東西,到後來乾脆都寄到你事務所,也是因為他跟我抱怨過收包
裹很麻煩。還有,他辦公室裡越擺越多的白痴大將軍模型難道不是你送的?」
  
  「……有些是御劍自己買的。」絞盡腦汁思考後,成步堂龍一才毫無力道的辯解了一
句。
  
  「他出國老是買一堆奇怪的帽子、紅色領帶,以及騙錢的魔術道具,那也是給你和你
女兒的吧?」
  
  「……」
  
  「……哼,我就說吧。」狩魔冥嘴角揚起一個可惡但更可愛的笑花。
  
  沉默片刻,成步堂龍一低頭嘆氣,「……嗯,不過我們分手了。今天。所以……那些
,以後就別提了。」
  他本來以為會招來狩魔冥的質疑或鞭打--但他似乎也快習慣了--卻久久沒聽見那
道清脆的嗓音,於是幾分詫異的看向對方。
  啊,看來是被嚇到了,那個表情。他訝異地眨眨眼,心下浮起幾許不解:我跟御劍分
手,有那麼讓人難以置信嗎?不如說,我跟他交往才會讓人驚嚇吧──至少我自己現在回
想起來,都有些不可置信。
  「……你剛剛說什麼?」好半晌,狩魔冥才咬著唇問道。
  
  成步堂龍一苦笑地摸摸鼻子,「嗯,就是……我跟他不適合。其實也沒那麼糟糕。我
過兩天應該就好了。誰知道剛好遇見妳,這個世界的巧合未免太多了。」
  
  「……你……你提的分手?不對……你哭得那麼難聽……」狩魔冥無意識地咬起鞭子
來。
  
  「喂喂!不要人身攻擊啊!」律師虛弱地抗議。
  
  「可是……怜侍不可能……成步堂龍一,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秀眉緊皺,狩魔冥
遲疑而正色地問道。
  
  「……冥,謝謝。我接受得了這個事實,不用安慰我──痛!」
  
  「誰安慰你了?我是認真在問你。御劍怜侍不可能會跟你分手的。」狩魔冥的臉色越
發難看,捏著皮鞭的力道大得足以讓指甲陷進堅韌的真皮材質。
  哎呀哎呀……成步堂龍一有種不祥的預感。如果敷衍過去,自己會不會被打得皮開肉
綻?不不不,不可能敷衍得了的,那根皮鞭。他幾番掙扎,決定屈服在暴力的淫威下。
  「……那妳可能搞錯了。」他嘆了一聲氣,娓娓道出自己求婚被拒,而後被疏遠,直
至今日御劍怜侍提出分手的過程。
  好吧,其實感覺也沒那麼糟。他長長吐了口氣。有人可以說話的感覺……還不壞。而
且,透過重述,自己也終於能好好面對這個現實了。
  「……」
  瞧見狩魔冥陰沉的神色,成步堂龍一反過來安撫對方,「我不怪御劍。畢竟,他本來
就只是答應要試試看……能不能喜歡上我。」
  「……」漫長的無語。
  「冥?」成步堂龍一等待了一會,試探性的喊道。唔,趁現在拿走她手上的皮鞭,會
成功嗎……
  
  「……雖然不想這麼說,可是,那傢伙最在乎的人就是你。」在成步堂龍一正無聊到
思考起這根皮鞭是不是對方在兩人第一次見面便拿著的那根皮鞭時,狩魔冥終於緩緩輕啟
檀口。
  
  「……?」隱約聽出了狩魔冥語氣中的不甘心,成步堂龍一困惑的眨了眨眼。
  
  「御劍怜侍很重視你。如果當初他只是把你當作朋友,不可能答應跟你交往。他不可
能明知道最後你會傷心,還做出『試試看』這種沒把握的事情。」狩魔冥深深吁了口氣。
  
  成步堂龍一靜了靜,語氣冷淡地說道,「……是嗎?那也許是因為,我對他而言,沒
有妳想像中那麼重要吧。」哇,哇,成步堂龍一,你在說什麼氣話?剛剛那個說「我不怪
御劍」的人去哪了? 不,要求一個剛失戀的人冷靜,本來就是強人所難吧?嗚……冥,
妳還是讓我一個人靜靜吧……
  在成步堂龍一再次開口前,狩魔冥已經先開了口,她微微咬著櫻紅的唇瓣,「你懂什
麼?他多麼重視你。你根本不曉得。
  「怜侍剛來到我家的時候,我們……我跟父親,根本不知道他晚上怕黑,他又顧忌著
父親的想法,晚上父親熄燈後,他便不敢開燈。有一次我半夜路過他的房間,聽見他在哭
。我嚇了一跳,既擔心又不知所措,悄悄的躲在他門邊,聽見他叫著兩個人,一個是『爸
爸』,另一個人,就是你,『成步堂龍一』。那是我第一次……聽見你的名字。」
  
  「……那也只是小時候的事。」成步堂龍一伸手撥了撥自己口袋的鑰匙,想起被自己
掛在公事包上的鑰匙圈。
  狩魔冥沒有理會他,繼續說道,「後來,他在爸爸身邊學習,個性和爸爸越來越像。
但是……他對我還是很溫柔。有一次他聽見我上完鋼琴課在哭,他偷偷問我:妳怎麼了?
  
  「我說,我討厭鋼琴。練琴好無趣,而且老是被責罵。我以後想當檢事,不想當鋼琴
家,為什麼要學鋼琴?
  「他笨拙的安慰我:我有一個……好朋友,也是從小學琴,彈得比妳還差,但是還是
每個禮拜都去上課,從沒放棄,妳知道為什麼嗎?
  
  「我聽了很好奇,停下哭泣,問他:為什麼?
  
  「因為他說,他回家彈給媽媽聽的時候,他媽媽總是會對他笑。所以,冥,不要討厭
鋼琴,妳彈給我聽,我喜歡鋼琴。」
  
  ──……白痴,你又不是我媽媽。
  
  ──嗯。
  
  ──……我媽媽也會喜歡鋼琴嗎?
  ──你家的相簿裡,不是有一張,她抱著冥,坐在鋼琴前面的照片嗎?她一定,一定
會喜歡的,冥的鋼琴。
  狩魔冥因為回憶而停頓了一會兒,才又道,「他口中那個人,是你吧?」
  「……嗯。是啊,我學了好幾年,還是彈得一蹋糊塗,真是對不起鋼琴老師啊。」成
步堂龍一笑道,口氣溫和,目光悠遠,「……御劍一直是一個溫柔的人。」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狩魔冥搖了搖頭,「你喜歡鋼琴,是因為想讓你媽媽開心。
他喜歡鋼琴,是因為你。」
  「……」
  
  狩魔冥同樣停下了話。
  他們都陷在使人懷念的過去中。
  片刻,狩魔冥續道,輕柔的嗓音宛若下午從河上拂面而來的涼風,「後來,我去了美
國,他留在日本。我知道他過得並不好。因為他寫給我的信裡,從來不提他自己。
  
  「只有一次,他問了我一個問題:有人寫信給我,可是我不曉得要怎麼回覆他。但是
如果不回信,對方就不會再寄信來了吧?冥的話,會怎麼作呢……
  
  「……我猜,那個人也是你吧?寄信給他的人。」
  
  「……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收到他的回信。」御劍怜侍連一封信都不曾回過。
直到今天,他也沒有問過御劍怜侍,那些信他是否看過。大概,是不希望聽見使自己低落
的回答吧。
  「他只是不知道怎麼回覆你。你去他的衣櫃深處翻看看,你的信一定在那──他打從
小時候就喜歡把重要的東西藏在那裏。」狩魔冥說到這裡,微微一笑。
作者: SalDuar (in the dark碼:)   2018-05-07 11:23:00
小冥!小冥啊啊啊啊啊小冥萌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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