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水居。
「長老,幾個司的主司官都還在山下候著,想見長老呢。」一個侍從低聲提醒道。
紫少君張開眼睛來,淡淡道:「哦,他們等多久了?」
那侍從應道:「一天。屬下也跟他們說了,您才從靈祈殿回來,還累著……」
紫少君擺了擺手,說道:「好了,叫他們進來。」
聖魔界朝廷編制幾經變動,目前共有七大司,理戶司、馭兵司、慎刑司、祭禮司、考吏司
、衡工司、監天司,其中編制最大的三個司,為理戶、馭兵、慎刑三司,分別掌管戶政、
兵政與刑罰,三司的主司官又稱三卿,是聖魔界宰輔之下權位最高的官職。
宰輔一職,原由幽冥君兼任,但君皇回歸後,幽冥君深居簡出,除君皇特別召見外,幾乎
不與其他官員見面,宰輔一職形同虛設。因此如今朝中最大的官位,便是三卿。
「微臣拜見長老。」三卿同時跪下地去。雖只有三人,所代表的卻等同於整個朝廷的官員
動向。
紫少君看了他們一會,才冷淡地應道:「都起來吧。」
三位大臣自地上起身,彼此互望了一眼,才由理戶司的主司官薛懷容先開口說道:「微臣
問長老安好。近日君皇不在皇城,有些流言甚囂塵上,不知長老是否有所耳聞?」
紫少君說道:「我早已還政於君皇,你們若有什麼話,應當等君皇回來再說。」
三人上芳華山之前,早已經過一番商議。此刻仍由薛懷容應答:「流言正與君皇有關。臣
等祈請長老一聽,以決定往後行止。」
紫少君沒有說話,凌利的目光卻瞥向慎刑司的主司官晏歆。晏歆被他看得心頭發虛,連忙
垂首躬身,不敢與他對望。心裡卻難免嘀咕:明明是高采聲暗示,要對造謠傳言者「高高
舉起、輕輕放下」的,怎麼長老看他卻是這樣的目光?難道他做錯什麼了嗎?
紫少君移開視線,看著薛懷容說道:「謠言止於智者。」
薛懷容不禁感到有些難以為繼。照理說,高采聲是長老最信任的人之一,九護法更是長老
最親近的人,他是見兩人的態度明顯倒向幽冥君,以為長老已經改變心意要支持幽冥君了
,才會約晏歆和何鐘竹到逸水居來。主要是想知道長老真正的心意。廢立君皇畢竟是國之
大事,進行的步驟與對舊皇的處置,分寸都得拿捏清楚。
何鐘竹卻有些耐不住了,流言之所以愈傳愈廣,主要還是因為聽來有幾分道理。他今天前
來,雖然是為了想知道長老的意向,但對八位長老的死因卻也抱持著懷疑。如果事實果真
如流言所傳,而長老只是在包庇君皇的話,那麼即使長老對他有知遇之恩,他仍得據理力
爭,不能就此放過殺人兇手。
何鐘竹輕吸了口氣,說道:「長老,我等三人今日前來,就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還請長
老明示。」
何鐘竹能掌管馭兵司,統朝廷兵符,紫少君看中的便是他剛正不阿的性情。三人之中,何
鐘竹最是忠誠,卻也最難敷衍應付。威壓、懷柔對此人俱是無用,只有說出一個道理來,
才能讓此人心服。
但今日事態發展,早已在紫少君的意料之中,事實上,他故意放任高采聲對流言推波助瀾
,就是為了形成一股壓力,讓君皇不得不殺死越天思。
只要越天思一死,那麼所有的事情都會回到他所預設的正軌,從此聖魔界再沒有動亂紛爭
。他的心願才算真正達成。
雖然如此,但眼前這三人都是他一手提拔,今日卻聽信傳言,聯合起來向他逼問,態度雖
然客氣,卻仍然是對他威信的一種挑戰。可笑的是,他已不能如同過去一般冷臉相對,一
句話便將三人轟下山去。因為現在他的對手是楚雲深。如果他不能搶先收服這三人,很快
他們就會像高采聲一樣背叛他。
想到此處,紫少君嚴峻的臉色逐漸和緩下來,說道:「我已說過,二百年前八位長老死於
非命、君皇沒有回歸,乃是因為人界出現了可怕的對手。這是事實,只是中間還有些曲折
。」
三人見他願意說,連忙都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當年的事,確實與一個人類有莫大的關係。在聖魔界迎皇之前大約半年左右,君皇認識
了一個人,並與此人結成莫逆之交,但君皇卻不知道這個人是天戰一族的遺孤,接近君皇
,只是為了報天戰一族被滅的血仇。」
在聖魔界,天戰一族幾乎是人人耳熟能詳的累世仇敵。三人聽到此處,都感到悚然一驚。
紫少君說道:「這個人極盡挑撥之能事,企圖要將君皇留在人界。諸位都知道,當代君皇
若是沒有回歸,長老們將另立新君,然後派兵殺死舊皇。如此一來,便可以利用君皇來對
付聖魔界。」
「尚幸君皇未曾聽信。只是君皇念情,回歸便罷,並不想殺死這個人,沒想到此人狼子野
心,在君皇回歸當日,獻上一杯送行酒,在那杯酒中,除了劇毒外,還有一粒內丹。那內
丹是天戰一族的氣息所凝,與聖魔界氣息相斥。此人目的,若是下毒無法殺死君皇,憑那
內丹之力,也能讓君皇無法回歸聖魔界!」
何鐘竹怒道:「此人居心竟如此惡毒!」
晏歆忍不住問道:「君皇是否飲下了那杯毒酒?」
紫少君說道:「君皇不疑有他,喝下了那杯毒酒。」
三人都倒吸了口涼氣。薛懷容說道:「想來這便是君皇重傷及二百年未能回歸的原由了。
」
紫少君說道:「是。」
何鐘竹問道:「那八位長老?」
紫少君說道:「那人早已謀劃許久,不只在君皇酒中下毒,更早就佈下埋伏。君皇飲下毒
酒,我與八位兄長自然急著救援,不意四周卻突然湧出了無數兵卒,將我們團團圍住,那
人更串通了一個通曉咒蠱之術的異族,趁我與八位兄長施救君皇時,突施襲擊。」
紫少君說到此處便住了口,但眾人已可想見後來的情景,必定是血流成河、屍積成山,八
位長老為了保護君皇、對抗咒蠱異族,耗盡靈力而亡,而迎皇的兵士,更是全數力戰而死
。
晏歆眉頭微微一動,卻不敢多言。他掌管慎刑司,所見奇案不可勝數,此時不禁想到,若
真如長老所說,怎麼護法們反而毫髮未傷?按理,護法的職責是守護長老,一旦遇險,護
法應當先挺身而出才是。
紫少君卻早已猜到晏歆的心思,接著又道:「咒蠱異術,無色無形,非護法們所能對抗。
況且當時除了咒蠱之術外,尚有千兵萬馬,護法們已是疲於奔命。」紫少君輕吸了口氣,
又道:「八位兄長遺願,必定要保護君皇回歸。我不願扶立新君,便是為了完成八位長老
的遺願。」
何鐘竹皺著眉頭說道:「那天戰一族的遺孤,就是被君皇帶回聖魔界的那人嗎?君皇為何
不早下殺手,竟還放任那人逃走?」
紫少君說道:「兩百年前,當君皇發覺受騙時,已下手殺死了那人。只是那人身負天戰一
族的異能,體質與常人不同,竟又被救活。而當年君皇眼見八位長老死於非命,痛心疾首
,兼且身受奇毒,我擔心他急於向人類復仇,反傷己身,便暫時封印了君皇的記憶,將他
留在人界養傷,同時多方尋找方法,以解除那內丹之害,好讓君皇能夠順利回歸。誰知那
人竟又趁機接近君皇,曲意結交,試圖重演當年之事……」紫少君一頓,冷笑道:「只可
惜他不知道我已解開君皇的封印,離間不成,反被君皇擒捉,帶進聖魔界。」
迎皇當日之事,三卿都是親眼所見。君皇對待那下界之人嚴厲冷酷,的確是深仇大恨的模
樣。何鐘竹心下稍寬,接著問道:「君皇為何不當場殺死此人,還要將他關進陰鬼之牢?
」
紫少君說道:「陰鬼之牢是什麼樣的地方,諸位想必清楚。君皇痛恨此人,所以不但要將
其人殺死,更要藉陰鬼之氣,使那人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說到此處,紫少君冷笑一聲,又道:「只是想不到竟會有人藉此大作文章,圖謀不軌。」
眾人都知道他說的是幽冥君。薛懷容賠著笑小心的說道:「難怪聽說護法曾經出入幽冥府
,這個,想必是長老授意。」
紫少君微笑道:「若非如此,又怎能釣出大魚?」
這話等於是在說,護法是故意接近幽冥君,鼓動幽冥君謀反了。
晏歆感到一絲怪異。護法若真是長老派到幽冥府的間諜,幽冥君又不是無智之人,怎會輕
易就中計了?再說,間諜一事最需隱密,知道的人愈少愈好,現在長老卻當著他們三人的
面說了出來,難道不怕事跡敗露?再說,幽冥君又還沒有真的扯旗造反,風聲一傳,大可
先收手觀望。
轉念又想,或許這便是長老真正的用意。長老就是要讓幽冥君心存忌憚,懸崖勒馬,以免
聖魔界還沒攻打人界,就已經自相殘殺了起來。
可是這樣又何必讓護法去鼓動幽冥君造反?還是說幽冥君本就有意造反,長老這樣做,不
過是在警告幽冥君不可輕舉妄動?好讓君皇能夠集中力氣去攻打人界?
晏歆愈想愈是頭大,卻聽何鐘竹說道:「長老,目前並沒有足夠的證據,可以判定幽冥君
謀反,但流言已傳得沸沸揚揚,臣擔心時日一久,人心會偏向幽冥君。屆時就算定了幽冥
君謀反之罪,恐怕也難以服眾。是不是要先闢謠?」
紫少君搖搖頭,說道:「就算闢謠,眾人也不一定相信。現在君皇已親自帶兵,到北冰原
追捕逃犯。等君皇帶回逃犯首級,謠言便不攻自破了。屆時君皇威權鞏固,再定幽冥君之
罪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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