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白髮青年回到裡殿，殿前侍衛都擔心地看著他，胡夏趕著小跑步出來，低聲對他說道：「
大師，陛下發了好大脾氣呢！」
白髮青年問道：「那兩個泰族人呢？」
胡夏沒想到自己還沒說，白髮青年就已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佩服地看著他說道：「陛下讓
人打了他們一頓，卻又給了他們一人一塊免死金牌，現在都已經趕出宮去啦！」
白髮青年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了。」說著便走了進去。
藍髮霸主負手站在大廳裡，看著牆上懸掛的書畫。雖是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全身卻散
發出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白髮青年看著他的背影，想著當初他將麒麟玉贈送給自己的心
情，心頭不由得揪緊了。
但他不能心軟。這件事要和平落幕，唯有藍髮好友真的回歸聖魔界，否則即使六天的期限
終了，聖魔界仍是要想方設法來讓他們的君皇回歸。像泰族毀滅這樣的事，還不知道要發
生多少次。他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將整個燄國甚至天下百姓都置於戰爭的危難裡。
他也不能告訴藍髮好友事實的真相，因為依藍髮好友的性情，必定要為此與聖魔界人起衝
突，更不可能甘心回歸，兩邊一旦正式決裂，後果更是難以逆料……
藍髮霸主回過頭來，看著白髮青年。
白髮青年的容色平靜，雙眼中卻蘊含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愁緒，彷彿望著他，卻又像是透過
他看向某個虛無的未來。
藍髮霸主心頭一緊，滿腔的怨氣頓時消散地無影無蹤，嘆了口氣說道：「你就算再怎麼氣
朕，那麒麟玉是朕的心意，你怎麼就隨便給人了？」
白髮青年沒有說話。
藍髮霸主說道：「朕知道你想保護那兩個泰族人，所以朕給了他們一人一塊免死金牌，逐
出宮去了。麒麟玉朕就先收著，等你查清楚事情的真相，願意戴上時，朕再為你戴上。」
說著拉著白髮青年的手走到一旁的御案前，拿起幾份文書，對他說道：「這些都是事發當
時的往來文書，你要看看嗎？」
白髮青年拿起那些文書翻閱著。裡頭有一封傅紀熊要人送回的緊急書信，信裡寫到傅紀熊
認為泰族有意謀反，所以他要先帶兵前往泰族，後續依情況再做回報。卻沒有看到藍髮霸
主的回信。
藍髮霸主說道：「當時你昏迷不醒，朕心裡痛恨泰族手段卑鄙，便沒有阻止傅紀熊。」
其實依傅紀熊原本沉穩的作風，雖然帶兵到泰族去，卻會先仔細觀察，而不會冒然行動，
白髮青年相信這也是藍髮好友之所以沒有多加干涉的原因。話說回來，就算藍髮好友干涉
了，以傅紀熊當時的情況，只怕也會抗命而為的。
藍髮霸主見白髮青年只是輕輕閤上文書，並不多說一句話，也抓不準他心裡的想法，想了
想便道：「你有想見的人嗎？比方傅紀熊？朕可以立刻提調他來問訊。還是覺得累了，要
先休息一會？」
白髮青年說道：「我已見過傅紀熊。好友，你可以放了傅紀熊嗎？讓他自廢武功，將他逐
出朝廷，永遠不再錄用。」
藍髮霸主愣了一下，問道：「他帶兵滅了泰族，你要原諒他？」
白髮青年說道：「這並不是他願意的。」
藍髮霸主心頭一跳。因為如果傅紀熊不是主謀，那唯一的可能便只剩下他這個國主了。難
道白髮青年仍然認定他才是造成泰族毀滅的主因？
藍髮霸主還不知道該怎麼為自己辯解，白髮青年已經說道：「這件事也與好友無關。」
藍髮霸主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白髮青年又道：「泰族有個世仇，精通咒術，是他讓傅紀熊
喪失心智，借傅紀熊的手去毀滅泰族。」
藍髮霸主問道：「這人是誰？」
白髮青年說道：「好友，你六天後就要回歸聖魔界了，泰族的事我會處理，你不用掛心。
」
藍髮霸主說道：「朕怎能不掛心？你與泰族關係密切，難保這個人不會對付你。你說中了
三日醉，結果卻昏迷了整整九天，難道也是這個人從中做手？」
白髮青年說道：「好友都要將燄國的江山交給我了，難道不信任我的能力？泰族是我的責
任，我會把這個人找出來，替泰族報仇的。」
藍髮霸主聽他語氣雖然平淡卻透出一股決心，知道此時追問也無濟於事。不如等六天後，
他能告訴白髮青年真相時，再與他一起追索這個仇敵。
白髮青年又道：「好友，以後我每天和你一起上朝、一起看奏章好嗎？我對政務一竅不通
，心裡總覺得不踏實。」
藍髮霸主說道：「你要和朕一起上朝、一起看奏章倒也無妨，但不用過度憂慮。朕不是說
了嗎？朕會將一切都安排好的。」
白髮青年說道：「你回到聖魔界，一開始或許比較忙，等你有些空閒，也可以來人界看看
我，到時我們好好敘敘，也算兩界和平交流，讓仇恨不再延續。」
藍髮霸主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白髮青年，說道：「聽起來倒像你恨不得朕趕快回去似的。
怎麼，你已經不愛朕了嗎？」
白髮青年移開視線，說道：「我只是覺得，相隔千里而能相思，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藍髮霸主說道：「可是朕卻一刻也不想離開你。」
白髮青年勉強一笑，說道：「人生哪有不散的筵席呢。」
「你為什麼不看朕？」
「我並沒有什麼特別，你回到故鄉，總有一天會遇見比我更值得愛的人。」
「朕有你。朕並不想再遇上誰。」
藍髮霸主說著伸出雙手，想去擁抱他，白髮青年卻輕輕閃開了，淡淡道：「我修行已久，
偶爾遇見了你，曾經相愛一回，這便夠了。何不就此放手，讓彼此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呢
？」
藍髮霸主縮回手來，沉沉地吸了口氣，而後說道：「或許對你而言是這樣。但是對朕而言
不是。無論何時，朕總是想著你，想和你在一起，不論要朕做什麼，只要有你在身邊，朕
就覺得足夠。朕愛你，而且會一直愛下去。就算你已經不愛朕了，朕也會繼續等待下去。
你明白嗎？」
他明白。他一直都很明白。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叱吒風雲的人物、一個君臨天下的霸
主，眼中卻只有他一個人的存在。江山可以共享、故鄉也可以拋棄，彷彿他便是一切，失
去了他，便失去了一切。
藍髮霸主說道：「朕知道，泰族的毀滅，朕也有責任。若不是朕過去殺人太多，邊境那些
守將也不至於沒有王命就出動。朕會懲罰那些人，也會下詔罪己。以後就不會再發生泰族
這樣的慘案了。我們一起努力，讓這個天下變成你喜歡的樣子，好嗎？」
白髮青年感到自己的聲音哽在喉中，眼淚幾欲奪眶而出。他的藍髮好友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只求能留他在身邊，而這卻是唯一不可能達成的希冀。
藍髮霸主伸出手去輕輕擁抱著他，直到白髮青年緊繃的肩頭漸漸放鬆下來，這才溫聲說道
：「你很不安。泰族的毀滅對你的影響太大了，你不需要一個人承擔的。有朕在，天大的
困難都有朕頂著，你別折磨自己，好嗎？」
白髮青年慢慢吸了口氣，仍是淡淡地說道：「我會照顧自己的。你還有許多事要處理，別
在這兒耽擱時間了吧。」
藍髮霸主突然緊緊地摟住他，在他髮間用力地呼吸著，咬牙說道：「不論發生什麼事，朕
都不會離開你的。你也不可以離開朕……你若離開朕，朕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明白嗎？」
白髮青年只是閉上眼睛。
好半晌，藍髮霸主終於慢慢放開手來，說道：「你太累了，今天就先休息吧。朕回勤政殿
去，你若有事找朕，隨便叫誰來說一聲，朕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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