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殿內氣氛冷肅。
藍髮君皇已有幾天沒有上朝，自然累積了一些政務，也有些重要的民生問題需要處理，但
重要歸重要，卻不是迫在眉睫，因此也沒有人在這時候拿這些常例瑣事出來說話。
現在最重要而且緊急的，是關於默王叛變的消息，與長老的傷勢。幾個大臣互相遞遞眼色
，最後都看向趙波。趙波是馭兵司的主司官，這是他的管轄範圍。
趙波並沒有接到默王叛變的消息。明的暗的都沒有。但若要把街談巷議拿到朝堂上來，似
乎也不甚恰當。
正猶豫間，反倒是藍髮君皇先說話了。
「朕要出兵北境。」
此話一出，所有朝臣都大吃一驚。因為藍髮君皇說話的語氣，並不是在徵詢大臣的意見，
而是在宣告一個決定。
趙波吃驚尤甚。他知道發生在北冰原的事，也知道那個名叫越天思的人類已落入默王手中
。他如今已是默王的心腹，知道十日內禪讓來交換越天思的條件。坊間的流言雖不知從何
而來，但卻與事實相符，且對默王有利。他認為那應該是默王另外派人散佈的，以造成君
皇有罪，不配成為君皇，繼而禪位於賢王的輿論基礎。因此他也稍稍推波助瀾了一下。
他原本以為君皇根本不敢對北境用兵。
趙波連忙跨步出列，躬身道：「啟奏陛下，臣在馭兵司，並沒有接到關於默王叛變的消息
。且默王一向恭順，身為首輔期間對朝廷亦多貢獻，不知陛下因何要出兵北境？」
藍髮君皇說道：「理由有三。一、朕並沒有允許他回歸北境，幽冥君不得朕令擅回封地，
居心叵測。二、朕派祕軍到北冰原，護送冰霽君與天戰後裔返回人界。此事朕早已知會幽
冥君。誰知他竟趁機派遣軍隊，擒捉兩人。並下重手將長老擊傷，如今長老仍昏迷不醒。
三、遣人造謠生事，意圖造成朝野動盪不安。似此狼子野心，朕豈能容忍！」
藍髮君皇語氣平淡，但話裡的肅殺之氣卻令人毛骨悚然。
藍髮君皇回歸時日雖然不長，但處事霸道明快，說一不二，短短不到三個月，已拔除不少
原先屬於幽冥君和長老的勢力，同時也提拔了一批新的幹員。朝臣都深知他的脾性，他提
出的理由又強而有力，眾人一時也難以反駁。
議事殿頓時安靜了下來。
藍髮君皇掃了眾人一眼，便道：「叫何鐘竹進來。」
立時便有司禮太監高聲傳旨。
何鐘竹早已在偏殿等候。藍髮君皇旨意一下，他立刻便整衣入殿，叩頭行禮。
「臣，宣撫使何鐘竹，參見陛下。」
藍髮君皇說道：「平身。卿原掌馭兵司，兵馬嫻熟，朕給你十萬精兵，你可有把握拿下北
境？」
何鐘竹抬起頭來，定定凝視著藍髮君皇說道：「君皇但有所命，臣萬死不辭。但臣有一疑
問，祈請君皇解惑。」
「說。」
何鐘竹說道：「臣進城不過一日，已聽得許多人談論關於默王與九護法之事。臣想知道，
九護法是否真的叛變？」
對近日興起的流言，朝臣大多半信半疑。相信的是過去八位長老之死，與君皇脫不了關係
，懷疑的是即使如此，難道九護法真會背叛長老，甚至重傷長老？
因此何鐘竹的疑問，也是眾人的疑問。只是何鐘竹個性耿直，又已遭下放，不如其他人顧
慮重重。
何鐘竹倒不真的是為了排除心裡的疑惑，才會在早朝，當著眾朝臣一問。
他早已相信二百年前八位長老的殞落，必與君皇有關，也與那個被君皇帶進聖魔界的天戰
後裔有關。他也知道九長老是在蔽護君皇。但這些並不會影響他出兵討伐幽冥君的決心。
幽冥君竟敢傷害長老！光憑這一點，他就會與幽冥君死戰到底。
但謠言早已漫天飛舞，而眾長老在聖魔界臣民心目中是如同神祇一般的存在。八位長老若
是死在君皇手上，唯一的九長老又掩蓋事實、連最親近的九護法都因而背叛……這不只是
關係到君皇的威信，也影響到九長老在所有人心目中的地位。
若再有人刻意鼓譟，軍心就會受到影響。軍心若是動盪，未戰便已先敗了。
因此何鐘竹需要一個正正當當的理由。一個能讓眾人信服，足以征討幽冥君的說法。
藍髮君皇看著何鐘竹，何鐘竹雖是跪在地上，卻抬頭與他對視。
藍髮君皇嚴峻的表情反而緩和了下來，先說了聲：「愛卿平身。」待何鐘竹謝恩站起後，
藍髮君皇才說道：「九護法並沒有背叛長老。他只是，想將朕逐出聖魔界而已。」
這樣的誅心之語，藍髮君皇卻是用十分平和的語氣說出來。眾人都愣了一下，忍不住抬起
頭看他。
藍髮君皇的視線望向殿外，殿外是一片晴空，陽光很亮，充滿生機。
藍髮君皇收回視線，望著御階下眾臣，說道：「眾卿既有疑問，朕便一併說了吧。二百年
前，八位長老之死，確實是朕所造成。」
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藍髮君皇淡淡說道：「朕犯了錯，鑄下無可挽回的結果。若是當時九長老決意殺朕，另立
君皇，朕也只有引頸就戮。但封印朕，等待朕回歸，卻是所有長老共同的決定。九長老一
面代朕維持聖魔界的安定，一面保護在人界的朕，不受奸人所害。殫精竭慮，耗費二百年
的時光，才終於排除萬難，將朕重新迎回聖魔界。」
「朕回歸後，卻沒有感謝長老的辛勞，一意孤行。這使得九護法再也無法忍受，因此才會
找上幽冥君合作，要將朕逐出聖魔界。」
金殿變得很安靜，殿外鳥鳴啁啾，十分清晰。
「直到在北冰原，長老想開啟界門，將朕……心繫之人，送回人界，卻遭幽冥君重傷，那
時，朕才深自醒悟。」
這是藍髮君皇首次承認，他帶回聖魔界的天戰後裔，就是他所愛的人。
這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家都認為在默王可能舉起反旗的現在，君皇即使有錯在先，
目前也應當掩蓋事實，先平定叛亂再說。沒想到君皇不但直認其非，更甘冒大不韙，承認
天戰後裔在他心中的地位！
所有人都被震撼了。金殿上粗重的呼吸此起彼落，卻沒有人能發出一點聲音。
「以朕所犯下的錯，就是死也當無所怨尤，更何況只是想將朕逐出聖魔界？但朕不能原諒
，幽冥君為了謀奪權位，在聖魔界所引發的動盪。二百年前的戰事禍延近十年，造成多少
人家流離失所？長老被迫摧毀自己親人的魂魄，還要為了聖魔界的安定，與幽冥君虛與委
蛇。朕回歸後，幽冥君的私心並沒有被壓抑，為了一己私欲，不斷興風作浪，如今竟下重
手傷害長老──」
「長老幾乎死去，若不是朕自北冰原一路輸功為長老護持，若是朕再晚一步，聖魔界如今
已沒有長老了！而幽冥君，憑藉著玄冥玉的作用，成為唯一可以維繫地氣的人，聖魔界所
有臣民，不論願或不願，都無法再為長老復仇。」
藍髮君皇吸了口氣，說道：「長老獨自一人，守護聖魔界二百年。聖魔界所有臣民，都受
到他的庇護。難道如今你們竟能眼睜睜看著他被如此對待？幽冥君若坐上皇位，你們朝拜
新君的同時，是否還有人記得過去長老的恩澤？」
許多人眼裡都泛出淚光來。這裡有很多人是長老一手提拔的，或者他們的祖、父輩是受長
老照顧的。雖然也有不少人隸屬幽冥君的陣營，但幽冥君以攏絡居多，利益當前，感情並
不深厚。
「因此朕必得討伐幽冥君。幽冥君必須承認自己的過錯，他必須親自到長老座前請罪，並
且釋放冰霽君，如果冰霽君還活著的話。」
藍髮君皇沉靜的說道：「然後朕，會為自己所犯的錯負起責任。朕會帶著朕心繫之人離開
聖魔界。天戰一族雖是聖魔界宿敵，但如今只剩他一人，又能興起什麼風浪？屆時，皇位
的承續，便由長老、或者聖魔界子民自己決定。如果你們當中有人想為逝去的八位長老復
仇，朕隨時恭候大駕。」
沒有人做得出任何反應，包括何鐘竹在內。
他原本是想將君皇逐出聖魔界的，只是擔心長老意願而已。但如今，這一番話聽下來，他
反而不確定了。這是一個雄才大略的君皇，雖然犯了錯，但有為有守有擔當。如果他能留
在聖魔界，那麼聖魔界的強大指日可待。而且，這將不止是在軍事上的，就連民生內政，
雖然君皇回歸只有短短數月，卻已看得出他的能力之強，歷任君皇都難以比擬。
再者，能夠維護聖魔界地氣的人，不止是長老和幽冥君。長老已日漸耗弱，幽冥君還需借
助玄冥玉的功用，只有君皇──高采聲對他說，君皇只到過靈池三次，就已使得地氣穩定
許多。
而聖魔界最是崇尚強者。之前御駕親征北冰原，那群經過鐵與血洗禮的驕兵悍將，如今更
只服膺君皇。當時軍中也是流言四起，卻完全無法影響君皇在軍士心目中的地位。
何鐘竹想，君皇敢在此時公開這些內幕，也是因為背後有強大的武力支持。
何鐘竹還在思考，藍髮君皇已道：「三日後，朕會在校場閱兵，誓師北征。你們之中，若
有人想投奔幽冥君，三日內朕均不予阻攔。百姓亦同。但三日後，身在皇城的人，若還有
人想腳踏雙船，或成為幽冥君的內應，那麼朕亦不會手軟。你們要考慮清楚了。」
藍髮君皇抬了抬手，一旁的司禮太監立即高聲道：「有本上奏，無事退朝！」
沒有人出列。
藍髮君皇起身離座，司禮監的內侍隨即伴駕離去。
直到君皇離開好一會兒，大殿上的眾人才開始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出來。
但此時此刻，需要評估的事情太多，大家互相看看，試探幾句，一時半刻也得不出什麼結
論來，便各自心事重重的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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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藍髮君皇帥到了!

再怎麼說也是主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