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令遙來探望時，玉堂剛從午睡裡起身。
「我吵醒你了嗎？」他說，在床邊的椅子坐下。
「沒有。」玉堂揉揉眼睛，「對不起，我才剛起來，也沒穿好衣服。」
賀令遙隨和地微微一笑。「沒有關係。」
玉堂還是拉了拉裡衣的衣襟。賀少俠出身好，有時拘禮，但對自己的舉止卻一向包容，玉
堂喜歡與他相處，何況，他還是那綁架「患難與共」的夥伴呢。「賀少俠怎麼來了？蘭大
哥呢？」
「師父昨天就被陸師兄交辦了事情，所以這兩天我都沒事兒，」他說著，從懷裡拿出一個
小紙包來，「前兒師父帶我去逛了夜市，我看到這個，覺得你一定喜歡，所以帶來給你，
你看看。」
玉堂搖搖手道：「無緣無故，我怎麼能收賀少俠的東西呢！」
「沒事兒，小東西而已，我也是臨時起意，你先看看嘛，不喜歡就算啦。」他和氣地笑著
把紙包塞到他手裡。
玉堂看看手中的紙包，摸著是硬硬的顆粒，拆開上面的繩結打開來，只見裡頭十幾個做成
小兔子、小牛、小羊模樣的東西，晶瑩可愛，還發出甜甜的香味。
「這是甚麼？」
「糖果啊，」賀令遙從他手中拿了一隻小貓放到嘴裡，「我看著可愛，記得你愛吃糖，就
買了一點。」
「謝謝你。」玉堂捧著糖果，看了好ㄧ會才取一個含到口中，酸甜的味道讓他稍微放鬆下
來。
「你喜歡就好。」賀令遙也含著糖果，笑著說，又嘆口氣，「唉，你這幾天都心情不好，
我想你真是被嚇著了，可是，」他遲疑了ㄧ下，「你怎麼自己一人睡呢？」
「我……」他低著頭，握緊手中的紙包。
「跟單師兄怎麼了？以為你們也吵架了，只是看著不像。」他柔聲說道：「師父掛念得很
呢。」
玉堂看著自己的手發了ㄧ會怔，恍然會意過來，「賀少俠，你跟左少俠吵架了？」
賀令遙一愣，倏然臉紅，「我……！你怎麼知道？」
「你說我和三爺，『也』吵架了，」他說，「那不就是說，你跟左少俠吵架了嗎？」
「不，也不是，也不算真吵……」他扭過頭，「我就是，我就是有點兒惱他，不想理他罷
了……」
玉堂認為賀令遙的個性和蘭清一樣坦率，雖然遇到左言逍是可能有些彆扭，但總之，玉堂
感到稀奇。「為什麼？左少俠做了甚麼事？」
「他……」賀令遙說了一個字，皺起了眉頭，「他沒做甚麼，是……」
房中安靜了ㄧ會。
「我跟他說起了我們被綁架時候的事。」
玉堂睜大眼睛，然後，移開了視線。「喔。」他叫自己不要想起那些畫面。
「我不是，我倒不是覺得尋芳姐有錯，不過，他好像覺得我怪罪尋芳姐，就……」
他稍稍用眼角瞄他，「尋芳姑娘？左少俠覺得你怪罪尋芳姑娘甚麼？」
賀令遙抓了抓自己的髮梢，「尋芳姐不是……殺了那兩人嗎，我……我就是覺得她下手重
了些，原也可以留他們一命。」
玉堂眼前一下子浮現那兩人在眼前，頸子、肚子噴出鮮血的一幕，「唔……」他摀住嘴，
「噁……」
「玉堂？」
玉堂丟下糖果，推開賀令遙，翻下床，推開門往外跑去。
「玉堂！」賀令遙追了出去，只見玉堂扶著花圃旁的石景正在乾嘔。「你怎麼了？」他過
去輕拍他的背，「還好嗎？怎麼回事？」
他把糖果和午睡前的藥湯都吐了出來，又咳了幾聲，「咳、咳……呃……」
「你怎麼樣？要不要叫大夫。」
「……沒……不用了，」他用袖子擦擦嘴，再擦擦濕潤的眼睛。
「真不用？」賀令遙憂心地問，他卻揮揮手又往房間走去。
回到房間他自己坐在床邊，倚著床柱喘了口氣。賀令遙跟進來，給他倒了杯茶，遞過去，
問道：「你這樣，三爺知不知道？」
他接過來，喝了口茶，又搖搖頭。這幾天除了睡夢無法控制，他都刻意不去想這事，也沒
人跟他提，這還是第一回呢……
賀令遙看著他道：「你臉這麼白……都過了這些天，當時果然嚇壞了吧？但已沒事了，不
要怕。」說到後頭有點兒哄孩子的語調。
玉堂無奈地一笑，「我沒事兒，也不怕了……就是想起來不太舒服……」說完垂下眼，「
蘇大哥還說你也嚇著了，看看還是我嚇得比較厲害吧。」
賀令遙在一旁坐下，「我是嚇著了，可我不是……我倒不怕綁架，只是我……，唉……」
嘆口氣他側頭看他，「恐怕此間，只有你知道我的心情了。」
「怎麼說呢？」嘴裡還有股酸味，玉堂又喝了口水，有氣無力的問道。
賀令遙垂下眼，「就是尋芳……我當然知道，當時情急，只是……我是……」
玉堂轉頭看他，「賀少俠，也是……頭一回見……？」
「見甚麼？」賀令遙問。
玉堂脫口而出：「殺人啊！」
賀令遙好像沒料到他會這樣猛然說出來，愣了一愣，「是……是啊……」
玉堂低頭擰著棉被，「左……左少俠……你們說了說甚麼？」
「唉，」賀令遙嘆口氣，「我就是跟他說，覺得尋芳下手太重，他就維護尋芳，維護尋芳
也罷，又把那兩人說得特別惡劣，」他停了停，「我並不是怪尋芳姐，只是覺得……那兩
人不至於此……他們是奉命，也未見得是甚麼大惡人，」然後他又有些氣惱起來，「只是
言逍，聽我這樣說，好像我多怪罪尋芳姐，其實我哪有，而且……他把這事兒說得好像也
沒甚麼了不得，是我大驚小怪，我……」他沉默一會，又低聲道：「他們也太不把人命當
回事了……我爹也說，薛伯伯就是殺心太重，所以連帶著他們也……」
玉堂手裡握著茶杯，「你就氣左少俠這個麼？」
「我是有點而生氣他誤會我，可我不是真氣他，就是覺得他這樣不好……這件事……」賀
令遙坐在床沿，沉默一會，低聲道：「也許我跟言逍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然後他煩躁地
道，「現在見了他心裡煩得很。偏偏我不去見他，他又要更生我的氣，簡直不知道該怎麼
辦，煩死了。」
玉堂眼神在床鋪上游移一會。「我也是……」
賀令遙覺得他語調前所未有的低落，注意起來，「也是甚麼？」
「我也覺得，」他抬起頭，很是無助地看著賀令遙，「我跟三爺根本不是一路人，」說罷
，忽然他眼淚就掉了下來。
賀令遙被嚇了ㄧ大跳，「你怎麼哭了……！怎麼、怎麼這麼說呢？單師兄最疼你了，你跟
單師兄哪有甚麼一路不一路！」他手忙腳亂地找著衣袋，終於找到帕子，遞給他抹淚。
玉堂接過帕子抹了抹，卻更哽咽道：「不只三爺，我跟這兒的人，根本就不是一路的……
蘇大哥、蘭大哥、陸爺、薛大爺……哪一個對我不是看在三爺的面上，其實我根本就是這
兒的外人，三爺現在疼我，他哪一天就要不疼了，我怎麼辦？我出身也不好，又不懂事，
又……又膽小……三爺是現在新鮮，可我這麼不知事，他不會永遠喜歡我的……」他把臉
埋在帕子裡，「我也怕他們殺人……我太膽小了，可是我怕嘛……嗚……嗚嗚……」
「你、你別哭啊，唉……單師兄不會這樣的，他是真喜歡你啊，他不就是知道你這樣才喜
歡你嗎，」賀令遙看他越哭越厲害，不知道該怎麼辦，笨拙地安慰著，「你看，雖然我跟
言逍這事兒看法不同，我還是喜歡言逍，也沒有不喜歡他啊~」
「那不一樣……」玉堂吸著鼻子，「你們都會武功……都是俠客，我就是一個相公出身的
下人……」
「唉，這……單師兄沒有親口說過喜歡你嗎？」
「有、有啊……」
「既然他說過，就是他不在意這些事情，難道你不相信他的話麼？」
玉堂聽了微微一怔，「我……我不是不信……」他低頭揉著眼睛，「我相信他，但我怕…
…」
「玉堂……」賀令遙看著他煩惱的樣子，淚水已經止住了，眉頭卻還沒有解開。「你怕他
不再喜歡你嗎？」
玉堂點了點頭。「我怕他發現我們根本就不一樣……就像你說的，『不是一路的』……」
說著，他又拿著帕子低頭掉起眼淚，「我很喜歡三爺，三爺也很疼我，可是、可是……」
「單師兄也不是甚麼隨便的人，既然他說喜歡你，想必是想清楚了，你不要想多了……要
不……你告訴單師兄，他一定會告訴你他會一直喜歡你的！」
玉堂揉揉眼睛，抬頭看他，「告訴三爺？」
賀令遙點頭道：「是啊，」
玉堂又低頭道：「我不敢……我怕他覺得我煩。」
賀令遙心道他太怕單三不喜歡他，陷入自怨自艾的坑裡了，「不會啦，單師兄一向疼你，
怎麼會覺得你煩，他一定……」說到這，賀令遙也不知該怎麼繼續安慰下去，只好東張西
望起來，恰這時，單三的影子出現在門外，「啊！」他才呼一聲，門已經開了。
「令遙，你在這啊。」
「師兄。」賀令遙站起來一行禮。
「來探望玉堂？」單三隨口問，才見到玉堂正往床裡邊躲去，「玉堂，你怎麼了？」他過
去床邊。
「沒有、沒甚麼~」玉堂抹了臉趕緊說。
單三看他眼眶發紅，不用猜就知道他沒說實話，狐疑地睨了賀令遙一眼，緩緩道：「你去
前頭吧，蘭清正找你呢，連絡上溫公子了。」
賀令遙也覺得尷尬，應聲點了點頭，就出去了。
房中只剩兩人獨處，單三才在床邊坐下，「午睡起了，睡得怎麼樣？」
玉堂低頭，手裡捏著賀令遙的手帕，說：「還好。」
平常這時單三定要摸摸他的頭臉的，只是他這幾日都躲他，這親暱的動作單三也不輕易做
了。
「玉堂，」他柔聲道，「我好像聽到你在跟令遙聊甚麼事兒，你眼睛又紅紅的，怎麼了？
又作惡夢了？」
玉堂搖搖頭。
單三輕輕嘆了口氣，緩緩靠近他的臉，見他沒躲，才捧住他的小臉，跟他靠著額頭，「我
知道你心裡有事，這幾日，你總是……唉。」他離開他，起身道，「我出去了。」
玉堂目送他離去。
門關上後，他獨自思索起來。
『我的心事，可以跟三爺說嗎？會不會反而提醒了三爺，我本就是不值他喜歡的人……』
他想著，眼淚又掉了下來。
那日到晚間，陸慕希先回了，單三主僕卻都沒有回來，玉堂與他有些疏遠，卻也在意，只
是不好意思去問，也不知道問誰，晚了只好先睡下。
而單三與陸慕希等人見了溫若寒，商議了杜鵑賊之事，並沒有即刻回陸府，而是出城一趟
，去了蒼鷹派打聽虎丘賊的動向，留到晚間用飯再回來，也就耽擱了。
回來後他遣退了宜信獨自回寢室，看玉堂獨自睡著。
他輕輕在床邊坐下，望著那熟睡的臉。
玉堂自回來後都睡得不好，午睡的習慣，不只是藥力薰香之故。
而他睡不好的原因，單三心想，「也許是因為我。」
那日謊稱小解，卻回到耳房之後的隔日，他反而沒再獨寢，晚上時間到了乖乖地睡在自己
身邊，自己懷裡。然而他總是把身子縮的小小的。
那當然不是冷，也不是從前他有時怕擾了自己的乖巧，而是一種無意識的抗拒，恐怕玉堂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顯了出來。
單三看著他的臉，心裡頭又疼痛，又困惑。
他知道玉堂心裡頭有事，今天也隱約聽到，但他卻不像以前一樣寫在臉上，讓自己輕意看
穿了──顯然不是他偷溜出門這種程度的小事。
「玉堂，你在想甚麼？為什麼不告訴我？」他看著他的臉心裡默默問著，伸出手輕輕碰到
他的臉。
揣摩人心不是他的長處，或者自己也當局者迷了。
他低下頭在他額心上吻了一下，又和他額頭相碰，幾個呼吸，他深深蹙起眉頭。
他不但心疼、困惑，而且覺得焦慮，只是表面上對玉堂不得不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如今想來，這是他第一次身邊有人，如果自己從前有過幾個對象，是不是對這樣的事就可
以處理得更好？是不是就知道要如何開口問他？
「我們認識的時間太短了。」他心想。也許他還不夠了解玉堂。
──在這煩憂又故作無事的幾天，單三深刻感覺自己在感情上就是一個無知的少年，隨著
翻來覆去的焦慮冒頭出來的念頭越來越多。
「他是不是已經不喜歡我了？但是因為我是他的主子，因為我供他衣食，所以……」
他真想親吻他，但他沒有趁玉堂睡著時這樣做。他想得到他的回應，以確認他還屬於自己
，喜歡著自己，驅散那些不安的念頭。所以趁他睡著時吻他沒有用，他知道自己還是會焦
慮。
玉堂到底在想甚麼？煩惱甚麼？為什麼忽然這樣……奇異地疏遠了自己？同床這幾日，他
們連嘴都沒親過一個，單三連抱他都不敢抱得太緊，像這樣趁他睡著的時候輕輕摸摸他的
臉，摸摸他的頭髮，親親他的額頭，都是一慰寂寞罷了。
他告訴自己一切焦慮之下的猜測都是猜測，玉堂在想甚麼、對兩人之間的關係有甚麼問題
，都還是未知之數，胡思亂想反而有害兩人的關係。
但最可怕的想法是這一個：如果這個問題不解決──「我和玉堂就不能繼續走下去了。」
想起下午他隱約聽到玉堂似乎和賀令遙在談論自己。
他就這樣靜靜坐在床邊看了一會，在心中計較了一番，「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隔日早晨，單三沒去陸慕希那裡吃早飯，留在起居處陪玉堂吃了，問玉堂道：「今天我們
出去走走好麼？」
玉堂正在喝飯後的清口茶，遲疑了一下，「好……。」
單三沒想到他立刻答應，愣了一下，才笑道：「好，走吧。」又回頭對宜信道：「跟慕希
說我和玉堂出去走走，你就歇吧，不用跟著。」
宜信點了點頭便離去。
單三才牽著玉堂出門了。
§
單三牽著玉堂慢慢地在早晨的街道散步，玉堂不像從前那樣活潑地東望西跑，而是偶爾低
頭看自己的鞋子，偶爾抬頭看單三高大的頭頸，偶爾看著他牽著自己的手。
他不專心散心，單三也靜靜往前走，直到一處，他忽然停下。
「玉堂，你記得這裡嗎？」
玉堂抬頭，面前是一酒樓，紅色的柱子，黑色的匾額招牌，掛著酒幟，前頭空地有幾個小
販，
他恍然認了出來，這是那日他們去逛夜市的起點。
單三看他發了一會怔，才帶著他繼續往前走，玉堂這才張望起來。
這一帶離陸府雖不算遠，卻不是前往飛雁門的週邊，所以玉堂也不熟悉。仔細看看，確是
當日夜市的街道，只是白天看起來不同，少了攤販也是有差。
越往前走，就越靠近那日他們喝甜湯的橋邊。
「三爺……」玉堂有些不安地喊他。
單三回過頭來，只是ㄧ笑，繼續往前走，ㄧ路果然到了河邊。
這時的河道已經有河水了，玉堂跟在單三身後走上堤防，望著河水，想著到自己的心情，
今非昔比，忽然覺得鼻酸，「三爺……」他又喚了ㄧ次。三爺帶他來這裡幹甚麼呢？那一
天他問自己喜不喜歡他，現在呢？換他想問單三喜不喜歡自己，更重要的是，會不會ㄧ直
喜歡自己。
單三聽他聲音帶著哭腔，回頭摟了摟他的肩膀，「我們去橋下，好不好？」他說，帶著他
往下走去。
到了橋下墩柱旁，這兒有些水氣，也有點陰暗，玉堂想著暗些正好，總覺得自己忍不住要
哭了，暗處才不會讓單三看見自己眼睛紅紅的。
單三在橋墩旁輕輕低頭握住他兩邊肩膀，說：「玉堂，你可記得我之前在這跟你說了甚麼
話。」
玉堂被他問得一陣哽咽，好一會才忍住哭腔道：「當然記得……」
「我說了甚麼？」
「三爺問我……喜不喜歡三爺……」他ㄧ說完，哇地一聲抱住單三就大哭起來。
「玉、玉堂？」單三一心擔心玉堂對自己的躲避，唯恐他已經不喜歡自己，帶他來這，本
意是要他想起自己對他的情意，也待好好問他，這些日子怎麼回事，哪想到玉堂一下子大
哭起來，反倒一愣，趕緊摟住他拍著他的背，「別哭、別哭……甚麼事兒讓你難過了？說
給我聽好不好？別哭、別哭了……」
「嗚……嗚嗚…….我好喜歡三爺……」
單三又是一愣，喜出望外起來，隨即又疑惑道：「那你哭甚麼？有甚麼好哭的？」他說著
把他從懷裡騰出來，抹著玉堂的小臉，「別哭了，我捨不得，會心疼，你不曉得嗎？」
「我、我怕……」
「怕甚麼？告訴我，好不好？」
玉堂哽咽地吸了幾口氣，「三爺……」他揪著他的衣袖，「三爺……會一直喜歡我嗎？」
單三被他問得莫名其妙，「怎麼不會呢？我最最喜歡玉堂，當然會一直喜歡玉堂，」說著
又親親他的眼角，「小傻瓜，你就在煩惱這個？」
「可是我……可是我不會武功，又不懂事……又……又……我出身也不好……」
單三皺起眉頭，怎麼又是這幾件事？他不是早就告訴玉堂他不在乎了嗎？「玉堂，你別哭
，來，來看著我，」他抬起他的臉，碾平了眉毛溫柔地哄問：「你怎麼又想起這事兒了？
我不是早早地說過，我就是喜歡你這樣麼？誰跟你說閒話了？還是又碰見甚麼，讓你想起
來了？」
「我……我不知道，」他淚汪汪地看著他，「我不知道怎麼說……我總覺得我跟三爺有很
多地方不一樣……不是一路的……我怕三爺現在喜歡我，以後就不喜歡了……」
甚麼一路不一路？單三再次皺眉，「不會的，小傻瓜，」他摸摸他的頭髮，「我會一直喜
歡你，疼愛你，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我相信三爺……可是，可是……」他抹抹眼睛，「三爺現在還不曉得，還很新鮮，以後
就會知道我很麻煩、很不懂事的……」
單三嘆了口氣，「你怕，我也沒能有甚麼證據給你，只能說我喜歡你不是圖新鮮，也不覺
得你麻煩、不懂事，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的。你不要哭，不要怕，日久見人心，我……
我只能說我是真心喜歡你的，你這樣害怕，表示你真的喜歡我，我很高興，只是也不願意
你傷心，」他吻了吻他的額心，輕輕的撫著他的頭髮，「我只能給你諾言而已，對不起。
」
玉堂把話說了，也覺得輕鬆了一些，單三又這樣溫柔安慰，總算稍稍紓心，漸漸收了眼淚
，把臉埋進他懷裡撒嬌，「三爺……我……我真的跟你有很多不一樣……跟陸爺、跟蘭大
哥他們也都不一樣，他們對我好，都是因為你……我……真的沒有關係嗎？」
單三一面安撫地摸著他的頭，覺得他這話和從前不一樣。這不是說他會不會武功，或是懂
不懂武林之事，似乎是在說他們根本出身就不同。
然而這個問題，對單三來說再簡單不過。
「玉堂，」他柔聲道，「我跟你有很多不一樣，但你不也是真心喜歡著我嗎？難道你之後
，也會變卦嗎？」
玉堂從他懷裡抬起頭來，好像從來沒這樣想過一樣，瞪大眼睛，「我當然是真的喜歡三爺
……以後也會一直喜歡三爺。」
「是啊，你看，你給我承諾了，我就不會去想你會不會不再喜歡我，」他低頭靠近他的臉
，「你也不要怕，好不好？我們要一直喜歡對方。」
「好……」玉堂又用力地抱住他。
單三轉頭吻了吻他的耳邊，「小傻瓜。」
總算問出他心中所想，而且他擔心的還是這種事，足見他多麼喜歡自己。單三一下子寬心
下來，把嬌小的情人整個擁在懷裡，溫柔地撫著他的背。
「不要多想了，以後這種事情，不要自己煩惱，嗯？」他低聲訴道，「被你冷了這幾天，
我好傷心呢，才怕你是不是已經不喜歡我了。」
「我喜歡三爺、最喜歡三爺了，」玉堂趕緊澄清，「我只是怕……怕三爺對我是一時的興
致，我要是慣了，以後反而要難受……而且……」
「而且甚麼？」
玉堂沉默了一下。「唔……」
單三皺起眉頭。忽然心中有了一絲不詳的預感。「玉堂？」
「我有一點點怕……」他揪著善三的衣服低聲道。
「怕甚麼？」
玉堂抬眼看了他一眼，飛快地又垂下了目光，「三爺……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再殺人了
？」
單三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提這樣的情求，怔在那裡。
「我……作了幾天噩夢，有時候也會夢到……」他低著頭說，「黑烏鴉……的時候……」
單三心一沉。
他沒想到玉堂還記得那時候。盡管他只削了黑烏鴉一隻手背，但是當時……
當時他嚇得都昏過去了。單三嘆口氣，如今想起來，他們的初見、二見，對玉堂都確是嚇
人，只是這幾個月來未曾再見血光，他也就忘了這事。
『難道他會說甚麼一路不一路，是因為見了尋芳動手殺人？』他尋思，『定是如此，連黑
烏鴉的事情都想起來了。』
「玉堂，你怕我嗎？」他低聲問。
玉堂搖了搖頭，「我不怕，可是……」他停了一停，「如果三爺要動手……一定很可怕吧
，我不喜歡，也……也不樂意總是想起…….」
他淚痕未乾，哽咽仍在，單三滿心憐愛，只想安撫他。
但他還有一個仇人要手刃。
遲疑一會，他抬起玉堂的臉，「玉堂，你知道我此番出門，是為了給我的哥哥報仇的，」
「嗯……」
「你希望我不要再殺人，我現在不能答應你，不過，我可搭應你，等我手刃了仇敵以後，
」他停一停，鄭重道：「我就不再出手取人性命了。」
「三爺……」
「抱歉，不能馬上答應你，這樣可以嗎？」
他是出門報仇，只是推遲了一些答應自己的要求，玉堂也不願任性，乖乖地點頭，「謝謝
三爺。」
「好了，不要再多想了。」他抱緊他。
「三爺，對不起，會不會讓三爺很困擾？」玉堂問。
單三一笑，「不會，這是小事，即便我再好鬥，也不會天天跟人殺得見血，何況是取人性
命？」他撫摸著他的頭髮，「別多想，對我來說，你安心下來比較重要。」
「嗯。」玉堂又點點頭，將臉埋進他頸邊。
單三享受著久違的親密，滿足地抱著他，撫著他的頭髮、背脊，連日的焦慮總算解了開來
，
2018/10/14 2:18:41 AM

哇，好久不見玉堂

蟹蟹三爺 到底是字誤還是玉堂哭到打結//

終於說開了～～

推～～真好^_^

玉堂好久不見 和三爺終於和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