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博星拿起湯匙劃開布丁,布丁咚的一聲落入杯子內,兩手忙個不停,眼角還有餘力
飄向站在櫃台前的客人,是名警察。
點完單那名警察和同伴退到騎樓的柱子旁邊聊天,不知道聊到什麼,兩個人哈哈大笑
,互撞對方的肩膀。高博星接過點單,未看先猜紅茶拿鐵加珍珠、無糖去冰,果然。
備料時,高博星暗自多舀一匙珍珠,心想:當警察很辛苦吧,這一匙珍珠就當替你打
氣的!。
那名警察來的頻率不定,有時候一個禮拜三天,有時候一個禮拜都不來。高博星總是
想利用接單的時機偷看制服上的名牌,卻老是錯失良機。
「欸,你怎麼還沒喝完啊,是有多少珍珠?」同事喝完飲料起身走向垃圾桶,回座位
時發現周楷睿的飲料還有半杯,珍珠剩三分之一,兩人點一樣的飲料,以周楷睿往常的速
度,這時候應該喝完了才對。
「不知道欸。」周楷睿拿起飲料杯,似乎比平常多一點,但有可能是錯覺。
「不會店員多給你一匙吧!」同事打趣的說,兩人對看了一眼,同事接下話:「我們
楷睿這麼帥,這種猜測好像不無可能。」說歸說,手摸上周楷睿的側臉,周楷睿笑笑的拍
開對方的手:「講什麼,哪有OO分局金城武,剛才又有阿嬤買水果來給你了?」同事的別
稱師奶殺手,五十歲以上的阿嬤見一個招搖一個。
「圈圈勒,看到都不會解救一下膩!
「叉叉勒,我不忍心傷害老人家脆弱的心靈。」
多舀珍珠不是什麼大事,或許忙碌中沒算好份量,周楷睿沒有很在意,只是再次去買
飲料時,同事打趣的這句話,咚的一聲跳出腦海。
周楷睿站在櫃檯前盯著高博星好一會,高博星明知道對方是在思考要買什麼飲料,專
注的視線勾起高博星臉頰的熱氣。眼前的男店員莫名紅了臉,周楷睿不明所以,考慮良久
還是點了平常愛喝的紅茶拿鐵加珍珠。
這時候剛好只有一名客人,就是周楷睿,他假裝研究櫃檯上的飲料單,一方面不著痕
跡的觀察對方,舀起一匙、兩匙、三匙?不會吧真的多給我珍珠?
周楷睿突然靈光一閃,拿起口袋裡手機:「喂?哦我在40嵐買飲料,嗯,好,掰。」
「不好意思,我可以再加點一杯飲料嗎?」
「好,請稍等。」飲料經過封膜,高博星拿起抹布擦拭瓶身,連同吸管遞給周楷睿。
「再一杯烏龍拿鐵加珍珠,微糖微冰。」
「好的,一共是65元,收您100元,找您35元。」收錢找零、三分鐘後高博星完成一杯
飲料,接過手的周楷睿用力抿著嘴才不至於讓自己笑出來。
同事隨口一說的事情,原本以為是個玩笑,意外發現的事情令周楷睿憋不住笑意,微
揚的嘴角煞是好看,高博星不會形容那種感覺……只知道自己無法移開目光,甚至連其他
客人站在櫃檯前,他都沒有心神去注意。
「呃可以點單嗎?」以為店員跟前一位客人有異樣,其他客人疑惑的問。
「咳、抱歉,請問您今天想喝什麼?」高博星再抬頭時,周楷睿已離開了。
「怎麼了?心情不錯哦?」坐在服務台,別稱師奶殺手的同事一見周楷睿從外頭走進
來,沒有明著大笑,淺露笑意和眼角含笑,隱約捲進一股春風。
「咦?很明顯嗎?」周楷睿下意識擋住自己失控的嘴角。
「是不明顯啦,誰叫我們十年過把交情,這點看不出來,我就對不起你手上的烏龍拿
鐵!」
「去。」將飲料拎到服務台桌面後,周楷睿走回自己座位。
過了幾天,警察局門口。
一名中年婦女左盼右望,盯著手上的紙條,思考了幾秒鐘,才走進警察局。
今天坐檯的是周楷睿(服務檯),他立刻起身詢問:「阿姨,有什麼事嗎?」
「警察先生,請問、請問你知道40嵐飲料店怎麼去嗎?」
「知道,警察局出去之後右轉,走到底左轉,第二個紅綠燈右轉,再走幾步就是了。
」
「啊、好,你可以再說一次嗎?我抄一下。」
「好。」辦公室的時鐘咚的一聲開始報時,時間為中原標準時間下午四點。
「啊、阿姨,這時間我們要出去巡邏,順便載你過去,好嗎?」
「不用不用,太麻煩你們了,我走過去很快的。」中年婦女連忙揮手拒絕。
「不會麻煩啦,阿姨不要客氣。」
上了車,屁股還沒坐熱,中年婦女一口一口道謝說個不停。
「謝謝警察先生,麻煩你們了……」
「不會不會~阿姨別這麼客氣。」周楷睿撥動方向燈,車子發出答答答的聲音,整台
車開始慢慢向右轉。
「我是來找我兒子的……他大學畢業那天打電話來,說他是同性戀,對不起我,要我
當作沒有他這個兒子。後來他把電話號碼換了,我找他找了很久,最後輾轉從他同學那邊
知道他在這裡工作。」中年婦女句子裡藏著濃濃的嘆息。
「嗯……阿姨怎麼看同性戀?」周楷睿試探性的問。
「什麼怎麼看?我查過很多資料,他們就是一般人,有自己喜歡的人,我們的社會太
強調一夫一妻,傳宗接代,才會有些人覺得同性戀不好。」
「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有包容才有接受,這就是民主社會。」
「所以希望這個社會能夠包容他們……對了警察先生,我、我吼,不太會說話,等一
下,能不能麻煩你們,幫我勸勸我兒子,我真的不在乎他是不是同性戀,就算他是,他
都是我兒子……我也不要他結婚什麼,找得到伴最好,找不到就陪著我。」中年婦女說到
最後,聲音忍不住哽咽起來。
「阿姨只要把心裡所想的講出來,我想你兒子會懂的,嗯我們到了。」剛好店門口的
停車格沒有車子,周楷睿幾個轉向,前後移動,很快的停好車位,同阿姨兩人一起下了車
,留同事在車上等待。
「歡迎光臨,請問——媽?你怎麼在這裡?」高博星話說到一半才抬起頭來,他在意
的警察和他的家人走到店門前。
「因為你都不回家!電話還打不通,你真是要氣死我了!」高媽媽怒瞪兒子,時間不
到兩秒,浮出點點淚光。
「……你等等,我去找店長。」高博星繞到後面,過了幾分鐘後,有人和高博星一起
走出來,那人連忙向高媽媽打招呼:「阿姨你好!我是博星的店長。博星你今天就提早下
班,剩下的班我補位,快跟你媽媽回去。」說完又跑進去打開冰箱,拿出三杯飲料裝好遞
給高博星。
「唉。謝了店長。」高博星眉頭皺起來,可能困擾可能無奈,轉身面對媽媽,肩膀垮
下,沈默幾秒後才開口:「走吧,我們去麥當勞。」
「咳,我有個建議,母子需要好好談心,去麥當勞應該太吵,警察局的會客室可以借
你們用,安靜、隔音好,如何?」一旁的周楷睿出聲彰顯存在感。
高博星反射性的想拒絕,話還沒說出來,媽媽點點頭應好,高博星只好硬著頭皮跟上
車。
會客室。
「我——」
「你說自己是同性戀,就打算跟我斷絕關係嗎?你不要以為我沒讀書,我上網查了很
多資料!同性戀根本就沒什麼,他只是喜歡同性!哪裡有錯?不能成家嗎?台灣已經通過
法案可以多元成家了!不能傳宗接代嗎?你養活自己就夠了,生小孩多花錢!我都、都這
麼開明了,你在、煩惱什麼!」說到最後高媽媽幾乎吼出來。
「……怕你不接受,怕你在老家被人議論你兒子是個同性戀」高博星話說得很輕,彷
彿再用點力氣就會控制不住哽咽的語氣。
「你想太多了!你都不接受自己了,還管別人怎麼想!這社會或許還有很多人不能接
受,不過他們都不是我,你是我兒子,只要我挺你就夠了!」
「……嗯……說得也是呢。」句尾留下一個嘆息,高博星大概是想通了。
「真是氣死我了,混蛋兒子!」
「對不起。」
「嗯。」高博星和媽媽相視而笑,彷彿幾年沒有回家的這件事情只是個小吵架,兩人
一前一後起身,媽媽伸手兩指擰住高博星的鼻子,見他吃痛的表情,才放開手,用力的抱
住高博星。高博星瞧見媽媽頭頂冒出許多白髮,心裡泛起陣陣苦澀。
「把手機跟地址給我,還有你常聯絡的朋友的手機,三天一回報,三個月至少回家一
次。可以嗎?」
「好。」母子倆加了賴,媽媽要求的資料一字不漏傳過去給她。
「這個,你最喜歡的滷雞腿,你不回家我都不做了,不知道味道有沒有變。」媽媽一
直拿著的手提包,原來是保溫袋。不確定能不能找到兒子,卻把雞腿帶在身上……高博星
的雙眼有些刺痛,他抱住溫熱的袋子說:「……謝謝媽。」
「去跟警察先生道謝。」
「好。」
「談完了嗎?應該是有好結果?」母子倆一起走出會客室,周楷睿立刻起身走向他們
。
「嗯,謝謝警察、先生。」
「謝謝你!真的是麻煩警察先生了!」
「不會不會,幫助人民是人民褓母該做的。倒是你,沒有犯法都不算做錯事,喜歡不
分性別。」拍拍高博星的肩膀,等到視線對上時,周楷睿偷偷眨眨眼,頂著一張好看的臉
做出如此俏皮的行為,高博星的心窩忍不住一緊。
「……嗯。」撇開頭,高博星單字音回應。
之後再見到周楷睿,已經是兩個禮拜後的事情了。
「歡迎光臨,請問今天想喝什麼?」
「紅茶拿鐵,微糖微冰。」
「好的,一杯紅茶拿鐵加珍珠、欸、不對,紅茶拿鐵,微糖微冰。」
「你是多想請我吃珍珠啊?要是變胖了你要負責。」
「……一杯紅茶拿鐵,總共是60元。收您100,找您40。」怪異的停頓簡直是不打自
招,沒幾秒高博星感覺臉頰熱熱的。
當高博星遞過飲料和吸管,周楷睿莫名丟出這句話:「今天下班有沒有空?」
「咦?」
「不要懷疑,我就是在約你。」
「……有空。」
「六點下班嗎?」
「嗯。」
「下班到前面的超商等我。」周楷睿指指對街靠近路口的數字超商。
「好。」
「記得啊,掰。」
不抱著期待來到超商,高博星一眼就找到坐在內用區的周楷睿,換下制服一樣好看帥
氣,簡單的襯衫和緊身牛仔褲,捲起褲管修飾腿部線條,戴上復古大圓眼鏡,整個人雅痞
雅痞的。
「來了啊,坐吧。」周楷睿指著對面的位置說。
「嗯。請問有什麼事嗎?」高博星還沒坐下來,問題先脫口而出。
「當然有才約你出來。」
周楷睿張嘴又闔嘴,手指頭敲著桌面,不知道敲了幾下,他才出聲。
「你……喜歡我嗎?」聽見問題,高博星瞬間瞪大雙眼,整個人愣然,乍看很像在發
呆,走神太久更像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太難回答嗎?嗯,換個問題好了,你是不是對我有點……有一點好感?」過了幾秒
,高博星才點點頭。
「嗯,當然我是不知道原因,不過,我自己,可能有點在意你。啊、我忘了說,我也
是同性戀。」
「咦?!」
「這麼驚訝啊,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周楷睿笑著抬高高博星的下巴。
「……所以?」
「所以~看你想從哪一步,當朋友?還是直接試試看?」
「試試看?交往的意思嗎?」
「對、當然我們幾乎不認識對方,只有幾次買飲料碰過面,說話次數可能手指頭都數
得出來。突然說交往可能太牽強,所以我把決定權給你。」說話的同時,手指頭點著桌面
的速度加快不少,只有周楷睿知道,這是他緊張時候的小動作。
「不用急著回答,下次再說也行——」
「好!」
「確定?」周楷睿再問,手指頭不點了。
「確定。」
「不後悔?」
「不後悔!一開始不是你問的嗎……怎麼……」
「呵、好啦,實體物品出售不含七天鑑賞期哦。」
「……不用,我不會退的。」
「我叫周楷睿,周公的周,楷模的楷,睿智的睿。」手撐著下頜,周楷睿望著高博星
的眼神摻雜笑意和溫柔。
「高博星,高雄的高,博士的博,星空的星。」
「交換手機號碼跟賴吧。」他們拿出手機掃了一下,交換號碼和帳號。
「嗯,先去吃飯吧,等你等到我都餓了。」
「好、好……周……」
「哈哈、怎麼連名帶姓,名字或親愛的選一個?」
「……楷睿。」
「嗯,親愛的,還是叫你阿星?」
「阿星好了……」
兩人一同走出超商,周楷睿決定往右邊方向的大街尋覓晚餐。
「好,接下來請多指教,我這個人有話直說,希望你對我有什麼不滿直接說出來,除
了很忙、休假不多之外,都可以提,當然如果以後關係更好到床上,太快什麼的,都可以
說。」
「咳、咳!你、這裡是大街上!」
「哈哈、你果然跟我想的一樣,很單純,很可愛。」
「晚餐,你想吃什麼?」
「飲食來說,我不吃辣,討厭要剝殼的東西,晚餐不吃澱粉、蔬菜看心情,基本都會吃。
」
「嗯,好我記住了。我只討厭榴蓮,其他都吃。」
交往半年。
高博星深刻的體會到,做人不能只看外表。
本來還以為周楷睿看起來人模人樣,殊不知根本就是假象,尤其在床上,周楷睿下流
的句子講得信手拈來,常常讓高博星羞恥到哭出來,就算抗議過好幾次,對方還是故態萌發
。雖然當下很有感覺……事後卻很想撞枕頭消滅記憶。
「怎麼這麼濕?這麼喜歡被我舔?」
「你裡面好舒服,又濕又熱又緊……嗯、怎麼又變緊了?」
「好想把你幹到懷孕,我可不可以射在裡面?」
「下次我們穿制服做好不好?被警察侵犯……感覺很刺激吧?」高博星搖搖頭否認,
腦子裡卻浮現周楷睿衣冠楚楚、正義凜然……
趴在床上盯著對方按照順序穿好警察制服,戴好帽子的剎那,認真的眼神掃向高博星
,高博星發現昨夜的怒氣似乎蕩然無存……算了,誰叫他就是喜歡。
「請問,周楷睿先生在嗎?這是他訂的飲料,五杯……紅茶拿鐵加珍珠。」
「欸、好你等等,我叫他來付錢。」
偶爾高博星會利用外送的名義,跑來偷看自家男友上班的樣子,不過不能太常出現,
免得被人懷疑,例如那位師奶殺手的同事。
「哦!又來送飲料啦!是紅茶拿鐵加珍珠嗎?」同事笑吟吟,看在高博星的眼裡,有
一種笑,笑得你心裡發寒。
「嗯……嗯。」
「常看到你出來外送呢,辛苦啦。」
「不會。」
周楷睿遲遲沒有出來,同事繼續站在門外,似乎還有話要說。
「你知道,我跟周楷睿認識十年了,別的不說,他根本就是我親弟弟……」同事稍作
停頓,掐低聲音的樣子,聽得高博星跟著緊張起來,同事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以後知
道該怎麼做了吧?自己人,是不是該多給點珍珠啊?」
「咦……你知道……」高博星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同事的意思,耳朵瞬間染上紅色,
同事還沒回答,周楷睿從警察局走了出來,馬上將高博星拉近自己。
「你別欺負他。」
「什麼欺負,自己人欸!哥哥我會罩他的,誰叫他這麼討我們楷睿喜歡。」
「那飲料給你付錢。」
「圈圈勒!怎麼不是你付錢!」
「自己人啊,快點,五百塊拿出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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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寫個段子XDDDDD
不小心就用手機打了四千字,這是什麼神奇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