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家新年快樂 連假愉快:)
開始之前 :
1.BGM: Imagine Dragons <Demons>
2.團內all眼
3.醞釀了很久...很久...很久的腦洞(心虛
4.如果方便敬請留言賜教~~謝謝大家
Driftwood
潮汐來了又走,偶爾留下禮物,偶爾留下詛咒。沒有客人的下午,他昏昏欲睡地縮在櫃台裡,攤開的課本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汽笛在碼頭發出長鳴,他嚇了一跳,差點將書打落。原來傍晚的渡輪已經抵達,最先走下來的男人像是初次造訪,左手提著行李,右手稍稍抬起墨鏡,朝四面八方打量。
不曉得是不是海水與黃昏聯手佈下的陷阱,那雙眼睛黯淡得沒有盡頭。
0. 怪物
被喚醒的千百種方式當中,我最討厭的就是宿醉被吵醒。
眼眶又脹又痛,我把頭埋到枕頭底下試圖悶死自己。公務手機配備了最單調的鈴聲,響個沒完沒了活像誰心跳停了。
昨晚聚餐鬧得太晚,同事拍著我的臉頰問我家門密碼,而我一沾到床就睡得不省人事。
手機還在鍥而不捨地呼喚。
說不定真的有人死了。
我接起電話,酒杯互碰的聲音在腦中哐哐作響。「平英哥?」
「時茂,」組長遙遠的聲音如啤酒泡沫般裊裊上升,「快點來辦公室。」
「今天是--今天是假日,」我試了一下才找到舌頭,乾巴巴地擠出這句話,「我沒值班。」
「我知道。」平英哥語帶遲疑,不是什麼好兆頭。周圍有人大喊大叫,幾聲響亮的髒話,還有人穿著硬底靴急匆匆踏過走廊。昨晚不加節制的酒精重擊我越來越脆弱的胃,頭也痛得要命,浩燮那小子喝到最後玩遊戲下手不知輕重。
電話那頭,平英哥嘆了口氣。
「秦禹失蹤了。」
我工作的單位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確切來說,我們努力裝作不存在,若是不得不提起,只能含糊地換成四個字母:BGSR。
我在車站的便利商店買了水和解酒藥,一手提著沉甸甸的塑膠袋,好不容易才把識別證從皮夾裡翻出來。門口的指紋掃瞄機年代有些久遠,對沾了水汽的拇指不怎麼領情,我只好在牛仔褲上抹了幾下,趕在警報大作以前被准許入內。貌不驚人的鐵門後方,兩名帶著槍的衛兵冷冷點了個頭權充招呼,他們身後是一道高聳石牆,光滑的大理石牆面上,浮雕的兇惡怪物用猙獰的臉和身軀迎接每一位進門的人類。我繞過牠那不曉得是睥睨或憐憫的目光,直接走進門廳。
那是Bulgasari。除不掉的、吃鐵長大的怪物。
半個世紀前,世界各地陸續出現具有特殊能力的人類。他們的寶貴天賦伴隨青春期嶄露頭角,在成年前消失或穩定,決定他們歸於平凡或成為真正的超能力者。
為了有系統地管理與開發人才資源,這些特殊的青少年一經發現便被送進國情院籌劃的專門學院,設法引導他們善用天賦,再按能力分發到不同單位。
即使是現在,人類對超能力者的了解依舊非常有限,沒人能肯定這些珍貴的力量如何產生、能不能遺傳或者複製。我們不曉得他們為何能違背已知的物理定律,就像是上帝的征戰天使,從次元的裂縫被派遣到絕望的地球。
我唸大學的時候參與過相關研究,那份報告最終基於國防理由被禁止公開,把教授氣得半死,但也帶給我這份工作。BGSR是軍方單位,也就是傳說中的超能力者部隊,招募的都是學院裡最優秀的學員。利用超能力者作為軍備,就和研發核彈與生化武器一樣,全世界政府都在做同樣的事,卻又在公眾面前絕口不提。
「平英哥。」
我步履蹣跚地向組長報到,他從辦公桌後皺眉瞪著我,遞過來嶄新的公文夾,完全無視我為了緊急狀況而吞下的一大瓶礦泉水和解酒藥。
「Y先生已經指派人手跟進,下午才能抵達,我們先進行談話。」他疲倦地揉著太陽穴,發生這種事誰也不好過,「聯絡官出事的話,一般會聯想到...但你了解,他們狀況不太一樣。」
我點點頭。超能力者不適合從軍,他們往往很有個性,更糟的是還具備強大的能力。幾次事故以後,BGSR設立了聯絡官制度,這種特別的職位由失去天賦的前超能力者擔任,貼身監視特別不受控制的小隊。不知道當年設計的人怎麼想的--他們被留在人類這一邊,就能代表人類控管桀驁不馴的前同類嗎?聯絡官人數稀少,替換率卻高得嚇人,他們被部隊裡的超能力者蔑稱為走狗和拖油瓶,甚至無故殉職,而真相始終撲朔迷離。
我在W小隊成立初期加入BGSR,那時金秦禹已經是他們的聯絡官了,可我問遍前輩也挖掘不出W小隊被指派的理由。聯絡官必須和所屬小隊一同出勤、一同生活,在我親眼見證的幾年以來,金秦禹和成員們相處融洽,但正是這種融洽特別奪目。
究竟誰願意枕頭邊放著一顆等待作響的警鈴呢?我不明白。
1. 弟弟
我走進觀測室的時候,姜昇潤雙手抱胸佇立在底下練習室正中央,手背上留著抽血用的導管。BGSR總部與學院毗鄰但鮮少往來--只有這種場合,我們會向學院商借經過特殊裝修的練習室,它們承受得住尚未學會控制力量的青少年,大概也能抵擋得了不悅的職業軍人。我和姜昇潤之間隔著厚重的鋼化玻璃,看不見的牆壁內側也經過層層強化。事實上這景象有點荒唐:他孤零零地站在半個足球場大、三層樓高的空曠房間裡,像一頭剛被賣進馬戲團的珍禽異獸任人品頭論足,而我就是那個籠子外的看客。
「哈囉。」我對著麥克風說。這時段選得不巧,醫療研究組的組長在外面走廊上朝我怒目而視,右手在脖子上狠狠劃了一下。
姜昇潤的檔案代號是YOON,更常見的稱呼是超人。飛翔、防護罩,以意念操縱物品的能力--這傢伙是我所知最接近超人的人,連當年在大學替教授跑腿的我也聽說過。
「時茂哥。」
姜昇潤的招呼一個字一個字從牙齒間迸出來。我不怪他,他是第一個發現金秦禹消失的人,也是W小隊的隊長。他騰空而起,毫不費力地飄浮在半空中與我平視--每次見到,我都仍然感到很神奇。
他朝觀測室靠近了幾公尺,恰恰在警報響起前停下:「比起找我們問話,不是更應該派人搜尋嗎?」
觀測窗的曲面放大了他的身形,宛如領地被侵佔、來回踱步的年輕公虎,強化玻璃也擋不住蔓延開來的不滿與焦躁。我關掉自動錄音的麥克風,盡量張大嘴型:「例--行--公--事。」
他的眉頭抽動一下,線條柔和了點。但那嚴峻的眼神依然令我覺得,我才是被審問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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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才剛剛降臨在非軍事區,暴風雪卻宛如幼崽被奪走的母熊,咆哮著誓言摧毀地表上的一切。姜昇潤背靠岩壁坐下,架起一道屏障抵擋風雪。他與金秦禹分享一件厚重的軍大衣,臉頰貼著哥哥柔軟的頭髮,髮梢沾滿細小的雪花,等待李昇勳及宋旻浩帶回任務信物,才能知道今晚在哪裡落腳。這是最後一趟見習任務,等回到首爾,國情院和學院導師會決定他們是否足堪大任。
金秦禹在他懷中不安地動了動。「會不會太擠了?」
「對不起,哥。」姜昇潤面不改色地撒謊,「我的屏障只能這麼大...哥再往前的話,會被刮走的。」
金秦禹抬起掌心試著召喚海水製造一道冰牆,但海水在結凍前就被寒風吹得四散。姜昇潤握住那隻有些尷尬的右手,低低笑了,安慰他:「沒關係,我撐得住。」
金秦禹安靜下來眺望遠方,風雪的縫隙之間,除了光禿禿的山丘就是孤零零的哨站,絲毫不見另外兩人的身影。姜昇潤將他摟緊一點點,又更緊一點點,雙手在金秦禹腰際悄悄併攏,襯衫的鈕扣抵住他的後背,漸漸染上體溫。
「冷嗎?」金秦禹以為他在取暖,搭上姜昇潤放在腰間的雙手,來回撫摸著粗糙帶繭的手背,「都凍得發紅了...」
姜昇潤低下頭注視哥哥長長的睫毛,那雙大眼睛裝滿心疼與憂慮;說來奇怪,在呼嘯而過的大雪中,他依然聽得清金秦禹小小的嘆息。他一面保證自己沒事,一面暗自期待哥哥繼續為他擔心,渴望那雙眼中全是自己的倒影。
如果昇勳哥和旻浩能晚點回來就好了。
姜昇潤輕聲哄著金秦禹,心滿意足。
「今天遇到了北邊的朋友。」
姜昇潤和宋旻浩檢查完屋外的警備系統和發電機,砰地一聲將風雪關在門外。他們刷掉靴子上的雪與泥土,擺在暖爐旁邊烘乾。補給站沒有衣帽架,他們只能將沾濕的大衣晾在門把上,轉身看看起居室有什麼設備足以打發漫漫長夜。姜昇潤懷疑負責裝修補給站的後勤部門對於娛樂的概念還停留在貧瘠的二戰時期:有回他們找到一張乒乓球檯,而他們四個都打得爛透了。這次屋子裡有張他生平見過最簡陋的撞球桌,根據上面的汙漬判斷,前一支來訪的小隊用這桌面吃了泡菜鍋。
姜昇潤挑剔地試了試球桿,選了第二根,「幾個人?」
「兩人,例行作業吧。」宋旻浩裝模作樣跟著掂量,儘管他對撞球一竅不通,「一個跛腳的蒼白大個子,另一個風雪太大了看不清楚,不過他捧著什麼發亮的東西,可能是火球。」
姜昇潤記下來,打算回首爾再向學院報告。南北雙方都有權巡視非軍事區,遇見彼此並不意外。他拿起被抛在桌邊、半新不舊的巧克擦拭桿頭。宋旻浩率先瞄準天藍色的二號球,然而用力過猛,母球義無反顧地落袋;姜昇潤扔給他一抹挑釁的笑容,探出上半身依序清掉三顆色球。
這場遊戲以宋旻浩的哀嚎與姜昇潤的大獲全勝告終。宋旻浩不可思議地指責:「你用能力作弊了吧?」
「怎麼可能。」姜昇潤翻了個生動的白眼,「秦禹哥呢?」
「在廚房?」
昏黃溫暖的燈光下,李昇勳站在金秦禹身後,手把手耐心地帶著他處理黃豆芽,掰成一段段放進咕嘟咕嘟的湯鍋裡。他們的姿態太過契合,姜昇潤放下球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撅起了嘴。
「哥!」他不理會竊笑的宋旻浩,逕自走向廚房大聲嚷嚷,「我想喝點熱飲,這裡有嗎?」
李昇勳回頭瞥了一眼。「櫃子裡有三合一咖啡。」
「等一下,」金秦禹掙脫李昇勳的手臂,洗乾淨雙手,在角落的背包裡翻翻找找,「我帶了巧克力粉。」
姜昇潤從笑瞇瞇的金秦禹手上接過罐子,後者舉高纖細的手腕摸了摸他蓬鬆的頭髮,「辛苦了,我們隊長。」
「哥偏心,」宋旻浩擠過他身邊,朝金秦禹可憐兮兮地說,「喜歡喝熱巧克力的只有他而已。」
「你也可以喝啊。」李昇勳理智地打斷他,「好了,快回來,豆芽煮太久就不好吃了。」
姜昇潤見宋旻浩熟練地撒嬌,李昇勳握住金秦禹的肩膀,只能鬱悶地在心底抱怨。每逢這種時刻,他都想把金秦禹摟進懷裡,教訓兩個哥哥先來後到的禮儀。他們太親近了,以致於有些話說不出口。
他永遠記得從金秦禹手中接過的第一杯熱巧克力。十多歲的姜昇潤從釜山帶著盛名而來,導師們爭相拉攏,只有同房的金秦禹發現被窩裡的男孩多麼想家。兩個人溜到街上,找到一間徹夜營業的二輪影院,金秦禹不顧姜昇潤的抗議硬塞了一杯熱巧克力給他。哥身上的錢只夠買這個啦。金秦禹替他順了順瀏海。你是弟弟嘛,我會照顧你的。難過的時候多喝甜的,真的很有用哦。
那部電影演了什麼,姜昇潤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但他覺得應該是一個愛情故事,整場電影他都假裝啜飲熱飲,越過杯緣用視線偷偷描摹哥哥的輪廓。銀幕上時而泛藍時而昏黃的光暈映上金秦禹白皙的皮膚,就像傳說裡的美麗人魚。
姜昇潤握緊手裡的鐵罐,不太自在地整理金秦禹輕柔碰觸過的髮頂,既開心又生氣。他的心臟是未熟透的果實,一半滿是被留意的酸甜喜悅,另一半是苦澀的不安。金秦禹的眼神那麼溫柔,可是這種溫柔並非專屬於他。
就算是超人、就算是隊長,也還是被當成小孩子。
他沖了一大杯熱巧克力,賭氣地加了許多許多糖。
「成功,」有人模模糊糊地說,像收訊不良的收音機,「不是...不是靠運氣,要仰...仰賴毅力與恆心,習...習慣,是最重要的--」
聲音在長廊中央經久不散。姜昇潤低下頭,發覺自己小小的影子落在地磚上。他忽然又走在鐵絲網外的人行道上,一隻白皙的手伸過來牽著他。他抬頭一望,眼前正是那間破舊的二輪戲院。他深深陷入戲院失去彈性的椅墊,閉上眼睛。影院破舊的空調發出呼隆隆的龐大噪音,每部電影聽起來都有怪物肆虐。
姜昇潤睜開眼睛,燠熱的夜風帶著一點黏呼呼的汗意,從後方吹開他頸上的短髮。他轉過身,認出這個久遠的夏夜、宿舍和戶外練習場,認出練習場邊高聳的懸鈴木,也認出練習場中央的人。
「哥,」姜昇潤無奈地朝金秦禹喊,「很晚了,該回去了。」
金秦禹試圖越過自己的極限。一縷縷海水順應召喚,在半空中游魚般盤旋,聚攏成巨大的圓球。他一邊命令海水飄向更高的空中,一邊竭盡全力維持住球狀,姜昇潤看見汗水自額際蜿蜒而下,沿著修長的頸項滑進他送給金秦禹的灰色連帽衫領口,痕跡在月光底下閃閃發亮。
「再一下就好。」金秦禹連擦汗的空檔都沒有,「先回去休息吧,我沒事。」
明明就有事。
手掌大的飛蛾在路燈下展開長著雙眼的鱗翅,新割過的草地散發一股濃重的草腥味。姜昇潤踢飛腳下的碎石,忿忿不平。
流言蜚語在青少年間傳得飛快,他下午才撞見一個加入沒多久的男孩信誓旦旦地評論金秦禹,譏笑他實力不足,繪聲繪影地描述連導師都認為那半吊子天賦不適合實戰,若不是僥倖遇見姜昇潤,恐怕只能分配去鄉下抓小偷。姜昇潤二話不說就把男孩反鎖進儲藏室,也不怕被發現--誰都知道他是明日之星,在釜山就被軍方內定,國情院捨不得放棄他的能力。
水球一次次破滅又重新聚集,姜昇潤不得不出手替金秦禹擋住墜落的水柱。他不敢再喊,深怕令金秦禹分心,想像個弟弟一樣撒嬌,卻懊惱地發現到了唇邊的每一個字都宛如命令。他曾具有讀心天賦的先兆,來到首爾後在導師的建議下不再練習,投入於更實用的能力。姜昇潤的未來非常明確:加入BGSR,換取母親更好的生活,對導師的安排毫無怨言。此時此刻他頭一次後悔,若是持續受訓,會不會現在就能讀懂該怎麼安慰金秦禹?秦禹哥會不會更依賴他,願意聽他保證一切都會沒問題?會不會更加信任他,相信他永遠是他的後盾?
金秦禹又試了好幾次,臉色越來越蒼白。他製造的水球飛得比懸鈴木還高,在夜空當中緩緩鋪展開來,編織出一個精密的水籠。金秦禹閉上眼睛,月光透過混濁的海水在他臉上投下變幻莫測的陰影。他是沐浴著餘暉的人魚。
「昇潤,」金秦禹轉頭對他笑了,「你看。」
在海水的另一側,金秦禹的笑容模糊不清。姜昇潤想回以微笑,可是某個人用細長的手指點了點他的頭頂,霎那間整個夜晚凝固了,燈下的飛蟲、海水與夏日晚風悉數停下,時光的齒輪驟然卡住,接著片片剝落。
「抱歉,事出緊急。」
李善雄瘦削的臉孔略帶歉意,姜昇潤心想他曾經窺視又闖入過多少人的夢境,有時戴著角色,有時捏造神諭。但這次他的來意更加直白:「你們一醒來,就馬上回首爾報到。」
儘管夢裡沒有其他人,李善雄依然壓低聲音:「最好有人陪著秦禹。他父親過世了。」
姜昇潤從來不曉得荏子島到首爾有這麼遠,遠到金秦禹床頭合照裡的父親再也不能相見。他的哥哥垂著頭輕聲講著電話,他忍不住集中於話筒裡的聲響。
「他們說在海邊發現的。」電話對面的女人聽上去哭了好一陣子,「他跟平常一樣喝醉了,所以--」
她深深吸一口氣,句子卡在喉嚨裡。金秦禹的嘴唇微微顫抖。
「應該--應該沒有受太多折磨。我是說,他一輩子都住在海邊,靠海吃飯,海不會那麼殘忍--」
姜昇潤知道她是誰。她是合照裡少了的那個人,是金秦禹離開的母親,是金秦禹的大眼睛和高鼻樑。
「對不起,秦禹。」她悄聲說,「對不起。」
姜昇潤想一直陪著金秦禹,但導師告訴他最好還是去結業儀式露個面。他們最後的見習任務被判定成功,收到通知就要向BGSR報到入伍。
儀式結束後的酒會上,李善雄遞給他一杯香檳:「歡迎加入。」
姜昇潤與前輩碰了杯子,他們各自啜飲帶著氣泡的酒精,直到李善雄清了清喉嚨,再次開口。
「我可能不該管,但是...秦禹習慣勉強自己嗎?」
他指的是夢境裡的練習場。姜昇潤下意識替金秦禹辯護:「那是很久以前了。秦禹哥一直很努力。」他猶豫片刻,低低加了句又急著否認,「他覺得自己拖累小隊...那不是真的。」
李善雄喝空手中的酒,拍拍他的背。
好不容易熬到酒會結束,姜昇潤將收尾的交際留給李昇勳和宋旻浩,在他們的掩護下溜走。沉重的皮鞋喀噠喀噠敲在地磚上,不曉得是不是酒精的效用,他莫名感覺踏不到底。姜昇潤加快腳步,趕在午夜前回到宿舍。
金秦禹的房門反鎖著。他試著喊了幾聲,沒有人回應。
「哥?」姜昇潤用力拍打門板。宿舍的門鎖是最普通的喇叭鎖,他可以直接毀掉,或者破壞薄薄的夾板門,但他不願意那樣做。「開門,哥,我真的很擔心你。秦禹哥--」
金秦禹從內打開房門,瀏海濕漉漉地搭在眼前,半遮住蒼白的臉孔,背後是高高掛起的月亮。姜昇潤說不上來,但今晚的哥哥格外虛弱,令人擔心碰一下就碎成片片。
「昇潤啊。」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宛如隨時都會被吹散的、顫抖的蒲公英,「我把海弄丟了。」
他總是覺得抱歉,總是覺得不夠。
姜昇潤喝完電影院的那杯熱巧克力,和後來許許多多在他需要安慰的時候出現的一杯又一杯甜甜的熱飲。他有過無數個想家與自我懷疑的夜晚,只有金秦禹和他低柔如蜜的嗓音知道。他想要反過來擁抱金秦禹,想要替他擋下一切惡意,卻又怕人覬覦他懷中的珍寶。
他用力握住哥哥的肩膀,直直看進那雙深邃又迷茫的眼中。
「哥,你只要記得一件事。」他一字字說,像尖錐鑿進冰山,「我永遠都站在你這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