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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才是BL肉。
江曙清霜、捌
去年底老皇帝驟逝,李皓瑛假意哀悼,心中半點感覺也沒有,哪怕那人是皇叔
的親爹。然而新的一年小皇帝登基尚未百日就夭折,他是真心難過得哭出來。
儘管只短暫相處了一陣子,他只要想到愛黏著他喊哥哥的小孩就這麼沒有了,
對其死訊依舊無法置信。小堂弟才剛懂一些事,剛從他這裡獲得一點溫暖和陪伴,
還沒體會過人世間其他事物就忽然走了。
李皓瑛除了傷心,也有更多無法說出來的複雜心情,讓小堂弟作為一個帝王活
在皇宮,看盡世間所有虛偽謊言,或許早早歸天,重新投胎會更好。他自己也不是
沒想過要一了百了,只是本能依然想活下去,他的堂弟也是吧,明明想活著的卻死
了,想死的卻還一直活著。
李皓瑛得知消息後已經在睦王府哭了一場,李奕風沒有說什麼安慰他,只是輕
輕摟抱他拍背,不過對他而言這已經足夠了。這麼短的期間內又要舉行國喪,開始
有謠傳大晉國運將盡,給了起義的叛軍不少名頭。
國喪期間李皓瑛在宮裡見過衛太后哭泣,他不得不說衛太后是個美人,哭的時
候很招人疼惜,但就是因為她哭得太好看了,李皓瑛心底感到懷疑和憤怒。他隨皇
叔回睦王府時,忍不住說:「衛太后哭的時候,不時偷偷觀望別人的反應,她到底
想怎樣?」
李奕風曉得他在氣太后並非真心為小皇帝難過,語氣平靜回說:「也許她也傷
心,只不過她擔心的事更多。能在宮裡走到這一步的人,最看重跟在乎的必然是自
己,就算是親生子女也不見得比自己重要。如今她喪子,就還得再有人坐上那把龍
椅才行,所以她和衛家肯定已經在找尋繼任者。」
李皓瑛紅著雙眼看他,長吐一口氣說:「你真沉著冷靜。」他激動得無法冷靜,
脫口又道:「這麼說你母妃也是麼?」
「她不是,所以她早就死了。」
李皓瑛一出口就後悔,聽李奕風仍平淡回應自己的氣話又更加難受,慌忙握住
李奕風雙手說:「對不起,我一時口不擇言。我錯了。」
李奕風盯著被握牢的雙手有些愣住,這少年難得不是因為懼怕他才緊張,而是
因為擔心他受傷,令他有些意外。他慢慢反握住李皓瑛的手,溫柔笑應:「嗯,不
怪你。你喜歡堂弟,在乎的人走了總會傷心。我失去娘親那時也無法接受,所以我
在心裡發誓……」
李皓瑛歪頭問:「發誓?」
「沒什麼。」李奕風輕笑,搖頭敷衍過去。「我也是怕死罷了。」
李皓瑛低頭喃喃:「願他來生不再生為皇族,不必在這金籠子裡。」他並沒有
察覺李奕風若有所思盯著自己,更沒料到在那之後李奕風親口告訴他,他將被衛太
后領養並立為新帝。
大晉百姓不少仍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辰鐸的貴人們只想趕緊再挑個新皇帝出
來鞏固權勢地位、平衡各方勢力。
李皓瑛一直在睦王府養傷,不知不覺就住進了睦王府。他從皇叔口中得知此事
當下還以為是玩笑。他說:「這怎麼可能,太荒謬了。我都要成年了,太后就是領
養也該挑更小的孩子吧。」
李奕風穿著一身紫袍站在他面前回說:「經過先前刺客一案,李氏人丁凋零,
宗族已無年幼的嫡系血親,你是李氏血脈最近又最年輕的了。衛氏和其他人並無意
見,所以你──」
「我不要!」李皓瑛當李奕風的面砸碎了一隻琉璃杯子,接著把其他桌上和附
近的東西也往地上摔爛。他看李奕風仍然不為所動,氣紅了眼。
李奕風說:「我會讓謝徵他們幫你收拾,你得先進宮學規矩。」
「我不要去。」李皓瑛立刻跑去拉著皇叔的手認錯,央求道:「我不該亂鬧性
子,可是我真的不想去,皇叔你幫幫我,我不要進宮。」
李奕風面無表情看著他,問:「當皇帝不好麼?」
李皓瑛苦著臉哼笑:「什麼皇帝,根本就是傀儡,你、你明知道我……」他望
著李奕風沉定無波的樣子,忽然什麼懇求的話都講不出口了。他知道這人不會幫他
的,因為此事恐怕李奕風也是推手。
「是你將我推出去的麼?」李皓瑛聽見自己聲音在抖。
李奕風沒說什麼,只是轉身走開了,而那就是回答。
* * *
青青柔蔓繞修篁,園裡朝顏花開得正好,這裡卻非靖王府,而是深宮園林一隅。
離小皇帝夭折又過了將近一年,李皓瑛被衛太后收養並繼任為新皇,今年他正好十
六,已是成年。
他站在廊道上望著滿園夏花發愣,也不急著去處理政務,因為他不過是衛太后
的傀儡罷了。凡事都輪不到他拿主意,索性也不去批奏章了。
一個宮僕跑來通傳,說睦王求見,李皓瑛冷淡回絕:「不見。讓他走。」
宮僕面色為難,李皓瑛睞向他質問:「怎麼?何時寡人還要看一個親王的臉色?」
宮僕慌忙跪下請罪,李皓瑛煩悶得吁氣,揮袖趕人走。他讓其他宮僕也都退下,
獨自坐在荷花池畔發愣。雖說他只是個傀儡,平常也忙著被太后使喚,一會兒面見
來使、一會兒應付朝臣,還要隨傳隨到,從起床睜開眼開始就要依日子、時辰更衣
洗漱,上朝時因為無法握有實權親政,只能表面應付百官,不怎麼重要的奏章還是
會扔給他批閱,朝臣間的糾紛偶爾也要他出面安撫調解,忙完前朝還得顧後宮諸事,
全都怪衛太后熱衷權力,把一些中宮瑣事都扔給他這個乾兒子來做。
連吃飯都規定一道菜只能嘗幾口,去解手出恭也限了時間,所有舉止都有約束,
讓李皓瑛覺得這位置並不需要一個活人來坐,只要擺個提線木偶就行了。
當真是厭倦欲死,但就連死也死不了,李皓瑛知道乍看這園林沒有人來煩他,
可是暗處多的是護衛跟衛家的人,有次他只是拿了一把剪子要剪些花草回去插在書
房,不知從哪個角落就冒出了兩個人慌忙阻止。
「悶死了。」李皓瑛睨著池中盛開的白荷花咋舌發牢騷,心想現在投水也死不
了,一定會有人出來撈他。既是如此,當年小皇帝是怎麼死的?四歲的孩子更好操
控才是啊,為什麼這麼多人都護不住他的小堂弟?
然而他查不到真相是什麼,他們都說小堂弟當年夜裡偷溜出來玩,自己摔到水
裡溺死了,被發現時已經是個泡腫的浮屍。
有時李皓瑛甚至懷疑是他剋死了身邊的人,讓身邊的人非死即傷。若真是這樣,
那他不見任何人也好,儘管他心裡埋怨李奕風,卻也明白就算李奕風不那麼做,衛
家跟其他野心者也不會放過他的。
薰風暖煦微熱,李皓瑛坐在廊道圍欄邊昏昏欲睡,靠著一根柱子小憩。要是不
小心落水溺死,就死了吧,他對這種日子算是絕望了。
睦王權勢如日中天,連衛太后都要禮讓幾分,而且還握有兵權,宮人更是不敢
攔阻。所以李奕風只要想面見聖人,可以說隨時都能見,可是過去幾個月他們兩人
都只有上朝時遠遠一瞥。因為李奕風知道李皓瑛還記恨自己,所以沒有半點勉強,
但今天李奕風卻聽說了一些事,讓他實在無法壓抑心中思念,非要來見一面不可。
李奕風走進園中,拾階上了長廊來到荷花池畔,腳步輕到令人難以察覺,他站
在近處凝視李皓瑛的睡顏,抬手想碰觸那張臉,但還沒碰到就收手了。
李皓瑛感覺曬在眼皮上的光忽然消失,睜開眼被突然現身的男人嚇一跳,身子
往一側傾倒,李奕風出手拉他一把才沒摔進水裡。他順勢站立卻還矮人一截,當即
惱羞成怒說:「要你多管閒事!」
李奕風垂眸不回嘴,李皓瑛接著問:「你笑什麼?」
「臣本就生得如此,並沒有在笑啊。」
李皓瑛用力瞪視對方,兩眼微微發酸,他不曉得平日衛太后都不敢這樣凶的男
人,只在自己面前才有這種溫雅和善的模樣。
「不是說不見你了,你怎麼進來的?有事就寫奏章來啊。」
李奕風望著少年說:「因為我想見你了。我猜,你多少也想見我。」
「我沒有。」
「那麼上朝的時候,總往我這兒望著發愣的人是誰?」
李皓瑛冷哼:「我在看你旁邊的秦大人。」
「嗯。」李奕風並不反駁他,只是又重覆了一遍:「但是我很想見你。那件事
我承認是有私心,只有將你藏在深宮,也許……我們的緣份能久一點。」
李皓瑛皺緊眉心,拂袖道:「我聽不懂你說的,既然把我賣給衛氏,那你就不
要再管我了。」
「你今年十六了吧。」李奕風對漸行漸遠的少年背影喊道:「太后替你選了幾
名宮女。」
李皓瑛倏然止步,出聲問:「選宮女做什麼?」
「你心知肚明。」
李皓瑛忍不住回頭看李奕風是什麼表情,李奕風依舊神色淡定站在那兒跟他互
望,他氣得失笑反問:「所以皇叔是來恭喜姪兒?」
「不是,我……」
「皇叔的心意我領了,我會再去向母后道謝的。」李皓瑛收歛稍早無禮的態度,
忽然變得客氣疏遠。他見李奕風欲言又止,搶話道:「對了,寡人聽說皇叔和母后
從前也算是青梅竹馬?」
李奕風坦言:「年紀相仿故而常有來往,但認識不深。怎麼?」
李皓瑛挑眉,語帶嘲諷說:「寡人還聽說當年母后是因為皇叔的緣故才入了宮。
看來皇叔很擅長拱人上位。」
李奕風不是沒聽出少年話裡的怨氣和揶揄,他說:「有朝一日我會放你自由的,
不會讓你等太久。」
「是指寡人像先帝那樣死了才得以解脫是麼?」
李奕風聞言頗是驚詫瞪他一眼:「李皓瑛!」
李皓瑛淺笑,不再以寡人自稱,而是用從前的語氣說:「我不會再信你了,李
奕風。」他轉身走開,這次李奕風沒再出聲喊他或攔他,他走至長廊盡頭已看不到
皇叔時,才將眼裡的水氣揉散。
幾日後,衛太后替李皓瑛選了一名宮女教授房事,那宮女比李皓瑛大了幾歲,
但是看起來仍有點稚氣,模樣清秀順眼,生得並不特別搶眼。
李皓瑛坐在床上看內侍把氈毯展開,宮女身上還穿了件單薄如霧的輕紗裙,他
招宮女過來問:「你叫什麼?」
宮女垂首回答:「奴婢叫嘉兒。」
「可有喜歡的人?」
嘉兒愣了下回答沒有,李皓瑛輕拍身旁位置讓她坐近,嘉兒說不敢與他平起不
坐,於是膝行到李皓瑛面前才緩緩抬頭對他微笑。李皓瑛沒什麼表情,慵懶看她一
眼,試圖想像自己只是塊石頭,並提醒自己宮女是無辜的,不要為難人家。
嘉兒伺候李皓瑛脫去衣裳,然後告訴他這只是第一個晚上,兩人來到床上,嘉
兒執起李皓瑛的手摸到自己身上說:「聖上想知道的都可以問嘉兒。像是碰這裡的
話,一般女子會覺得……」
李皓瑛心不在焉應付嘉兒,嘉兒看著清秀,教授房事卻積極主動又不顯得沉迷
淫欲,但是當他看到嘉兒將私處曝露出來時,仍是尷尬避開目光。
白如凝脂的美麗女體橫陳眼前,李皓瑛卻幾乎無法壓抑心中的厭煩感,他並非
討厭嘉兒,只是覺得自己和這女子在這皇宮裡被視作牲畜一般,他無法從這些事裡
嘗到一絲快樂愉悅,又為了想盡快草草了事而不得不應付嘉兒。
嘉兒口手並用將李皓瑛的男根弄硬了,李皓瑛雙頰微紅輕喘著跪立在床間,嘉
兒牽他一手引導他交合,儘管是跟毫無感情的陌生人,他的身體也在進入女體後不
久感到衝動和刺激,這令他感到悲哀和憤怒,不自覺用力抱緊身下的人頂撞。
嘉兒的叫聲軟膩好聽,卻擾得李皓瑛心煩,他下令道:「不准出聲呻吟。」
嘉兒咬唇忍著不出聲,只剩激烈的喘氣,兩者在床間交纏片刻,房外傳來聲響
提醒他們時辰已到,李皓瑛立刻抽身下床,內侍們進來替他清理,並將嘉兒帶走。
一連數日李皓瑛都跟嘉兒這樣相處,嘉兒態度並不諂媚,也不過於應付。李皓
瑛雖然依舊不喜歡跟她做這樣的事,但也盡量溫柔對待。瀰漫甜膩香氣的床帳裡,
李皓瑛提前結束性事躺到一側,嘉兒也逕自喘氣,他問嘉兒說:「之後你會去哪裡?」
嘉兒半瞇眼回話:「若聖人不留嘉兒,嘉兒得了賞賜可以選擇在後宮繼續當女
官,或是出宮做點生意。」
「若留你呢?」
「那,嘉兒從此就是聖人的,從此在宮裡伺候聖人。」
李皓瑛問:「你想留下麼?」
「嘉兒一切都聽從聖人及太后安排。」
李皓瑛聽這回答覺得很悶,他坐起來說:「寡人問你怎麼想的,你不要將寡人
問的話又扔回來。」
嘉兒光著身子慌忙跪在床階上請罪,李皓瑛有些厭煩,恰好外頭傳來提醒時辰
的樂聲,他擺手讓嘉兒走。又過了幾日,他在花園裡撞見嘉兒被幾個宮女、內侍刁
難,似乎是在說她伺候過聖人就得意忘形,嘉兒被推倒在地,有人要拿手裡的器物
砸嘉兒,他看到這兒才揚聲喊道:「都給寡人住手!」
李皓瑛快步走向嘉兒,把人拉起來帶到身邊,他盯著跪下的宮僕們質問:「你
們在做什麼?」
嘉兒也跪下來回話:「聖人息怒,他們是和嘉兒鬧著玩,一場誤會罷了。」
其他宮女、內侍立即附和,李皓瑛抬腳踹了一個內侍的肩膀,令他們錯愕慌怕。
他冷冷說道:「寡人要聽實話。」
宮僕們只是不停求饒,李皓瑛轉向嘉兒命令道:「你說,剛才發生何事?」
嘉兒整個人抖了下,雙手揪著衣裙抿了下唇回話道:「他們說,我肯定是賄賂
哪個總管才有機會服侍聖人,又說我、我……也不想想再怎樣還是低賤的宮奴,為
了不讓聖人沉迷女色才挑我這樣其貌不揚的……」
李皓瑛指著地上幾人,吩咐一旁侍衛說:「帶下去,該怎麼罰就怎麼罰吧。嘉
兒過來。」
他帶嘉兒到涼亭裡,其他宮僕立刻擺好座墊、墊腳小凳、搧風或倒茶水,他睞
向站在亭外的嘉兒說:「寡人問最後一次,你如實回答。」
嘉兒:「是。」
「你想留下,還是出宮?」他頓了下提醒道:「要是你留下,我不會再碰你,
也不可能讓你有我的孩子,其他卻也不會虧待你,該有的位分都會有。」
嘉兒聽完立刻跪下央求:「嘉兒想留下,嘉兒在外已經沒有家人,無依無靠,
不如留在宮中伺候聖人,望聖人垂憐收留嘉兒。」
「是麼,好。」李皓瑛答應得乾脆,淡淡看她一眼就起身走了。
李皓瑛有些失望,他不確定嘉兒是不是那種有野心的女子,就算沒有,在宮裡
生活也會慢慢轉了性情吧。不過他也能理解嘉兒的猶豫和選擇,在這樣的世道太難
生存,尤其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若想過得安生,不知要付出多少代價,還得要靠
一定的運氣,倒不如留在宮裡熟悉的環境,至少不必面對茫茫未知的將來。
若是李皓瑛自己來選,肯定是要出宮的,哪怕前途茫茫,就算是死也想死在外
頭。他不過是一時興起,既然主宰不了自己的人生,多少能藉這身份給其他人作主。
事後他親自擬旨將嘉兒納入後宮,位分不高,所以太后那裡也沒什麼意見。這
件事無足輕重,李皓瑛自己也並不放心上,他想要是真的被關在宮裡,也許慢慢也
能和嘉兒變成朋友、家人那樣,不行的話也無所謂,他已經沒什麼心力再去想得更
多,心情一天比一天沉悶,都快將他壓垮了。
做完這件事當晚,李皓瑛一如過去那樣躺在寬大的床上發愣,有時他會睜開眼
望著這張床,由陌生到漸漸眼熟,卻永遠無法對這裡有任何感情。
他認為自己或許是有些古怪的,明明生來就在金籠子裡,卻一直嚮往外面的天
地,小時候他吵著要總管和其他大人帶他出去玩,也忘了是誰帶他出門的,那次帶
他出門的人刻意將他遺落在街頭,他卻不怎麼害怕,反而四處逛,不怕遇上歹人。
他發現和外頭的孩子相比,他的吃穿都優於那些人,可是外面的孩子有很多玩伴,
他們爬樹、玩泥巴都開心,搗蛋也有大人教訓,有人在乎。不像他在王府,大家嫌
他調皮愛惹事又不敢責罵,只能暗恨在心,他爹也無所謂的將他扔給別人。
起初李奕風對他的態度也是可有可無,但至少幫他找老師是用心的,難道是因
為這樣他才覺得皇叔和父王不同?
但今時今日他又覺得無所謂了,當李奕風讓他進到金籠裡以後,一切都不重要
了,他發現自己只是從小籠子住進大籠子裡,誰都可以走,唯獨他不行。
「皓瑛。」
「什麼?」李皓瑛聞聲驚坐起,床帳外映著一道高大人影,他認出是李奕風的
聲音,怯怯問:「你怎麼進來的?」問完才想起這個人據說正在修習厲害的武功,
可是皇宮不僅城牆高大,禁軍守衛森嚴,就算先前那些刺客也很難潛入吧。
「我會輕功。」李奕風簡短回答,掀開床帳看到少年神情驚惶,蹙眉道:「我
會吃人麼?怕成這樣。」
「你不怕我喊人來?」
李奕風似笑非笑的回應:「你大可試試。」
李皓瑛知道喊人也無用,果斷放棄此念,改問:「你來做什麼?」
「看你。」
「我是猴子還是珍奇異獸?有什麼好看的?你想看我,我不想看你。」李皓瑛
越講越氣,李奕風卻逕自坐到床邊和他相視,他心想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剛
想開口問對方來意就聽李奕風掩唇輕咳一聲,到嘴邊的話不知怎的就變了。
「你生病了?」李皓瑛印象中不曾見過皇叔生病或虛弱的時候,即使此刻依舊
怨懟,但也無法不關心。
「沒事,有點染了風寒吧。」
「喔。你想說什麼?」
「那個嘉兒,你喜歡?」
「不討厭,也沒喜歡,只是一時興起問她想走還是想離宮。」
李奕風歛眸沉默半晌又問:「你還喜歡傅雪鴻麼?」
李皓瑛愣住,真沒想到藏了許久的心事就這樣被揭開,而他訝異啞然的反應都
給了李奕風肯定的回答。不對,那句問話意味著李奕風根本早就知道了。
「還喜歡?」李奕風語調很輕,身上或許是沾染了夏荷的氣味,聲音和氣味散
在晚風裡,淺淡如夢。
「皇叔為何這麼問我?」李皓瑛還是無法將這心情講出口,何況說了又能如何?
李奕風說:「前些日裡,傅雪鴻來找我。他們傅家過去收容不少流民和食客,
但是衍生太多問題,加上傅家也並非所有人都齊心,又發生了不少事,如今傅家已
經不復過往榮景,走的走,死的死,散的散。」
「怎麼會……」
「雪鴻他加入了起義軍,不過我並沒有細問,只是說了這件事。」
李皓瑛已經開始替傅雪鴻擔心,驀地想起了什麼瞪向眼前男人,他看李奕風輕
抿嘴角淺笑跟他講:「你喜歡他,我沒跟他說,但是我猜想他應該也有察覺。」
「不,皇叔不說的話,他不會知道。」
「你倒是很自信。但只要是人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露出破綻來的。」
李皓瑛冷哼,睨他說:「就像你?皇叔對我心懷愧疚,一直想來跟我和好對麼?」
李奕風笑容淡了,望著少年此刻又清澈如昔的眼眸說:「愧疚是沒有,想和好
倒是真的。還有,當心太后。」
「她不是你青梅竹馬?」
李奕風看到少年對自己翻了一記白眼,暗自失笑,心中無奈卻又高興。他高興
自己和少年還能和以前那樣交談、表露心情,無奈卻是多得說不完。
「皓瑛,我問你。」
李皓瑛沒應聲,只回瞟一眼,他不懂皇叔怎麼會用讓人發毛發軟的目光看他,
那是一種溫柔到好像能接受他一切的目光,和長輩慈愛的眼神有些不同,但他並不
討厭,只是不太敢再正眼迎視。
「要是我不再是親王,什麼也沒有,卻能帶你離開這皇宮,甚至離開大晉,你
願不願意跟我走?」
李皓瑛抬眸望著他,驀地扯了扯嘴角澀然笑語:「若是在以前你肯這麼講就好
了,但我已經被你騙過一回,你不過也是把我當成棋子罷了,怎麼會認為我還信你?」
李奕風聽完輕輕點頭,起身說:「嗯,我知道了。」他拿了個鏤刻的小金球遞
過去道:「這是能安眠的香囊,擱在枕邊能助一夜好眠。不過要是你不再信我,也
可以把它扔了。」
李奕風說完就轉身走出去,李皓瑛望著他一身黑衣融入夜色裡,悄然無息的消
失。李皓瑛拿著香囊打量,是很精緻的東西,想也沒想就將它放在枕邊就寢了。
李皓瑛腦海迴蕩皇叔最後問的那番話,當時他心中動搖得厲害,恨不得立刻求
李奕風帶他走,但只要一想到先前遭背叛的事就深懷恐懼。他清楚明白自己太依賴
李奕風,至今未變,既憧憬又仰慕。因為他認定皇叔是他見過最完美的人,也正因
如此他怕李奕風以自身為餌釣著他,然後在某一天又無所謂的將他踢開、拋下。
被李奕風那樣的人利用、拋棄過一次,這種恐懼、傷害對李皓瑛而言已經夠了。
宮牆之外,謝徵備了馬車在遠處巷中等候,李奕風回到馬車上又輕咳一聲,若
非湊近他身旁是不會聽到的細微聲音。滿腔鬱結導致本就不穩的真氣有些失控,李
奕風一回府就讓所有人都退出他的寢院,再拿出帕子掩嘴悶咳,血氣翻湧得厲害,
過了很久才緩和下來。
帕子上都是血,將鬱結的血吐出也好,他將染血的巾帕燒掉,長嘆沉吟:
「也罷,早知如此……」他這是練功時有點走火入魔了,加上今天面對李皓瑛那番
回應才受了點刺激。雖然他並不意外,但預料得到李皓瑛怨他至此,跟能否接受這
些卻是兩回事。
隔天李皓瑛被衛太后找過去商量大事,他心想自己一個傀儡皇帝能有什麼大事
可商量,太后跟他提了三位朝臣家中的閨女,說要邀她們來宮中玩,他以為又是要
將後宮事務扔給他代勞,但細想才察覺衛太后的心思,八成是要讓他盡快娶個皇后
或貴妃回來。
他偷閒跑去荷花池畔散心,苦著一張臉面對滿池白荷,心想嘉兒不是最麻煩的
那個,一個宮女還無法為難他太多,若真的娶了皇后或背後勢力大的女子,加上原
先的衛太后,他將來的日子只怕不好應付。
要不還是試著投水自盡吧,說不定附近真的都無人潛伏守衛,他起身望著白荷
池發愣,神色沉鬱。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睦王喊自己,他沒轉頭也不應聲,只是
低頭呆望著前方荷花池。李奕風走來抓著他肩膀將他扳過身,他望著男人俊雅風流
的模樣,忽然不捨得死了,死了就再也看不到這樣的皇叔啊……
「李皓瑛!」李奕風看少年毫無反應,緊張得稍微大聲吼他。
「皇叔。」李皓瑛輕聲回應,語調慵懶無力,好像整個人隨時會消失。
李奕風看他實在不對勁,握住他的手探了下脈,問說:「為何方才也不應我?」
「不想理你。」李皓瑛垂眼回話,語氣裡情緒很淡,聽來卻像撒嬌。
「你可知太后要為你選皇后,你……不跟我走麼?」
李皓瑛抬眼覷他,揚起淺笑說:「皇叔怎麼說這樣的胡話,你可是親王,而我
是大晉的皇帝。當初不是你讓我來的麼?」
「我後悔了。已經夠了。」
李皓瑛聽他這話又是一聲冷淡輕笑,說:「皇叔一直都是別有所圖,其實是處
心積慮想做什麼吧?而我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棋子麼?皇叔你究竟想怎樣?在算計什
麼?」
李奕風知道這少年向來敏銳又多思慮,他對李皓瑛也不是存心隱瞞或提防,只
是不打算讓李皓瑛涉入過深,但他們早就身在局中,他卻還是有所顧慮。他說:
「如果你跟我走,我會將一切都告訴你,可是不是現在,不會在這裡。」他總得留
一條退路,哪怕不為自己,也想替眼前人……
李皓瑛卻受不了李奕風這樣猶豫、隱瞞的態度,他冷下眼神退開一步說:「娶
皇后是麼。那就娶吧。反正不是沒碰過女人,其實,也不壞吧,至少我一個傀儡皇
帝,料想她們是不圖我什麼,我能給的也會給,好好相處總會有點感情,也能把一
些人事物都給忘了。以後就無暇埋怨皇叔你了。」
李奕風沉下臉看他:「你不必為了刺激我而刻意這麼做。我會去勸太后還有其
他朝臣。」
「不必,我也成年了,盡早娶個皇后培養感情很好。姪兒沒想過要讓您不高興,
難道姪兒娶妻,皇叔不高興?」李皓瑛難得看到李奕風這麼生氣跟激動,以前他會
害怕,可是現在除了有點緊張之外,竟覺得有些痛快。皇叔是真的因為他生氣了,
可見也並非毫不在乎,還是因為事情超出掌控才憤怒?他管不了這麼多,趁機欣賞
皇叔生氣的模樣,居然覺得這宛如天仙的俊雅姿容,生氣時猶然風采動人。
這些念頭實在不應該,李皓瑛歛眸抿笑說:「姪兒有些睏乏,要先走一步,皇
叔自便。」
李皓瑛背對那人時,臉上又變得面無表情,心態卻已不同,前一刻他還想尋死,
但是看見李奕風氣成那樣他忽然又不想死了。縱使自己過得不如意,活著把背叛的人
氣壞他也高興,何況那人生氣的模樣也賞心悅目。
他眼神微變,暗惱自己又在胡思亂想,總浮現一些不妙的念頭。不過講來他還
是得謝皇叔屢屢激發他求生意志。
當晚他獨自在寢宮裡喝酒,沒想到除了李奕風之外,娶皇后的消息還招來了另
一人冒著風險潛入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