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耽美
2. 劉育嫻
我是幼稚園的老師。出門前，我對母親說，我要出門了。
母親探出身子問，早餐吃了沒。
還沒。我說，我要來不及啦。便匆匆出門。
一開始我只是大步大步地前進，看了一眼手機，我嚇得連忙跳起來，奮力奔跑，好不容易
趕上公車，我只剩下刷悠遊卡的力氣。
嗶，悠遊上車。
我馱著身子，慢慢地前進。
跟在我身後的是框啷框啷的聲音。什麼年代了，我漫不經心地想，居然還有人投幣。隨即
轉念一想，可能是忘記帶悠遊卡吧。我慢吞吞地坐到這個公車目前僅剩的位置，抬起頭的
時候，看到一個男人抱著一個小孩——說是男人有點太過成熟，最多，就是大學剛畢業吧
——他手上的小孩非常眼熟。
我脫口而出，「安安！」
小孩聽到我的聲音，開心地發出咯咯的笑聲。
他也看到我了，愣了愣，我連忙起身，「你坐吧。」
他愣了愣，然後說，「不用，您坐吧。」大概認出我是安安的幼稚園老師，他很客氣地用
了「您」。
我說，不，你坐吧。想要站起來，他卻搖搖頭，說，不然，您可以抱著安安嗎？
我想了想這可能是最好的方法，所以答了好。
抱小孩對我來說並不困難，安安也是很乖的孩子，幾乎不吵不鬧——除了看到蟲子的時候
。
「早安。」我說。
「早安。」他說，點了點頭。
我知道他，他是安安的……親戚，之類的。我聽說安安的母親過世了，父親好像在辦完妻
子的喪事之後，不知道繼續忙些什麼，所以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安安、湯安安，便由這
個大男孩接送。
我從來沒看過安安的母親，安安似乎是在母親過世之後才搬來這裡的。
不得不說，眼前的大男孩長得很好看，說他是雜誌的模特兒我也相信的那種好看。我試著
不帶任何情感地想，為了打發時間。
畢竟還是有點尷尬，於是我只好說，「安安，很乖喔。」
他好像沒料想到我會跟他攀談，但因為是說安安的事，他看起來非常「溫馴」地回應，「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但他還不夠圓滑，所以沒說出像「安安就麻煩老師了」這種安安
的父親會說的話——
對了，我見過安安的父親一次，看起來是個平時應該非常溫和的男人，單眼皮，眼睛的顏
色很深，有時候額前的瀏海會遮住他的眼睛，如果笑起來眼睛大概會瞇著，若沒有妻子去
世的噩耗，一定會給我「非常好親近的男人」的感覺。
我見過安安的父親，他掛著笑，眼睛卻沒有瞇起。我知道，那是社會人士的笑。他說，安
安就麻煩你了。我看著轉學的單子，也露出同等社會化的笑容說，安安爸爸放心。來，安
安，跟爸爸說再見。安安很乖，沒有哭，眼睛含著淚，但還是用胖嘟嘟的手揮了揮。
把拔再見。安安小聲地說。
自此，我便再也沒看過湯安安的父親，陳子晉。一直以來，都是由這個大男孩接送的。
安安的父親有先通知過我，所以沒什麼。但是，卻沒有說過他是誰。只是，隱約含糊地說
，親戚。
我抱著安安，忍不住觀察，他跟安安長得有些許神似，親戚這個說詞或許是正確的。
「安安，上課表現很好。」我沒話找話，面帶微笑。
「這樣啊。」他可能沒有跟社會人聊天的經驗，回答很簡短。
「很擅長畫畫呢。」
他點了點頭。
「您，」我遲疑了一下後問，「常常搭這班公車嗎？」
他回答很快，「不，」他說，「今天有點來不及。」說完，聳肩。
「平常，」湯安安這時插嘴道，「都是走路哦！安安跟哥哥。」
「哥哥」是指他吧。我想。
他點點頭，安安對著他又是一陣笑，有點憨傻，很可愛。
「這樣啊。」我低頭對安安說，「安安很喜歡哥哥嗎？」
「喜——歡——」湯安安回答得很大聲。
我以為我會看到他的笑容，不管怎麼鐵石心腸的人，總會對孩子柔軟吧？然而，他卻只是
面無表情地點頭。
湯安安繼續玩著自己的手指，我有點發楞。
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脫口而出，「您是安安的誰呢？」說完我便後悔了，這太刺探隱私
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看起來很坦然，「弟弟。」
「咦？」我有點結巴，「是、是陳先生的弟弟嗎？」
「不是，」他說，依然沒什麼表情，「姊姊的。安安的媽媽。」
我張了張嘴，嗯了一聲，滿懷歉意地說，「我很抱歉。」
他似乎很困惑我抱歉的是刺探隱私，又或者是安安母親去世的消息，所以只是說，沒關係
，看起來沒什麼情緒。其實，兩者皆有。
「陳、陳先生還好嗎？」我問，又覺得說錯話。
這次他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看著安安很久，才緩緩地說，「我不知道。」
我尷尬地連忙說抱歉，他只是搖搖頭。突然，安安插話了。
「把、拔——把拔，」安安說，「把拔——幫安安趕蟲蟲。」他癟著嘴。
我嚇了一跳，以為他要說「爸爸很傷心」之類的。
「蟲？」他彎下腰，腦袋在我眼前放大，男性的清香竄入鼻間。
我有一瞬間的失神。
「安安討厭蟲。」安安低聲地說。
他揉了揉安安的頭髮，安安腦袋上的蜷曲很快地捲住他的手指，我嘆了一口氣，看著難得
頭髮整齊的安安再度變成鳥窩頭。自然捲真是麻煩啊。
「哥打死了嗎？」他問，聲音很輕。
「哥」，指的難道是陳先生嗎？我推測。
「不是，」安安揮舞著雙手，「蟲蟲離開家了。」安安指了指，「離開！」
他可能也沒覺得哪裡不一樣，所以只是順著安安的話說，「喔趕走了啊」。安安這才滿意
地點了點頭。
我看了一眼窗外，連忙彈起來按了下車鈴，他似乎也想跟著下車，我連忙說，「不用了，
沒關係，今天就讓我帶安安去吧。好嗎？安安。」
湯安安很有朝氣地說好，拉長尾音。
他遲疑了一下，我只好再說一次，今天的話沒關係。
「好。」他點頭，「真的很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說。
準備下車的時候，我拉著安安，安安調整他的小背包，上面有著向日葵的圖案——我愣了
愣，看似粗糙的筆觸，但其實非常細膩。不是我畫的，難道，是安安？一個幼稚園的學生
？我分神想。
「把拔——把拔——」他像是思考著要怎麼說一樣，「把拔，」他想了想後說，「很忙。
」
我嗯嗯地安撫他，說了類似所以安安要乖乖的喔的話。
「很忙很忙。」安安的聲音變得很小，「是不是會消失呢？蟲蟲也會消失。」
我雖然是幼稚園老師，也很喜歡孩子，但偶爾還是會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只好繼續安撫
著，不會消失唷。爸爸，只是很忙而已。安安要體諒爸爸喔。
好不好？
毫——安安回答。
我沒有回頭看他，所以，理所當然地，也沒看見他臉上的表情。
「安安，喜歡畫畫嗎？」
「喜——翻——」

蟲是指書靜嗎QQ向日葵也好讓人在意啊！

越來越期待後續啦！

有種悽涼的感覺……

好看！有種小蟲子細細爬過肌膚卻找不著的不安感。

有點毛毛的氛圍（？）期待後續

安安最後說的話，讓我覺得毛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