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璧淵的氣色好轉,正隨人到咸和山莊育來會客的大廳。稍早時晉燐把錄進玉
牌裡的雙修功法給他看,還說:「師父這玉牌先給你看吧。」
韓璧淵接過晉燐的玉牌,釋出靈視掃視,歛著眸光遞還玉牌說:「我看完了。」
「看完不夠,得記著。我們有機會要一塊兒練的。」
「為師過目不忘。」
晉燐笑了下,歪下腦袋在韓璧淵的面頰香了一口,韓璧淵赧顏睇他,有些憂心
問他:「我知道你真心喜歡我,但我倆是師徒,又同是男子,遲早要遭人非議,你
想過麼?」
晉燐揚起暖煦笑痕,一手捧上韓璧淵的臉頰輕撫道:「想過,可那又如何?我
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只要師父你跟我的心是一樣的,誰也不能拆散我們。很多地方
也都有同性相戀之事,這也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甚至也有雙修的功法。」
「你待的北陸有不少異族,也許那些地方不忌諱這些,或習以為常。但我們出
身人族,身在中原,悖逆父子人倫總是要惹麻煩。我並不怕被說閒話,卻不想害你
受累。」
「只要是因你而起,我都甘願。」晉燐目光炯亮盯住韓璧淵,告訴他說:「我
生來就是要你,非你不可。」
韓璧淵想起稍早的事,心口暖融不已。途經外面庭園曲廊時,凌照雪冒出來將
帶路的人打發走,自個兒給他們師徒四個帶路。她說:「廳裡已經聚了幾千個修士,
都在講妖魔大亂會盟的事,有人說要去搶畫把人救回來,但也有人說須從長計議,
不過多數都是覺得凶多吉少吧。現在廳裡那些人都在等韓觀主過去,交代那個法器
和邪陣的事。」
韓璧淵心裡無奈,表面淡定道:「不是什麼難煉的法器,就算沒有我,他們早
晚也能發現的。」
「可是你們漸雲觀的陣修多,陣法厲害嘛。」凌照雪大力拍了下玉杓的肩尋求
附和:「不是麼?」
玉杓被拍得一臉吃痛,抿嘴皺眉勸她:「妳、說就說,別動手動腳的。」
「真浮誇,我沒這麼用力呀。」凌照雪笑看他。
「不然妳也讓我打看看。」
韓璧淵回頭念:「玉杓,不可對凌坤道無禮。」
玉杓睜大眼指著凌照雪:「明明她先……」他衝著凌照雪吐舌,簪晴看他們兩
個鬧也覺好笑。
幾人來到大廳,廳裡聚滿修煉者,寬敞偌大的地方不時有冉冉雲氣飄過,場面
卻還是鬧哄哄的,似乎是對要不要去搶畫救人意見不一。韓璧淵他們一出現就引起
眾人矚目,譚喬則將他們迎到主桌的位置說:「這回多虧你們出手,尤其晉兄弟一
出手就擊殺蜚穰,才嚇阻了楚月螭他們。真是少年英雄。」
晉燐客氣笑回:「莊主過獎了。這都是師父和先生們的教導有方。」他心中並
不喜歡譚喬則,心知這也不過是場面話,所以譚喬則表現得再熱絡,他跟師父也沒
有被那迷湯灌暈。
師徒一行人坐下來等譚喬則說個夠,並不附和也不特別做反應,譚喬則留意著
韓璧淵的臉色也適時收歛。眼下暫時決定讓厲害的符修、陣修、魂修合力破解畫上
的禁制,畫中的人都救出來以後才從長計議討伐妖魔。
譚喬則舉杯向韓璧淵他們敬酒,乾杯後忽地話鋒一轉提道:「今日也不見得都
是災厄。我有一事想趁這機會講,讓諸位道友做見證,此事也和漸雲觀有關。」
韓璧淵正欲提起法器、邪陣之事,被搶先調開話題,暫時把自己的事壓下來,
反過來道:「莊主有話請講。」
「是這樣的,我最小的師妹和韓觀主的大弟子一直交情匪淺,兩人相識多年,
有些事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凌照雪坐在鄰桌,聞言立刻扭頭,一臉驚訝瞪著譚喬則:「莊主師兄!」
譚喬則侃侃而語:「不知能否請韓觀主給他們倆作媒,小師妹若能覓得良伴,
我也能了了一樁心事。」
韓璧淵沒想到譚喬則在這場合忽然提起此事,有些錯愕望著他:「阿燐他……
阿燐,他……」
晉燐逕自斟酒,起身回敬譚喬則,乾杯後笑答:「多謝譚莊主美意。只不過事
情並非譚莊主所想的那樣,我和凌坤道是朋友,兩人清清白白,從無曖昧關係。希
望不要因為此事而耽誤了凌坤道。」
譚喬則沒想到這人會直白拒絕,他無視凌照雪那頭的怒視和反應,訕笑回應:
「是麼?不過,修仙是漫漫長路,一個人總也寂寞得很,晉修士是奇才,我小師妹
又是天人後裔,也應當很般配不是?」
「我不要!」凌照雪豁然起身,譚喬則瞇眼睇來,即使沒有眼神肅然嚴冷,旁
人看不出異樣,但她卻熟悉那是莊主師兄不高興的樣子。她心頭顫了下,有些漲紅
了臉表態道:「我不接受這事,師兄別再說了。」
周圍人開始對她投以同情目光,似乎都覺得另有隱情,或是晉燐對她瞧不上眼,
她實在厭惡這些,拂袖飛走了。
譚喬則卻處之泰然,淺笑了下說:「看來是我太貿然倉促了,此事也不急,都
還年輕,來日方長吧。」
韓璧淵雖然面無表情,可臉色已經有些陰沉,他站起來和晉燐互看一眼,玉杓
和簪晴也趕緊跟著站起來。
譚喬則見他們師徒倆眉目傳情的樣子,心覺有異。這時晉燐牽起韓璧淵的手說:
「我跟凌照雪只是朋友,永遠不會變。我心中所愛只有一人,那就是我師父。若要
結為道侶,也只會跟師父一起。」
簪晴跟玉杓沒料到晉燐突然將此事宣諸於眾,驚得嘴巴大張,其他人更是驚得
啞口無言。就連譚喬則也愕視韓璧淵,話音帶了難察的慍惱激動:「韓觀主,此事
當真?」
韓璧淵與晉燐相視,就算聽見譚喬則問話也並沒有挪開眼,而是有些含蓄回答:
「嗯。阿燐說的都是真的,我和他要在一起,所以他不會再和別人在一起。」
「可你們是師徒。」譚喬則微仰首,深吸了口氣沉聲強調:「是師徒!」
韓璧淵終於看向他說話,認真道:「我明白。但我和他真心相許,也沒因此害
了誰,有何不可?」
旁邊有修士指著他們罵道:「你們兩個都是男的啊,男人怎麼能──」
晉燐截斷那話回說:「都是男的又怎麼了?許多道侶都是男的,還在一起當情
人了,有何不可?」
不知誰喊話:「那是妖族,而你們是人族!妖跟人自然不同。」
廳裡一隅的妖修們出聲嗆道:「妖修怎麼了?」
「就是,瞧不起妖族?」
「人族很了不起麼?」
「人族修煉比精怪妖魔容易,就是了不起。」
廳裡開始吵起來,其中夾雜不少對漸雲觀的議論,多是越講越不堪入耳,還有
些仰慕晉燐的女修哭著跑走,或含怨罵著,說比起那個觀主,讓晉燐跟凌仙子在一
起還比較令人接受。
簪晴跟玉杓並非人族也一塊兒被嫌棄的罵進去,兩個都不安又惱怒。韓璧淵面
色仍是沉定如水,拉著晉燐的手說:「既然此地不歡迎我們,我們走吧。」
譚喬則向一旁部屬使了眼色,幾人攔住韓璧淵等人去路,韓璧淵皺了下眉,頭
也不回問:「譚莊主這是何意?」
「別誤會,只是想你既然已研究出了找邪陣的法器,何不助大家把邪陣都找出
來,也許此事和靈源震蕩有關。」
韓璧淵實在受夠了多年來看這些大門派、名門世家的臉色做人,也想通了一些
事,有些人和事一旦妥協就是萬劫不復,那些敢開口、敢討的,哪個不會得寸進尺?
他雖然不想再忍,但就這麼一走了之勢必也會惹來更多後患,那法器也不算稀罕之
物,倒不如把它留下,隨那些人自個兒去爭。眨眼間已衡量利弊,他爽快答應:
「說得也對,大局為要,這法器我就留下了。」
韓璧淵把東西隨意擱在附近桌面,毫不留戀的往外走,晉燐他們緊隨在後,前
頭仍有人攔路,著道袍的修士們說:「且慢,那法器只有一件,可我們這兒有那麼
多門派,修真界這麼大,一時間也不好找出哪裡有邪陣,韓觀主何不交出煉製法器
的辦法?」
韓璧淵漠然不語,晉燐昂首道:「方才你們不是還說師徒亂倫天理難容?如今
有求於人了……這是有求於人的態度?」
「法器並不難煉,你們之中不乏高手,自行研究吧。」韓璧淵不耐煩回應。
此時又有人高呼:「想起來啦,韓觀主的大弟子不就是當年茶癲與玉癡的孩子?
傳言他們有個孩子,那玉癡是魔族女子,叫作楚星頤,擅長尋礦煉物,熱衷搜羅各
種靈玉魔石。那魔頭楚月螭就是楚星頤的兄長,這次劫難該不會是與此有關?」
「我也想起來了,說不定還真有關係!」
韓璧淵對當年的事記憶不清,並不貿然接腔,拉著晉燐的手對玉杓他們講:
「走吧。」他們四個騰空飛出大廳,依然有人想去追,這時太蘊帶師弟妹們在大門
口阻止:「諸位,這麼咄咄逼人不好吧。韓觀主又不是欠了你們。當年漸雲觀遭劫,
孩子是無辜的,如今再把帳賴給他們也不甚厚道吧。」
一個老道指著太蘊大聲說話:「不要以為你名氣大了些就在這兒對別人指手畫
腳,退下。」
另一個女修接著講:「蓮月師太教出來的弟子就是這樣目無尊長?我們是為了
整個修真界著想,卻有人出言不遜,說誰咄咄逼人?」
蓮月師太徐徐走出來,不同於韓璧淵清冷無波的樣子,她仍是一臉溫煦和善,
淡淡掃視氣燄高張的那些修士們,像是有所感悟的淺笑不語,轉頭才對太蘊他們說:
「各有各的命數,莫強求。我們也回吧。」
太蘊合掌稱是,飛梅山的佛修們也走了,雪白僧袍翻飛,須臾數道銀芒畫天而
去。紫蘅宗的大弟子著一身柳色衫裙,是個高大的女子,她一起身,周圍十多名妖
修跟著站起來聽她號令:「此地似乎也不歡迎我們。走吧。」
北毅門只來了三個小徒,和漸雲觀一樣是圍觀而不鬥法的,也說了幾句客套話
就走了出去,朝陽派則是一個人也沒來。喧鬧一場,剩下的多是人族。譚喬則請穆
嶽堂的人代管法器,日後再做安排,由於他們勢力龐大,這裡又在他們地盤上,誰
都不敢造次。
* * *
天氣漸冷,楸樹林的羽狀複葉染上了黃、紅色,樹上結實累累,亮橘或豔紅如
同寶石。蓮月師太和同行六個弟子來到其中一棵古楸樹下歇腳,太蘊倒水遞給蓮月
喝,蓮月看他和其他人都若有所思的樣子,問:「在想韓觀主的事?」
太蘊頷首:「其實弟子也沒料到他和自己的大弟子會演變成那樣的關係。人是
有情之物,戀上同性倒是不奇怪,只是知道得太突然,有些詫異。」
蓮月喝了甘潤的泉水,認同道:「世間有情,也是自然之理,有些對錯是非不
必執著。」
太蘊為朋友憂心:「可是很多人不這麼想。弟子也知道不必太理會那些人,可
是韓璧淵的性子一向謹慎周延,還是沒想到他會突然就這麼……」
一個女修插嘴講:「師兄啊,人家韓觀主都不擔心了,你替他擔什麼心呢。既
來之則安之,遇到再面對吧。」
蓮月淺笑,對太蘊講:「多跟你師妹學學。」
太蘊摸摸自己光亮的頭頂無奈莞爾:「我明白。別人要執著什麼是非對錯就隨
他們去執著吧。」
蓮月說:「他們更想爭的,不過是輸贏吧。」
天邊飛來一隻翠藍色鳥兒,蓮月攤掌接牠,鳥兒降落前化成一張白色信符,信
符上寫了顏師妹有夢兆,速往漸雲觀。蓮月蹙眉沉吟:「漸雲觀有難。」
太蘊訝問:「怎麼回事?」
蓮月說:「是小紫寫來的信,說你們顏師妹做了噩夢,為防萬一,養緣用緋梅
寺的明真鏡照過,看到漸雲觀被紫黑之氣籠罩。唉,太蘊先回飛梅山,請荷風大師
出關吧。我帶其他弟子去漸雲觀看情況如何。」
太蘊心頭一凜,合掌點頭:「弟子這就去。」
話說此時的漸雲觀猶是世外仙境,和平常沒什麼區別。
雖說韓璧淵不在,但王烈沼他們還是照常辦了拾花會等活動。森忍跟王烈沼新
婚燕爾,成天膩在一塊兒,他們在鄰近山頭找了個風水佳的山洞佈置成新居,也是
他們修煉的洞府。
師父他們離開了幾日都沒有消息傳回來,他們倒也不太擔心,還合力將師父留
下的法器拿來尋邪陣所在,忙著破陣也就無暇想別的事。山裡發現的邪陣並不多,
除了山下凡人居住的地方有一個之外,只在主峰山下找到第二個,如今也都破解了。
森忍站在幻虎岩上眺望遠方群山,上午才進道觀指點完師弟、師妹們修煉要訣,
午後就在這裡感應地氣並冥想,然後巡了鄰近幾座山的瞭望台,聽取後輩們回報,
確認山中無事就回自己住的小峰了。
甫回洞府就看到上方懸掛了許多璀璨的寶石燈,圓潤的底座裡盛著王烈沼特製
的香,她感知到森忍回來,提著粉橘色褶裙赤腳跑出來迎接。森忍看她光著腳ㄚ,
蹙眉笑了下就朝她走來。王烈沼低頭看了眼,笑說:「唉呀你別這樣笑,我這不是
特別急著想見你,所以來不及穿鞋嘛。」
森忍低頭親了她髮旋,將她橫抱起來,她笑著指上頭那些漂亮耀眼的燈說:
「這是我今天做的,好看麼?用的是這山裡的靈石,香呢,是先前顏師叔教我做的
製法。你今天回來得真晚啊。」
森忍挑眉睜大眼,表情寫著:「這還算晚?」他往洞外看,外頭都還亮著,日
頭還沒下山。
王烈沼嘟嘴哼了聲,腦袋靠到他胸腔上念說:「當然晚啦。我以為你忙完了上
午的,中午就回來啦。我們道觀有辟穀的丹藥,修煉的功法也不是頂難,成天就是
喝茶彈琴賞花賞月的,哪兒有什麼事能忙的。你這麼慢回來,是不是不想見我啊?」
森忍被她逗得笑出聲,搖搖頭又低頭去親她臉頰、嘴角,把她放到椅榻上,靠
枕上繡了兩人喜歡的花草,他摸過護腕後攤掌,遞了塊紫晶柱給她,柱裡含著萬年
水氣,紋路如霧,是適合煉成洞寶的材料之一。
王烈沼拿起它端視,欣喜害羞道:「你送我啊?」
森忍點頭,目光溫柔。他常送王烈沼各種奇石靈礦,從不藏私,過去即是如此,
外頭的燈材也是他找來送王烈沼,王烈沼用真火煉成了其它寶貝再送給他,兩人互
相示好疼惜,終是不分彼此。
兩人坐靠在椅榻間互訴情話──自然是王烈沼說得多,森忍偶爾應了單音。天
色漸暗,遠方有雷雲飄來,少頃山間出現壯觀的雨瀑,他們兩個心底浮現一股怪異
的感覺,彷彿聽到山川和大氣間發出遠鳴,無端感到不安。
濃情蜜意的氣氛淡了不少,王烈沼歪頭說:「你覺不覺得好像……有事發生?」
森忍點頭,指了指外頭示意要去看看。王烈沼拉住他的手,一腳勾他腿說:
「不用啦,可能是多心吧。回來嘛。」
森忍一手捧她臉摸了摸,捉她手腕指外面,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外頭瞧瞧。王烈
沼遲疑了會兒才應:「好吧。我們快去快回,我還燉了湯等你一塊兒喝的。」
兩人手拉手走到洞府外,雨還沒下到他們這兒,看得出雷雨正朝主峰移動。他
們飛去主峰巡視,就擔心資歷淺的弟子在山裡亂跑出了事。亞泉正住在殿旁的長屋
輪值,一覺察他們來到就跑出來跟他們報告了弟子們都在,只不過風颳得厲害。
王烈沼點點頭說:「那你們就好好待屋裡吧。這風雨來得真是古怪,教人心神
不寧。」
亞泉說:「山裡晴雨不定,天候多變吧。何況現在入秋了。師兄、師姐慢走,
我會看好其他人的。」
森忍擺手,摟住王烈沼的肩想趁風雨還沒作大以前飛回洞府待著。方至殿外,
森忍忽覺胸口急痛,王烈沼同時感到他身體僵住,驚見森忍胸口穿出一把長劍,回
頭怒斥:「亞泉妳做什麼?」
亞泉雙目充血,目光空洞,咧嘴笑得陰森恐怖,指著自己的氣海處愉悅道:
「不必擔心其他弟子,因為他們,都在我這兒。」
森忍猛地轉身回擊,亞泉輕快跳開,他踉蹌撲跪在地,王烈沼跑過去扶他:
「別跟他打,先回洞府療傷。」
森忍倏地抬頭,振臂發出萬千羽毛,靈氣使其鋒銳無比,亞泉正面刺滿灰羽,
瞪大了眼死不瞑目。亞泉氣絕同時,王烈沼看到森忍摸自己胸口的傷,那表情很不
對勁,他慌忙掐住王烈沼的肩指著自己說:「邪……邪、邪、邪陣……」
王烈沼錯愕,森忍撕開上衫露出胸膛,居然在他身上顯現出邪陣的符文,紅光
越來越刺眼。森忍扭頭,雙手露出爪子來,目露凶光,忽地又恢復平常的眼神將王
烈沼推開來:「妳、妳逃,逃……」
王烈沼搖頭,森忍仰首怪叫起來。她不知所措哭喊:「怎麼回事?為什麼會、
怎麼辦?」
森忍也朝王烈沼使出同樣的殺招,但理智猶存,勉強打偏了,王烈沼只受了些
小傷。他實在控制不住自己性情轉變,咬牙盯上自己儼然獸化的指爪,狠下心挖出
自己的內丹。
「不!」王烈沼慘叫。
* * *
另一方面,韓璧淵他們遇上了其他門派糾纏,向他們討要法器煉製之法。韓璧
淵初時還沒什麼火氣,但被攔路次數多了實在不堪其擾,就施展杳然無音先到附近
尋個山洞歇腳。
洞外的樹枝葉繁茂,晉燐在洞口施法隱蔽行蹤,回頭說:「暫時是不會有人發
現這兒的。先歇會兒。」
玉杓吐了口氣,找了塊平滑的岩石盤坐,發牢騷道:「一群厚臉皮的,憑什麼
要師父告訴他們怎麼找邪陣啊?」
簪晴跟著說:「不厚臉皮就不會追來啦。回漸雲觀就那一個方向,路上說不定
還會遇到誰來糾纏。」
「所以先在這兒等等吧。」晉燐拿出事先帶的泉水跟丹藥遞給他們兩個吃,然
後坐到也在打坐的韓璧淵身旁問:「師父,要不要服個五清丹?」
韓璧淵睜開眼點頭,伸手要拿丹丸前,晉燐拈了丹藥遞到他唇間,他啟唇含下
藥,接過泉水喝。玉杓跟簪晴都看呆了,玉杓小聲講:「我猜他們倆私下更過份。」
簪晴皺眉回他:「廢話。」
玉杓跟簪晴兩個藉口說要去摘些果子吃,也不等韓璧淵他們反應就跑了。晉燐
笑了笑,說:「他們兩個挺識相的。」
韓璧淵沒什麼笑容,他心裡憂煩太多,垂眼看著被晉燐握住的手發呆。晉燐問
他說:「師父是何時對我有意的?」
韓璧淵抬眼覷他,有些羞赧的別開眼說:「問這個做什麼?」
晉燐噙笑湊近,氣息幾乎吐在他側顏:「肯定是很早也喜歡上我了吧?莫非在
我離開漸雲觀之前?若是這樣,為何那時不肯跟我好?」
「你年紀還太輕,對情愛之事懵懂,我是你師父,又怎可藉這身份牽絆你。如
今你也該懂事,能明辨事理,我信你,所以……」韓璧淵的手被握得更緊,他又看
向晉燐,晉燐笑容淡了,眼神卻更柔情萬千。
「師父一直這麼真心為我設想,對我好,可是你不怕將我推開之後,我喜歡上
別人?」
韓璧淵也用力回握他的手,抿了抿嘴回說:「若真是如此,也無法強求。」
「果然如此。我卻連想都不敢想,倘若有朝一日師父變心了,我該怎麼辦。」
「別想這種沒有的事。」韓璧淵無奈失笑,安撫的拍他手背,也不知怎的晉燐
好像很怕他走。可是他從來就在漸雲觀,哪兒也不會去啊。
晉燐呼吸略沉,低頭親了下兩人交握的雙手,細細親了兩三口,陶醉的盯住韓
璧淵的手說:「師父你連手指尖都漂亮。」
「比我好看的人多得是。」
「呵。」晉燐輕哼:「可我只想看你啊,別人再好看又有何用?」
韓璧淵低著頭說:「但是我會變老。」
「那也可愛啊。老得什麼都不能幹了,讓我照顧你。你離不開我,我也高興。」
「淨是胡說八道。」
晉燐一手摸他臉頰,兩人半瞇眼親在一起,他深吸氣向後退開,一手抵在他胸
口拒絕道:「不要,一會兒他們回來會撞見。」
「那,我們來打坐練氣。」晉燐拉著韓璧淵面對面而坐,兩人雙手輕鬆搭在一
起,韓璧淵嘴角含笑跟他互望,一起闔眼。半晌他們彼此的元神互相感應、共鳴,
神識交集互糅在一起,周圍生出雲白煙氣,在其周身有霞光隱隱閃動。
晉燐的神識火熱的纏上韓璧淵,後者溫和相迎,兩人肉身仍維持打坐的姿勢,
額面、人中卻都冒了些細微汗珠,氣色紅潤,衣懷透出馨香。兩者神魂交融片刻,
歡快酣暢並不亞於肉體交歡。
韓璧淵先收束了心神,晉燐也隨之睜開眼跟他相視微笑,關心道:「師父覺得
如何?」
「很好。」韓璧淵感受到先前阻滯的經脈好了很多,體內兩氣鬱結悶疼的情形
也緩和不少。「多虧有你。」
「師父不必和我客氣。方才那樣真是美妙。再一次吧?」
韓璧淵卻搖頭:「不了,玉杓他們該回來了。萬一他們在外頭遇上麻煩可不好。」
晉燐心想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點頭說:「我讓茶精去召他們回來。」
韓璧淵又一次闔眼調息,他可不想讓玉杓他們瞧出他有一絲一毫的不對勁。晉
燐說師弟跟簪晴應該快回來了,韓璧淵起身等候,須臾兩個青年捧著一堆山果子回
來,樂呵呵的說山裡採了不少好東西。
簪晴幫玉杓把果子存進儲物布囊裡,忽有所感的轉頭望了眼韓璧淵,晉燐順簪
晴的視線回望,韓璧淵臉色異常慘白。
晉燐心尖打顫,無由慌了起來,「師父?」正欲過去關心,韓璧淵像是體內有
隻毒爪侵犯似的,瞠目悶哼一聲,嘴角淌血,莫名暈死過去。
「師父!」
「主人!」
「怎麼回事?」玉杓跟簪晴著實嚇壞。晉燐立刻把人抱起來:「師父這樣怕是
和漸雲峰有關,雲魄與漸雲峰有所感應。我們速回道觀。」
晉燐表面強作鎮定,實則心亂如麻,見不得師父半點難受,只得逼自己帶上玉
杓、簪晴趕路,再想他就要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