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中陡然閃現一股肅殺之意,同時一道凌厲的殺氣已朝越天思面門而來。
越天思知道,卻閃不過去。
他原本便功力未復,楚雲深那一掌又重創了他的肺腑,使他現在身體的動作,遠遠及不上
思考的速度。
越天思向後一仰,那殺氣貼面而過,將他面上的頭盔掀了下來。
越天思退了兩步,一頭白髮已在風裡凌亂。
狂亂的雪塵中,一個人影佇立在離他百步遠的地方。
那是一個少年。雖是少年的外貌,黑髮裡卻夾雜著許多蒼老的灰髮,有一道疤痕自他的左
眼旁劃下,延伸到臉頰,這使得他的面容,憑添出一股戾氣。
那少年看著他的眼神,含帶著一種冰冷的怒意,彷彿那少年想藉由對付他,來折磨某個人
。某個那少年一輩子都無法原諒的人!
越天思心頭一跳,他知道聖魔界兩百年前迎皇的事,也知道在那一役中,聖魔界失去了八
位長老,但直到此時,他才突然意識到,失去長老的八位護法,對造成這種結果的玄鳳翔
以及他自己,該是怎樣痛恨!
他猜想眼前的少年,必定是那八位護法之一,楚雲深既然能夠幫助幽冥君,其他的護法又
為何不會?
越天思盡力緩和呼吸。以他現在的情況,是不可能對付得了面前這樣的高手,他仍然只有
逃走一途。
越天思握緊了冰霽君留給他的太和石,一股暖流立刻自手心傳入他的體內,助他暫時壓制
了楚雲深那一掌帶來的肺腑之傷。
雖然如此,他的功力仍舊不足半成。以如此力弱之軀,要在強大的敵人面前遁逃,他只有
一擊的機會。
月護法望著眼前的人。
那是長老們犧牲了自己,保全下來的藍髮君皇,最最重視的人。
月護法會出現在這裡,是楚雲深要他來的。
楚雲深要他等在前往銘印峰的路上,擒住越天思,然後交給幽冥君做人質。
楚雲深說,幽冥君會利用越天思,逼君皇退位,必要的話,也可以殺死君皇,這樣就可以
報所有長老的仇了。
但月不相信楚雲深。
就算相信,他也不想殺死君皇。
因為死了就感覺不到痛苦、死了就可以解脫。
他的長老已沉眠,而他還活著,因為他的長老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所以就算他時時刻刻
都想死,他還是得活下去。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他認為藍髮君皇也應該嚐嚐。
越天思凝目注視著眼前灰髮的少年,那灰髮少年也正在觀察他。
那少年周身都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殺氣,那殺氣使越天思知道,對方並不想將他生擒活捉,
而是想殺死他。
風漸漸弱了,雪塵也即將散離,下一次的大風,至少得在一刻鐘後才會再興起。
越天思微微屈起手指,將全身的真氣都集中到左手的指尖,同時傾聽著天地四方的動靜。
楚雲深和幽冥君很快會來,如果這兩方相遇,他是否有可能在兩造不同的目的下逃離?
越天思的眼神微微一動,側身向後欲退;月一直在關注越天思的一舉一動,前進的道路既
然受阻,越天思唯一的路便是回頭往楚雲深的方向逃去。
但他怎可能讓越天思有機會逃出生天?
月眼神一冷,雙手同揚,一股宏大的氣勁如洶湧的浪潮般向越天思擊去。
越天思正是在等他這一擊!
越天思猜想對方會等在這裡,必定是楚雲深或幽冥君所示意。但這少年和他們兩人的目的
不同,少年若想將他當場格殺,必定不希望再遇上楚雲深及幽冥君。
因此越天思雖然側身,卻並沒有真的跨出腳步,相反的,他的膝蓋正以幾不可察的角度向
前彎曲,他真正想走的方向,是銘印峰的方向。
灰髮少年這一掌雖然氣度恢宏,幾無破綻,卻是在受到誤導的情況下出手,而越天思對武
學的領悟力極高,剎那之間,左手指尖抬起,全身真氣激化為一道極細極尖銳的氣芒,穿
透灰髮少年掌氣的間隙,直向灰髮少年心口鑿去。
一擊既出,越天思立即全力向側前方掠去,再不回頭。
月一掌擊出,以為要將越天思立斃掌下的同時,卻見一股極尖銳的氣芒直向心口而來,月
立即雙掌交疊,掌心化出真氣,護住心口。
「嗤」的一聲,那尖銳的氣芒穿透了掌心的真氣,刺穿了他的左掌,而後在右掌掌心留下
了針尖般的一點血紅。
月攤開雙手看著自己的手掌。
他並沒有受傷,那氣芒太細了,除非真的刺中要害,否則就算穿透血肉而過,也不會帶來
多大的傷害。
越天思的功力太弱了,弱到即使越天思將全部的力氣集中起來,也只能做到這樣的程度。
但月卻由衷地感到敬佩。
因為越天思在一瞥眼間就看出了他掌力的間隙,使得那雖尖銳卻不強悍的氣芒能夠毫無阻
滯地到達他的面前,迫使他必須回掌相護,而為自己爭取了逃走的時間。
這種瞬間的判斷力,是真正的絕頂高手才能具備的。
月輕輕地吸了口氣。
只可惜你傷得如此之重,而我也不是什麼君子。我要殺你,仍是易如反掌。
*
石燦盯視著眼前的戰局,微微地皺了皺眉。
午時過後不久,自幽冥君陣中躍出,要救「冰霽君」的人,自西側山麓逃離。而祕軍與幽
冥君的軍隊在同時自南北兩側包抄,兩邊的人馬都想抓住越天思,一旦接觸便立刻互相廝
殺了起來。
越天思身上穿著幽冥君軍隊的盔甲,混戰一開始,便像一片樹葉藏進了林中,根本不知道
究竟是逃離了還是仍在幽冥君的軍隊裡。
照理說,這樣的情況下,如果幽冥君想抓住越天思,便不應該讓混戰持續下去,他應該立
即收攏隊伍,查驗己方戰士的身份,不然就得下令讓己方戰士掀開頭盔,彼此能看得見對
方臉面才是。
但幽冥君的軍隊卻好像忘了這件事,只是一心一意地和祕軍交戰,現在雙方混雜,互相滲
透,就算越天思仍在當場,也是絕無可能將他找出來的。
這使得石燦愈看愈疑、愈疑愈驚,幽冥君不是無智之人,楚雲深更是城府深沉,如果他們
現在在這裡,怎可能放任事態如此發展?
但他們又怎可能不在當場?誰能抓住越天思誰就立於不敗之地,這根本是雙方目前最重要
的一件事啊!
想到此處,石燦陡地一震,若他們不在當場,那就代表……
越天思也不在這裡!
石燦原本想立刻下令軍隊集結後退,但眼前的戰局,兩邊的戰士縱橫交錯,彼此都已深入
對方陣中,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抽退。
石燦心知中計,連忙喚來副將,要他盡可能在短時間內集結所有人後退,脫離戰場,回到
原先駐守之處等待,他自己則立刻點集一千精兵,準備前往幽冥君的中軍大帳馳援越天思
。
不料石燦一動,幽冥君陣中那位紅纓將軍也跟著動了。
石燦抽調了一千精兵,對方也將最後一支還未投入戰場的戰士拉了出來。
在銘印峰腳下,展開了另一場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