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TS同人衍生,與現實人事物無關
※被寫爛的哏還是想寫寫看
※94糖錫,本篇主糖錫微94
小王子與彼得潘(上)
1. 通情達理的大人
每次碰見看起來頭腦不錯的人,我就拿出一直保存的作品一號(蟒蛇吞象),讓他試試看
。我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看懂。不過人家總是回答我:「這是一頂帽子。」這時候,
我就不提什麼蟒蛇啊,原始森林啊,星星啊,都不說了。我只說些他能理解的事情,聊聊
橋牌、高爾夫、政治,還有領帶。於是大人覺得很高興,認識了我這麼一位通情達理的人
。——小王子
#
閔玧其一直以來都以自己的世故為傲。他不是孩子,他滿身的刺傷過自己也傷過他人,尖
銳被磨平的過程雖然痛苦,但終究替他贏來了比同輩來要來得早熟與世故。
他會嘲弄同輩的天真,遍體鱗傷過後沒有恨,只有對這個世界的妥協。
這個世界多殘酷。他想。他所經歷的、他所有的疼痛,是他所有創作的養分,他懂得舔舐
傷口的孤獨,他理解極度寂寞後的絕望,他經歷過極度絕望後的麻木。
他才二十歲,便已經經歷過飢餓與絕望,他比所有人更懂得「世界」。
他想著要成功,他必須要成功。就當作被騙吧,他成為了「偶像」,那個在地下時期最瞧
不起的職業,他咬著牙,在尖銳的批判中硬著脖子。
我要成功給你們看。他想。「成功」,不是出名,而是賺錢。
為了「成功」,他什麼都做得出來,無論是多麼荒謬的「努力」——那僅僅只是剛好罷了
。他的世故在讓他思考著「憑什麼我該這麼努力」、又或者是「這麼努力得到的結果是什
麼」前行動,他挺起胸膛,刺被連根拔起的傷口早已癒合結疤,但他知道傷口的顏色只會
越來越深,而他的尖銳總有一天將會全部被拔除。
磨滅天真是一種必然。
房PD召集Rap Line三人。他說,你們要出道了。
終於。閔玧其想。出道是每個練習生的夢想,但出道後卻不是康莊大道——或許更加艱難
也說不一定。
房PD拍了拍金南俊的肩膀,他說,你是隊長。你必須擁有足夠的肩膀,你必須冷靜而已思
考,不停地思考,帶領著防彈少年團前進。
你是唯一。防彈少年團是唯一。你是防彈少年團的唯一。
金南俊說,是。
當那雙既銳利又溫和的眼睛轉向自己時,閔玧其笑了。他搶先道,您等著吧。他習慣性地
咬著自己的手指,瞇起眼睛,嘴角勾起,說,我是被您騙來當偶像的。
房時赫也笑著,圓圓的手指交叉,頗具興味地看著他。閔玧其接著說,我會成功的。您看
著吧。笑得驕傲又不安,看不見得傷口已經癒合卻留下永遠的疤痕,隱隱作痛。
他說了「我」,而不是「我們」。不斷邁進的過程,他似乎從來沒想過依賴誰。
玧其,房時赫終於開口,別跑得太快了。頓了頓,他又說,盡力跑吧。
閔玧其笑著回,這句話自相矛盾。
他尚不懂「盡力」是什麼意思,他只是想著必須流乾汗水、淚水,甚至是血。
房時赫轉向鄭號錫,閔玧其看見那張青澀的臉嚴肅而且「正直」,嘴巴毫無疑問是人字型
,全身上下都散發著緊繃的氣息。「正直」,他想,這個似乎對他而言遙不可及的詞彙,
也不是金南俊身上會出現的詞彙。「正直」聽起來多麼可笑的詞——這是一個被社會踩在
腳底下的詞彙,就像是在對大人說要相信夢想一樣,虛幻又泡沫。
房時赫跟他說,從今以後,你就是防彈的希望了。
這時閔玧其才想起來,這個孩子的藝名是J-Hope,「希望」。
閔玧其撐著頭笑說,好浮誇的名字。
鄭號錫歪著頭,對著閔玧其努了努嘴,一下子便笑了出來。他轉過頭對房時赫說,是。
房時赫點了點頭,也拍了拍鄭號錫的肩膀。他繼續說,希望必須帶給大家歡樂,炒熱氣氛
是必要的,不要讓場子冷掉。
鄭號錫很認真地點頭,垂著眼簾,有點分神地看著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又細又長的手指彎
著,微微發顫。
好的。鄭號錫認真地說,聲音大了些。
閔玧其心想,希望啊。「希望」這個詞就跟「正直」一樣美好又虛幻,只是「希望」比「
正直」帶來的美好強烈得多——強烈得幾乎不切實際。
他對著小孩說,加油吧。聲音不高不低,略微慵懶,一派輕鬆。
鄭號錫眨了眨眼,微微地點了點頭。
閔玧其原本想故意糗這個藝名,卻看見了旁邊的金南俊皺著眉。
怎麼?他問。
J-Hope這個名字——金南俊張了張嘴,臉微微扭曲。
閔玧其搶先一步說,至少比Rap Monster好吧?金南俊哽了一下,略微哀怨地看著閔玧其
,嘴裡嘀咕著,SUGA有比較好嗎?
三人無聊地爭吵了到底是「糖份」比較好笑還是「饒舌怪物」比較浮誇、又或者是「希望
」比較讓人害羞,最後是閔玧其結束了這沒什麼營養的拌嘴。
他不屑地說,無聊死了。
不是哥先開始的嗎?金南俊翻了一個白眼。
不管怎麼樣,閔玧其強硬地說,不過就是一個藝名而已。
離開的時候三個人都抱持著不同的情緒,鄭號錫看起來有點緊繃,就像在為他的新身分不
安一樣。
金南俊走得很快,閔玧其故意放慢腳步,鄭號錫也緩了下來,一隻腳卻提起,似乎在考慮
該跟隨自己的親辜,還是身後懶洋洋踱步的哥哥。
J-Hope。閔玧其用彷彿酒醉的嗓音喊著。
鄭號錫停下腳步,一瞬間的恍神,親辜已經走遠了。於是他駐足,看著不知為何叫著自己
的哥哥。
「J-Hope。」
鄭號錫笑瞇了眼,「SUGA。」他小聲地補充,「哥。SUGA哥。」
「希望啊?」閔玧其的手插在口袋。
鄭號錫若有所思,「是『希望』呢。」
那個時候,閔玧其還不知道希望之名帶來的不是全然的美好,甚至是龐大的、令人喘不過
氣來的可佈。
「好好幹吧。」閔玧其說,學著房PD拍了拍鄭號錫的肩膀。
「哥也是啊。」鄭號錫也笑著回應。
「呀。」閔玧其垂下頭,嘴角止不住地揚起,「我可是哥。」
「哥。」鄭號錫乖巧地喊,「SUGA哥。」
閔玧其想,原來出道便會擁有兩個名字、兩個身分、兩種人格。他是甜如蜜的「糖」,鄭
號錫是帶來歡樂的「希望」、金南俊是為了饒舌而活的怪物。
如果一種人格死了,閔玧其漫不經心地想,不知道另一種人格會怎麼樣呢?
「哥、」
閔玧其回過神。
「SUGA哥。」
已經習慣這個稱呼了嗎?閔玧其分心地想。
「你看。」鄭號錫不知何時蹲在地上,指著練習室的角落,那裡有許多塗鴉,是來來去去
的少年少女留下的。
「什麼?」閔玧其也慢慢吞吞地蹲了下來。
鄭號錫指著角落上的畫,藍色的墨水已經褪去,旁邊以筆芯作畫的痕跡使其顯得髒兮兮的
,就像對原本的畫罩上一層黑紗一樣,顯得毫無生氣。
那是非常簡單的筆劃,閔玧其卻覺得好像在哪裡看過。
「哥你看,」鄭號錫的聲音聽起來竟有點雀躍,「這像什麼?」
「像什麼?」閔玧其下意識地反問。
「看起來像不像裝著什麼的容器?」鄭號錫笑瞇了眼。
閔玧其順口答,「不就是一頂帽子嗎?」
「啊、不像是裝著什麼的容器嗎?」鄭號錫的嘴巴又癟了起來。
閔玧其正想笑,卻忽然發愣。
那是「蟒蛇吞象」的畫,閔玧其沒想到偶像練習生居然還有這種熱愛童話的浪漫小子。很
快地他便笑了,因為他正好就是那個浪漫的小伙子。
他看著鄭號錫,後者的眼睛很清澈,那是一雙溫潤的雙眼。
「你,」閔玧其聽見自己的聲音有點哽住,「你看過嗎?」
「啊?什麼?」鄭號錫茫然地問,「看過什麼?」
小王子。
閔玧其很小的時候非常喜歡小王子這個故事,但一時之間,竟沒有認出小王子裡面經典的
圖案,蟒蛇吞象。
原來,閔玧其看著鄭號錫想,他已經是大人了。他學著與「大人」聊政治、聊社會、聊女
人,不知不覺,他的天真被磨滅得撤徹底底。
他已經是個通情達理的大人了。
他曾有一片原始森林,夜空是滿天的星星,如今那些都已經消失了,被東升西落的規律取
代,無趣而且冰冷。
但閔玧其卻在鄭號錫的眼中看見無數個閃爍的星點。
他想,是不是不久之後這樣的光芒便會消失殆盡呢?
閔玧其拖著下巴,牙齒囁咬著指尖上的皮,眼睛微微瞇起。
2. 猴麵包樹的種子
在小王子的星球上有一種可怕的種子,那就是猴麵包樹的種子。星球的土壤裡有好多猴麵
包樹種子,猴麵包樹長得很快,要是太晚動手處理,就無法去除掉它了。它會占滿整個星
球,樹根貫穿地表。要是這顆星球太小,猴麵包樹又太多,就會把星球撐裂。——小王子
#
鄭號錫似乎變了一個人。閔玧其第一次看見鄭號錫噘著嘴巴、扭著屁股,與其說是裝可愛
、不如說是在搞笑的模樣時,頗為新鮮地瞪著在前方誇張舞動的弟弟,有點荒謬卻也覺得
想笑,他扭曲著臉,露出嫌棄的表情替這個弟弟丟臉。
他笑得有點懶,微微側過頭,在團員、主持人與粉絲震耳欲聾的笑聲中看見金南俊的臉,
這個弟弟也勾著嘴角,看起來卻顯得錯愕。
閔玧其忍不住想,不然你以為出道是怎麼樣的世界呢?
這個世界是殘酷的。
他聽見自己扯看喉嚨大喊,呀,這什麼啊!加上那張嫌棄的臉,笑聲變得更加熱烈,幾乎
要掀開屋頂一樣。
鄭號錫終於停了下來,鼻尖泌著汗水,側顏也冒著汗,整張臉紅噗噗的,嘴巴也微微張開
,胸膛劇烈起伏地喘息著。
閔玧其突然想到自己出道前對於「努力」的想法,即使是流淚、流汗,甚至流血都無所謂
。
鄭號錫看見閔玧其的臉時,露出了困惑的笑容,努力地在逐漸冷卻的笑聲中恢復,似乎在
問,我做得對嗎?我做得好嗎?
我是否配得上J-Hope的名字?
鏡頭切換到主持人身上,開始下一個單元時,閔玧其悄聲地說,你做得很好。
然後,他看見了這個小孩純然綻放的笑容。
心臟,好像被重擊,瞬間恍神後便是錐心的痛。他摀著胸口,壓下自己的呻吟。
種子被塞進心臟的血肉,片刻便長出根莖陷入他的血肉,貪婪地吸吮他的血液。
哥?
閔玧其答得很快,沒事。抬起頭的時候,那個悄聲關心自己的小孩已經對著鏡頭漾著燦爛
笑容,那是連他都沒見過的笑容。
那不是鄭號錫的笑容,那是J-Hope的。
他放下摀在胸膛的手,指末微微發抖。他知道那是什麼種子,他的經驗告訴他,那是一種
很可怕的種子,總有一天,這個種子會貫穿他的心臟,將之撐裂。
閔玧其又瞥了一眼金南俊,後者皺著眉,時不時看著鄭號錫,似乎在確認以前的親辜是不
是被外星人抓走,現在眼前的人只是披著「鄭號錫」外皮的傢伙。旁邊的弟弟們就像是被
抓到動物園的小動物,睜著眼睛,不安又惶恐,平時吵鬧的模樣暫時褪去。
鄭號錫就像是為了彌補這些似地,動作越發誇張,不要命一樣地搞笑。
回到休息室的時候,鄭號錫顯得很疲憊,方才的笑容好像只是一場夢。
金南俊沒有說什麼,只是吐嘈,呀,你是被什麼上身了嗎?
鄭號錫抱著胸說,我們阿米多喜歡啊。
喜歡嗎?閔玧其想。他們會喜歡「J-Hope」嗎?
「會有越來越多阿米喜歡防彈少年團的。」鄭號錫驕傲地說。
我們只要更努力。只要流過汗、流過血,流盡所有的一切,一定,就能夠觸及到「夢想」
吧。
會有越來越多人喜歡「防彈少年團」嗎?那麼,「J-Hope」呢?
又或者是,「鄭號錫」呢?
閔玧其漫不經心地想,打了一個呵欠。
會不會效果不太好啊?鄭號錫有點擔心地問。
金南俊張大嘴巴的模樣看起來很好笑,閔玧其說,「還可以吧。」聳了聳肩。
鄭號錫點了點頭,卸妝的時候若有所思,人字型的嘴巴無意識地噘著,抹著卸妝乳的手指
擦過濃重的眼線時,下一秒,閔玧其被自己的動作嚇到。
他摸了摸小孩圓圓的腦袋瓜,在後者瞪大雙眼抬起頭時說,你做得很好。
「但後來氣氛太冷了。」
「那是因為大家都很緊張。」
「是我話接得不好,所以氣氛冷掉了。」
閔玧起想了想說,「下次再努力就好了。」
金南俊瞥了他一眼,看起來竟有點不認同。
種子發芽了,揪著他的心臟,又麻又癢。
#
當金南俊出門的時候,閔玧其順口問了句要去哪。
「找朋友。」
「朋友?」
「老家的朋友。」
金南俊以為閔玧其要說「居然要回老家」,但閔玧其卻愣了愣,然後幽幽地將菸咬在嘴裡
,似笑非笑,「還有聯絡?」他的聲音很輕。
金南俊露出莫名其妙的臉說,「我還是會回老家啊。」
閔玧其點了點頭。
「對了,」金南俊出門前說,「號錫也回老家了。」
「呀,那宿舍不就只有我了?」
「哥也回老家不就好了?」
閔玧其哼了哼,然後揮手,算是餞別。
他有點鬱悶地拿出手機打開通訊軟體,與鄭號錫的聊天室已經在很下面了。閔玧其搔了搔
頭,起身的時候有點搖晃,空蕩蕩的宿舍因為他踉蹌碰倒了東西而發出了巨響,耳朵發麻
。
「唔。」他摀著眼睛,咬著唇。
這裡太安靜了,他待不住,好像有什麼會從陰暗的角落出現,將他拖進無底的深淵。
太可怕了。令他想起自己回不去的故鄉。
他圍上圍巾、戴上口罩,在節慶氣氛濃厚的街道上漫步。沒有人認得出他,閔玧其想。他
是閔玧其、閔SUGA、閔天才,他是rapper、他是偶像,但卻沒有人知道。
他將臉埋進圍巾裡,忽然覺得臉上的口罩好像有點自以為是,臉頰因為羞恥而發燙。
人來人往的街上,閔玧其看見了數不盡的笑顏,每張臉都亮著,低著頭、牽著孩子、勾著
戀人,親吻丈夫、擁抱妻子,閔玧其站在櫥窗前,看見了自己的模樣。透明的櫥窗上隱隱
約約地可以看見自己的眼睛,閔玧其瞇起眼睛,覺得想吐。
「閔玧其。」他貼著櫥窗,低低地喊。
你看起來很孤單。他說。
退了一步,他忽然愣了愣,眼睛從透明的玻璃上抽離,定焦在櫥窗內擺設的書本。
小王子。
閔玧其吐出一口氣,白霧繚繞。記憶忽然被勾起。
藍色的書衣上是那個熟悉的金髮小男孩,略微粗糙的筆劃勾勒著小王子與他的玫瑰,腳邊
是他的狐狸。
閔玧其張著嘴巴,耳邊的聲音忽然轉弱,被什麼更大、更無法抵抗的聲音取代,他的手插
在口袋裡,像是要抓住什麼似地痙癵著。
他非常喜歡小王子這個故事。那是他還保有純真的時候,與大部分家長一樣,對他有著夢
幻期望的父母買給他的。他還記得那個看起來像狗的狐狸、他記得遇見小王子的飛行者,
他也記得小王子的玫瑰。
他記得小王子的天真。
閔玧其僵硬地走進書店,試著以最低調但也最詭異的態度買下。手指摩挲著藍色書衣外的
塑膠包裝時,他忽然笑了出來。
他沒有馬上撕開這層包裝,走進他曾經最熟悉、也最喜愛的世界。閔玧其只是拿出手機,
脫掉手套,顫抖的手指試了好幾次才解鎖待機畫面,過程來來回回至少有五分鐘。
不行。他想。
不可以。閔玧其的世故不停地警告他。他不知道具體的危機,卻本能地知道這很危險,
但是電話被接通的時候,腦袋的警告卻嘎然而止。
閔玧其喘了喘。
『哥?』
他紅著眼睛,困惑地看著嘴裡吐出的白霧,
為什麼呢?
『怎麼了嗎?哥?』小孩的聲音有點慌張。
閔玧其擠出聲音,「在哪?」
『咦?』電話的另一頭聽起來有點驚訝,『哥不知道嗎?我回光州了。』
我知道。他心想。我當然知道。
猴麵包樹種子是一種非常可怕的種子,它長得很快,要是太晚動手處理,就無法除掉它了
。
「什麼時候回去的?」
『我明明有跟哥打招呼的。』小孩的聲音有點不解。
它會占滿整個星球,樹根貫穿地表。
閔玧其知道,但他故意笑著說,是嗎。
『南俊呢?』
「也回去了。」
『那麼,』鄭號錫笑著說,聲音純真得有點虛幻,『哥該不會很寂寞吧?』
要是這顆星球太小,猴麵包樹又太多,就會把星球撐裂。
「是啊。」閔玧其聽見自己這麼說。
扎根、發芽、然後茁壯,過程迅速得讓閔玧其沒有拔除的機會。這是他「知道」的東西,
或許其他弟弟們對這樣的感情還不熟悉,然而,他是誰?他是閔玧其,他驕傲的世故告訴
他,那是近乎絕症的「種子」。
他的星球太小了,猴麵包樹輕而易舉地撐碎的結界,痛得他雙腳打顫。
閔玧其的世界太狹窄了,鄭號錫卻擠了進來,悄聲無息。
「哥想你了。」
3. 小王子
「你知道嗎,當一個人非常憂傷的時候,就喜歡看夕陽。」
「這麼說,看了四十三次夕陽的那天,你感到非常憂傷囉?」
但是,小王子沒有回答。——小王子
#
閔玧其將小王子這本書放在工作室的最角落,某一天還被偶然看見的金南俊嘲笑,說不知
道這位哥哥到底在裝什麼文青。
「不是童心未泯嗎?」閔玧其問。
「怎麼會?」金南俊說,「小王子是成人童話啊。」
「成人」與「殘酷」這個詞彙是同義的。閔玧其在成為大人之前,體會過數不盡的殘酷,
逐漸麻木時,傷口結痂、鮮血發臭,他發現,自己終於成為了「大人」。
原來,閔玧其想,小王子是「殘酷的」嗎?
即使看了這麼多次,閔玧其還是很佩服鄭號錫與J-Hope的轉變,就像是切換人格一樣令人
驚訝。
撒嬌吧!粉絲都喜歡撒嬌。主持人說。
鄭號錫將手放在臉頰兩側,就像是時下偶像流行的動作,拔高音調,說著「Hobi、Hobi」
然後嘟起嘴,閔玧其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脫口而出吐嘈,全場捧腹大笑。
金南俊苦笑地搖了搖頭,不忍直視地撇過頭。
鄭號錫笑著走回座位,閔玧其只是抱著胸逐漸冷卻微笑。
主持人行雲流水地進行,忽然跳脫腳本地邀請少年們即興表演,幾個對「外面的世界」不
甚熟悉的少年們渾身僵硬,最後是最靠近主持人的金泰亨被點到,還未長開的小臉皺著,
嘴角卻還是盡責地勾著,眼神卻透露著慌張。
快啊!
金泰亨只能硬著頭皮,想著最喜歡的哥哥饒舌的模樣,舌頭發麻,從喉嚨擠出來的字全糊
在一起,臉頰發燙。主持人戲劇性地沉默,場面一度冷卻,卻被一聲刻意加入興奮情緒的
聲音打破。
閔玧其都看見了。一開始鄭號錫便不安地看著金泰亨,盡量裝做無所謂的模樣,手卻緊緊
捏著,全身緊繃。在場子冷下的三秒後,鄭號錫便一箭步衝了出去,以極為不自然的興奮
炒熱場子,用惹人捧腹大笑的不自然讓節目順利進行。
閔玧其太清楚了,這樣的搞笑或許可以讓人喜歡上「防彈少年團」,卻很少人會喜歡上這
個「好笑的J-Hope」。
金南俊死死地盯著鄭號錫的臉,眉頭緊皺。閔玧其咳了一聲,讓隊長收回眼神,然後也敞
開嗓子大笑,附和著「希望」帶來的歡樂。
鄭號錫擠著不自然的笑容,在逐漸緩下的笑聲中退回位置。
希望啊。閔玧其想。
結束之後,金南俊似乎一直在忍耐,閔玧其原本想抽跟菸,想了想,還是將菸盒捏在掌心
,一直到上了保母車,Rap Line三人與其他人分開。當三人終於暫時隔絕在保母車的世界
時,閔玧其第一次聽見金南俊用這麼大的聲音對鄭號錫說話。
他說,鄭號錫,這不是你。
原本想要閉目養神的鄭號錫傻愣愣地說,什麼?
金南俊皺著眉說,「你太誇張了。」
「什麼太誇張了?」
「錄影的時候啊。」
鄭號錫想了想後說,「會嗎?」他眼神飄移。
金南俊困惑地看著親辜,已經閉目養神的閔玧其笑著說,「我覺得滿好笑的。」
鄭號錫眼睛亮了起來,「效果還不錯嗎?」
金南俊瞪著閔玧其,似乎有點不可置信。
「還不錯。」說完,閔玧其睜開眼睛,不出意料地看見弟弟的笑靨。
金南俊還在糾結,最後只是嘀咕,鄭號錫啊,你別在這麼做了。
#
時差真是個有趣的東西。閔玧其坐在飛機上的時候忍不住這麼想。
登機的時候已經傍晚了,閔玧其沒有在打扮上多費心思,黑色的上衣、黑色的長褲、黑色
的帽子、黑色的口罩,他將自己裹在「黑色」裡面,他的情緒與知覺彷彿都被掩埋。
好不容易坐上座位的時候,鄭號錫在自己身邊坐下。
閔玧其瞥了一眼,鄭號錫已經戴上耳機了,他對著自己笑,矮下頭,伸出手似乎想要掀開
哥哥的帽子。
「怎樣?」閔玧其在口罩下悶悶地問。
鄭號錫有點驚慌地收回手。
「哥看得到啊。」他偷偷笑著問。
在壓低的帽沿下,閔玧其那雙細長的眼睛瞇起,鄭號錫縮了縮肩膀,在拉開兩人前就被閔
玧其抓住,與身高不符的粗打指結掐著他的肩膀,笑意已經在口罩下蔓延。
「嘶。」鄭號錫習慣性地噘著,修長的手指覆上在自己肩膀的手,纖細的手指讓閔玧其想
要反手抓住——而他也真的這麼做了。
閔玧其捏著鄭號錫的手指,有點像是登徒子般地笑著說,「想偷襲哥啊?」
鄭號錫知道這位哥心情很好,有點討好般地說,「哪敢啊,哥。」
閔玧其摩挲著弟弟的掌心,在鄭號錫漲紅臉之前便收回手。
「睡覺。」他命令般地說。
「唔。」鄭號錫吐嘈地說,「哥睡得還不夠多嗎?」
「補眠。」閔玧其嘶啞地說。
好像一切都步上了軌道。他們搭上飛機的次數越來越多,乘坐的位置也越來越高級。
閔玧其發現自己破著黑水的洞變小,以Aguest D宣洩自己的感性與情緒後,閔玧其就像重
獲新生一般,毛細孔的細毛都豎了起來,出道以來的緊繃終於完全褪去。
「哥看起來心情很好」,來自弟弟們這樣的評語也逐漸增加,從一開始帶著不可置信,一
直到越來越放肆的吐嘈,閔玧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這就是所謂的「幸福」嗎?
這是他第一次想到「幸福」,而不是「成功」或是金錢。
醒來的時候,飛機已經降落,正在跑道緩緩前進。
瞇起眼睛,從窗戶外的夕陽刺痛了他的雙眼。
「唔。」閔玧其揉著眼睛,臉已經睡腫了。
他原本想要問「已經到了嗎」,卻看見鄭號錫轉過頭,正看著窗外的橘色夕陽發呆。
閔玧其看著金黃色沿著鄭號錫的額、眉、鼻、唇描磨,那雙眼睛毫無波蘭,就像是沒有任
何活水的死海,正出神地看著窗外。
號錫。
號錫啊。
閔玧其很喜歡小王子這本書。
他一直以來似乎都在尋找,即使是成為「通情達理的大人」、即使他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
「小王子」,但他仍舊尋找著。
「號錫啊。」
鄭號錫回過神,「哥?」
他靠著椅背,聽著飛機轟隆轟隆前進的聲響。
「夕陽?」
鄭號錫眨了眨眼,好像終於能聽懂韓文一樣。
「啊、嗯。」他有點不知所措地搔了搔頭,「對啊,夕陽。」他說。
閔玧其調整了姿勢,拉下口罩,似乎想要將整張臉露出來,好讓小孩看清楚似地。
他試著「溫柔」。閔玧其訝異於自己這樣的想法,這是他許久以來,第一次想要「溫柔地
」對待某個人。
「還好嗎?」他問。
鄭號錫愣了愣,正當閔玧其想著,這個小孩是不是又要用看起來很有事的表情說著「沒什
麼」時,他卻點了點頭。
閔玧其抿起嘴巴,有什麼讓他渾身打顫。
是疼痛?還是,無力?
「我要努力完成Mixtape。」他說。
閔玧其伸出手,摸了摸鄭號錫的頭,手一頓,緩緩地滑下,指尖觸碰著弟弟的臉頰,然後
在後者回過神前收回。
「你已經很努力了。」
閔玧其不希望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這麼低沈,但為了壓抑突如其來的情緒,他只能擠出這樣
的話。
那是他的情緒許久不見迎來的起伏,從前是激烈的、直率的、充滿恨意的,自大狂妄卻也
自卑,而現在,卻是在一切起伏過後的平穩,直到再度翻湧而上。
你看起來很憂傷。閔玧其想。
鄭號錫點了點頭,然後再度凝視著窗外的夕陽。
「我要更努力才行。」他喃喃。
鄭號錫在夕陽下,純潔得像個孩子。
閔玧其發現自己以來對於成熟世故的驕傲,竟在鄭號錫身上體會到了遺憾和對於天真的美
好。他一直以來所嚮往的,都在鄭號錫身上找到了。
他聽見自己問,凝視著夕陽你感到憂傷嗎?
但是,小王子沒有回答。
#
閔玧其走近因為暈船的弟弟,鄭號錫的臉有點發腫,柔軟纖細的髮絲亂翹,髮尾甚至有著
青草的痕跡。
鄭號錫坐起的時候,鋪在草地上的布料被擠出一個個的皺摺,看起來就跟他的鳥窩頭一樣
。
閔玧其想,這個笨蛋,明明知道自己暈船又膽小,但只要有鏡頭在,卻還是像個白痴一樣
活躍,總是為了確認鏡頭前的放送足夠有趣而過度努力,在船上又是說話又是確定拍攝效
果,扭過身體看向船後的成員,臉色已經發青了,卻還是嘻嘻哈哈。直到忍不住了,哇的
一聲吐了出來,放送緊急停止,這個弟弟臉色發白,嘴唇也毫無血色,導致之後的行程也
無法參與。
鄭號錫搔了搔頭,髮絲幾乎要飛起來一樣,猖狂地亂翹。
閔玧其覺得心中有一塊好像融化了,又燙又熱,有點痛,有點麻,類似高潮的那種不適與
舒爽交錯的感覺。
他說,「哥很珍惜你。」
閔玧其說的是「珍惜」,不是喜歡、不是愛,而是珍惜。
正因為他不是凝視夕陽的小王子、也不是等待豢養的狐狸,更不是倍受珍愛的玫瑰,閔玧
其只是讀者,所以才會這麼說。故事裡的人不會知道自己是主角,而閔玧其太清楚了,他
是旁觀者,所以看得比誰都還要來得清楚。
你睡得正甜啊。
「就像小王子一樣。」閔玧其說。
小王子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
4. 豢養
我想起狐狸的話。一個人要是被豢養過,難免會忍不住流淚。——小王子
#
JHOOOOOOOOOOOOOOOOOOOOOOPE——
鄭號錫瞪圓了眸子,縮了縮,不可置信地盯著坐在前面大喊的閔玧其。
JHOOOOOOOOOOOOOOOOOOOOOOPE——
「呃、」
JHOOOOOOOOOOOOOOOOOOOOOOPE——
「呃哈哈。」
JHOOOOOOOOOOOOOOOOOOOOOOPE——
「呃。」
閔玧其扯開嗓子,「JHOOOOOOOOOOOOOOOOOOOOOOPE——」
「……」
鄭號錫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只是本能地看著螢幕確定自己的動作,餘光卻不自覺地飄向
看起來過於興奮的二哥身上。
當鏡頭帶到鄭號錫身上時,那雙修長的手充滿魅力地拂過自己的身體,完美無暇地完成了
舞蹈動作,閔玧其幾乎要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JH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PE——」
這哥怕不是瘋了吧!鄭號錫張大著嘴巴。
鄭號錫從頭到尾都以一種看奇行種的態度,略微驚恐地看著突然大興奮的二哥,瞪大的眼
睛都像在說這位哥難道是撞到頭了嗎?
回到休息室的時候,鄭號錫都不解地看著閔玧其,金南俊經過的時候好心地對閔玧其低語
。
「哥這樣的話,號錫會不敢請教哥Mixtape碰到的問題啊。」
閔玧其從手機抬起頭,笑著說,「不用你多管閒事。」
金南俊嗤笑了一聲就跑去卸妝了,反正他已經仁至義盡了。
閔玧其打開推特,好整以暇地看著阿米們的留言,其中果然不乏許多關於他大喊JHOPE的
言論,有人笑著說好像發瘋、有人說閔玧其怎麼了,有人則是說,「玧其真的很喜歡號錫
呢」。
關於鄭號錫的討論忽然暴增,從原本的「閔玧其發瘋」,忽然多了許多「鄭號錫真的跳得
很好」的言論,他關掉推特,抬起頭便看見小心翼翼接近自己的弟弟。後者像是被發現的
草食性動物,抖了一下,腳步也頓住了。
閔玧其心情很好,所以在鄭號錫開口前問,「怎麼了?」
「呃,今晚哥有空嗎?」
閔玧其心情實在太好了,調整個姿勢便屌兒啷當地說,「有。」
「我可以去工作室找哥嗎?」
「可以。」
見閔天才如此痛快,鄭號錫並未鬆了一口氣,反而以更為複雜的心情看著閔玧其。
「呃,哥今天心情很好?」
意識到自己的笑容停留在臉上太久了,閔玧其聳了聳肩,逐漸恢復平時冷漠的模樣。
「還可以。」說完,便閉上眼睛,一副便是拒絕交流的模樣。
鄭號錫愣了愣,也知趣地未多問,只是滿腹疑惑地離開。
金南俊看著閔玧其以及鄭號錫離去的背影,心裡有點複雜。
之後,閔玧其就像上癮了一樣。
JHOOOOOOOOOOOOOOOOOOOOOOPE——
哇喔!JHOOOOOOOOOOOOOOOOOOOOOOPE——
看啊! JHOOOOOOOOOOOOOOOOOOOOOOPE——
JHOOOOOOOOOOOOOOOOOOOOOOPE——
看看這個動作!JHOOOOOOOOOOOOOOOOOOOOOOPE——
JHOOOOOOOOOOOOOOOOOOOOOOPE——
「JHOPE」、「JHOPE」、「JHOPE」、「JHOPE」、「JHOPE」,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是什
麼新的口頭禪,閔玧其幾乎變成「JHOPE」的代言人,到最後,甚至連其他人也開始這麼
喊。
被東一句「JHOPE」、西一句「JHOPE」夾擊的鄭號錫露出茫然的表情,偶爾露出不好意思
的笑容,不安又迷惑,閔玧其依然在前面跳上跳下,扯著喉嚨大喊著「JHOPE」。
閔玧其就像是打開什麼開關一樣,原本在鏡頭前冷漠的模樣被有點呆傻的迷哥模式取代,
鄭號錫在不停的「JHOOOOOPE」中想,希望玧其哥的飯不要因此幻想破滅啊。
閔玧其知道粉絲喜歡什麼,他甚至曾經覺得不懂箇中道理、又或者明知如此而不這麼做的
鄭號錫很傻。他知道鄭號錫不擅長,他很聰明,他只是在鄭號錫一如往場地靠近自己時,
說了什麼,讓鏡頭轉向兩人,然後在弟弟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時,以平時無異的模樣回樣
。
鄭號錫在鏡頭前不再只是「有點吵鬧的JHOPE」,而是「被SUGA寵愛的JHOPE」。
金南俊說,我不喜歡「JHOPE」。他強調。
閔玧其卻說,那又怎麼樣?「JHOPE」是「鄭號錫」的一部分,比起金南俊糾結地想要扒
開「JHOPE」的外殼,閔玧其卻親吻著、珍惜著,小心翼翼地捧著。
他想要更加珍惜這個弟弟。
鄭號錫應該要得到更多更多。閔玧其想。
閔玧其說,我們來說花開市場吧。
「如果是你的話,」他故意若無其事地說,「一定會很有趣的。」
當閔玧其看見花開市場的tag出現在推特上時,笑得牙不見眼,粉紅色的牙齦露了出來。
鄭號錫受到更多矚目。
「哥,」鄭號錫說,「有人期待著我的Mixtape。」
閔玧其呼吸一滯,看著弟弟在喜悅之後更加堅定的眼睛。
「我一定要趕快完成。」他說。原本浮動的心情,終於變得安定。
他聽見自己說,不要急。號錫啊,不要急。
「你可以的。」
小王子對著他笑,笑得他胸口一悶,幾乎要掉下眼淚。
閔玧其終於知道故事裡面被豢養的滋味。被豢養之前,鄭號錫與其他的弟弟沒有兩樣。就
像相遇之前,他不需這個弟弟的笑、鄭號錫不需要他的溫柔一樣。但是,小王子馴養了了
他,他渴求著鄭號錫,對他來說,鄭號錫已經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一旦你豢養了我,事情就會變得很美妙了!」狐狸說,「金黃色的麥子,會讓我想起你
。我會愛上風吹拂麥浪的聲音。」
閔玧其盯著鄭號錫,臣服。
#
他以為那隻黑犬已經被他甩在身後了,他露著粉紅色的牙齦,一切都太過順遂,幾乎無法
無天、唯我獨尊。
直到黑暗與痛苦襲來,他才知道,他終其一生都會與這隻黑犬相伴直到死亡。
「你逃不了的」,有個聲音這麼對他說。
回過神的時候,他聽見自己大吼著,滾!
「離開我的工作室!」
鄭號錫退了一步,瞪大著雙眼。
「離開。」閔玧其聽見自己喘息的聲音,「滾。」聲音又冷又硬。「你不屬於這裡。」你
不屬於我的世界。
你太過美好,所以不屬於我的世界。
他根本看不清楚眼前的人,眼前是一片黑,胸口的疼痛急須一個發洩的出口。
他一直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愛」,就像是金南俊深愛著這個世界一樣,他以為自己「愛
著這個世界」,但卻在一切照理來說是「幸福」的時刻,發現自己依然是殘酷的。這是這
個世界教給他的,不能怪罪於他。
「哥。」
「滾。」
閔玧其摔出手中的筆,扯著髮絲。
鄭號錫伸出手,「哥。」他睜大著眼睛。
他以為弟弟要說「冷靜點」又或者是說那該死「對不起」,永遠都是這麼小心翼翼,保持
著哥哥與弟弟的疏離。
他珍愛著這個弟弟。
但鄭號錫卻說,「我在這裡,哥。」他伸出手。
閔玧其知道「寄託」是個危險的行為,他對鄭號錫的渴求與鄭號錫能給他的截然不同。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嗎?」閔玧其忽然說。
鄭號錫的手已經觸碰在他肩上,小心翼翼卻又堅定無比地環住他的肩膀。
閔玧其閉上眼睛,坐在椅子上,任由鄭號錫將自己抱在懷裡。
「什麼?」鄭號錫問。
狐狸說,要是你豢養了我,我的生命就會充滿陽光。
閔玧其的聲音從喉嚨擠出來,又冷又硬。
「你。」
閔玧其很喜歡小王子的故事。
他不認為磨滅天真是壞的,相反地,他認為這是一種必然,就像他能夠親吻「JHOPE」一
樣,他不會要求希望人格的消失,因為這便是成為「大人」的必經之路。
但,他卻在號錫身上體會到了遺憾,和天真的美好。
「我要你。」
他將自己早已失去的天真,與對美好的嚮往寄託在鄭號錫身上。
#
就像是經歷春暖花開的冰,不是雪,正融化著,過程緩慢而且冗長。
金南俊冷靜地說,沒事,讓玧其哥休息一陣子。
弟弟們退了一步,他冰冷而且世故的世界無人敢接近。
唯獨鄭號錫拍打著他的門、敲著他的窗,喊著,玧其哥。
面對鏡頭,鄭號錫依然是完美無缺的「JHOPE」,他的活躍盡力彌補著其他成員在異國的
緊張。他說,「平常SUGA哥都會很緊張,但聽說今天不緊張呢。」鄭號錫緊繃著身子,卻
依然轉過身,帶著笑容看向坐在前排的閔玧其。
閔玧其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的手指,就像是沒聽見一樣。
朴智旻接了下去,鄭號錫也帶著笑,重新將臉轉向身旁的弟弟。
弟弟小聲地問,還好嗎?
鄭號錫說,沒事。玧其哥,只是累了。
閔玧其閉著眼睛,戴上口罩,完全沒有反應。
他的狀況在出Mixtape前一直斷斷續續的,起起伏伏、不停掙扎,他曾抱著頭蜷縮在電腦
前,腦子死機,除了想著疼痛與結束之外,頭腦完全無法運轉。
鄭號錫說,哥。沒事嗎?
「你知道小王子這個故事嗎?」
鄭號錫坐在旁邊,抱著膝蓋說,我知道。
閔玧其垂著頭,盯著自己的手指,垂下的腦袋讓他看起來就像是斷線的木偶。
但鄭號錫並未著急地替他繫上線。
「看過嗎?」閔玧其的聲音毫無起伏,十分冷漠。
鄭號錫想了想後,將「大概有」嚥下,說,「有也大概也忘記了。」
閔玧其的肩膀動了動,看起來竟像在掙扎的溺斃者。
「豢養。」他說。
「這我知道。是狐狸對嗎?」
閔玧其從喉嚨擠出聲音,「小王子豢養了狐狸。」
於是小王子便是狐狸獨一無二的小王子。
你是我獨一無二的鄭號錫啊。閔玧其想這麼說。
「哥。」鄭號錫低下聲音,「回宿舍嗎?」
閔玧其終於抬起頭,一眼也沒有看向鄭號錫,只是重新將眼神放回螢幕上。
鄭號錫也知道閔玧其的意思,所以只是點了點頭,起身的時候說了句「那我等等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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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玧其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竟破天荒地夢見以前的自己。不是出道前、也不是
地下活動時期,而是第一次拿到小王子這本書的時候。
小小的閔玧其笑起來依然只看得粉紅色的牙齦。
閔玧其不用蹲下來,反正他也沒長高多少。
幼時的閔玧其看見長大後的閔玧其時顯得很慌張。
「你不該來的。」「閔玧其」抱著書說,「你會難過,因為我看起來會像死去一樣。」
閔玧其看見「閔玧其」逐漸變得透明。
「你懂吧,路太遠了。」小小的閔玧其說,「我帶不走這副軀殼。它太重了。」
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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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閔玧其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睜開眼睛,他看見了鄭號錫圓滾滾的後腦杓。
鄭號錫歪著頭,手搭在自己腿上,腰際被一條手臂不緊不鬆地環著。晃了晃腦袋,鄭號錫
低下頭,兩個人的腦袋幾乎要撞在一起。
伸出手,他抓住了鄭號錫的手臂,下一秒便看見被瞪大的圓圓鹿眼。
玧其哥,你醒了。鄭號錫的聲音傳進他昏昏沉沉的腦袋裡面。圓圓的腦袋瓜後面還看得見
鬆了一口氣的金南俊。
閔玧其軟軟地伸出手,鄭號錫急忙上前去扶,冷不防地,被看起來還沒什麼力氣的哥哥一
把抓住,還來不及回應,閔玧其按住鄭號錫的後頸,仰著頭,咬上了鄭號錫的唇,似乎還
聽見了金南俊錯愕的聲音。他看見鄭號錫另一隻手被金南俊扯在手裡。
他想起狐狸的話。「一個人要是被豢養過,難免會忍不住流淚」。
閔玧其的眼角微微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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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寫完之後發現寫太長
謝謝看到這邊的人qq
下篇希望9/12之前能夠寫完
上個禮拜有幸去了演唱會,結束之後渾渾噩噩了很久,希望還有機會看下一場qq
結果昨天糖錫抱抱嗚嗚qq 好恨自己無法看現場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