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榕廷是想拒絕的,當魏丞祐要他上車時。
一來自己剛剛被撞見嘔吐的醜態,現在看見魏丞祐就會想起自己喝到吐的畫面。二來他覺
得這個邀約是有問題的。試想,魏家少爺如果要跟他談正經事,何必趁著四下無人才特地
繞回來要他上車談。
可惜,一向腦子運速飛快的孫榕廷被酒精拖累,他只來得及眨眨眼,面對著突如其來的邀
約,硬是想不出一個推掉的理由。
就在那刻,魏丞祐親自打開車門,又說了一次「上車。」
再推辭,氣氛就尷尬了。孫榕廷順著對方的意思上了車,保持著應該沒什麼破綻的微笑看
向魏丞祐。
孫榕廷一坐進車裡,魏丞祐便遞給他一個保溫瓶。
「魏總,這是……?」
「溫開水。」
孫榕廷意思意思抿了一口後關好瓶蓋,打算還給魏丞祐。「謝謝魏總。」
魏丞祐沒接過保溫瓶,他只道:「你上次也這樣喝酒。」
孫榕廷其實不是很確定對方指的是哪次,但這類聚會多是這樣的喝法,他也就點頭承認。
「很多老闆覺得喝多少酒代表你有多少誠意,為了表達誠意,能喝多少我就盡量喝。」
「那你覺得,公關的工作就是喝酒表達誠意嗎?」
孫榕廷笑了笑,反問:「魏總覺得呢?」
魏丞祐同樣沒回答,只是看著孫榕廷。
早習慣他人審視目光的孫榕廷也坦蕩蕩的任對方看個過癮,直到魏丞祐先開口問他住哪,
要不要順路送他回去,孫榕廷才從善如流報出地址。
兩人一路聊著天氣之類無關緊要的事,幸而身為公關,孫榕廷沒事就得飛各國出公差,就
算只聊天氣也能毫無冷場。
大概是聊得太自然,直到抵達家門口要掏鑰匙時,孫榕廷才發現自己手裡還拿著不知價值
幾何的保溫瓶。
對於魏丞祐今晚的舉止,孫榕廷是有些不懂的。他洗了澡,換上睡衣,給自己泡了杯冰糖
菊花茶後窩在沙發裡。
保溫瓶被他隨手放在小茶几上,冷硬的瓶身在散著橘黃光暈的檯燈下,彷彿也透著一絲溫
暖。而這,恰巧提醒了孫榕廷那瓶子裡原本裝著的,是為他準備的溫開水。
等喝完了潤喉的熱茶,孫榕廷收好杯子,三步併兩步回床上躺平,不過須臾,累極的孫榕
廷便沉沉睡去。
隔日一早,孫榕廷帶著洗乾淨的保溫瓶前往公司,正想著等等聯繫對方時要怎麼開口比較
好,就聽見手機頻頻震動的聲音。
他接起電話前瞄了一下來電顯示,對方是誰他不確定,但這號碼看著很眼熟。
「你好,我是孫榕廷。」
電話另一端傳來低沉溫柔的男聲,簡單的自我介紹道,「孫副理早,我是魏氏集團總經理
的秘書,敝姓白。」
「您好,」孫榕廷接著問:「請問白秘書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是的,魏總經理想跟您約個時間,談公事。」
公事?找他談?孫榕廷盯著剛放在桌上的保溫瓶,心想這魏總經理應該不至於為了一個保
溫瓶,捏造要談公事好騙他過去吧?
孫榕廷盡可能保持穩定而專業的語氣答應了白秘書,在電話裡約好時間後,一掛電話他就
喊來下屬。
雖然青春年少但熬夜過度總拿黑眼圈充煙燻妝的小高揉著眼,沒什麼氣力地走到上司面前
,「副理,有什麼事嗎?」
「原定三點的會我不能參加,交給妳主持。」孫榕廷拿起分機,熟練地按下號碼鍵,「會
後報告明天下班前交給我,給大綱就行,如果有詳細的事項妳後天再口頭報告。」
小高點點頭,豎起拇指表示自己收到便轉身慢慢走回自己位置上。
之後,孫榕廷打電話向還沒來上班的經理報告這件事,一點也不訝異地得到經理連聲自誇
一定是自己做得如何好,才讓魏氏這麼早就透露出再次合作的可能性。
應付完經理,整理著相關的報表時,孫榕廷抬頭便瞄到桌上的保溫瓶,想起自己原本打算
今天先去魏氏一趟,把保溫瓶給還了。
本來嘛,是找不到理由。現在,他還保溫瓶的行為可能有點像藉故攀談套交情。
孫榕廷想了想,嘆了口氣。
算了吧,他這領死薪水的要去找集團少東,不管是什麼理由,都像藉故攀談套交情。
忙碌的工作使孫榕廷沒時間多想,不同於下屬在午休時間稍微喘口氣去外頭用餐,他僅利
用看報告的時間將早餐吃剩的麵包吃完。等到都忙完了,孫榕廷才抄起保溫瓶跟公事包,
跟小高說他要去魏氏集團一趟,有什麼事的話再用手機連絡。
「去魏氏?」小高抓著剛拆開的紙膠帶,一臉茫然看著上司,「明年還會跟他們合作嗎?
」
「有這個可能,所以我要去刺探軍情,看看魏氏的小少爺有什麼特別愛吃的,開會後才能
請他吃一頓,哄他開心。」
「哇喔,」小高放下紙膠帶,兩手握住孫榕廷的手,眨眨眼,說:「我的年終獎金就靠魏
氏了啊副理,你一定要好好打聽!」
孫榕廷抽出手拍了拍小高的肩膀,笑道:「我會。妳也要記得,明天下班前交報告給我。
」
「是的副理!沒問題的副理!」
被下屬反應逗笑的孫榕廷抱著還算輕鬆的心情踏出公司,但隨著自己離魏氏集團的大樓越
近,他就越困惑。
魏丞祐約他談公事?他們之間沒什麼公事能談吧。他是穎舫的公關部副理,理論上,就算
要談公事也不是跟魏氏的總經理談。
孫榕廷緊緊握著手中的保溫瓶,在心中從上百個容易聊又不太會踩到大眾地雷的話題中,
搜尋著等等見到魏丞祐時好用來開頭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