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那不是鬼(十一)

作者: HANASUN (一隻鳥)   2019-01-11 22:33:33
譚雅妍那雙僵硬的手攻擊李世揚的頸部,尖銳指甲微微陷進皮膚裡,他感覺頸部微微濕熱
的感覺。
他發出疼痛的喘息聲,緊緊抓住對方的手,並不放開。喉嚨勉強擠出斷斷續續的字句:
「譚......雅妍...你......忘記.......我是誰了嗎?」
譚雅妍毫無反應,她的眼瞳幽黑無光,有的只是無盡的惡意和可怕的執著,像是非置他於
死地一樣。
一定要想辦法掙脫!李世揚不得不擠出最後一絲力氣,他咬著牙,拉住譚雅妍的手,一鼓
作氣朝側邊翻滾。如此一來,譚雅妍就被壓在他身下,他馬上鬆開手跳起,踉蹌退幾步,
反射性地摸了摸脖子,是血!但所幸傷口還不深。
譚雅妍半身坐起,披頭散髮、臉色蒼白,嘴角發出戲謔的冷笑,笑聲讓人感到惡寒,完全
不像個正常人。她不疾不徐爬起身,踩著赤腳逼近,李世揚抽出壁櫃的雕刻品,牢牢抓著

安靜到可怕的客廳,傳出一陣低語般的聲音。
譚雅妍緩緩扭動頭顱,眼神飄了過去,是那個咖啡色頭髮,讓人作嘔、憎惡的少年,她怒
氣騰騰的撲過去,李世揚驚覺不對,扔掉手中的東西,立刻脫下外套,從後方罩住了譚雅
妍的眼睛,雙臂緊緊困住她,喊著:「快點!趁現在!!」
被蒙住雙眼的譚雅妍,在漆黑中掙扎揮舞,她抓起檯燈,發了瘋的四處揮舞、敲擊,直到
溫易安喊出它的名字,失控的手才安分下來,檯燈落在地上,摔出一道裂痕。
客廳恢復明亮。
歷劫餘生的溫易安,跪坐在地板,大口呼吸喘息著。
他開心的呼喊著李世揚:「我們成功了、成功了。」
卻沒有任何回應。
*************
譚少棋離開小房間的時候,滿臉不爽,從褲袋掏出包菸,大搖大擺邁向門口。在經過溫易
安的時候,滿懷怒氣的瞪了他一眼。
一名壯漢警察帶領他進入小房間,示意他坐下。他的對面坐著兩名警察,一名警察滿臉橫
肉,胖手指吃力的翻著資料,一攤死水似的公事公辦。另外一名則是高瘦型的斯文警察,
但眼神裡也毫無光芒。
「溫同學,星期天晚上十點你不在家,跑去別人家做什麼?你明天不用上課嗎?」
第一次到警察局就是做筆錄,溫易安的內心有點無助和緊張,不知該怎麼向陌生人解釋今
晚的事,又擔心萬一在警察面前說謊被揭穿就慘了,他不擅長說謊,只好一五一十的照實
託出。
職業倦怠的胖警察,越聽越認真,神情從呆滯厭煩變成興趣盎然:「溫易安同學,你剛剛
的意思是,譚雅妍家中有惡靈,這個惡靈是造成她們的父母遇害的元兇,知道這個消息的
你們,二個未成年的高中生為了,呃......趕走那個惡靈?相約在她家要進行......驅魔
?結果譚雅妍遭到附身而昏厥,而躺在醫院的另外一位......李世揚同學,則是在扭打之
中也暈了過去,是嗎?」
溫易安點頭稱是,胖警察努力憋著嘴角,在和隔壁同事交頭接耳後,兩人不禁發出竊笑聲
,他的臉頰不禁一熱。
胖警察揶揄了他一下:「這個鬼故事挺有意思的,但是我們是警察,我們只負責找出真相
,你懂嗎?而且警察局每天都有堆積如山的新案件……」
走出小房間時,兩名警察還在有說有笑,他沮喪的垂下肩膀,一臉疲倦,找了張靠牆長凳
坐著。
他後悔了,剛剛應該要說謊的,果然每個人都把他當笑話看,想到這裡,內心像是被從天
而降的孤獨感所壟罩著,無所遁逃。
他想起李世揚,掛念著他的傷勢還好嗎?現在他被困在警察局,與外界的聯繫都隔絕了。
此刻,眼前出現一道人影,是一位身著深藍色西裝的熟齡男人,他有著一頭銀白色的頭髮
,眼角的魚尾紋透露年紀,但卻不減其魅力。他客氣有禮的說:
「請問你是溫易安同學嗎?」
他瞬間回過神來,打直腰桿:「我是。」
銀髮男人熟練的抽了一張名片遞出,溫易安的雙手謹慎地捧著,這是一張頗有厚度的珍珠
色名片,四周鑲了一圈銀邊。上頭印著立陽建設公司 特別助理 紀帆。
「我是世揚父親的特別助理,我今天是代替他爸爸來的。」
他的禮貌之下藏著對立的兩種特質-和善與冷漠,如同兩團紅色和綠色的毛線球纏繞打結
,難以區分哪一端線團佔的比例多一些。
「我方便坐在你旁邊嗎?」溫易安趕緊挪出空位,紀帆坐了下來,從容的交疊雙腿,坐姿
非常高雅。
溫易安急切的詢問:「李世揚和他表姐還好嗎?」
「世揚只是有點腦震盪,暫時暈過去,譚雅妍已經恢復意識了,兩人都沒有生命危險。」
聽到兩人雙雙平安,他如釋重負,喃喃自語:「太好了。」
紀帆話鋒一轉,語帶嚴肅:「話說回來,世揚怎麼會出現在她家?我們兩家之間早就沒有
往來。」
溫易安躊躇著,他不知該怎麼說,才能讓一般人接受。
紀帆見他沒有回應,便繼續拋出:「我在門口和譚少棋稍微聊過,他說是你的主意,你們
在玩一種驅魔的遊戲。」
溫易安急忙搖頭:「不是,那不是遊戲!」
紀帆直視著他,那對千錘百鍊、老練機警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任何人腦中的風吹草動,篩
去任何欲蓋彌彰的誤導之詞。
「無論是不是,你們都有點過火,不是嗎?」他說得淡然,卻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弄到兩個人送進醫院,他確實難辭其咎,只能乖乖認錯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
變成這樣。」
紀帆垂下眼睛:「我看的事情也夠多了。高中只是人生中一個短暫的階段,畢業後失去聯
絡的同學比比皆是。」
溫易安有點困惑,不解這句話的意思。他正要開口詢問時,眼前忽然一黑,左臉被賞了一
個耳光,右臉又是一個耳光。最後一個拳頭重重揮在他右臉上,將他毆倒在地。
揮拳的是個滿臉鬍渣的男人,他怒目而視:「我們家被你害得不夠慘嗎?好啊,今天鬧到
上警察局,你最好在我眼前消失!」
他又準備再度出拳。
紀帆快速握住他的手腕:「先生,你欺負一個小孩,有點不好看吧?」他年紀雖長,但勤
於鍛鍊,因此力氣一點也不遜色於中年人。
男人怒罵著:「你是誰啊?我教小孩,關你什麼事?」
男人咆哮音量越來越大聲,越來越歇斯底里,值勤員警紛紛圍過來規勸他,他仍不聽攔阻
,鬧得警局雞飛狗跳,警察不得已只好將他架住。紀帆立刻扶起倒地的溫易安:
「你還好嗎?」
對方渾身顫抖,雙手牢牢抓住他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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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溫易安穿著藍色制服,戴著橘色帽子,鼓著嘴巴、枯坐在辦公室角落的座椅上,交替
蹬著雙腳,左腳、右腳、左腳、右腳。他的母親正在和班導師說話,即使隔了一段距離,
但他心知肚明,老師正在說他的壞話。
「他是很聽話、很安靜的孩子,只是個性比較散漫。」老師張目瞧著遠方的他,苦惱的扶
著額頭。
「有時候是太過散漫了,下課同學都在掃地,他卻堅持不去掃他負責的區域,全部丟給另
外一個同學。每月輪值日生,固定要倒垃圾,他也不想去倒,這些小摩擦累積下來,會讓
他在班上沒有朋友。」
班導師嘆了口氣。
「以前不會這樣的,不知道從何時他養成這種推卸責任的習慣,這也是我為什麼會希望您
來學校,人際問題國小不解決,上國中只會更難教。」
離開教室的時候,媽媽溫柔的牽起他的手,漫步在夕陽之下的操場,他邊走邊跳,踩著媽
媽的影子玩,忽然間,他媽媽蹲了下來,撫著他的肩膀,陽光斜斜的曬著他的臉龐,慎重
的問著他:
「媽媽問你,老師說,你下課都故意不幫忙同學打掃,是真的嗎?」
他緊閉著嘴巴,慌張地搖頭否認。
「那是什麼原因?你跟我說。」
他無辜的眨著眼睛,嘴唇止不住顫動。
「媽媽,有人在看我。」
*********************
午夜時分,溫易安臥躺在床上,眨著眼睛,絲毫不見睡意,他望著天花板上剝落的油漆裂
痕,彎彎曲曲,他玩著連連看的遊戲,這一條裂痕連到那一條裂痕,像是一隻可怕的暴龍
,左邊那一道裂痕則是可愛的小精靈。他凝視著天花板上的小精靈,閉上眼睛,在腦海中
重複勾勒出它的模樣,一陣風伴隨著幽微青色暗光,吹過他的耳梢,他睜開眼睛,床邊有
個年齡相仿的小男孩,剪了個西瓜皮的髮型。
「晚安,我遲到了。」
溫易安掀開棉被,興奮的從床上跳起:「昨天那個遊戲滿好玩的,今天再玩一次。」
「今天不玩遊戲,我們來講話好嗎?」
他大失所望:「我不要講話,我們來玩遊戲。」
西瓜皮男孩察覺他是真的很渴望玩遊戲,端出高深莫測的架子:「這樣好了,我們今天來
玩讀心遊戲。」
溫易安眼神瞬間發亮,驚訝又好奇的問:「讀心遊戲?那是什麼?」聽起來很酷,像是一
種魔法之類的,啟動他對於冒險的渴望。
「我可以猜中你在想什麼。」
溫易安暗自吃驚,但飄過一絲懷疑的眼神。
西瓜皮男孩猛然站起,雙手抱胸、略感不悅的盯著他看:「你不相信我?」
他深怕對方生氣,從此再也不找他玩了,他囁嚅著:「不、不是啦,我只是好奇而已,那
要怎麼做呢?」
「很簡單,你牽著我的手,然後閉上眼睛、深呼吸,腦袋什麼都不要想。」
「只有這樣嗎?」
「就這麼簡單。」西瓜皮男孩加重語氣強調:「還有,你絕對不可以睜開眼睛喔。」
他糊里糊塗的點點頭,緊閉雙眼,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慢慢伸出右手,手指頭微微顫抖,
停頓了一會,他感覺到無盡黑暗之中,有好幾條濕滑水蛭緩緩爬上他的手,貪婪吸吮著他
的肌膚,他的手背、手掌都在發癢,還隱約有股刺痛感,讓他忍不住頭皮發麻,微微皺鼻
。他不喜歡這個噁心的觸感,這遊戲實在不太有趣,可是忽然抽手很沒禮貌,他擔憂對方
會生氣,就暗自忍耐這種不舒服。
他有點不安,急促的問:「好了嗎?」
「等一下。」
他催促著:「你快一點哦!」
過了幾分鐘,掌心傳來的刺痛更加頻繁劇烈。他再問了一次,對方卻沒有回答,溫易安有
點掙扎是不是應該睜開眼睛,偷看對方到底在做什麼,但是他和人家講好了,實在不應該
違反約定。
「好了,你可以睜開眼睛了。」西瓜皮男孩鬆開了他的手。
溫易安猛然抽回手,翻開手掌,接近大拇指的掌腹泛出一小片紫紅色瘀青,但按壓下去卻
不會痛。下一秒,西瓜皮男孩淺淺一笑,但眼神中透出一股銳利的直接:
「你討厭你爸爸。」
他驚愕的望著他。
西瓜皮男孩目光灼灼,熱情的握住他的雙手,如同遇到知己一樣感動,毫無保留的傾吐著
「我們果然是好朋友,我也討厭我爸爸,我希望他永遠消失在世界上。」
溫易安愣了一會,隨即查覺到對方是認真的,他的熱情富有侵略性,擅自將自己和這麼可
怕的想法劃成同一國,他油然產生一股
排斥感,驚慌的甩開他的手,並推開對方:「我沒有、我沒有這麼想!你不要亂講。」
西瓜皮男孩跌坐在地,諷刺的冷哼一聲:「是嗎?」
**************
晚餐十分,他的母親提及兒子的害怕和擔憂,他的父親卻是語帶不耐的一一駁斥,繼續咀
嚼著米飯,彷彿吃飯比他的安危更重要,臉上不顯一絲憐憫和同情
「哼,他只是在找藉口。」、「男生怎麼可以遇到問題就躲,他以後怎麼在社會上生存?
你寵他就是害他。」
他的媽媽費盡唇舌,全心全意的維護他,就像是個真正的親生母親會做的事情,可是他卻
讀不懂他的爸爸,他們之間好像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像一座孤高危險的懸崖峭壁,只要他
攀上去,隨時可能失足墜死。
趁著父親上班,母親私底下找來有名的道士,還不只一位,她接二連三找了好幾位,進行
地毯式的清掃和驅邪動作,遵照著他們所提出的建議。然而,事情卻是每況愈下,越來越
不可收拾。起先它只出現在特定地點,而且總是站得遠遠的。最近開始,他會在上學途中
遇見它,數量越來越膨脹,距離越來越近、面容也更眼花撩亂,無論是男人、女人、小孩
、老人都如影隨形的跟蹤著他,那一雙一雙黯淡卻又渴求的眼瞳,嚇得他拔腿就跑。最後
,甚至糟糕到連打開教室的清掃工具間,都會撞見它。
「啊!!!」他尖叫一聲,倉皇跌坐在地,驚動了教室同學們,紛紛圍過來看熱鬧。
工具間角落爬出一隻大蟑螂,女同學也跟著掩嘴尖叫逃開,幾個不害怕的男同學,舉起掃
把頑皮追打那隻可憐的蟑螂。
「他剛剛像個女生一樣。」他隱隱約約聽到了同學的交頭接耳聲。
此後,他就更抗拒去上學,把自己鎖在房間內,他深信只有房間才是最安全的堡壘。然而
,房門外頻繁傳來的爭執聲、東西的破碎的聲音,甚至是憤怒拍打房門的巨響,都不禁讓
他牙齒打顫、渾身發抖。樓下的爭執聲從破曉就揭開序幕,他緊緊裹著棉被,壓住耳朵,
腦袋一片混亂。
「嗨,好久不見。」
溫易安小心翼翼的挪開棉被,露出上額和眼睛,是西瓜皮男孩。自從上次不歡而散之後,
這是他第一次再度出現在他眼前。不過,在他水深火熱的時候,還有人願意關心他,讓他
不禁覺得感動。
西瓜皮男孩溫柔摸著他的頭髮:「你怎麼了?有人欺負你嗎?」
聽到這句話,他其實有點想哭,但是他爸爸說,身為男生,絕對不可以輕易掉眼淚,否則
就是懦夫。
「沒有人可以欺負我最好的朋友!」
西瓜皮男孩咬牙切齒,怒火中燒。他緊緊抓住溫易安的胳膊,頭上冒出一股熱氣,如同家
人被欺負似的替他打抱不平。
「我一定要幫你。」他伸出了友誼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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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則上還是希望五六日更新
無法的話會提早在前一篇文章推文通知
感謝收看
作者: HANASUN (一隻鳥)   2019-01-18 00:47:00
本週不更新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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