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髮君皇猛地張開眼睛。
他的心跳得很快，冷汗爬滿了他的頸項和背脊。
眼前彷彿還是那片樹林，那個染血的戰場，越天思側頭望了他一眼……
藍髮君皇低下頭，望著自己的手，他的掌心裡好像還殘留著火燙的溫度，那是擊向越天思
的那一掌，而越天思，在被他的掌力擊中之前，自盡了。
筋骨肌肉彷彿都要剝離的劇痛還在他的記憶裡，那明明是中了劇毒的徵兆。他還記得當時
自己那種痛到極處、恨到極處，想要毀滅一切的衝動，所以他發出了那一掌。
而越天思自盡了。或許是因為痛恨他的絕情，或許是因為不想折在他這個惡魔的手裡，無
論如何，當時的越天思都已是必死之身，是自盡或死在他的手上，又有什麼差別？
一切都是那樣順理成章，他並沒有做錯什麼，可是為什麼他卻感到這樣不安？
當然越天思或許是為了要給泰族一個交待，才會痛下殺手，可那依然是徹底的背叛！
床榻前是輕軟的帷幔，藍髮君皇盯著那起伏的皺褶，感到一陣心煩意亂。
他還是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卻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使他如此不安？
藍髮君皇皺起眉頭，細細回想記憶裡的景象。
是了，當時越天思只是逃躲閃避，幾乎不曾反擊，直到最後，根本不可能逃得掉了，越天
思卻仍舊要逃，好像突然間，越天思變成了貪生怕死之輩。
可是，越天思並不是一個怕死的人，很多時候，他甚至覺得越天思將生死看得太淡了！
既然有心決裂，要置他於死地，越天思為何不乾脆奮起反抗，與聖魔界眾人拼個你死我活
，卻只是不斷的逃？
明知道在他面前，麒麟玉毫無作用，為什麼還要緊抓著麒麟玉不放？越天思想告訴他什麼
？
可是既然想告訴他什麼，為什麼又不說話？
他已經給越天思機會了，為什麼越天思卻不開口？
疑問紛至沓來，藍髮君皇感到自己坐不住了。
帷幔一掀，藍髮君皇下了榻，趿了鞋在屋裡踱步。
四周很安靜，淡淡的薰香飄散在寢殿裡。一切都和平常一樣，沒有什麼不同，藍髮君皇想
了又想，仍不覺得那毒有可能不是越天思下的。
而且他並不是一見面就動手，他給了越天思許多的機會，只要越天思說一句沒有下毒，他
一定會相信！
就算是謊話，立即就會被拆穿，他也會停下手，再重新徹查一遍。越天思如果這麼珍惜性
命，為什麼明知逃不過仍然要逃，卻不願對他說上一句話？
還有最後回頭看他的那一眼……
不對勁。
一定有什麼地方發生了差錯，當時的越天思才會變得那樣反常。
藍髮君皇陡地頓住了腳步。當時的他太過悲憤，太過絕望，並沒有足夠的理智去注意到這
些反常的地方，可是只要有一點點的差錯，萬一真的有任何一點點的差錯……
藍髮君皇感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起來，兩個字在舌尖轉了轉，卻沒有吐出聲來。
他不敢去想，卻又無法不去想，萬一真的有那麼一點點的差錯……
萬一是……
誤殺！
這兩個字突然清晰得像要跳出腦海，藍髮君皇感到自己快要站立不住，冷汗涔涔而下，渾
身幾乎都要發起抖來。
好半晌，藍髮君皇才又漸漸穩下了呼吸。
他想，或許這只是他自己在胡思亂想，事情不見得是這樣。
越天思不反擊或許只是因為他知道，反擊並沒有任何作用，當時越天思的功力還不足半成
，而聖魔界高手太多了，光是十八個長老和護法，就不是他所能應付的。
越天思也可能是在等泰族來救援，畢竟憑他一己之力，絕無可能在聖魔界大軍面前討得了
好去，他只能盡可能的拖延時間等援軍到來，只是不知為何泰族人卻沒有出現來救他，是
失約或者是因為長老事先做下了預防？
應該去問問長老嗎？
……罷了吧。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追問除了再挑起當時的對立與仇恨外，並沒有太大
的意義。
更何況，現在越天思已經和冰霽君一起回到人界了。離界門開啟已過了十來天，他們應該
早就到了雲天寺，有性空在，雲天寺一定會善加照顧越天思。他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藍髮君皇搖了搖頭，想回到榻上坐下，一轉身卻又定住了。
越天思的傷勢沉重，在人界也不是完全沒有敵人。冰霽君雖然武功高強，但對人界並不熟
悉，萬一中途遇襲……
藍髮君皇感到自己又開始恐慌。他很想去看看越天思，如果不能確定越天思平安無事，他
今晚絕對無法成眠。不、不止是今晚，恐怕以後的每個夜晚，他都要輾轉反側了。
藍髮君皇衝動地幾乎立刻就要開啟界門。
他是聖魔界的君皇，只要他想，任何地方都可以是界門，他可以很輕易的找到越天思，只
要看看就好，甚至不需要和越天思說上一句話。
只要他想！
藍髮君皇攤開手掌，掌心一股青光隱隱浮現，即將成形之刻，藍髮君皇突然又握緊了拳頭
。
他不能這樣做。他已經答應了長老，那是讓越天思平安回到人界的代價，如果他違背了約
定，長老會不會又開始對付越天思？
藍髮君皇不斷地說服自己要定下心來。但他辦不到，愈是叫自己不要想，越天思側頭看他
的那一眼，愈是在腦海裡鮮明的浮現。
明知必死，為什麼天思的神情卻是那樣溫柔、那樣無所怨懟？
天思究竟、究竟是在等誰來救……
陡然一陣幾不可聞的呼息闖入藍髮君皇的耳裡，那是……「影」字輩的探子。
藍髮君皇眉頭一凝，一閃身出了寢殿。
「影子」藏身在一株大樹的陰影下，正謹慎地關注著來往的巡哨暗探。
幾次險死逃生，他已知道皇城裡並不全是忠於君皇的勢力。在面見君皇之前，他不可以再
露出任何形跡。
突然間，一股強大的威壓迫近，「影子」悚然一驚，定睛再看時，已見到一個偉岸的身影
，正停佇在他前方。
「君皇！」影子連忙趨前跪下。
「什麼事？」藍髮君皇問道。
影子感到自己幾乎要哽咽，犧牲了眾多兄弟的性命，如今他終於見到了君皇。「君皇，北
冰原，出事了啊！」
藍髮君皇吃了一驚，疾問道：「什麼事？」
影子連忙從貼身的小衣裡，取出一封信，雙手捧給了藍髮君皇，說道：「這是石燦將軍的
親筆信。請君皇過目。」
藍髮君皇接過信來，驗看了火漆封口，立即便拆了開來。
「……越天思與冰霽君受到阻截，未能順利通過界門……冰霽君死戰，越天思下落不明…
…」
藍髮君皇感到自己幾乎要發起抖來，厲聲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你們竟到此
時才來報！」
「君皇、君皇，」影子終於忍不住流下淚來，「事發後，石燦將軍立刻就要我們帶著密信
出發了，但是半途受到許多的阻截，死了很多的兄弟，屬下……」
藍髮君皇沒有再聽下去，腳步一提，身形已如風遠去。

終於!!!

總會等到的……（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