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早朝將臨，藍髮霸主步出寢殿時，赫見一條修長的人影佇立在廊簷下，藍髮霸主一愣，瞪
著幾個值班太監，怒道：「你們是死人嗎？大師來了也不會來稟報一聲！」一邊已快步下
了台階，說道：「你等很久了嗎？這群殺才，真該砍頭！」
值班太監們早已跪伏在地上，白髮青年說道：「你別怪他們。是我請他們不要打擾你休息
。而且，我也才剛到而已。」
藍髮霸主雖然知道是這樣，仍然覺得這群太監未免太不曉事。跟在他身邊這麼久，竟然還
不知道他的脾性，改天一定要全部撤換掉。
藍髮霸主溫聲問道：「你有事找朕嗎？」
白髮青年說道：「好友真是貴人多忘事，不是答應我，要一起上朝、一起看奏章嗎？」
藍髮霸主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清晨這麼涼凍的，朕實在捨不得你每天早起。朕讓人備
碗蔘湯，你喝了再走？」
白髮青年搖搖頭，說道：「臣工們都已經在等待了，我們還是走吧。」
藍髮霸主只得作罷。他習慣性的上前，要去牽起白髮青年的手，白髮青年卻閃開了，瞬間
，昨晚見到的那些事又在他的腦海掠過。藍髮霸主看向白髮青年，白髮青年卻看向前方，
彷彿沒有察覺他的視線一般。
朕與泰族毀滅無關──
藍髮霸主想要這樣說，話到嘴邊卻又生生頓住了。白髮青年曾經對他說過毀滅泰族的兇手
另有其人，不論這是真的，或者只是白髮青年為了讓他安心離去才隨口編造的故事，他都
不該再提起，因為這等於是不信任對方的話，也是在拂逆對方的好意。
而且，他也不想提起白髮青年夜會泰族的事，再去增加白髮青年心中的負擔。
反正，五日後，他就能告訴白髮青年真相了。到時他們再一起來解決泰族的問題。之後，
不管泰族還有多少餘孽，他都要通通將他們趕出燄國的領地，再也不讓他們與白髮青年接
觸。
藍髮霸主只一笑說道：「燄國有你，真是百姓的福份。他們真該每天燒香，祈求祝禱才對
。」
白髮青年並不回話。
藍髮霸主向前走去，兩人並肩而行，卻再也沒有一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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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兩人同時上座。
藍髮霸主說道：「兩件事。一是放了傅紀熊，廢了他武功，逐出燄國，永不錄用。二是，
廢黜鄭周的將軍之位，發配為役。將來，若還有人不遵皇令便擅自出兵，朕定斬不饒！」
兩道政令一出，眾人都感到有些發愣，鄭周被廢黜還在情理之中，傅紀熊竟然還有活命，
實在出人意表。但若不將罪責推到傅紀熊身上，這泰族毀滅一事，是不是還會再繼續擴大
下去？
沒想到接下來的朝議，便只是例行公事，再也不曾提起泰族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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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朝，藍髮霸主回勤政殿批閱奏章，白髮青年則找了兩位軍機大臣到偏殿，詢問燄國整
體的軍事部署，與經濟民生的現狀及重大政策。
天無二日，藍髮霸主與白髮青年兩人同時上朝已是怪異，若只是為了追查泰族一案倒也罷
了，如今看來，白髮青年竟大有插手朝政的意思。
兩個軍機大臣表面雖然不說，心裡難免覺得他太過恃寵而驕，如今聖眷正隆國主愛憐，自
然榮華富貴，將來一旦失去寵幸，下場只怕淒涼。但鄭周先例在前，又有誰敢去勸他？也
只能他問什麼答什麼，盡力殷勤周到而已。
軍機大臣原有三位，除了傅紀熊，便是眼前這兩個人，餘下一人的職務尚未遞補。白髮青
年心想這樣也好，這兩人其質雖不若傅紀熊敦厚，但一者精明幹練、一者老成持重，若能
相輔相成，燄國至少還能維持這樣的榮景一段時間。雖然一旦爭權，將是勝敗難料，但幸
好目前兩人均沒有奪權的心機與準備，五日後一旦藍髮好友驟然離去，這兩人間，一開始
應該還能共治，日久天長，也只能看燄國百姓的造化了。
垂詢已畢，兩位軍機大臣告辭離去，白髮青年回到勤政殿，在藍髮霸主身旁翻閱他已批閱
過的奏章。
藍髮霸主見他專注，便不打擾他。午膳時間，負責的宮人來問要在何處擺膳，藍髮霸主看
著白髮青年，見他連頭也不抬，便對負責的宮人說道：「午膳不用，你熬兩碗蔘湯來。」
白髮青年也不知是沒聽見還是不想理會，仍是埋首奏章，一聲不出。兩人又坐了一個下午
，那兩碗蔘湯卻始終沒有動過。
到了晚膳時分，宮人再來請問時，藍髮霸主說道：「你問大師吧。他愛在哪裡便在哪裡。
」
那宮人只得趨前請問白髮青年。
白髮青年原本是有意要冷落藍髮霸主的。他想如果他一直保持這種冷淡的態度，五日後的
離別，或許藍髮好友便不致於太難熬過。但他生性溫厚，不忍心他人因自己而受累，宮人
來請問，他只得答道：「就在勤政殿吧。」
負責的宮人連忙下去張羅了。
勤政殿裡有兩處偏殿，晚膳就擺在其中一處，藍髮霸主起身要用膳，見白髮青年無動於衷
，便又坐了下來。幾個侍候的從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白髮青年只得站起身來向偏殿走
去，藍髮霸主一笑，也起身跟了過去。
御膳桌旁照例擺了兩個位子，兩副碗筷。白髮青年雖然從不動筷，但這副碗筷卻也從來沒
有少過。
白髮青年坐在為他預備的位子上，垂著眼簾，靜靜等候。藍髮霸主吃了幾口，見他始終不
與自己視線交會，忍不住問道：「天思，你怨朕嗎？」
白髮青年反問道：「怨從何來？」
藍髮霸主本想提起五天後離別的事，他想白髮青年一定是打算在他離開後，獨自面對泰族
的質難，但此時提起又能如何？空泛的安慰不但無濟於事，還要多添心煩。
藍髮霸主想了又想，只得說道：「天思，你若希望朕做些什麼，儘管說無妨。只要朕能做
的，一定替你達成。」
白髮青年一開始沒有反應，隔了一會才淡淡一笑，說道：「我希望你能趕快回到聖魔界，
再也不要到人界來了。」
藍髮霸主一愣，白髮青年已經站起身來，說道：「抱歉，我累了，先告退了。」
藍髮霸主看著他的背影，昨夜白髮青年接過毒藥的那一幕又浮現在眼前。
藍髮霸主此刻真恨不得親自帶兵去把泰族那些餘孽都砍殺殆盡。他們給白髮青年的負擔與
壓力太大了，自己若是真的回到聖魔界，白髮青年只怕要飲藥自盡，來給那些泰族人一個
交待。
想著已是一口菜都吃不下了。藍髮霸主站起身來，負手在殿內踱步，想要找出一個比較妥
善的解決辦法。
但就算他能把所有的泰族人都殺掉，也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他想，遺憾既已造成，辯解
無用。倒不如五日後，他對白髮青年說明賭約的真相，再與白髮青年連袂到泰族一趟，親
自祭祀那些死去的泰族人。至於現存的泰族人，則多加撫恤，等找到真正的兇手，仇恨自
然就會消弭，就算不能，十年二十年撫恤下來，泰族新的一代也會忘記過去的血仇，成為
燄國的良民吧。
想著，藍髮霸主不禁嘆了口氣。這雖然是最穩妥的上上策，卻歷時太久。在這段期間裡，
白髮青年所要背負的重擔，怕是一刻也難以減輕。倒不如兩個人攜手五湖四海去遨遊，忘
卻這塵世間的煩憂，才能真正逍遙快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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