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以前薛明央總覺得回診是件很麻煩的事情,不過近來他漸漸學會該如何和諮商師溝通,回
診變得較無壓力,本來薛紜婷還想跟著去,卻被薛明央無奈地回了句,要是姊姊又昏倒怎
麼辦,這次可不見得有好心人送妳去醫院,薛紜婷這才打消念頭,只是千叮嚀萬囑咐地交
代一堆注意事項之後再送他出門。
薛明央覺得薛紜婷實在操心過頭,他覺得最近的狀況很好,偶爾去後門晃晃看到隔壁學校
的人在作怪,他也就意思意思教訓一下,還被對方老大吐槽最近下手變輕了。畢竟他心裡
沒什麼不痛快,也不會想要用力發洩,他們都是赤手空拳,被打的人會痛,他打人的也是
會痛的。
「最近是有什麼好事嗎?」諮詢師看到薛明央嘴角邊隱隱帶著笑,便笑著問道。
薛明央偏了偏頭,猶豫了一下才說:「大概是想通一些事情吧,我好像有一點懂了什麼是
喜歡的感覺。」
諮商師笑著點點頭,引導著他繼續聊關於自己最近的變化,也提到最近發生的事情,關於
自己生父來訪這件事情,當下他確實神經緊繃到極致,但後面發生的一連串事情,他事後
想起卻有點想笑。
如同那個人所說,錯過的,終究是錯過的。那人雖然賦予了自己生命,卻是現在的家庭給
了他存在的盼望。
「感覺你最近的狀況很不錯,雖然這麼說有點感傷,不過我想不久之後我們就不會在診所
碰到面了。」諮商師笑著說道。
薛明央點點頭,他難得在診所裡面露出明顯的笑容。
結束諮商之後,雖然這陣子天氣已經逐漸變涼,但最近的天氣日夜溫差極大,這會兒才過
中午,太陽的熱力依然驚人。
他本來是想看完診就回家,但剛剛跟諮商師聊完,他就突然很想見見薛晴軒,雖然薛晴軒
讓他這週末別過去,但他還是想去見見薛晴軒,反正只要來得及回家應該還好。
薛明央在心裡這麼盤算著,就跑去車站,搭車去找薛晴軒。
他想著可以給薛晴軒一個驚喜,卻沒有想到卻是給自己驚嚇了。
*
雪皇學園高中部附近的車站周邊因為交通方便,來往的人潮也多,因而車站附近漸成一個
還頗為熱鬧的商圈,雪皇學園相反一側的出口較為隱蔽,附近巷弄窄小卻隱身許多甜點或
午茶小店在其中,薛晴軒也曾經帶薛明央過來幾次,薛明央想著帶點點心去找薛晴軒,也
許還得帶上他同學的份,便從這一側的出口出來,正邊逛邊想要買什麼點心比較好的時候
,就看見一間咖啡廳的名字看著十分耳熟。
薛明央掏出手機搜尋了一下咖啡廳的名字,果然就是他前些日子看過別人推薦的店家,推
薦的部落格上面著這家咖啡廳的手工蛋糕每天都會有不同的新鮮口味,尤其會使用當季水
果做出季節限定的甜點,看著好評也頗多,薛明央就加快腳步走過去,畢竟從診所到這邊
搭車花上不少時間,如果在耽擱在買甜點上,大概他去薛晴軒那兒待不了多久就得回家。
那家咖啡廳靠外的一側是全透明的玻璃牆,咖啡廳在室內裝上窗簾,便於陽光直射時能夠
遮掩炙熱的陽光,但此時外面太陽的方向不是往店內照,內側的窗簾並未被拉下,從外側
就可以看到坐在窗邊的客人們的模樣。
薛明央一看便見到薛晴軒坐在窗邊,他對面坐著的是個背影看起來嬌小的長髮女孩,他要
踏入店內的腳步便縮了回來,他閃到另外一側可以看到窗邊情況,卻遠離咖啡廳的角落看
著,他不知道為何他要躲起來,其實他大可以直接進到店內跟薛晴軒搭話,但不知道為什
麼,他就是反射性地躲起來了。
換了一個角度,他可以看到坐在薛晴軒對面的是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年紀大約和他們差不
多,大概是薛晴軒的同學,薛晴軒本來就活潑健談,和女孩子在咖啡廳裡面說說笑笑直到
兩人都把面前的飲料喝到見底後,又讓服務生添了幾次白開水,這才結帳離開咖啡廳。
薛明央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感覺,他只覺得像是滿腔熱情被澆了冰水一般,室外的溫度
不低,他卻覺得自己打從心底發寒,他要握緊雙拳才能冷靜地站在那邊。他試圖深呼吸穩
下自己情緒,他不段在內心默念著要冷靜,這才能抬頭繼續看著眼前的狀況。
薛晴軒和那女孩出了店門又小聊了一會才分開走,但他們才分開走沒多久,就聽到女孩子
的驚叫聲,薛晴軒聽到之後立刻回頭去看,發現稍早才跟自己分開走的人這時候已經不知
道去向,但還是可以聽到像是被摀住嘴巴的喊叫聲傳來,他立刻往聲音傳來的隱蔽暗巷走
去。
薛明央看著薛晴軒移動,身體也不由自主地跟上,他特地挑需要翻牆,但可以佔據良好視
角的地方走,薛晴軒沒有能夠注意到有人在附近。
*
薛晴軒一進暗巷就看到四、五個人圍著稍早還在與自己談事情的國中同學許曉卉,許曉卉
個子不高,被一群身高比她高上許多的男人包圍著,要不是還能聽見聲音,他還真不知道
許曉卉在哪裡。
「你們要做什麼?放開她!」薛晴軒向那群人喊著,他想自己身高也夠,身材也夠結實,
這些人高矮胖瘦皆有,有些還駝背地十分嚴重,他便覺得這些人自己應該可以應付。
「哼,該不會是這女人的男朋友吧?哈哈哈當著男朋友的面,看他的女人被侵犯好像也挺
刺激的啊哈哈哈。」為首的男人面容猙獰地邊笑邊說道,那群人聽了那人的話便讓開一點
,讓薛晴軒可以看到被逼到牆邊的許曉卉的模樣,這時候天氣還不算冷,所以許曉卉身上
穿的也單薄,讓那男人隨便一扯,她身上的衣服就有點被撕裂,泫然欲泣的模樣看著十分
可憐。
薛晴軒這時候也顧不上澄清自己其實不是許曉卉的男朋友,只想著要衝過去擋在許曉卉面
前,可是從小沒打過架的薛晴軒完全不是這些人的對手,憑白挨了好幾拳不說,對方還直
接踹了他一腳,讓他不自覺地往後退,小巷裡面的路不但不平,還充滿了雜物,他不小心
踩到一個異物,腳一滑就扭到了,他忍不住吃痛叫了一聲,又來惹來混混們的嘲笑。
「你們別這樣,放過我吧……我身上雖然沒什麼錢,但我可以打電話跟家裡聯絡給你們錢
,你們放過我吧……」許曉卉縮著身子喃喃著,混混們扯過她身上的背包掏出錢包,翻了
翻裡面確實只有幾張鈔票,為首的男人便笑著說:「跟家裡要錢的事情,等老子爽完再說
。」
許曉卉還指望著薛晴軒能幫她,扭到腳的薛晴軒試圖爬起來衝過來,卻三番兩次都被揍飛
出去,其他人看薛晴軒這麼有毅力,就想靠過去痛打他一頓時,其中有個人發現自己後頸
衣領突然被拉了一下,他還以為是他的同夥鬧他,正想轉頭過去說別鬧的同時,就看到一
個拳頭快速猛烈地揮向他,他立刻被打得眼冒金星,暈頭轉向,想要破口大罵都找不到方
向。
其他人這才發現狹窄的暗巷多了一個不速之客,為首的男人看見一旁的同夥一個一個被撂
倒,也沒心思對許曉卉下手,轉身就出拳要打人,卻被來人輕巧的閃過,接著自己腰腹就
被一腿掃過,重重地摔到一旁,一轉眼間,混混們東倒西歪地橫躺在小巷裡面,只剩那個
為首的男人掙扎地站了起來,他正想繼續動手時,那個不速之客只開口淡然地說:「我剛
剛已經報警了,要不要快點離開,隨便你們。」
為首的男人不服地又想揮來一拳,卻被身旁勉強爬起來的同伴勸著說:「老大別打啦,警
察來了就不妙了!」
其他人也附和地點點頭,巷內光線暗,他們沒有辦法很真切地看清來人的樣貌,卻可以感
受到對方刺骨的眼神,為首的男人忿忿地冷哼一聲,才攙扶著其他人快速地離開了暗巷。
薛晴軒剛剛聽到聲音才反應過來,來的人是誰,他正想要出聲叫對方的名字,但是那人連
理都沒有理他,只是靠到許曉卉身旁,脫下身上的薄外套丟給許曉卉,就轉身走出暗巷。
許曉卉接過衣服趕忙披到身上,她還想向那人道歉,就聽見薛晴軒喊她說:「曉卉,拜託
幫我去追一下剛剛救我們的人。」
薛晴軒剛剛扭了腳,又挨了幾拳,這時候實在行動不便,只能拜託許曉卉了,雖然許曉卉
經過剛剛那一個意外,腳還有點軟,但至少行動無礙,才剛跑出暗巷就攔住剛剛救他們的
人。
走到光線充足的地方,許曉卉才看清楚對方的長相,那人的容貌看來溫和俊秀,她一瞬間
有點愣住,她想著這真的是剛剛救她的人嗎?眼前人的模樣看起來氣質溫潤,不像是剛剛
在暗巷的人,稍早在暗巷裡面的人的聲音聽起來冷漠,她雖然沒正眼對到對方眼神,還是
感受到一股冷冽刺骨的感覺……也許可以說是殺意吧。
「有什麼事?」那人看著身高比他矮上不少的許曉卉攔住他,冷漠地說道。
許曉卉剛剛只顧著要出來追人,連要講什麼都沒有想好,只能努力緩下情緒,說:「謝謝
你,剛剛幫我們,也謝謝你的外套。」
那人只是輕輕地點點頭,說:「不用還我了。」
這時候薛晴軒好不容易才拖著腳追到兩人身邊,他立刻開口喊出那人的名字,說:「明央
,你怎麼會來這裡?有沒有受傷?」
薛明央轉頭看著薛晴軒,冷笑了一聲,用著十分冰冷的眼神看著薛晴軒,說:「我愛去哪
裡,你管得著?與其關心我,不如看看你自己多狼狽吧。」
薛晴軒一聽完全愣住,他從來沒有聽過薛明央用這種諷刺的語氣和自己講過話,這與之前
生氣時的語調完全不一樣,聽起來十分嘲諷。
許曉卉這才驚覺這兩人認識,她試著問:「你是晴軒的朋友嗎?那太好了,他剛剛腳受傷
了,我實在是撐不住他走路……」因為她的身高和薛晴軒相差頗多,光是現在讓薛晴軒靠
著都顯得很吃力彆扭,更加不用說如果要扶他走路,他們的走路姿勢會多麼奇怪,而且還
可能讓薛晴軒的傷勢造成二次傷害。
「關我什麼事。」薛明央緊緊握著拳,才能壓著怒意平靜地說話。
他閃過薛晴軒看著他的眼神,以往他不會這麼和薛晴軒說話的,他對別人的態度再怎麼差
,至少對薛晴軒不會,但他現在根本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略長的指甲刺入掌心傳來陣陣痛
楚,才能讓他稍微冷靜一點。
薛晴軒皺著眉頭,他發現薛明央的手似乎有些微微顫動,他轉頭跟許曉卉說:「他是我弟
啦,妳快去搭車回去吧,不然晚了。」
許曉卉看著時間不早,又剛好家裡打來電話,她猶豫一會才跟薛家兄弟告別,快步奔去搭
車了。
薛明央看到許曉卉一走,他完全沒想搭理薛晴軒,反正這邊也是車站附近,他乾脆搭車回
家冷靜,省得自己又控制不住做出什麼歇斯底里的事情。他往車站的方向一邊走,就一邊
聽到身後傳來拖著腳的遲緩腳步聲,然後過一會就完全聽不見了,畢竟他沒有減緩步伐,
一個腳受傷的人是不可能跟得上他的,他猶豫一會兒轉過頭,就已經看不到薛晴軒的身影
了。
他忍不住咬了咬唇,往剛剛走過的地方走回去找人,就看到薛晴軒坐在剛剛經過的公車站
休息區,看到他回過頭來找人,露出燦爛的笑容向他揮著手。
「央央,你還好嗎?」薛晴軒覺得薛明央現在冷靜的很奇怪,他看薛明央看著自己的眼神
很冷,卻又好像暗藏隱約怒氣,他不知道為什麼薛明央會生氣,難道是因為他剛剛被揍?
「我先帶你去看醫生。」薛明央冷漠地說道。
「不用啦,回家先冰敷就好,這種扭傷我還滿熟悉的……」薛晴軒苦笑地說道,像腳踝扭
傷這種常見的運動傷害,他真的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那我幫你叫計程車送你回去。」薛明央說完就要拿出手機叫計程車,卻被薛晴軒拉住手
,說:「別叫了,這邊太近,計程車不愛載短程的,有人撐著我緩一點就可以慢慢走回去
了。
「我背你。」薛明央冷漠地說完後就走到薛晴軒身前背對著他蹲下,薛晴軒突然有點不知
道該怎麼辦,便說:「我很重欸,你這樣撐不住吧。」
「放心,我背得動,這也是最後一次了。」薛明央低聲說道。
薛晴軒皺了皺眉,他其實比薛明央還高上一截,老實說讓弟弟和心上人背著,他覺得心情
也有點複雜,但其實他也沒有把握能不能自己走回去,只好乾脆爬上薛明央背上。薛明央
起身的腳步還算穩,應該可以穩當地把人背回家。
*
兩個大男生互背走在路上的模樣實在有些奇特,但往來的行人看到背上的那個一身狼狽,
也就不覺得意外。
他們兩個一路走來,沒有人主動說話,薛晴軒其實全身都疼,雖然打籃球偶爾也會碰撞有
些傷勢,但這跟被痛揍完全不一樣,薛明央的腳步很穩,他靠在對方背上一晃一晃地有些
昏昏欲睡,他隱約聽到薛明央說了句話,但他卻沒聽清楚。
只隱隱約約聽見,他說,你這個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