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身後傳來愉悅的輕笑,李詔遏止自己轉頭看趙靖誠神情的衝動,眼看前方的景
致,看著不遠處那人潮壅擠的鬧市,燈海無垠、喧囂不已,心卻留意著雅間裡的動靜。
腳步聲再度響起,他聽到雅間門口被推開的聲音,接著便是趙靖誠低聲說話似是在吩
咐些什麼,只聽到親衛連聲應諾,接著就是門闔上咚的一聲。
李詔趴在窗台上,不久,便看到那名親衛走出天香樓,往鬧市前去。
「你要他去辦什麼?」李詔忍不住開口問道。
「沒什麼。」趙靖誠站在李詔身後,看著那道背影搖首笑道。
接下來他們繼續吃飯喝酒,李詔坐在窗邊小榻上吃著糕點,喝些果酒,雖果酒不烈,
但幾杯下來李詔陶陶然的,覺得身心都鬆懈下來,不似方才那般拘謹。
鬧市愈夜愈熱鬧,許多京民攜家帶眷一同出遊,亦有許多富貴人家官家子女,帶著小
廝奴婢一同走市,李詔看得入迷,自宮裡長大,除非祭祀圍獵,李詔還真沒出過宮,他不
似其他皇子般自由。
雅間的門響起了「篤篤篤」的敲門聲,趙靖誠正執著酒杯淺啜,一邊瞇著眼看著李詔
,隨即一頓,便很快的將酒杯置在桌上,起身去開門。
李詔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轉頭望去,就見是親衛回來的,手上拿著東西正交給趙靖誠
。
「殿下,這個。」趙靖誠將手中的東西舉起,淡笑著晃了晃,「戴上這個便行。」
李詔仔細一看,發現是個兔子面具,上頭有長長的耳朵,面上還畫著兩隻可愛的小眼
睛,一隻小黑鼻,還有兩顆爆凸門牙,畫風逗趣可愛。
「我戴?」李詔一怔。
「殿下方才說了,若末將出現在鬧市便別想走出來,那便由末將戴。」趙靖誠看著他
,面上的笑十分肆意、隨性,只見他拿起那兔子面具按在面上問道:「如何?」
李詔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倒顯得有幾分可愛。」
「殿下喜歡便好。」趙靖誠應道:「如何?這樣殿下願與末將一同去走走?」
趙靖誠笑著朝他伸手,李詔先是看著趙靖誠面上柔和的笑容,再垂眸看著那隻厚實的
、溫熱的掌。
他沒有掙扎,便點點頭。
「好。」
他們一同下樓將帳給結了,果不其然趙靖誠一出現便引人注目,一樓的酒客見了趙靖
誠都忍不住偷覷幾眼,趙靖誠似乎已十分習慣了,神色自如地自荷苞取出銀子交予掌櫃算
帳,兩人便這般肩併著肩一同走出天香樓。
他們並未即刻前去鬧市,趙靖誠尋了一處人少的小巷子,將兔子面具戴上後,才同李
詔一同走去,親衛則是跟在他們後頭守著他們安全。
鬧市中帶著面具遊玩的人不少,趙靖誠這模樣反而不顯突兀。
李詔難掩內心的激動走著,只見鬧市離自己越來越近,那燈火通明的街道兩旁置了許
多攤販,賣著各式各樣的物品,有婦女的髮飾胭脂,有各種給孩子玩的小玩意,還有捏麵
人、吹糖人,叫賣聲不絕於耳。
隨著離鬧市愈近,人潮愈多,他們倆身旁全是人,人來人往,有些不當心的撞了下李
詔的肩膀,把李詔撞得往後踉蹌。
赫然,一掌按住他的肩頭,將他往旁邊帶去,直到他貼著對方的身子,李詔抬首一看
,見趙靖誠專心地看著前方,但那掌牢牢地按著他的肩膀,怕他走丟似的。
「殿下小心。」
李詔沒有撥開那掌,只是點點頭回應。
這是李詔首次逛鬧市,感受十分新奇,身旁全是鬧哄哄的人潮,他時不時四處張望,
此時他早已忘卻自己的身份、忘卻以往的痛苦與苦悶。
剛好前方有攤捏糖人,正將一塊塊柔軟的糖捏成各式小巧可愛的形狀,這新奇的場景
令李詔看花了眼,不知不覺中湊上前去看那師傅巧手,還聽著許多孩子驚呼的聲音。
待他回過神時,一轉身,身旁一空,哪裡有趙靖誠呢?早已不見蹤影。
李詔頓時心裡頭有些慌,他站在原地面上強做鎮定,冷靜地四處張望,掃過一個個面
孔,高矮胖瘦、男男女女,前前後後地經過他的身邊,卻沒有一人是趙靖誠,身旁的販夫
還在叫賣著,熱鬧非凡,可他卻覺得彷彿自己是一人。
獨自一人站在鬧市,格格不入。
「趙靖誠?」李詔小聲的喚道,沒有回應後,他又忍不住喚了一聲:「趙靖誠?」
沒有回應,身旁亦吵鬧不止。
李詔這才有些慌,鬧市到天香樓的位置他是稍微知曉,需要費些時刻走回去,可天香
樓到鎮遠侯府是有些距離的,他的馬就放在鎮遠侯府,這樣他要如何回宮?
才這麼胡思亂想時,他聽到身後一把柔聲呼喚。
「李詔?」
是趙靖誠的聲音,這一聲就像強心針般,將他的心給定了下來。
內心所有的不安跟惶恐都消失了。
「趙靖誠?」
李詔轉頭,就見趙靖誠戴著兔子面具站在他身後,手上拿著一串紅彤彤,裹上一層晶
瑩糖漿的葫蘆,雖然看不到趙靖誠的神情,但李詔在那聲音裡聽到了愉悅。
「你應當未吃過糖葫蘆,要吃嗎?」
他吃過了。
數月前,他坐在四哥的馬車上,吃著四哥憐憫他而買的糖葫蘆,搖搖晃晃地被送到鎮
遠侯府,然後他便被父皇下藥,意欲令他與趙靖誠苟合,好拿捏住趙靖誠。
面上笑容黯淡了下來,他看著糖葫蘆發楞。
「你不吃?」趙靖誠問道。
可如今,已不再是當時的場景了,現下情景已截然不同。
「我要吃。」李詔本是面色有些凝重,旋即露出燦爛的笑容,伸手接過趙靖誠特意給
他買的糖葫蘆,笑道:「我未吃過,好吃嗎?」
「試試?」
李詔點點頭,笑得有些苦澀,他將糖葫蘆放進嘴裡舔吮著,輕輕咬了一口,凝固的糖
晶碎了開來,連頭裡頭的果肉一同落入口中,頓時糖的甜味與果肉酸味混在一塊,在口中
融合,酸甜酸甜的,李詔心裡亦同。
他吃著糖葫蘆的時候,不經意的朝遠處看去,只見一個攤子上賣著各式各樣的花燈,
有鼠,有蛇、虎、馬……等等,十二生肖都聚齊了,還有些小狗小貓,做得很是精緻,李
詔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想要嗎?」趙靖誠問道。
「不用了。」李詔搖首。「我不是小孩子。」
許是自己一直看著花燈,他聽到趙靖誠輕笑出來,便見那個戴著可愛兔面具的大男人
朝攤販走去,掏出荷包買了個燈,挑中的正好是李詔方才一直盯著的大白兔花燈。
他見那男人頭戴兔子面具,提著兔子花燈就朝他這處走來,誰也想不到全樑國敬仰的
鎮遠侯大將軍就在此處,喬裝打扮成這模樣,這場景過於滑稽,李詔忍俊不住笑了出來。
自趙靖誠手中接過花燈,李詔抬首看著趙靖誠,看著自面具唯二開的洞裡,那雙眼在
火光下映照得炯炯有神。
「謝謝。」他低下頭看著花燈便不再看著趙靖誠了。
接下來他們倆走走逛逛,趙靖誠一會兒消失,一會兒出現,每每回來,手上又是帶著
吃食回來,具是民間的口味,李詔吃著也是覺得新奇。
他們逛了許久,直至走到一處湖畔邊,本來有些稀疏的人潮漸漸的又壅擠了起來,許
多人聚在那,湖邊種了許多樹木,枝椏上掛著大大小小的花燈,地上亦擺了幾個較大的花
燈,各式型態皆有,煞是好看。
「你要去看看嗎?」
李詔瞥了一眼,剛好人群爆出一聲歡呼,許多人連聲叫好。
「人這麼多,無礙,不去也無妨。」
趙靖誠轉頭朝人群處看了一眼,道:「若末將沒記錯,往年那裡都是猜燈謎的地方,
殿下要去試試?」
「猜燈謎?」李詔聽了神情不同了,他又再朝那處看去,有些依依不捨。
趙靖誠帶著兔子面具頷首。
「那我們去吧。」
****
https://www.plurk.com/Marrypotter
下一集有新角色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