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三等人回到陸府,玉堂發現單三受了傷,果然「大驚小怪」了一番。
「腳受了傷,怎麼可以騎馬呢?都是沙子……」
寢房裡,玉堂一面給他處理傷口,一面嘟著嘴道。
單三一面看著他輕輕用水擦淨傷口,一面溫柔地微笑,手指忍不住搓了一下他的臉,「不
騎馬,難道走回來嗎?那可得走到天黑了。」
「答應了我要小心的嘛。」玉堂又嘟著嘴說。「而且還跟陸爺在一起呢。」
單三瞟了陸慕希一眼,要不是有他在旁邊,真想抱住玉堂親一口。
陸慕希開口:「我記得房裡有更好的藥,師父留下的,只是得要找一找……」
「就這麼一條淺淺的傷口,要用多好的藥,」單三笑道,「你不要比玉堂更婆媽。」
「我才不『婆媽』呢!」玉堂抗議道,回頭,「請陸爺帶我去拿吧。」
「好。」陸慕希說著站起來。
「宜信,你跟去。」
「宜信留下吧,有我在你還不放心嗎?」陸慕希回頭笑道,「看看誰比較『婆媽』。」
宜信看看單三,單三禁不住陸慕希的笑,想想既然有他在,玉堂必然也受他保護,才道:
「好吧,既然有你。」
陸慕希領了玉堂回到起居處,也不吩咐下人找,把人遣出去,就自己在櫥櫃邊慢條斯理地
翻,一面慢慢地問:
「玉堂啊,你跟守明多久了?」
玉堂聞言扳著手指,「四、五……五個月啦。」
「嗯,轉眼之間也快要半年了。」他稍稍回過頭,一面打開一個抽屜。「不過也不算長,
以你們的關係,進展很快嘛。」
玉堂一愣,臉一紅,低下頭,「陸爺……怎麼突然講這個……這種事兒有甚麼快慢的分別
嗎?」
陸慕希微微一笑,「是沒有分,有的時候,就是一個照面的事兒,不過論對彼此的了解,
還是要一些時間的。」
「嗯唔……」玉堂總覺得聽他聲氣語調,和往常的溫和不同,也不安起來,「小的和三爺
認識不算久,可是……」
「我和守明十歲前就認識了,直到現在,二十餘年,」他輕輕關上抽屜。「守明啊,從前
比現在活潑多了,只是大哥和二哥走後,他總是心思重,」
玉堂聽他說到此處,心裡有點堵。的確,和陸慕希比起來,只認識單三五個多月的自己,
微不足道吧。
陸慕希繼續往下說:「他是到遇見了你才又開朗了一些……對你的事情,也像他從前的樣
子,他從前就不是深沉、多思的人,甚而感情用事,」說完又一笑,「這一點倒跟蘭清有
一點像。」
玉堂睜大眼睛看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陸慕希已經轉過身來看著他了,雖然面上微笑,但
眼中卻毫無笑意,而是嚴肅認真的。
一時間,他明白了。「陸爺有話要跟我說。」
陸慕希瞟了內室一眼,那兒沒人。他沒有答話,轉頭示意他進去,自己先在桌邊坐下,倒
了兩杯茶。
玉堂跟進去,緊張地坐下。
「守明說,你變安靜了,是知道我們待你都是因為守明。」
玉堂自從跟了單三,身邊的人無不對他親切甚至禮遇,雖然他一直心裡有數,只是日前才
有些明白滋味。這也是常情,他並不怪他們。可陸慕希今日的態度,似乎特別的嚴厲,這
讓玉堂有些牴觸,又有些不安,皺起眉頭答道:「小的知道自個兒的分量,您待我好,我
都是沾了三爺的光。」
陸慕希把茶推到他眼前。
「好,我待你怎樣,是因為順著守明的心意,既然你也知道,我就直說了,」他說,「你
若是害了他,我不會旁觀的。」
玉堂一陣錯愕,「我、我才不會害三爺呢!」
「我知道你的本意是不會害他的,」他的口氣一變,「可你就是不懂江湖事。」
這是玉堂心裡頭一個痛處,但他還是反駁道:「三、三爺說沒有關係,他最喜歡我這樣!
」
「他自然喜歡你這樣,可你若是不懂,難免要錯判了情勢,叫守明做出有害自己的判斷來
。」
玉堂愣了一愣,「……陸爺說甚麼?甚麼判斷?」
「我在說你前幾天叫守明不要再殺人的事。」
玉堂怔怔地看著他,「甚麼?」
「你可知道他為何今日會受傷?」陸慕希接著嚴肅地道,「固然你答應他,可以在報仇之
後才開始這個承諾,可這個承諾已經影響了守明出手時的銳氣決心,若非如此,他怎會受
傷?雖是小傷,但見微知著。」
玉堂聽不懂這中間的關係,「我……為甚麼呢?」
陸慕希閉了閉眼,「守明要是知道我跟你說這個,定要生我的氣,但我一定要告訴你。你
問我為甚麼?我們習武之人,武功到了一個水平之後,剩下的差別,都在毫釐之間,而毫
釐之間,就是生死之別。」他嚴厲地直視著玉堂,「這微小的落差,往往就在心意之向、
戰意之強的區別,你叫守明不殺,豈非影響他的戰意,叫他諸多顧忌嗎?」
玉堂看似正在用力理解他的話。
內室安靜了一會,陸慕希伸手拿起茶杯,淺淺地抿了一口。再度開口時他換了一個語氣,
低沉柔和地道:「玉堂,你說守明喜歡你這樣,我聽得懂,他就是喜歡你原原本本的樣子
,你對江湖武林甚麼都不懂,也沒有關係,」他停了停,「可你也應該喜歡他原原本本的
樣子,不要去改變他,不是嗎?我們會取人性命,卻不是濫殺,知道你怕,他一定會顧忌
,減少殺戮,你何苦再叫他許下這種承諾,顧忌更多?我只怕終有一天,這反而害他陷入
險境。」
玉堂的確苦思了一會。說實話,甚麼是「心意之向」、「戰意之強」,他不太明白,但他
知道陸慕希是為單三好的。
「你才跟守明不到半年,不了解我們的處境,這我不會怪你,跟守明久了,以後你會慢慢
知道的,可這事兒現在我就得讓你明白,守明許下這個承諾,往嚴重說,是拿他的性命答
應你,我不願意他將來因此殘廢,甚至丟了性命。」
雖然當時稍稍覺得自己有些任性,但玉堂沒想過後果可能這麼嚴重,對陸慕希說的話一時
無話可對,好一會才小聲道:「我不……我也不願意。」
很好。陸慕希心想。只要玉堂願意收回請求……至少能讓單三在日後危急時沒有顧忌。
這個時候外面傳來敲門聲。
陸慕希一皺眉。他和敏知、潤德都自有默契,剛剛明明示意他們別讓人打擾的。
在應門之前,門又被敲了第二次。
陸慕希心中一動,「宜信?進來。」
推門進來果然是宜信。
他進屋,說:「三爺讓我來看看怎麼這麼久。」
陸慕希看看玉堂,又看看宜信,「我跟玉堂聊了兩句。」說完起身,從一個雙門藤木櫃子
裡拿出一小個盒子,回到桌邊遞給玉堂。「拿去吧。」
「嗯……」玉堂點點頭,接了過來。
跟著宜信出去以後他沉默不語地低著頭往前走。
直到他差點撞上突然停下的宜信。
「哎呀!」
宜信及時扶住了他的肩膀。「你怎麼了?」他低著頭問。
玉堂仰著頭,突然覺得宜信好高。「我……」他遲疑一會,盡量依自己的理解把陸慕希的
話說給了宜信聽。
宜信聽了,像是思索了一會。
「蘇大哥……如果我知道那麼嚴重,就不會提出那種要求了,我是不是應該跟三爺說……
我、我可以……」
宜信靜靜地搖了搖頭。
「可是……陸爺的意思,不是說這樣三爺會很危險嗎?」他問。
宜信看著他焦慮不安的模樣。「三爺答應你的事,就不會收回,所以你不必收回請求。」
「那三爺遇到危險怎麼辦?」
「行走江湖本來就會有危險。」他說,又補充道:「三爺願意為你冒險。」
玉堂一聽,更加不願意,都急出眼淚來了,「可是……」
宜信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想了一下,伸出手摸摸他的頭,「有我在。」說著,又從衣袋裡
拿出帕子抹他的眼睛。
玉堂怔怔地看著他,然後撲上去抱住他,「蘇大哥,謝謝你!謝謝你保護三爺!」
宜信被他的反應嚇了一大跳似的,露出征愣的表情,看著抱住自己的玉堂,「……這本就
是……」
「可是,我還是不願意三爺為我冒險。」他從他懷裡露出紅紅的眼睛來。
宜信很快從怔愣裡恢復過來,思索了一下,「三爺既然知道你的心情,即便你後悔,他也
不會收回約定。所以不用說甚麼。只要你要明白他的心。」
「這樣……」玉堂眨眨眼,「可以嗎?」
宜信看他還不開解,換了個方向:「這是三爺的決定,你會聽話,是不是?」
玉堂仰頭看著他,「嗯,我會聽三爺的話,」點了點頭,又道:「可是,我不希望三爺危
險……」
他如此糾結,宜信遲疑一會,道:「衡修也不殺人,但我不擔心他。」
玉堂睜大眼睛,「可是……衡修大哥也不是破戒了嗎?」
「此前,我也不擔心他。」他停了一下,「凡事沒有完全,在外本就有風險。手下留情反
過來救人一命,也是有的。」
玉堂細想了想,好像在哪裡的說書故事裡聽過這樣的事,也有道理……接著又仰頭問:「
…陸爺跟我說的話,可以跟三爺說嗎?陸爺說,三爺一定會生氣的。」
宜信想了想,「三爺一定會問你。說得委婉一點。」
玉堂垂眼想了一下,「好。」他乖乖地點頭。
二人牽著手回到客房,單三已經耐不住,捲著褲管還是下了床,在桌邊等,玉堂一進門,
立刻又大呼小叫:「三爺怎麼可以下床!」
「這傷沒有那麼嚴重嘛。」他任由玉堂用相對於自己微弱的力量把自己從椅子上「拔」起
來,推回床上坐下,「怎麼去那麼久啊。」
「陸爺跟我說了會話。」
才說完,他看見單三面色微沉,「他說甚麼?」
玉堂知道他心裡有數,有些心虛地移開眼神,低頭檢視單三的傷口。「陸爺勸我……叫我
不要提讓三爺為難的要求。」
「就這樣?」單三揚起一邊眉毛。
「三爺,我幫你擦藥囉。」玉堂顧左右而言他的道。
單三放緩了語氣道:「玉堂,慕希說的話,你不要在意,慕希太過關心我,所以多事了,
你若是委屈,要跟我說,好嗎?」
玉堂用力搖頭,「不委屈、不委屈,陸爺跟三爺認識二十年,比我更了解三爺的事,他說
的話也都是為了三爺,」
單三把他拉過來,抱在懷裡,「你還說不委屈,甚麼比你了解我,說得像是吃味,」他又
低頭親了親玉堂的額頭,「慕希認識的我,和你認識的我,怎麼會一樣呢?他是我兄弟,
你是我最最疼愛的寶貝啊。」
玉堂聽他如此甜言蜜語,剛剛積壓在心裡、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才清晰起來,原來他有
點兒吃味,一面吃味,他又怕陸慕希說的是真的、怕自己無意之間的任性害了單三;而如
果他說的是真的,又更令人吃味了,如此複雜的感情玉堂沒有經歷過,自然無措。
他反手抱住單三,往他懷裡鑽了鑽,「我知道三爺最疼我……我也最喜歡三爺,所以,陸
爺的話……我好難受,」他抬起頭,「三爺,我也不希望讓你為難,更不希望讓你危險。
」
他果然說了嗎?單三嘆一口氣,輕輕捧著他的臉,「不論慕希說甚麼話,你都不要放心上
,我們之間的事,我們決定就好。答應你的事,就是我並不為難,至於危險,慕希是多慮
了,你不是知道,我們都很厲害嗎?」
「那三爺今天怎麼會受傷呢?陸爺說……是因為三爺『銳氣受了影響』。」
單三微微一笑,「這是小傷啊,若是重傷,慕希一定要盯著你幫我上藥;也不會拿這事把
你支開;說不定還要當我的面責怪你呢,」他又親了他一下,「都是我不好,今天是馬戰
,我的馬術比不上土匪,所以有點兒不利,讓你擔心了,但這真的是小傷,你看,傷口雖
長,但是很淺,也已經不流血了。」
玉堂回頭看看他小腿上的傷口,現在的確只是一道淺淺的紅痕,「不痛嗎?」
「不痛,有點兒癢,嗯,其實也不一定要擦藥。」
「不行!」他從他懷裡滑出來,「要擦藥!」
單三微笑看著他拿出新的藥,打開蓋子,用裡面的小勺子舀出一些油膏,再輕輕地幫他塗
抹。仍是如此溫柔,單三心想,就算是這樣微不足道的小傷。宜信也從未這樣溫柔。
他真可愛。
擦完藥以後單三忍不住拉著他的手臂,在他關上藥罐子的時候把他擁入自己懷裡,低頭想
要吻他……
「咳!」
宜信咳嗽一聲,即時提醒了單三。
他只好有點兒不情願地改親親他的臉。「小東西,放寬心沒有?」
「嗯,唔,」他抬眼看他,「我之前的要求……真的沒關係?」
「真的。」
「三爺,」他鑽在他懷裡,「我知道你疼我,如果我叫你為難,你一定要告訴我,我不願
意任性……」
他用指背輕輕刮了刮他的臉,「知道了,你放心吧,嗯?」
「嗯。」玉堂閉上眼睛。
§
午餐單三跟玉堂一起吃了,直到晚間,陸慕希派人來請,他遣退玉堂和宜信去廚房用飯,
自己去了。
用餐的時候兩人都一語不發,直到撤了飯菜,上了茶水,陸慕希端著茶慢慢地道:「你生
氣了。」
單三斜睨他一眼,並不馬上回答,喝了口茶,才重重放下茶杯,「篤」地一聲。「你無端
地跟玉堂誇大我的傷勢由來幹甚麼?」
「當局者迷,我今天看你出手,已經和往日不同。」他說,「提這個玉堂聽不懂,但我並
沒有誇大。」
「我即便真有不同,你可以來勸我,卻不該隨便找玉堂說。」
「我可以勸你,當然也可以勸他,」陸慕希道。「是因為他的要求,你才許下承諾的,我
勸他是為了釜底抽薪。」
單三有些惱怒,「他在我身邊本來就自覺不足,你這樣,豈非更叫他不安,你若是替我考
慮,也要替他考慮啊。」
「比起他的不安,你的安危更重要,這玉堂也認同的,我若是他,寧願自己知道有多嚴重
。」
單三站起來,「你這是拿玉堂的不懂事做藉口!」
「守明,你知道我的考慮有道理,只是你一心維護玉堂,不願意他煩惱罷了,但我不能明
知道這樣不好,卻不甚麼也不做!我先前說不動你,如今只好去找他,我可不覺得自己做
錯了。我既沒有脅迫,也沒有責罵,只是跟玉堂說出我顧慮的事情而已。」
「慕希!你是我的兄弟,可我和玉堂的事情,你沒有資格干涉!」
陸慕希低頭摸摸自己的額角,忽然用一種很疲倦的語調說道:「我不是要干涉……我真不
願意跟你吵這個,但我是不會道歉的,如果你覺得怎樣做可以讓你消氣,你就說吧。」
他這樣的態度,反而讓單三一愣。「你……」
「我跟你認識超過二十年,大哥和二哥……我不想再失去一個兄弟……而且還是我最親近
的那個。」
單三不禁懷疑他故意用這種態度讓自己發不出脾氣。他懊惱地坐下,「我當然知道……可
是玉堂……我不能忍受你使他不安和受傷。你甚至讓他吃味!」
「我如果是玉堂,會想知道的,」他停了停,露出一絲苦笑,「這剛剛好像已經說過了。
總之……我知道你為甚麼維護他,可是你想想,如果立場調換過來,你不希望玉堂的好友
、兄弟,告訴你你正陷他於危險嗎?」
「我剛剛也說,你這是利用玉堂的不懂事!」他的語氣仍然氣惱,「別說了,反正以後,
我不希望你再跟玉堂多說甚麼……我和玉堂的事情,你總要尊重我的決定吧!」
「即便你希望玉堂永遠都這樣,對江湖天真無知,可他不會永遠都這樣的,日後他想起來
,就會知道我是對的。至於你……」他苦笑了一下,「我看你這麼生氣,大概也不會收回
那個胡來的約定了。」他說著起身,茶也不喝完,就往外走去。
「你……」單三站起來,「慕希!」
「但願玉堂不要有後悔的一天。」陸慕希嘆口氣道,就離開了飯廳。
單三又有些惱怒,可又有些慚愧。難道自己錯了嗎?為甚麼最後好像是自己對不起陸慕希
一樣?
§
陸慕希回到自己的起居處,在院子裡的涼亭坐下。
他靜靜地想著和單守明從小認識的事。
如果玉堂對自己有點吃味,那是應該的,自己多少也有點吃味吧。他沒想到單三對自己會
這麼生氣,盡管他並不算是大發雷霆,但兩人之間難得有人真正動怒。
然後他聽到身後有人慢慢走過來。
苦笑了一下,他道:「誰叫你來的?」
「潤德說……陸爺心情不好。」蘭清謹慎地說。
我真是無可救藥,陸慕希心想,只是聽到蘭清語調中的一絲體貼,他就覺得好過了一些。
「你坐吧。」他說,拍拍自己身邊的椅子。
蘭清走過去坐下,看陸慕希偏著頭望著水池裡的鯉魚。「我真的惹守明生氣了。」他說,
「可我只後悔我對玉堂沒有更嚴厲,讓他更極力去勸守明收回承諾。」
蘭清傾身靠近他,「陸爺不是真的這樣想的,」他說,語調很溫柔,「您關心三爺,所以
也愛屋及烏,不會對玉堂太嚴厲。三爺一時生氣,之後也會諒解的。陸爺不要心急。」
「你把我想得太好了,」他回頭苦笑了一下,「我關心守明,玉堂不過是順便。」
「陸爺這是人之常情,何況像是宜信,認識得久了,陸爺何嘗不是對他禮敬信任?玉堂不
過是與陸爺認識的不夠久。」
陸慕希沉默一會,又嘆口氣,「你比我懂劍法,實話告訴我,今天守明的表現……如何?
」
蘭清道:「馬戰時使劍本就大大不利,所以三爺的表現,也難以評論。陸爺您因為關心,
做出了篤定的判斷,其實也未見得有那麼嚴重。」
「是嗎?」他微微一笑,「你這麼說我也安心了點。」
「屬下不是為了安慰陸爺才這麼說的。」蘭清道,語調依然很柔和。陸慕希懷疑自己是因
為他的話,還是因為他的人,心裡頭那股悶氣漸漸平復了。
兩人靜靜坐了一會,蘭清又道:「明天還是得去蒼鷹派一趟吧,不如屬下替陸爺去約三爺
,明天見了面,彼此也有個機會下台啊。」
「你真體貼,」他溫柔地回答,覺得心情已經平靜。「但我會自己約他的。」他想了一想
,又道:「明天下午再去,你也知會衡修一聲。」
「是。」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並肩坐著。
§
次日,陸慕希如常去請單三一同早飯,單三雖然還有些氣悶,想要推託,但在玉堂一番軟
語勸說──他可不願意兩人為了自己齟齬──之下,還是去了。
只是進了飯廳,他便牽著玉堂坐下。
那是向陸慕希顯示玉堂的重要,陸慕希也知道,若無其事地叫人添了飯,三個人安安靜靜
地吃了早餐,過後撤了飯菜,上了的卻不是平常的清茶而已,還有一疊花生蔴球、藕粉糖
片、紅豆牛乳糕,茶是桂花茶。
單三冷眼看他,「你甚麼時候早上吃這麼甜?」
「這不是我要吃的,」他倒著茶,微笑著說,抬眼掃了掃玉堂,「玉堂,你的。」說完把
茶推過去。
「你少攏絡他!」單三沒好氣地說。
陸慕希不理他,看玉堂沒有單三答應不敢動的樣子,笑出聲來,「奇怪,你不是最疼他的
,現在反而不許他接受我的好意嗎?」
單三看看小情人,正眨著大眼睛看他,天真無邪,他撫了撫額角,「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消
氣!」
「我不用讓你消氣,」他說著,轉向玉堂,「玉堂,昨天我跟你說,守明知道我跟你說的
話,一定會生我的氣,但是,你生我的氣嗎?」
玉堂搖搖頭,「陸爺也是關心三爺。」
「是啊,」他嘆口氣,「你和我都關心守明,當然希望我跟你說守明的事吧。過去的事也
好,以後的事也好。」
玉堂又點點頭,「當然!」
「那你以後也會跟我說嗎,如果守明隨便亂來的話?」
玉堂想了一想,「如果陸爺可以幫我勸勸三爺的話,當然可以~」
「當然,既然是守明亂來,我是一定會──」
看著寶貝情人被兄弟的言詞操縱得團團轉,單三開口打斷:「好了!慕希!」
陸慕希轉向他,狡猾地一笑。
「你昨天提我哥哥,今天拉攏玉堂,不就是要我知道你是好意關心嗎,」他微惱地說,「
既然玉堂不生你的氣──我也不繼續生氣,可以了吧!」
「那玉堂可以吃我準備的點心了吧?」
單三轉頭看玉堂亮晶晶的雙眼,揉了揉額角,「可以。」
玉堂露出笑容,接過陸慕希遞給他的花生蔴球。看他開心的樣子,單三對陸慕希滿肚子悶
氣也發不出來,惱道:「你就知道耍這種手段……居然把玉堂拉到你的陣營去。」
「我跟玉堂一個陣營,有甚麼不好?這說明我不會為難他。」
「你──唉!」他嘆口氣,「罷了,今天還得再去蒼鷹派吧。」
「去,」他說,「下午再去。」
「為甚麼?」
陸慕希瞟了專心吃點心的玉堂一眼,「官兵定要打掃戰場,給他們一點時間,掃得乾淨些
。」
單三看他看玉堂,明白了,心中也有些感動,陸慕希是真把玉堂納入了他的考慮中,這的
確是好事一樁。「好。」
二人喝了點茶,交換了一些閒話。玉堂吃了花生蔴球和糖片,拉拉單三袖子道:「不能等
傷好再去嗎?」
他摸摸玉堂的頭,「這是小傷,不妨礙的。」說完往陸慕希那邊示意,「不信你問慕希。
」
玉堂看看陸慕希,陸慕希微微一笑,「是小傷,這回去沒預計要和人動手,不礙事。」
「昨天也沒預計會和人動手啊。」玉堂有點兒抱怨地說。
「那是意外,」單三說,他正要往下說下去,衡修走了進來,身後領著一個人。
「陸爺。」他一行禮,「聞公子來了。」
聞子齊也一行禮,「陸爺,三爺。」
「子齊,你怎麼來了?」陸慕希招呼他坐。
聞子齊坐下,從懷裡拿出一封信,「這是我今天早上拿到的。」
眾人一看,那信上寫著「單三啟」。
單三接過去,問:「你從哪裡拿到的?」
「我昨夜投宿城外,今天早上,要進城前跟熟悉的人打聽消息,就是賣柴的老黃,」他說
,「他給我的,說昨天下午起就有人在探問三爺的消息,他上去搭話,透露認識我,那人
交給他,讓他轉交的。」
單三打開來,面色一沉。
「怎麼了?」
他冷笑一聲,把信丟在桌上。
信上只有一行字。
『十一月十三申時 決戰虎丘青柏嶺 恩怨勾銷 朱』
1/1/2019 7:41:52 PM
天啊!六十了 !!!!!!!!!!!!!!!!!!!!!!!!!
當時我只想要寫上中下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