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樺主動上前吻了他。
房內的一切,包含透過窗戶映入房間的光,以及那些細看才能察覺的微塵,彷若都在
此刻瞬間靜止。李樺的吻如同水波一樣柔軟,儘管江汎很想任由自己的心在那水中悠然浮
沉,但他只要望見李樺的臉,便無法不去想他現在的處境。
如果能夠,他也希望時間就這樣停下來。
◆
「越來越熟練了嘛!不錯不錯!」
外頭天尚未全亮,李家包子店中已亮起燈,為即將來臨的早晨做準備。
李爸爸一面打著混合青蔥與麻油的肉餡,一面對著江汎剛包好的包子大力稱讚。江汎
揚起得意的笑:「好歹我也包了快三個月啊,這下總能擺在店裡賣了吧。」
「還早。」
李樺俐落地拿起麵皮和肉餡,沒兩下便捏出更加均勻完美的包子摺。
李爸爸爽朗大笑:「兒子你對他太嚴苛啦,用你的標準要求他還得了!」
江汎哼了一聲,起身伸了個懶腰。
「我去廁所。」
李樺捏著包子的手沒停下,視線緊緊跟著江汎。
「你不去二樓上?」
「懶得走了,在一樓上就好。沒事的。」
江汎向李樺比了 OK 的手勢,隨即往店內深處走,開門進了廁所。
位於一樓店內的廁所依舊如他初見時繽紛──小碎花拼貼風格的地板上嵌著暗紫色馬
桶,寶藍色洗手台裝有傳統式冷熱水分開的兩個水龍頭,牆壁上則掛滿五顏六色的置物層
架。
仔細一算,來到李家包子店竟已三個多月了。
江汎一面心驚時光飛逝,一面小心翼翼地將門留了一道小縫,才在馬桶前安心站好。
這段時間,這動作已成為他進這間廁所的習慣。
◆
三個月前的那天下著一場大雨,前一晚不小心睡著的江汎在早晨的大雨聲中驚醒。
或許那陣子過於疲倦,竟連鬧鐘也被他無意識按掉,他衝進浴室飛快梳洗,隨即抓著
昨晚忘了充電的手機匆匆出門騎車上班。縱使快遲到了,江汎卻因路面濕滑而不得不減速
,甚至還碰上道路施工而必須改道。
更糟的是,在陌生巷弄間轉了幾個彎之後,他便在灰濛大雨中迷失了方向。
一身狼狽的江汎在一間傳統包子店前停車,門口的蒸籠飄散陣陣蒸氣,水霧後方有位
臉上佈滿皺紋的婆婆。他走進店內和婆婆點了一個肉包與一杯豆漿,而後找了位置坐下,
無奈地打開通訊軟體向公司請假。
請好假之時,江汎更加無奈地發現他的手機僅剩下 10% 電力。
此時,婆婆為心情與天氣一樣差的江汎送來熱騰騰的肉包和豆漿。
「這樣是 35 元。」
「謝謝。」江汎從口袋中掏出零錢遞給婆婆,問:「這裡有廁所嗎?」
婆婆對他和藹地笑:「在裡面。」
「謝謝。」
江汎起身進了廁所,關上門,在馬桶前站好。
當他回到座位上時,卻發現桌面空空如也,不僅肉包與豆漿不翼而飛,就連佈滿皺紋
的婆婆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與一名少年。
看清兩人面容的剎那,江汎瞪大了雙眼,全身顫抖不已。
少年以困惑的眼神回望江汎:「請問你是──」
還沒等少年說完,他已飛快轉身躲回廁所,砰地一聲關上門。
事後他才發現,不見的豈止只有肉包豆漿和婆婆。儘管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
他不過只是上了個廁所,世界就瞬間倒轉了二十年:沒人知道手機是什麼,小叮噹還是小
叮噹而不是哆啦A夢,電台播的新歌〈For The First Time〉是他記憶中的老歌……
Are those your eyes
Is that your smile
I’ve been looking at you forever
Yet I never saw you before
第一眼看見中年男子和少年,江汎就知道他們是李爸爸和李樺。
他們的容貌早已深深烙在他腦海中。
但嚴格說來,他從廁所出來見到少年時,也才算是他與李樺的第一次見面。
◆
上完廁所的江汎洗好手,將門推開,卻因為過於專注沉浸在回憶中,差點沒被不知何
時在門外無聲息站著的李樺嚇掉半條魂。
「哇!你想嚇死誰!」
「你下次別關門了。」李樺皺著眉頭,憂慮全寫在臉上:「……再發生一樣的事怎麼
辦?以後就直接到二樓去上。你也是該多走點路。」
說完,李樺還上下打量了江汎兩眼。
江汎漲紅了臉。
「我才不需要多走點路!」
李樺哼笑一聲便回去繼續包包子,留下偷偷低頭盯著肚子的江汎。
確實畢業以後,腹部便因為上班久坐而變得鬆垮不少。江汎瞄向李樺一片平坦的小腹
,吸了口氣憋著,用力縮起肚子走回座位,但一坐下立刻原形畢露。
他放棄。他怎能跟正值青春高峰的高中生比。
江汎頂著跟肚子一樣鬆鬆垮垮的臉,瞪著桌面細嫩緊實的麵皮出氣。
將過程盡收眼底的李樺笑著將那張無辜的麵皮拿走,三兩下又包好一顆包子。
「你用看的要怎麼把包子包好?」
「這不就有人幫我包好了嗎。」江汎低聲咕噥。
「我聽得見。」
李樺淺淺勾起的嘴角勾得江汎耳後一陣熱。
他不僅是來到李家包子店三個多月,還跟包子店的兒子私下交往了。這事當然還沒敢
讓李爸爸知道,他怕哪天自己也被絞成肉餡包進麵皮裡。
「對了兒子,下禮拜生日想去哪吃飯啊?」
絲毫沒注意到江汎異狀的李爸爸將打好的肉餡放入冰箱,也跟著坐下包包子。李爸爸
的手法比李樺更加老練,江汎看父子倆包得行雲流水,臉垮得更厲害了。
「還沒想到,不過我想在那天去考駕照。」
李樺的話喚醒了沉睡在江汎心中深處的恐懼,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咦──」
李樺對著驚呼出聲的江汎不解地挑起眉毛,說:「很多同學都在生日當天就去考了,
所以我也想去。」
「呃,這麼年輕就騎車不好吧。」
「說什麼呢,有駕照的話當然可以騎!阿汎你怎麼比我更像個囉嗦的老頭子!」李爸
爸以沾滿麵粉的手向李樺比了個拇指:「當然行,那就考完再去吃飯慶祝吧。」
江汎看看李爸爸,又看看李樺,話湧上喉頭卻依然吞了下去。
下午兩點,當日備好的包子悉數售罄,李爸爸拉下鐵捲門,江汎和李樺協助清理店面
後便先上樓。李樺打開電視,在客廳坐下;江汎則翻開自己的背包,拿出手機。
他抱持一線希望,長壓開關鍵,但手機仍然紋風不動。
江汎嘆口氣。
「還是打不開?」
「嗯,」江汎將手機放回背包,垂頭喪氣地說:「一點反應也沒有。」
李樺整個人陷在沙發中,卻沒認真在看電視,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江汎,好一陣子
後才說:「我還記得那時候你剛從我們店裡廁所出來的樣子。」
「啊?是嗎?」
「剛開始以為你是小偷,後來覺得你可能是偷跑進店裡的神經病,一直把廁所門開開
關關的,不知道在做什麼。」憶起當時情景,李樺笑意漸深:「但我印象最深刻的還是你
的表情,看見我們像見到鬼一樣。眼睛睜這麼大!」
李樺活靈活現地學著江汎當時的表情,獲得江汎一個白眼。
江汎的白眼卻只惹得李樺大笑出聲:「而且還要求要住在廁所裡,完全不能理解
啊。」
「別提了。」江汎摀著臉,又嘆了口氣:「那時候腦袋一片空白。我只是單純地想,
或許我待在裡面,哪天就能回去。」
「……你就待在這,不好嗎?」
江汎看著李樺,思及今早的對談,嘆了第三口氣。
「等等我要去圖書館一趟。」
「又去?」李樺歛起笑眼,語氣瞬地往下沉:「你不是說那裡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說不定有新書啊。」
「我也去。」
「啊?」
李樺逕自站起,抓起江汎的背包就往房外走:「我可以去找找考駕照的書。」
本來不想帶上李樺的江汎,最後還是屈服了。他騎車載著李樺前往圖書館,後座的人
一路都沒說話,他感覺自己像是載著一棵冬日結霜冷冰冰的樹。
江汎將車停在圖書館前的停車格,冷冰冰的樹下了車。
「你去查查你要的書在哪吧。」江汎無奈地對板著臉的李樺說:「我就在老地方,沒
看到我的話就在那裡等一下。」
他知道李樺不高興。但江汎心裡著急,沒心思好好安撫。
他們走入規模不大的社區圖書館,裡面大多是來查資料寫報告的學生,在潔白的大型
長桌上以氣音交頭接耳,或者聽著 CD 隨身聽安靜念書。
三個月前,江汎根本不記得上次踏進圖書館是什麼時候,已經相當習慣用電腦或手機
搜尋資料的他在當時借了李樺家的電腦,卻在看見 Windows 95 的開機畫面時嚇傻了。好
不容易連上網打開瀏覽器,首頁卻是蕃薯藤而不是 Google,他只能看著搜尋畫面發楞,
不知從何查起。
於是當時的他別無選擇,只得整天泡在圖書館,拚了命似地翻閱所有相關的書。
江汎在多次造訪的書架前停下腳步,快速取下幾本有關時間悖論的書,書後的借閱紀
錄幾乎都是他的名字。而後他在滿是學生的長桌中找出一個空位坐下,再次認真地讀了一
遍至今難以消化的段落。
書裡大多在探討時空旅行的可能,但他一心一意想找的卻是如何改變過去。
江汎看了各種悖論的假設與推演,大多都在舉例證明回到過去甚至改變既定事實是如
何不合邏輯,亦同時導出一項結論:時空旅行是不可行的。
──然而他就在這裡。
縱然不知道原因,他人確實在這裡,跟會笑會生氣的李樺同時存在於這個時空裡。
他得更努力找出漏洞,江汎想,就像李樺家那間廁所,時空中一定也藏匿著某扇門,
能通往推翻所有書中理論的未來。
他只要知道如何找出那扇門,或許李樺就能得救。
◆
李樺和江汎回到家時,李爸爸似乎出門了,家中空無一人。
兩人穿越仍殘留蒸籠氣味的店面,安安靜靜地上樓。一回到房內,江汎便將借來的書
盡數疊放在李樺的書桌上,而後從中挑了一本。
他拿著書本轉過身,想拉近被放遠的椅子。
──就是在那時,李樺主動上前吻了他。
如果能夠,江汎真的很希望時間就這樣停下來。
可惜事與願違,他的時間儘管不知出了什麼差錯,依然在這不該出現的岔路中持續向
前流動,而他明明知道瀑布就在眼前,卻仍找不出方法將疾駛的船停下。
一開始,他只是基於愧疚,竭盡所能對李樺好。然而在這時代無處可去的他與李樺朝
夕相處以後,逐漸被敏銳早熟的李樺吸引,兩人之間不知何時開始悄悄發酵變質,他們越
走越近,終於近到牽起彼此的手。
但越是接近,就更加害怕。
「李樺,」江汎輕輕拉下李樺撫上他腰間的手:「別這樣。」
李樺的眼神毫不保留地透露出受傷的訊息。
面對如此直率的反應,江汎有些難以招架,他避開李樺的雙眼:「我只是想先看借回
來的書。」
「書晚點再看,我爸難得不在家。」
「不行。」
「為什麼?」
江汎不知所措地看著李樺,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還在找方法回去。對吧?」
李樺壓抑著情緒的聲音令江汎差點就要將一切說出口,但此時將那件事全盤托出,究
竟是會帶來好結果或是更糟呢?他遲疑了許久,終究還是只能搖了搖頭。
李樺垂下眼。
兩人相對無語。外頭天色漸暗,沉默跟隨陰影佔據了整個房間。
「算了。」李樺首先打破僵局,他拉開與江汎的距離,走向門邊,悶聲說:「或許你
從來也沒真正在這裡。」
門被李樺開了又關,江汎長長的嘆息隱沒在外頭客廳的電視聲中。
◆
二十年前的那天,也下著一場大雨。
江汎和爸媽走在路邊,忽然颳起一陣大風,將他的傘吹到了大馬路上。那是他最喜歡
的一把傘,他大叫一聲,不顧身後爸媽的驚呼,一股腦衝至馬路正中央。
有位騎士注意到突然衝上大馬路的孩子,於是緊急剎了車。
但大雨造成路面濕滑,騎士控制不住打滑的輪胎,連車帶人一同往側摔,滑行了好幾
公尺才停下。被側翻的機車撞向外側車道的江汎,雖然傘被輾壞了,身上多了幾道傷痕,
但仍算平安躲過了後方行駛的汽車。
然而,往另一方向摔車的騎士就沒那麼幸運。
◆
一轉眼,李樺生日就是明天了。
江汎藉著小夜燈微弱的燈光凝視著李樺的睡臉。
窗外隱約傳來細微的雨聲。
江汎知道,這場雨會一直下到明天晚上,並且會越下越大。
那天自圖書館回來後,江汎不僅仍舊一無所獲,與他不歡而散的李樺也如刺蝟一般難
以接近,至今仍不願與他單獨交談。無計可施又心急如焚的江汎只好趁父子倆不在時寫了
封信,希望李樺讀了信以後能聽他說的,至少別在生日當天考駕照。
江汎憂心地捏緊手中的信。
倘若他真的努力找出讓水流改變方向的方式,或許水流依舊會在某個地方匯流回原處
吧。
那他到底該做什麼才能阻止一切再次重演呢?
江汎在李樺床邊坐下,並把信放在枕邊,而後輕柔地握住李樺的手掌。
──無論如何,這隻手的主人,在那天把自己的時間給了他。
所以即便水流真的會匯流回原處,他也會在那瞬間,再次嘗試去改變方向的。
◆
隔日,當江汎醒來之時,李樺已不在房間內。
他趕緊起身,原先放在李樺枕邊的信不見了,變成一張便條紙,上面是李樺的筆跡:
「我會小心,你不用擔心。」
──不!
江汎衝出房門,三步併作兩步跑下樓梯,跳上自己的車以後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監
理站在哪裡,他只好焦急地騎著車,無頭蒼蠅似的在附近繞來繞去,試圖尋找可以問路的
人。
正當一籌莫展之際,江汎突然看見對街上有一位婆婆。
……婆婆?
江汎總覺得那位婆婆似曾相識,但還來不及細想,婆婆走著走著便轉了個彎消失在他
的視線範圍內,他趕緊迴轉,卻在迴轉後聽見背後傳來鳴笛聲。
「停車。」
江汎一臉無辜地看著將他攔下的警察。
「啊你怎麼沒戴安全帽?」警察向他頭頂指了指。
「咦?啊、啊啊,不過這年代……呃不是,現在不是還在宣導期嗎?」
在這年代騎車戴安全帽的江汎無疑是街上的異類,雖然江汎有從李樺口中得知這個年
代還不強制戴,但他仍習慣騎車就戴上。不過剛才實在太急,他只來得及抓了車鑰匙就衝
出門。
「什麼宣導期?」
「就是──」一頭霧水的江汎正想解釋,卻感覺口袋傳來一陣震動。
他的手機不知何時順利開機了,螢幕上顯示著電量過低的警告。
江汎一臉驚愕。
「請、請問現在是西元幾年?」
「2016……你沒喝酒吧?」警察面無表情地回答。
這答案轟得江汎腦袋一片嗡嗡作響。
吃了一張未戴安全帽的罰單以後,仍感到十分混亂的江汎決定先返回李家包子店。
然而,當他嘗試循著原路騎回李家包子店時,卻又在半路遇上道路施工,江汎在巷弄
間轉了幾個彎之後,再度與先前一樣失去了方向。
四處找路的江汎靈光一閃,想起口袋中的手機。
他在路邊臨停,快手快腳地開啟導航地圖,正打算搜尋李家包子店時,手機便因為電
量耗盡自動關機了。
「糟透了……」
江汎頹喪地趴在機車龍頭上。
突然之間,有人拍了拍他的背,聲音夾雜些許遲疑:「……江汎?」
江汎回過頭時須臾僵住了。
「真的是你。」對方說。
還未回神的江汎只能向對方吶吶吐出兩個字:「李……樺?」
「走吧,我帶你回店裡。」
此刻已非高中生的李樺向江汎揚起熟悉的笑容。
李樺將江汎帶回店內,擺滿蒸籠的店面擺設沒什麼變,僅是增添了不少歲月痕跡,兩
人如同二十年前一樣穿越過店面,安安靜靜地上樓。
他們在客廳坐下,彼此對望了一陣子,江汎才開口。
「你還好嗎?」
「還好。你呢?」
「差不多。」
江汎注意到李樺手腕的疤痕,他擔心地問:「後來你還是去考駕照了?」
「去考了,別忘我當時還在生你的氣。雖然你信裡一直說安全安全的,但我就是不想
改天考,不過怕你之後也對我生氣,決定折衷,戴著安全帽去考。」
「等等,我的安全帽嗎?」
「對。」李樺微笑著說:「那時候我哪有什麼安全帽?」
戴著安全帽的李樺,在二十年前那天打滑後雖然遭到後方來車撞擊,但安全帽保護了
他的頭部,儘管仍然受了重傷,卻因而保住性命。
「我的安全帽救了你一命。」江汎說,神情如釋重負:「太好了……」
「嗯,傷得很嚴重,雖然我大部分沒什麼印象,可是我爸說我昏迷很久。而且他也告
訴我,在我醒來以前,你就不在了。」
「我知道你會出事,本來是想去找你的,但不知道怎麼搞的就又回來了。」
「是嗎?」
往事的重量令兩人不禁又安靜下來。良久,李樺伸手碰了碰江汎的臉。
「你跟我記憶中一模一樣。」李樺說。
「你倒是比我記憶中老了很多。」
江汎忍不住也摸摸李樺變寬變厚的肩膀,惹來李樺一陣低笑。江汎見他笑,不知怎地
也跟著笑了,兩人就這麼笑了一會,待得笑聲稍停時,李樺便忽然湊近江汎臉龐,吻了江
汎。
「……老實說,我真的以為你不會再出現了。」
「我也是,」江汎停頓了一下:「以為你還是無法逃過一劫。」
江汎一說完,李樺便伸手抱緊江汎,將臉埋在他肩頸之間。
他還來不及說些什麼,便感受到李樺的手緩緩撫上自己的腰。
這回,江汎不打算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