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8)
當天我沒有與檀誼沉誤認的話,就也不會跟李釗認識了,但是假使沒有檀誼沉,我還是認
識了李釗,也不會答應他。我心裡對他感到喜歡,卻無關情愛,或許最初引我注意的確實
是他長得漂亮,與他談過話,就半點沒有調戲的想法了。
我並不是敷衍他,我真是把他看成弟弟。後來對何莉莉的提醒,也就十分不以為然,本來
也沒有別的居心。我有些覺得遺憾,此後一段時間,照著李釗的性情,勢必要與我避嫌,
離得遠遠了。
何莉莉不曾來問過我那天吃飯的事。這天開大會,她簡單地報告手上所有藝人來年的規劃
。她今天才會前往莫斯科。開完了會,大家陸陸續續地離開,她也很快收拾了出去。
范為邦與我一塊走,看看我,聳起一條眉毛,問道:「你跟何莉莉有事?」
我看他一眼,反問道:「你覺得有什麼事?」
范為邦聳聳肩。他倒不追問下去,就掉開話題,談起他昨天參加的派對情形。我聽了一半
,忍不住道:「你再這樣玩下去,還可以玩幾年?該收收心了。」
范為邦霎時一口氣噎住,他瞪著我:「你是誰?你不是葉子樵!」
我說出口,也有點吃驚,一時呆住。從前誰要來說,總不以為然,簡直想不到有一天我也
會對某個誰說出這種規勸的話。不過半年多,心境就變化這樣大,我感到不可思議,可是
,對這變化覺得高興,又滿足於現在的生活。我心想,除了檀誼沉還是不怎樣主動打電話
過來,其他再沒有更好了。
其實,也還有一件需要長久磨合的事,不過,從來他不願意的事,我也絕不勉強。為此,
我私下悄悄地找了資料來讀,他的情形與其他無性戀的解釋具有差別,要是我們感情足夠
深厚,時間久了,他也有可能會同意我們之間更深的親密行為。
范為邦這時清了兩下喉嚨:「咳咳。」
我朝他看去。他那神情略有點怪,他道:「昨天派對裡我聽見有人說起一件事,有人說,
在幾天前好像看見你帶了人在春華酒家吃飯。」
我便道:「不是好像,也不只幾天前,昨天我也帶人一塊去吃了。」
昨天檀女士在春華酒家附近與人談生意,結束後請人去訂位,叫我和檀誼沉過去。前幾次
她要跟我們吃飯,不是她臨時取消,就是我們這邊有事,總算昨天兩邊都方便了。
這一想,我又記起昨天的談話。吃飯時,檀女士忽告訴檀誼沉,他們回倫敦的機票已經買
好了,卻不是原定的二十二號,改成二十號晚上的飛機。之前我和檀誼沉說好,二十號中
午要在我媽那邊吃飯,當時聽見,一時不知道該怎樣反應。因之前也沒有對檀女士提起來
,就更沒辦法開口。
大概我沒有說起來,檀誼沉也不說話。等到回去,我頭腦裡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譬如提
前兩天,或乾脆延後算了……。我問他的時候,他彷彿不理解。他說:晚上才要飛出去,
為什麼會影響中午的事?
那時我聽了,感到有點道理——單純地吃飯的話,當然不影響。可是普通情形下,一個人
到男朋友家裡去吃飯,又是第一次跟對方家人見面,哪裡只有吃飯的事。不過,雖然我覺
得我媽會容易接受,事實上她怎樣想也不知道。
萬一我媽看見他,一時吃驚,說出不好聽的話,屆時場面就要尷尬起來。到時候,正好用
他需要趕飛機的理由,趁早結束面會。我想來想去,還是按照原來的計畫。我倒沒有將那
堆胡亂的想法告訴檀誼沉,怕他聽了,說不定會改變主意,乾脆不去了。
這時聽見范為邦叫了我一聲,我才回過神來。
范為邦好氣似的:「叫你半天了,在想什麼?」
我隨口道:「想我的男朋友。」
范為邦一時堵住了不說話。過一下子,他猛地拉了我的手臂一把,瞪大兩眼,道:「等等
,你,你這樣就算是承認了?」
我一笑,道:「我從來也沒有打算否認。」
已經走到辦公室門口,范為邦攔著我一下,追問道:「我可想不到你會這麼保密!是誰?
」就馬上報出好幾個人名。
真不曉得他從哪裡想到那些人的,我有些好笑,他倒扯出更不可能的名字。這外面竟傳到
這樣地步?我頭疼起來,道:「都不是!」便推開他,開門。我回頭道:「上班時間不要
閒聊,回去做事,不然就算你是總監,照樣扣薪水。」
范為邦一頓,似乎終於忍無可忍了,翻了一個大白眼。
我哈哈地笑起來,才道:「好了,等到可以正式公開的時候,我一定會公開的。」
范為邦皺眉:「這有什麼差別?反正也你已經光明正大帶人出去了。」
我微笑了一下。最後我也沒有告訴范為邦原因。
當然我半點也沒有打算隱藏我和檀誼沉交往的關係,恨不得外面的人都知道,只是,在我
家裡人還不知情的時候,就公告出去,我家裡人勢必要盤問起來,又知道是誰,心裡一時
沒有預備,要感到十分刺激,我們這段戀愛不知道會出現怎樣的變數。
至少,等我們一塊見過我媽,與她通過氣,回頭公開了,又有她夾在我爸大媽二媽中間說
話,他們就不至於反應太大。
我在辦公室裡的沙發坐下,不久謝安蕾進來,她把一杯茶放到桌上,就講起事情。前面我
與范為邦在門口的談話,她想必全都聽見了,現在倒十分鎮定,與平時沒有兩樣。
等她報告完,我看著她,想了想道:「剛才我跟范為邦說話,妳都聽見了吧?」
謝安蕾面色不改:「剛才您二位說了很多的話,不知道您指的是哪件事?」
我道:「大概是我承認我有對象的事。」
謝安蕾口氣鎮靜:「您的意思是,以後我的業務範圍需要包括對方的事情?」
我可不想像謝安蕾插手檀誼沉的事情的情形,也不太願意。他必定也不會喜歡。況且他的
事,怎樣也有我來處理。我便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也並不用。」
謝安蕾點點頭:「我知道了。容我提醒,唐梅女士的春季作品發表會就在今天下午三點鐘
,在東方大酒店三樓會議廳,之前您答應出席,不知道等會兒您打算從這裡直接出發,或
者先回家一趟?」
我沒有回答,只道:「妳好像完全不好奇。」
謝安蕾竟道:「好奇心殺死貓。」
我一時啞然。我感覺逗她簡直不太有趣的事。
倒又聽見她道:「還有一件事,我也要提醒您,今年聖誕節我已經買好了機票出去,您親
口答應了,今年我可以得到我的聖誕假期。」
我霎時噎了口氣,咬牙著笑出來:「妳得到妳的假期了,妳完全可以放心出去玩!」
謝安蕾道:「這真的太感謝您了。」
我不理會她有點調侃的口氣,只又叫她備車。時間還早,我決定回去換衣服。坐著開了半
天的會議,衣服皺得不行,身上也都是香菸味,十分不舒適。
謝安蕾便要出去了。走到門口,突然又回頭,她道:「對了,之前您讓我查過的許覓先生
前經紀公司老闆的事,那位鄭永暨先生在兩天前悄悄地回來了。」
她道:「他沒有聯絡任何人,住進了一家酒店。」便說出酒店名字:「艾斯酒店。」
艾斯酒店是檀家在國內的產業之一,現在酒店管理權在檀女士手頭。當初艾斯酒店老闆欠
債拋售,檀家出面買下,重新整頓,翻修。作為頂級旅館,前陣子列支敦士登公國一位公
主私訪本地的朋友,就入住那裡。
我十分疑心鄭永暨會有錢住進去。
鄭永暨作為許覓之前經紀公司的老闆,無預警關閉公司,連夜出境,誰也找不到。在底下
的人討不到錢,自認倒楣,重新找一份事做了,但是在那公司的藝人,卻不能說走就走。
他們許多人的合約未到期,鄭永暨走的時候,把他們的合約全帶走了,握在手裡,不知道
他哪天會出現,以此要脅賠償金。當初許覓正因為這一點,遲遲不接受我這裡開出的條件
。
我思考幾下子,決定暫不理他,就吩咐謝安蕾時刻注意他的動靜。一會兒汽車預備好了,
我便回去一趟。
我先進了我的屋子。現在大半時間待在檀誼沉那裡,又一段時間沒回來,但也並不算真正
地搬過去。東西太多了。屋子本身足夠寬敞,一個人住,隨便怎樣也可以,兩個人的話,
每件擺設好像都要十分費心。一方面因為兩邊屋子一模一樣,我搬過去,或他搬進來,似
乎不太有新的生活的氣氛。
我考慮不好應該怎樣做合適,便暫沒有與檀誼沉商量。倒是,我不說,檀誼沉也沒有提起
這方面的事。我幾乎天天住在他那裡,他也從沒有反對。
我梳洗過後,換了套衣物,時間已經不早了,來不及去檀誼沉那裡,又趕著出門。今天他
沒有看診,事先請了假。之前他去探望過的進醫院治盲腸炎的大學醫院的老醫師出院,醫
師的太太不會開車,又一大堆住院用品,叫車子坐不便,邵正有事,便請他幫忙接他們回
家。
我想不到他會答應。那老醫師是邵正在醫院主要指導的老師,他的老師倒是介紹柯醫師到
診所兼職的姓林的主任。不過,他告訴我之前,我並沒有格外感到他們密切的友誼,倒好
像那邊單方面的。
接病人出院是上午的事,就算留下吃飯,這時間檀誼沉也已經回來了。本來我打算偷空與
他碰頭,現在沒辦法了。雖然晚上回來也會見面了,根本天天在一塊,可是,就算分開只
有一會兒,心裡就要非常掛念,想要時時地見到他,待在一起。從前我自己並不是喜歡與
對象時刻不分開的人。
我在發表會開場前趕上了,那邊經過佈置,半點看不出原來會議廳的樣子。來了許多人,
差不多都是認識的,會後預備了酒水點心,大家手裡各自端著酒,一面欣賞周圍展出的精
心設計的盆花。今天也來了不少媒體,要十分注意談話,以免被哪個記者聽去了,大作文
章。
我二姐也在場上。唐梅在這邊開發表會,她作為場地主人,不可能不出席。她本身也很鍾
意唐梅的花藝。我與唐梅問候過,就去找她。上次見到她,還是在大侄女的生日會。
二姐身邊跟了一個年輕男人。沒有看過的面孔。他低聲說著什麼,一眼看見我,聲音便止
住了。二姐大概覺得奇怪,看他一眼,又往我這頭看來。那神氣也沒有怎樣改變,一如平
常淡而嚴肅的樣子,本來我也熟悉,然而這時候更有種帶著奇妙的更為熟知的心情。
他們兩人在展出的其中一個盆花前停下。我走過去,喊道:「二姐。」
二姐略點點頭。她還未說話,那年輕男人便走開來。二姐忽道:「他是王青源。接手薛蘋
的事。她引薦他來的,他是她的學弟。」
薛蘋是跟隨我二姐多年的助理,結婚好幾年,年初不久宣佈懷孕。也沒有放棄工作,繼續
陪著我二姐四處出差,直到不得不去生產,才肯休息了。二姐又道:「做得不錯。」
我有點訝異。她一向難得誇獎一個人。我想了一想,道:「看起來很年輕。」
二姐道:「跟你差不多年紀。」
我聽了,道:「我以為更年輕一點。」
二姐倒好像細細地把我看了看。我與她的目光對上,忙擺起一個笑來。她才道:「你在我
們眼裡,不只年輕,簡直還像個小孩子。」
我笑道:「咦,妳不是常常說我老大不小的?」
二姐那神氣看上去稍鬆了一點,嘴裡道:「你自己也曉得你不小了。」便話鋒一轉:「最
近忙什麼?」
我道:「還是公司裡的一些事。」就揀了兩件不輕不重的告訴她。
二姐對娛樂圈的事不很感興趣,聽完了,只道:「有時間記得回家一趟。」
我連忙點頭:「好。」
二姐便要去忙了。叫作王青源的年輕男人從旁迎上去,兩人隔著不遠的前後距離走了。等
到二姐的背影看不見了,突然我感到有種鬆口氣,明明剛才不覺得緊張。
後面看見了白國巍。他陪著他母親一塊來,他母親拉著他與幾個太太小姐談話,他找到機
會脫身,就來找我。他隨口說起前兩天請幾個朋友去丁海生開的會所玩的事,在那裡看見
近來名氣大漲的影星韋開。
他道:「韋開跟一個男孩子拉拉扯扯……」
我並不仔細聽他又說了什麼,就聽見丁海生的名字,記起來另一件事。上次託過丁海生打
聽鞏令聞的事,其實那之後很快有了消息。鞏令聞並沒有被那個打了他的虞繼央強迫。
照著虞繼央的說法,鞏令聞是自願跟著他。他對丁海生說:我無所謂多個人吃飯,但是要
跟著我,就要守我的規矩。
會是怎樣的規矩?虞繼央沒有多說,丁海生也不問。倒是虞繼央反過來向他問起我的事。
他一概虛應,回頭便要我不要再管鞏令聞的事。
其實我覺得自己也不是想管,只是可惜。今天陳譁也來了,他的生活裡好像從不認識一個
叫鞏令聞的男孩子,他正陪著他的女朋友,大概不久就會變成他的未婚妻。這時候,他母
親看上去很滿意地挽住她未來的兒媳婦的手臂。
我看了沒有幾下子,就掉開目光了。
臨走的時候,我才看見文家絹與她的一個姐姐也在會場裡。
隔著不短的距離,文家絹倒也看見我了。因為周米,我與她碰見了,總也會點一個頭,她
對我通常不算熱情的樣子,今天看起來彷彿更冷淡了點。我並不在意,也就走了。剛坐上
車子,來了一通電話,一看,心頭微頓。是二姐打來的。我很快地接了,不然引她奇怪。
她問我走了沒有,要是方便,讓我送送她那年輕的助理。我當然沒有什麼不便,滿口答應
。不久,有人開門,前面才看過的年輕面孔探進來,與我點了一個頭,一面坐進車子裡。
我正要發話,他倒先開口:「不好意思,麻煩您送我一程了。」
我笑笑,道:「沒什麼。」
他忽朝前道:「可以開車了。」
成叔的目光透過後照鏡看來,我點了點頭。旁邊伸出來一隻手,那個人道:「您好,敝姓
王,王青源。」
我掉過去,看看他,與他握了握手,道:「你好。」
王青源卻道:「一般情形下,就算我知道您的名字,您也應該自我介紹。」
我聽了,霎時笑了。便道:「葉子樵。」
王青源鬆開手,忽從西服內袋拿出一張名片,遞上來:「這是我的名片。」
我拿來一看:「原來你的名字是這樣寫的。」
王青源道:「是。不知道您原來以為怎麼寫的?」
我笑道:「原來我倒沒想過。」
王青源只又道:「我聽見老闆說過,您和我年紀差不多。」
我端詳著他幾下子,突然心情更為懶散起來。我漫不經心地道:「是嗎?」便去看了一眼
外面,車速不快,沿著酒店出來的馬路走,沒什麼風景,兩邊都是大樓。我掉回頭,開口
:「對了,你剛才說過到什麼地方去?」
王青源面上也不怎樣地窘。他道:「朝津路那裡,西塞大廈。」
我便道:「成叔。」
成叔答應著,一面把車子掉頭。
從這裡到朝津路不遠,西塞大廈是那邊最早蓋起來的大樓,水洗的外牆,簡單方正的線條
,從現代眼光來看也非常摩登。它共十層樓高,用為居住。與我目前住的公寓一樣,十分
搶手,幾乎沒有空出的屋子。不知道這裡面都住了些什麼人。
汽車已經在大廈門口停下,王青源預備下車。我隨口問道:「你住在這裡?」
王青源道:「不是的,我是代替老闆過來洽談。」
我聽了,腦筋一轉:「這裡有人打算賣屋?」
王青源倒一笑,道:「今天謝謝您。」就點點頭,拉開車門下去了。
我感到十分無聊,就要成叔馬上開車。
因為送了王青源一程,拖延回去的時間,本來打算今天提早到家的話,在外面吃過晚飯,
可以到哪裡走走。現在晚上越來越冷了,要是以前,根本也不會想出來,現在卻很有興致
。尤其接近聖誕節,總覺得更要把握與檀誼沉相處的時間,不然就要見不到面。其實我也
曉得,過完節日,他也會回來了,到時怎樣不能見面。
還是過了傍晚才到家。事先我打了電話,檀誼沉那邊倒是通話狀態,簡直難得。後面我也
不打了,就直接回去。開門進屋,客廳裡面沒人,大概他在書房裡。我脫下大衣,自找過
去。
果然,檀誼沉在書房裡頭。他坐在桌子前,對著電腦螢幕,不知道看什麼,十分專注的樣
子。我敲了敲門,他便看來。我對他笑了笑,就走進去。我傾身摟住他,半個身體倒在他
身上。他的一隻手便環著我的腰際。
我微微地笑,吻了吻他的唇。我道:「我打過電話。」
檀誼沉說出一個名字,是他的財產管理人,不久前打了他的電話,到剛剛才結束通話。我
不以為意,對方時常會向他報告他的資產狀況。我道:「吃過了沒有?」一面乾脆地坐在
他兩腿上。我看住他,問道:「會不會重?」
檀誼沉開口:「經過計算,人的腿骨可以承受至少幾千公斤的重量。」
我頓了頓:「我應該不到那樣重。」
檀誼沉聽了,看看我,道:「體重管理還是很重要的。」
我一時心虛,忍不住坦白:「最近天氣冷,胃口比較好。唔,我想我衣服還穿得下,你看
我不至於胖得太厲害吧?」
檀誼沉道:「胃口好沒什麼,一餐沒有過量就好了。」像是頓了頓:「我也並沒有說你變
胖了。」
我笑起來,親了一下他的面頰。我道:「那你看我還好看嗎?」
檀誼沉便彷彿真是認真的把我看了一看。那淡淡的眼神,倒看得我心頭一熱,簡直使人無
法冷靜。聽見他道:「我看你還是一樣。」
我道:「怎麼樣?」
檀誼沉道:「可愛的。」
我覺得自己的整張臉必定紅了。兩隻眼睛都看住他:「噢。」
檀誼沉倒是別開了目光,他看看時間:「不要太晚吃飯。」
我笑了笑,又吻了吻他,這才鬆開手,從他身上下來。我道:「那我們到外面去吃飯,唔
,我想到一個地方,旁邊就是公園,吃完了可以在那裡走走。」
檀誼沉點點頭,就也站了起來。他沒有把電腦關上,我瞥見他剛剛在看的東西,螢幕上似
乎是一份報告,好幾張的照片,都是一間空屋內部照。我不放心上,忙跟著他出去。
正預備開車了,想不到來了電話。是我的,一看,卡登打來的。自上次她想的餿主意,差
點使我與檀誼沉之間誤會更深,我對她好氣了一陣子。雖然後來誤會解開了,又知道我們
之間的問題決不能怪到她身上。
大概我許久不接,那頭又不掛斷,使檀誼沉奇怪地看來。我無法避開他接聽,也不能不聽
起來了:「……怎麼了?」
卡登在那頭嘆氣:「我還以為你永遠不理我了。」
我好氣又好笑起來:「就算我不理妳,妳也不會傷心。」
卡登道:「我當然會傷心,還會痛,我的心是水晶玻璃做的。唔,也可能是糖果做的。」
我有些頭疼,道:「妳喝醉了是不是?」
卡登只管呵呵地笑。我感到無奈,問道:「妳在哪裡?」
她卻道:「我和周米在一起。在我的沙龍裡,不過他去洗手間了,我才有空打電話給你。
」
我疑惑道:「他怎麼了?」
她道:「他沒事。不過,你再不來把他帶走,就是我有事了。」
我霎時嚇一大跳,忙問了清楚。原來,周米今天到她那裡去,倒是大吐起來感情方面的苦
水。她才睡了不久,被他叫起來,肚子裡也有氣,半點沒有耐性聽他的抱怨。她附和著嫌
棄了幾句文家絹,周米又不樂意了。兩人從下午吵到了晚上。
聽罷,我一時無語。她又嚷嚷:「快來把他帶走!不然我要死了。」
電話掛掉了,我想了一想,還是告訴了檀誼沉。他聽完,道:「那過去一趟吧。」
我點點頭,感覺不過意,忙道:「卡登就是有點小孩子脾氣。」
檀誼沉像是看來一眼。我注意到,便又對他笑了笑,不過他沒有說什麼。
在路上的時候,突然我想到,說起來這是檀誼沉與卡登正式的第一次見面。還有周米。還
以為會在什麼時候見面,竟是這樣混亂的情形。到了小公館那裡,按下門鈴,她的助理蒙
妮卡很快來開門。她看到是我,馬上要說話,便看見檀誼沉,霎時就頓住了。
我咳了一聲,她似乎才回過神:「抱歉。葉先生,唔,請進。」
蒙妮卡引我們到屋裡去,卡登靠在一張沙發,捧著一杯熱飲,垂著眼睛,看上去不太有精
神。倒是周米坐在旁邊,他中氣十足,說得興致高昂。我們一進來,他看見了,聲音霎時
頓住了。
卡登這才抬起眼皮來,整個像是鬆了口氣。她放下杯子,立刻起身迎過來。她道:「子樵
你來了……噢,這位是?」
我正要介紹,卻看見她逕拉起了檀誼沉的手,牢牢地握了一握。她道:「你好,你就是子
樵的男朋友吧,上次珍妮公演,可惜我們沒有見到面,不過我還是看見你了,那時候我看
你……我覺得你比我還好看,這是稱讚,我平常可不喜歡比我漂亮的,不過你是子樵男朋
友就算了,唔,你真是長得太漂亮了。」
檀誼沉口氣平淡:「謝謝。」
卡登還要說下去:「你的手太冷了,我讓子樵給你……」
我十分頭痛,趕緊拉開她,還是耐煩地道:「不要胡鬧。」
卡登吃吃地笑著。我橫了她一眼,便向檀誼沉介紹她:「她是卡登,中文名字是崔綿綿!
」
卡登臉上立刻一惱,她十分討厭她的中文名。她叫起來:「葉子樵!」
我瞪著她:「怎麼樣?」
這時候蒙妮卡橫插進來:「卡登,珍妮來了電話!」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卡登一聽,倒真是頓了一頓,就哼哼兩聲,扭過脖子走開了。一面
又道:「你快把周米那傢伙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