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算是第一週徵文的續寫,因此我不知道單獨看會不會有交代不清之處^^;;;
有興趣的話也可以看看我的第一週徵文:#1UEQ4eN7
1 買醉∮
你倚在炕邊,雙手包住那壺溫酒。在霧氣籠罩的寒夜。你想起你們甚至還沒一起經歷過冬
天。於是你只好打撈夏日午後的片段來佐酒。
這樣也不錯,淨是灑滿陽光的笑顏笑聲。
你哼起一首你在桃樹下唱過的歌。
酒味濃嗆。北方人都喝這麼直白的酒嗎?喉頭熱辣辣的,彷彿燒灼起來。為了保護嗓子,
你一向少沾烈酒,但你突然起了衝動。不知不覺,前頭的小几已經堆滿空壺。
最後一只酒壺從你胸前滾落,今晚你的記憶停留在桃樹下他伸到眼前的手,手心捧著潤嗓
的甜桔乾。
4 回憶∮
這個終年罩霧的北方山村是他第一趟旅途的起點,也是你這趟旅途的終點。
你離開了那座有桃樹柳岸的小鎮,離開你們共度的人生。你允許自己最後一次踏入有他的
回憶,為了徹底離開。
他在和你熟稔之前,是個寡言的青年,你幾乎掏盡故事,唱遍歌曲,才換得他一點一滴的
過往。但他也是個捧場的聆聽者,羞怯的微笑和深切的眼神,總是誘使你滔滔不絕說個沒
完。他的舉止有些拘謹,但眼底透露的熱烈期盼往往讓你錯信自己已然是個名揚天下的樂
師,所至之處萬人空巷。
再後來,你已經不在乎是不是萬人空巷,你只在乎能不能繼續點燃他眼中的深情。
但,如今。
如今你循著他的回憶,一路溯至他的出生地。這一路上不斷撕扯你胸膛的痛楚至此終於可
以麻木,可以埋葬。
你對他的回憶,將在此落幕。
6 遺忘∮
你繞遍了村子。喝過他們釀的白酒,吃過缺了桂花香的蒸酪,巡過他童年可能踏遍的土地
,最後來到後山上,選了一處能俯瞰全村的制高點。那兒立著一棵蒼杉,此時已覆滿白雪
,一如他所述。
你卸下肩上行李,取出包裹完妥的舊弦琴。琴首還掛著一串他雕給你的木玩意兒。你撫摩
琴身,你已有數月不曾碰過它,看著它,你就會想起那晚摔裂在你腳下的另一把半成形的
琴。你曾經那麼期待它的音色,你甚至已經譜好一首曲子,等著獻給新生的它和費心製作
它的人。
然而你們沒有迎來那一刻。
你把舊弦琴重新包妥,放入老杉近根處一個樹洞裡。他幼時曾藏身過的樹洞。
你起身離開,沒有回頭。
7 放縱∮
你不唱歌,不說故事,你的唇舌只用來應答沒意義的閒聊。
你不彈琴,不譜曲,你的雙手只用來操持足夠溫飽的生計。
你落腳在這個有點熱鬧又不太熱鬧的村鎮,保證你隨時有苦力活可接,保證人們對陌生面
孔不會太感興趣,保證曾經來往的賣藝人不足以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你仍舊容易和人打成一片,因為這有利於謀生。你不再忌辛忌酒,不再護手潤嗓,因為這
有利於謀生。
你任自己成為這人世中無數張模糊面孔之一。這能讓你不再心痛,有利於謀生。
8 逞強∮
你花費的酒錢越來越多。也是為了謀生。
不喝酒的夜晚,你會從短暫的夢中醒來,然後睜眼至天明。喝了酒的夜晚,你不會做夢,
不會記得做夢,不會從夢中醒來再也無法入睡。
但你不能一個人:從第一口酒到醉昏過去之間,比清醒時更難熬。於是你總在下工之後隨
意和人結伴上酒樓,可以肆意喧嘩的那種。你不用留意酒友做什麼,你只需要足夠的嘈雜
人聲來壓制腦裡隨時冒出的怪異念頭,比如一段琴聲,一個木雕小狗,一陣桃花雨落在一
個年輕男孩的面頰上,讓你忍不住想吻上去。
你必須醉得更快些。
9 重逢∮
你遇見一個人。他的衣衫乾淨簡樸,他的鞋履陳舊磨損,他的髮辮整齊但不掩毛燥,他神
情疲憊卻柔軟。他像是之前的你,流浪而來。
他盤腿坐在街市一隅,身前攤著一塊舊布,擺了各式各樣的小木雕。有不少人經過,停下
,瀏覽,走開。他低著頭專注手上的工作,偶爾抬起頭向好奇探看的孩子微笑,說幾句話
。
你站得遠,但你能看出來,那些小木作雕的大多是你熟悉的事物。有些來自你的家鄉,有
些出自你前一段漫長旅程中的見聞。他的手法更圓熟了,彷彿那些物事曾是他親眼所見。
他親眼所見。
本該麻木的胸口一陣刺痛。
2 痛哭∮
你第七次靠在角落,隔著街市隱身在人來人往中,看著他開張。
他對生人不再那麼拘謹了,他的樣子看起來很好,遠比你離開他前那陣子好得多。
你也很欣慰,擺售的木作換了大半。
你數度想上前,故作無事地向他搭話,但你邁不出腳步。
有路過的人認出了你,上前攀談,你笑笑,隨意敷衍。你們有一搭沒一搭的,就聊起了那
位新來擺攤的木雕師,你竟然得知,木雕師並不打算久留,也許過幾天就走。
他的去向?哦,他說他在找人,一個彈弦琴的遊唱人,只要打聽到他的行跡,就往那兒去
。
你含糊幾句,快步離去。
你在一個無人角落抵著牆,抬起手遮住臉,但眼淚還是不斷從指縫淌下。
5 早晨∮
一早,你撐起徹夜無眠的身子。你已做好打算。你梳理整齊,換上最體面的衣服,抖擻精
神,第八次來到街市一隅。
他還沒來。你可能早到了。你開始踱步,四處張望。街市越來越熱鬧,你越來越焦躁。直
到近午,木雕師仍不見人影。你按捺不住,上前盤問左右攤販,無人知曉他的下落。你轉
身在人潮中奔跑起來。
鎮上有三間客棧,你一一上門打聽,終於在最後一間,最偏遠的客棧問到消息。
哦,是有這位客人,今兒一大早便出門去,沒,還沒結今日的帳。咦,您……
掌櫃打量著你,話停在嘴邊,你恐怕他對你起疑,謝過之後趕緊離開。你返回街市,已近
收市時分,木作攤位仍空空蕩蕩。你佇立街頭,半是放鬆半是失落。
3 後悔∮
你回到客棧外,站在對街簷角下,望著一排排透著燈火的窗,攢緊雙手,然而清早下的決
心此時突然消散。你怕面對他,你怕面對他的失望。
你反顧自身。嗓子被酒泡得喑啞,十指被粗活磨得堅硬,雙目混濁,雙耳蒙鈍。你已與世
上一切美好絕緣,包括他。
你不會是他要找的那個人。那個天生能夠捕捉輕靈旋律、編織美妙言語的人,已經不在了
。
何不就此放手錯過,還他一個重新開始的契機,讓他去遇見下一段美好?
你鬆開手,感到無比疲倦。你打算再去買醉,買一場無夢的沉眠,將明日也徹底遺忘。
10 復合∮
一隻手攔住你的去路,一道柔軟嗓音響起,伴隨大口喘息。你一聽便明白,那是你用再多
再烈的酒也抹不掉的刻印。
我找到你了。
我不是。
你開口,聲如粗礪。他果然愣住。你暗自嘆了口氣,胸腔迴盪著鈍痛。
溫熱的雙掌撫上你的雙頰,緩緩揩拭你不知何時蔓延滿臉的淚跡。然後那雙手將你擁入懷
抱。
你是。你就是我最重要的失物。
你說不出話來。他把你抱得更緊,你感到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能不能原諒我,別再離開?
他的聲音也開始顫抖。你終於拾回勇氣,把他微微推開。你把雙手攤在他面前。
你還是以前的樣子,甚至比以前更好,但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
不,你還是你。
他握住你的手,把一枚琥珀放到你的掌心。琥珀圓潤光滑透亮,中央嵌著一隻小巧的長腳
蛛。
我來帶你回家。你失去的一切,由我來修補。
殘破成一片廢墟的心,還能修復嗎?你沒聽說過這樣的故事。他的眼底透露你曾熟悉、曾
渴望的深切,你感到胸口飽脹,裡面彷彿有什麼開始搏動。
或許,只是錯覺。
但你抬起雙臂,緊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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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我做到了!
1. 三週全勤!
2. 第二人稱寫到底!(是在堅持什麼)
3. 把第一週的結局圓回來了!(謝謝第三週的主題!)
感謝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