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檸檬茶沒有關係。
※本篇為鳩佔(上)、(下)之相關篇章,同一件事不同人視角。
※直接看這篇應該也可以……吧。
*鵲巢
中午,用餐時間,鍋貼店裡座無虛席,店內的大電視正在撥放一則商業聯姻的
消息。
聽到主播的敘述,高亦承倒白醋的手忽然抖了一下,導致過多的白醋被加到醬油
碟子中,讓他接下來的一盤水餃除了醋味什麼都吃不出來。
因為報導裡和曾家小姐訂婚的男主角,是他的男朋友。
高亦承是一家科普雜誌的約聘編輯,看產量領稿費的那種。昨天他來C市某間
檢驗公司採訪取材,住一晚後,今天還要再跑三個地點訪問拍照,時間卡得剛剛好,
他只能趁空檔隨便路邊找一家店解決午餐,也想不到竟然就這麼得知了男朋友跟別人
訂婚的消息。
明明昨天晚上通電話的時候對方隻字未提啊。
嚼著酸味過頭的水餃,高亦承拿出手機,猶豫須臾,傳了『沒事』兩個字給遠在
他方的男友,也間接表示自己知道了這件事。
他不認為總裁男友會背著他外遇,兩人家世相差甚多,如果哪天對方不喜歡他,
直接揮揮手甩了就好,甚至不用親自出面,只要讓管家轉告也行,分手,一句話的
事情,實在不必刻意隱瞞。
男友的事業亦不需要透過聯姻來穩固,即使是一年前那段家族企業快被併吞的
艱難時刻,男友都沒有選擇用結婚鞏固勢力,現在就更不需要了。
由此推斷,這則新聞男友大概不知情吧。
昨天是對方公開的慶生宴會,多少名人名媛齊聚一堂,搞不好藉故認識了哪家
小姐,雙方說到那份上,還沒結論,就被媒體擅自報導也說不定。
高亦承花一頓飯的時間調整心情,下午繼續跑行程,結束之後,晚上他還得趕車
搭到另一座城市再過一夜,準備隔天一大早去掃墓。高亦承父母在他幼時意外過世,
他和哥哥由舅舅家扶養長大,不過彼此關係不睦,成年後他搬出親戚家,自力更生,
和親戚們也沒什麼聯絡了。
摸摸手指上的戒指,在這種寂寞的時候,總是特別思念男友呢。
隔天下午終於回到T市,高亦承一下車便傳訊息給男友,但遲遲未有回應,他想
著對方應該在忙,就直接前往他們用來約會過夜的市區大樓家裡,將幾袋伴手禮放到
客廳,接著準備自己的晚餐。
高亦承自己另有租屋處,他和男友並沒有同居,這房子是他們曾經共租的,後來
他搬離,現在則偶爾過來打掃兼約會,因為男友的身分,他們幾乎不在外面碰面,
更不要說男友老家了,高亦承對那邊可是敬而遠之。
男友十分忙碌,他們少有機會一起單獨吃飯,即使有,也都是宵夜。兩人各自
有家有事業,男友經常出差不說,高亦承有時忙起來趕稿還會日夜顛倒,兩個人一週
不一定會在這間房子裡見面一次,這種交往模式,簡直就是遠距離戀愛。
看到冰箱還有一包之前煮過的冷凍紅豆,高亦承想想,時間還早,乾脆順手熱個
男友愛喝的紅豆湯吧。
九點多,隨著開門聲響起,男友將外套一扔就往他身上抱,還差點讓他把勺子裡
的紅豆粒給撒了。
「等等,先讓我關個火。」高亦承握住對方的手,笑著說。
「你這幾天去採訪順利嗎?」男友笑問,硬是繼續環抱著他的腰。
「蠻愉快的,客廳桌子上那幾袋土產你明天幫我拿給胡樺他們吧。」高亦承放下
湯杓,關火,轉過來面對矮了他一點點的男友,低頭親吻。
兩人拉拉扯扯、又摸又抱,一步步回到客廳,接著雙雙倒在沙發上,他的脖子被
男友勾住,他順勢抱著男友的細腰,彼此唇舌交纏,品嘗對方的氣味,毫不掩飾對另
一個人的渴望。
正在如此旖旎的時刻,不遠處卻兀地傳來手機鈴聲。
高亦承因此稍微拉開一點距離,男友卻施力把他拉回來,「不用管它。」說完又
湊上來吻他。
他們繼續親一會兒,沒想到手機鈴聲絲毫不放棄,一通未接再響一通,吵得他們
情調都沒了。
感覺到男友確實也有點分心,高亦承率先起身離開沙發,說:「你去看看吧,
搞不好什麼急事。」他一向不會干涉男友工作上的事,且為了留給對方一些隱私,
他離開客廳,走往廚房把紅豆湯從瓦斯爐上端到餐桌中間。
電話那方的嗓音不小,聽起來是個女的,還劈哩啪啦講個不停。
高亦承難掩好奇,走回來正好聽到男友說「曾小姐,現在是我的私人時間,請不
要打擾我,晚安」並掛掉通話。
「未婚妻?」高亦承問,雖然他覺得其實不需要問。
男友似乎有點不安,急忙解釋那是他二叔硬幫他決定的,他會負責跟對方講
清楚,「你別……別介意……」男友滿臉歉意道。
高亦承見心上人這麼卑微的模樣,怎麼可能責怪?他笑一笑,說:「如果出現一
個未婚妻我就受不了,那我早就跟你分手了……不過,就算是這樣我也會吃醋喔。」
接著,他俯身下去繼續剛才和男友未完的吻。
洗完澡出來,男友已經窩在床上熟睡,高亦承盡量輕手輕腳關燈上床,掀開被子
一角,再靠近男友身邊摟著對方,懷裡人像是感覺到熟悉的溫度,也伸手回抱住他。
男友雖然是個總裁,卻不像大家印象中那種整天玩樂撒錢的老闆,不只一週工作
七天,平常日子也幾乎都要加班,就算人不在公司,那也一定是出去談公務,年紀輕
輕想坐穩這個位子,除了倚靠運氣與天賦,更需要九成的努力。
這樣的背景,要談普通人的戀愛其實不可能。
而他這個凡人,要攀上一個總裁也不輕鬆。
好友盧司濋好幾次問他,幹嘛不同居,同居了晚上至少睡在同一張床上,早上還
可以來個早安吻什麼的增加夫夫情趣,多好多浪漫,再不然,也至少出門前見一面,
總好過現在這種相隔兩地的狀況。
高亦承總是搖頭,同居,代表要進入彼此的生活中,他還沒準備好,男友身邊的
一切對他來講都太有壓力,而且,他不願意男友得分心照顧他這個什麼都不如對方的
伴侶,更不想男友因此被別人瞧不起。
他們之間有很多無解的問題,比如送禮物,他光挑一個配得上對方身分的品牌,
就要散盡一兩個月薪水;比如男友想跟他分享併購了哪家公司的成就感,他卻聽不
懂;比如吃個飯,為了隱私及安全他們大都挑有隔間的預約制餐廳,兩三個月吃一次
可以當作情調,兩三週吃一次就變成潦倒了。
偏偏他不想讓自己養成讓男友出錢的習慣,男友顧及他,默默降低外食頻率,
話題也盡量不談工作。然而,這下他又覺得男友委屈,心疼了,怎麼想都沒辦法看
開,雙方付出不對等,可又好像永遠不可能對等,真正無解。
同居只會導致這些問題更糾結,他不願意跟男友的關係走回頭路,所以寧願不同
居,男友大概知道他的想法,閒聊間也並不特意提到這類話題。
撇除同居,高亦承還是想為對方做點什麼,所以半年前便決定買對戒承諾彼此
關係,除此之外,他沒再更進一步,男友也沒催他。
或許,還需要一些時間,高亦承想,或是一個刺激他跨出去的機會。
為了躲避未婚妻的逼近,男友竟然得到管家同意,接下來幾天都能夠外宿,機會
難得,高亦承也排開事情,三天兩頭過去和對方見面。
但由於事情來得突然,男友還是有幾天必須回老家拿文件,幾次被記者遠遠拍到
身影,媒體就坐實了曾小姐與石先生已經同居的消息,再度炒一波新聞,字裡行間講
得兩人如膠似漆、相當恩愛的樣子,並歌頌這段聯姻,實在是商界喜事一件。
雖然知道這只是看圖說故事,更不是事實,高亦承仍不禁想,和男友這樣的關
係,到底還是給對方造成麻煩了,沒有公開,外人只當男友還單身,哪個人不是懷著
飛上枝頭當鳳凰的美夢,被推銷婚事只會越來越頻繁,人情壓力越來越重,男友更得
花時間、花心思額外處理,怎麼樣想都不容易。
發生這些事,男友卻還是不強迫他表態,他知道男友在乎他——那他真不該如此
畏縮才對。
正巧,幾天後男友來找他討論未婚妻隱藏的秘密,他們便決定設個局,彼此攤牌
後再勸退未婚妻,最好一次就讓這樁聯姻平安落幕。
原本擬好了劇本,但當真正上演,高亦承卻臨時變卦。
想到男友為了他特地預約這種要排兩個月的店、看到曾小姐為了孩子作出違背
自己個性的舉動,甚至不惜嫁給一個陌生男子,他突然覺得跨出一步沒這麼可怕了。
以至於當曾小姐咄咄逼人道:「再說公開訂婚的人是我,你以為大眾會怎麼看
你們?怎麼看你?你們沒結婚沒名份,甚至連同居事實都沒有——」時,他就下定
決心改變現況。
「有啊,我們在同居。」
此話一出,三個人同時驚訝地看著他,不只曾小姐和管家,連男友也愣住了。
他們的劇本並不是這樣,何況他們確實沒有同居事實。
「你別說謊不打草稿,這是哪時候開始的事?」曾小姐扯著笑問,顯然也知道這
不是真的。
「現在的事,我們現在開始同居,」高亦承微笑道,在桌下的手緊緊握住男友
的手,代表他不是隨口說說,而是認真的,「唔,今天晚上開始。」
接下來,再講什麼也不重要了,直到曾小姐決定取消婚約、離開餐廳,他們的手
都沒有放開。
「那你什麼時候搬過來?」送走曾小姐後,男友馬上轉頭問他。
「什麼搬過來?」他問。
「不是說要同居?從今晚開始?」男友笑得合不攏嘴。
「呃……」有點後悔一時逞口舌之快說了大話,高亦承撇開眼神說:「我、我再
挑個日子,東西都沒有整理,租約也還沒到,押金不能退……」
「租約?那有什麼問題,我讓阿樺直接把那間公寓買下來,我就是房東,押金
直接退給你,問題就解決了!」男友說。
——不不不,問題不是這樣解決的,而且你家阿樺正坐在那邊發狠瞪我,好像
這件事是我和曾小姐設好的局似的。他心想,頭都不敢抬,就怕被管家一個殺人眼光
掃到,當場倒地不起。
「不、不然下個月,我這個月房租已經匯了……」他弱弱地說。
「但你剛剛說今天晚上……」男友不開心了,嘟著嘴,把盤子裡的整顆燒賣一口
吃掉,「你是不是反悔了?」
「不是,」他一聽這滿滿委屈的語氣,一下子心軟,「好吧,可是今天真的太晚
了,我明天開始搬好不好?」
「……那你的房租押金怎麼辦?」
「只好算了囉,」他說,想想不過幾萬元,心痛是心痛,能讓男友露出笑容,
也算值得,「所以如果你願意把之後的房租算我便宜一點,我會很感謝你的。」他
又說。
見男友重新掛起微笑,他忍不住心動,也不理會管家惡狠狠盯著這邊,一副快把
筷子咬斷的模樣,他湊到男友耳邊,邊吹氣邊說:「石總裁,這時候你不是應該叫我
用身體付嗎?」
男友忍不住紅了臉頰,他接著親上去。
隔天午後,曾家發新聞稿表示和石家的聯姻因雙方未來規劃不同而取消,從
訂婚、同居到婚約撤回不過短短十幾天,媒體雖然想大作文章,奈何兩家人都十分
低調,挖不到什麼八卦,這件事沒幾天也就船過水無痕了。
至於高亦承,接下來幾天只好邊趕稿邊抽空整理東西,每天用機車來來回回搬
了好幾趟,還請盧司濋開車來幫忙載,整整操勞一週之後才終於告一段落。
然而這個男友殷殷期盼的同居第一夜,卻因為他實在太累,最後,兩個人什麼
都沒發生就結束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