怹某入來叫伊的時陣,伊拄才睏中晝起來,頭殼猶擱無全醒,無聽清楚伊講啥。
伊昨暝嘛是真晚才睏去,透早擱真早就要入貨、點貨、送貨,這個月是舊曆七月,庄
仔內逐天攏有人拜拜,買米買豆油買糖仔餅仔,買拜拜的什貨,無閒甲中晝攏要下晡才有
閒好呷飯,稍歇一下。
怹某講是賣糖的來進貨,庄仔內的人愛呷甜,尤其拜拜攏是厝內家己煮,逐款的糖攏
好賣,毋擱這個月雨水真濟,糖仔粉無法度放很久,過幾天就要進貨。
伊淺拖仔穿著出去甲送糖的阿雄鬥搬貨,阿雄猶送一盒油飯兩粒紅卵來,講怹某拄生
第二兮,一个後生一个查某囝,怹某逐天顧袂路來。
「什時陣輪到你啊?查晡查某攏好,生一个來予姆仔騙。」
阿雄簽完單,講完就走了,留伊佮怹某無話講。怹阿母這陣拄好從診所返來,看伊兩
兮人站佇彼頭犁犁,問是啥代誌,伊應講無啥,怹阿母擱看到桌頂有油飯紅卵,問是啥人
生後生。
怹某越頭入去灶腳,伊吐一口氣,講是送貨的阿雄。怹阿母坐佇算帳桌仔頭前,聽伊
講按呢,一時嘛無話好應。
某娶進來三冬了,無生半个,伊知影,怹阿母嘛知影,毋是尪某兩人誰身體有問題。
無法度睏作夥才是問題。
外面咧落雨。
伊想起彼陣代誌發生嘛是這个時節。西北雨佮風颱相續袂停,落甲人心內憔嘈。住佇
庄頭怹鬥陣欸阿明歸身軀淋甲濕糊糊,走入來店內講,出代誌了。
「我講話你有聽到無?」
伊回神,越頭看,怹阿母扶腰那行入去房間那佮伊講,「這兩天外面好兄弟拜拜咧。」
伊才想起來,今年怹厝猶袂拜好兄弟。怹阿母頂禮拜去閃到腰,爬高落崎、搬物件攏
無方便,早就交代伊要款拜拜,伊一無閒就袂記了,厝內開雜貨兮顛倒比人較晚拜。
阿母入去歇睏,伊坐在桌前算帳。物件是真雜,毋擱嘛沒足麻煩,伊昨暝沒睏好,目
睭足澀兮,應該要入去睏啊。但是伊只是坐佇彼,看外面雨一直落。
「今仔擱有一包糖粉落佇土腳,破一小孔,狗蟻生甲。」怹某站佇門邊,「一定是有
鳥鼠,甘欲去買一个籠仔來抓?」
伊挼挼目睭圈,想起前幾天怹某佮伊講過,店內若像有鳥鼠,前兩天是破一包土豆粉
,今仔日擱破一包糖粉。
「好,我明仔載處理,妳先去睏。」
怹某點頭,越過欲入去,想想咧擱越轉來,問他;「你猶毋睏?」
「我款貨,妳先睏。」
「逐暗攏款貨,那有這濟貨好予你款?」怹某講咧講咧,越講越大聲,「今仔阿母擱
佮我講,囝仔若生袂出來,甘欲去領養一个……」
「好啊啦!」
伊大聲喊這聲出來,怹某隨恬去,目圈紅起來。伊吐一口氣,聲放落軟,「我款好就
進去,妳先去睏,囝仔的代誌我擱佮阿母講。」
怹某沒伊兮法,越頭進去,關門之前問伊:「逐天安呢摻像生份人,到底為什物欲
娶我?」
伊無法度回答伊兮問題。講出事實,只是傷害這兮無辜兮查某人。
只是予他越想彼个人。
隔轉天, 天拄打晡光伊就清醒,幫怹某蓋好被,行落去店內看甘有抓到鳥鼠。怹阿
母聽媳婦講一直有物件落下擱抓無鳥鼠,開始唸甘會是好兄弟吃無牲禮、香灰咧討,伊聽
到煩,半暝仔嘛睏袂去,就先放好捕鼠籠仔。
伊才行進去店內,就看到貨架落一包糯米粉落來。米粉袋仔破一孔,有狗蟻排作一排
咧搬粉,伊行過去拾起來,拿樹乳綁起來,佮彼兩包仝款破孔兮糖粉、土豆粉放作夥,看
咧看咧,目圈漸漸紅起來。
伊店無開,彼三包材料提咧就入去灶腳。無閒到天光,外面有人欲來買豆油,敲門敲
甲怹阿母起來看,那開門那大聲喊,啊店放咧無開,人是走去佗。
伊無應聲,怹阿母揣來灶腳,看伊無閒甲大粒汗細粒汗,嘴開開一時毋知欲講啥,看
伊開始起鼎,才問:「哪有人拜拜咧拜白糖粿?」
「嗯。」伊只有應這聲,提起一條粿落油鼎,灶腳隨充滿香味。
「嗯啥?無緊予阿滿入來鬥腳手,炸這欲做啥?」
粿仔攏落鼎,伊才舉頭看怹阿母:「好兄弟咧討。」
怹阿母目睭瞪開,伊無等怹阿母開嘴,續落去擱講:「我兮好兄弟咧討。」
「你、你是咧講啥啦?!」
伊舉箸攪油鼎內浮沉兮粿,「妳甘擱會記,以早阿清上愛呷白糖粿。」
這个名一講出來,怹兩人攏暫時無出聲,伊手頭兮箸那攪,伊兮心肝頭那疼。
「妳袂曉做這,所以咱兩人就從店內提麵粉,去拜託阿嬤炸予阮吃。阿嬤破病了後,
我就請阿嬤教我,毋過我無炸幾擺予呷,伊就去了。」
粿仔起鼎,掖上白糖粉佮土豆粉,伊看著完成兮白糖粿,心內空空。
「你是不是到現在猶咧怪我?」阿母問伊。
「我無怪妳。」伊講,「我怪我家己。」
怪家己無夠自私。或者講,怪伊太自私,佗一邊攏想欲完滿,落尾,佗一邊攏失敗。
作為一个後生,一个尪婿,一个愛人。
怹阿母越頭行出灶腳以前只講一句話:「彼盤白糖粿不准提出去拜拜。」
彼盤白糖粿落尾放在桌頂,無提出去。
暗頓因為有拜拜三牲真豐沛,彼盤白糖粿嘛無人呷。怹某摻像知影啥物,歸日攏無講
話,早早就去睏。伊一个人坐佇關門兮店內,點著一支菸,無吸,恬恬看菸屎變長、落拄
桌頂,聽外面落雨聲不時大聲,不時細聲。
菸熄去兮時,灶腳有聲傳來。真細聲兮振動,無詳細聽就聽無,伊想講可能是彼隻害
伊歸暝無睏的鳥鼠,總算予等著。
伊淺拖仔無穿,電火嘛無開,跕腳行入去灶腳,借著窗外兮月娘,伊看著阿清坐在桌
前,摻像過去等伊炸白糖粿彼樣,手突佇下頦,含笑看伊。
「阿清……」
「久無炸,有淡薄仔生疏喔,稍寡仔油。」
伊站佇門邊,毋敢相信家己兮目睭。過去有太多擺,伊以為阿清轉來揣伊,聽到伊
兮聲音,攏只是伊咧暝夢。事實上伊無看過阿清,伊無識入伊兮夢,伊一直想講阿清咧
怪伊。
這時阿清來揣伊,伊顛倒心內驚惶,心內有不好兮感覺。
「來,這坐,陪『好兄弟』呷一塊白糖粿。」
伊慢慢行過去,在桌邊坐落,阿清就佇伊眼前,一點攏無變,連目尾彼點黑痣,以前
伊最愛摸、最愛親兮黑痣,攏看甲彼呢仔清楚。
「你今仔日無應該彼樣對恁阿母講話。」
伊聽著心內有寡委屈,「……連你嘛來怪我?」
「代誌已經過去了,你有新兮責任。」阿清講話猶是彼樣溫柔,斯文擱好聲說,講出
來兮話卻親像刀子咧割,「你選擇了。」
伊手握作拳頭,出力甲筋攏浮起。阿母怪伊行歪路,家後怪伊無像查晡人,遐攏無要
緊,但是阿清嘛來怪伊,伊甘苦甲無法度舉頭看伊,驚一看就會哮;但是擱驚毋看,阿清
就無佇咧啊。
目圈燒燒,伊咬舌吞忍,阿清消瘦兮手伸來,貼佇伊出力甲咧顫的手頂頭,輕輕仔
拍(tah)兩下。
「我罕得來揣你,莫安呢。來,陪我呷白糖粿。」
阿清提一塊予伊,伊伸手接著,阿清家己嘛提一塊,咬一嘴了後對伊笑。
「呷甜甜,明年生後生。」
聽到這句話,手頭兮白糖粿掉落土腳,伊手弓佇腳頭趺,目屎輾落來。
「呷甜甜,明年生後生。」阿清提一塊拄才炸好兮白糖粿,呷甲嘴油油擱有糖粉,那
吃那唸。
伊伸手幫伊擦嘴,「這你講兮喔,你欲幫我生後生!」
「我生會出來你猶著煩惱?」
「你家己講明年生後生兮。」伊甲攬咧,手去摸伊兮腹肚,那摸那笑,「毋是後生,
查某囝嘛會使。」
「會使,你才推屎啦!」
「咧呷物件,莫黑白講話。」伊犁頭,隔衫佇阿清兮腹肚親一下,「會生袂生,查晡
查某,攏無要緊。」
有你佇咧,就好。
「莫哭啊。」
伊舉頭看阿清,阿清叫伊莫哭,家己顛倒流目屎。伊伸手去拭,阿清嘛來幫伊拭。
「以後若想欲呷,來佮我講,我擱炸予你。」
阿清搖頭,「無啊,明年袂來啊。」
「為什麼?」
「以後袂來啊。你家己好好保重。」
伊緊張,伸手去抓阿清,伊人明明就佇面頭前,卻安怎抓攏抓袂著。
阿清對伊笑,摻像以前對伊笑彼樣。
伊睜開目睭,外面天才光,雨已經停了。
怹某猶咧睏,四周圍恬靜靜,伊感覺目圈有寡酸澀,舉手去挼,才發現家己咧哭。
伊腳手放輕,行落去灶腳,窗外兮日頭罩入來,內面無人,無閒兮一天才拄欲開始。
伊行到桌邊,彼盤白糖粿猶放佇桌頂,稍寡出油,土豆粉變燒寡濕濕。伊慢慢坐落,
算盤仔內兮的白糖粿。
一塊攏無人振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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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樂:https://tinyurl.com/ya5xx9ns
其實這篇本來要參加八月的食神活動
然而彼時心有餘力不足,這幾天才得空寫出來
寫時筆電還故障,艱辛產出,請包含我用字的不精確(跪)
雖然主角一樣叫阿清,但是和〈鹹鹹〉的設定不是同一個人
至於當初兩人到底發生什麼事,就留個白吧
【北藤貴小 Q A 】
Q:如果戀人跟你說他想吃白糖粿,你會……
雨禾:馬上去買(寵師行動派
老師:下次出門的時候一起去找(喜歡和對方一起履行派
圓圓:自己做給他吃(高三就考了中餐丙級證照的強者派
亮亮:跟他說我也想吃(坐等吃貨派
小信:要買那個XX路XX街的巷子那間(台南人謎之私房店派
圓亮組也在努力產出中
大家中秋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