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因為有想見的人,所以他願意在這麼糟的世界裡,試著活下去。
*防爆
08 幻想
第七天的時候江坤寒慣例的要來幫莫刑擦洗身體,但卻被莫刑給擋了下來。
「我可以……自己洗了。」莫刑有些緊張的說。
江坤寒挑了下眉,「你是在向我證明嗎?畢竟也一週了,你希望我延長你的鐵鍊?」
莫刑老實的點了點頭,江坤寒則是聳肩回應:「可以啊,衣服你拿去。」
像是怕搞砸一樣,莫刑小心翼翼的踏入浴室,在架子上放好衣服,然後擰開了浴缸的水龍
頭,看著熱水的蒸氣緩緩的充斥了整個空間,浴缸當中也充滿了熱水。
踏入浴缸當後莫刑把自己整個浸入熱水當中,只留了一顆腦袋在水面上。
溫暖的水溫讓他有點想睡,莫刑半逼著眼,他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自慰了。這並不是因
為他沒了性慾,只是被強暴的疼痛深深刻畫在他的腦海當中,讓莫刑對性愛不自覺的排斥
。
被強暴的厭惡感和性慾的本能在莫刑的體內不斷拉扯,弄得莫刑極為想吐。
他青少年的時候發現了自己是同性戀,但他從沒說過,反正也沒人在乎,更不會有人喜歡
他。只是那些對男人的性幻想總是如影隨形的跟著他,讓他在內心的最底部默默渴望著另
一個男人的體溫。
莫刑試圖想像其他男人碰觸自己的模樣,他一開始還是本能的厭惡,一連換了幾個幻想對
象卻都沒有幫助。
最後莫刑試想著江坤寒趴在自己身上的模樣,他忽然感覺心底的排斥感不那麼強了,他甚
至有點喜歡那樣的親密。
那一刻莫刑忽然驚覺自己做了多麼不妙的事情。
他剛剛把江坤寒當作性幻想對象了,而且他還意外的並不討厭這件事。
莫刑整個人一愣,他迅速的從浴缸當中站起來,放掉了水,然後像是逃難似的換上衣服,
吹乾頭髮後就打開浴室的門透氣。
其實也沒什麼,莫刑畢竟是個男人,他也不是沒有對其他詭異的東西產生過性幻想,只是
這次對象剛好是江坤寒罷了。
雖然是這樣安慰著自己,莫刑卻始終無法冷靜,潮紅在他蒼白的臉上擴散,他坐在浴室門
口,整個腦袋都是亂的。
江坤寒端著兩碗泡麵回到了浴室門口,看著縮在浴室門邊的莫刑一挑眉問道:「你洗的還
真快。」
「嗯。」莫刑頭都沒抬起來,他的心跳無預警的加速,整個人都緊繃了。
「你怎麼回事?臉這麼紅?」江坤寒揶揄著,把其中一碗麵交到莫刑的手中。
莫刑沒有說話,他只是呆呆地盯著江坤寒看。那個羞澀又茫然的無助表情讓江坤寒莫名的
有些心癢,他腦袋當中的邪惡想法又開始時不時的叫囂。
江坤寒低克制住自己的慾望,他轉身坐在莫刑的身邊,露出人畜無害的溫和微笑後開始叨
念著上班的蠢事和討厭的客戶。
莫刑很安靜的聽著,偶爾點個頭。這種沉默反而讓江坤寒自在,他似乎已經習慣坐在浴室
門口陪莫刑吃飯了,有時候他甚至感覺這樣有莫刑陪著很好。
依照約定,江坤寒在吃完晚餐之後走進了浴室當中,將緊纏的鐵鍊拉長了距離。
莫刑試著在屋內走動,鐵鍊確實很長,他可以在二樓走動,但到不了一樓去。
但已經夠了,莫刑對於這種程度的自由已經是心懷感激。
江坤寒腦中的邪惡思緒開始叫囂著,告訴他不可以信任莫刑。說不定莫刑就只是在偽裝罷
了,他在找個恰當的時機逃出去。
但江坤寒居然沒有把這個可能性放在心上,他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是這麼的信任莫刑。
當晚江坤寒就帶著莫刑回到客房,打算安排莫刑住在那裡。
然而莫刑走進客房時就忽然猛的一驚,整個人往後一退,直接撞上了站在他身後的江坤寒
。
「怎麼了?」江坤寒微微蹙了下眉。
「那個、那個……」莫刑舉起手指指著床鋪,臉上寫滿了驚恐。
江坤寒順著莫刑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是一隻跛腳的白貓。
那是莫刑第一次到江坤寒家裡時,差點被他掐死的那隻貓。
「沒錯,這就是你當時殺的那隻,不過我後來決定留牠一條活路,所以有提供牠最基本的
水和食物。」江坤寒平靜的解釋著:「你討厭牠嗎?那你要我現在殺掉牠嗎?」
莫刑拼了命的搖著頭,現在的江坤寒讓他幾乎就要尖叫起來。
「如果你不想要我把貓殺掉,那就冷靜點。」江坤寒摸了摸莫刑的髮絲,之後就退出了房
間。
莫刑遲疑著,緩緩的向貓挪了過去,害怕的模樣就像是碰到了怪物一樣。他坐在床邊,伸
出手輕輕了摸了摸那隻貓。
溫暖的溫度伴隨著柔軟的觸感從指尖傳來,莫刑鬆了一口氣,他比較不怕了,轉而用兩隻
手把貓提起來,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輕輕撫摸著。
白貓抗議的吼了兩聲,倒也沒有什麼掙扎,就乖乖的蜷縮在莫刑的身上。
莫刑明確的記得那天發生的事,貓咪痛苦的哀鳴著,還有牠冰藍眼中一點一點流逝的生命
。
莫刑摸著貓的耳朵,深深慶幸著自己當天沒有殺死牠。
江坤寒不在的時候真的很無聊,白天的家裡很安靜,莫刑能閒晃的部分也不多。江坤寒要
他別亂碰電子用品,他就真的沒去碰,像是個聽話的孩子。
莫刑的手機被摔破了一角,而且不知道被江坤寒收到哪去了,可能根本就不打算還他也說
不定,莫刑現在基本上跟外界已經失去了一切的聯繫,但他倒也不緊張,逃走的慾望也不
強烈。
外面的世界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好的。莫刑知道自己並不一般,那種怪異讓他很難在外面生
存,大部分的人都對他粗暴又沒有耐心,他寧可待在這裡。
偶爾他會玩貓,他把白貓取了一個名字,叫做「跛腳」。因為江坤寒當初折斷了貓的後腿
,導致牠現在走路一跛一跛的。
除此之外,莫刑就只能看書。
所幸江坤寒的書房當中有著數量挺多的書籍,他在裡面一待就是一天。
或許是考量到莫刑的生活,江坤寒最近會去圖書館帶書回來堆在書房當中,讓莫刑去慢慢
挑。江坤寒還把他的舊音響和CD給搬了出來,讓莫刑可以有些娛樂。
音響對是個莫刑十分陌生的東西,莫刑花了一些時間才學會。之後他就時常躲在書房當中
,專心的聽著音樂和看書。
他有一張最喜歡的單曲專輯,連續聽了好幾周。那張專輯的封面是綠色的,上面寫著他看
不懂的字母。專輯當中一首很輕柔的歌,背景音樂是種海水沖刷著沙粒的聲響,有個乾淨
的女聲隨意的哼唱著同一個句子,莫刑半個字也聽不懂,但那首歌卻深深的碰觸到了他的
內心,甚至讓他有些感動。
江坤寒下班後就步進了書房當中,把兩個便當放在莫刑面前的桌上說:「該吃飯了。」
江坤寒看起來很疲憊,像是剛被折磨過一樣。莫刑從書的後面抬起頭,輕輕的點了點頭。
江坤寒坐在莫刑的對面,偏頭聽了一下音樂,忍不住問:「怎麼又是這首歌?你這樣每天
聽,不膩嗎?」
莫刑搖搖頭,他看著江坤寒,認真的說:「這是一首很好的歌,很好聽。」
「我知道,但你也聽得太誇張了。」江坤寒笑了起來,心情好了一些。江坤寒想起那些辦
公室裡面分秒必爭的咆哮,那些流言蜚語的轟炸,還有那些戰戰兢兢的回覆。太累了,他
常常在辦公室裡就想念起跟莫刑在家聊天的時光。
莫刑看了一眼音響,小聲地說:「我想知道他在唱些什麼。」
「應該是在唱I will love you,而且從頭到尾只唱了這句。」江坤寒一邊扒著飯一邊回
答。
「I will love you?什麼意思?」
「是英文,意思是我會愛你。」江坤寒不厭其煩的解釋著。
聽見江坤寒的回答時,莫刑整個人猛得一愣。
江坤寒只是說了「我會愛你」四個字,莫刑的的心跳卻開始加速,身體也開始微微的發熱
。莫刑覺得這樣很糟,他似乎真的對江坤寒產生了好感。
不是毒品讓他神智不清,也不是一時的衝動,莫刑開始無法控制自己想要碰觸江坤寒的慾
望,他現在就想要將手伸過去,牽住江坤寒的手。
但他不敢,所以就只能呆呆地看著對方。
莫刑覺得自己可能是傻了,糟糕的回憶開始從他的面前閃過,他想起了江坤寒威脅著自己
的恐怖表情,他想起了那個殺貓的晚上,還有他死去的母親,最後在江坤寒的手中化為一
團乏人問津的灰燼。
他喜歡上了一個兇手。
江坤寒擰了下眉,看著呆滯的莫刑問:「你幹嘛了?」
莫刑搖了搖頭,轉而提問:「你一開始為什麼找上我?」
「什麼?」江坤寒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有些茫然。
「一開始……一開始,第一次來你家的時候,你要殺死我……你只是想殺人嗎?」莫刑的
嗓音當中混上了細微的顫抖,他記得太清楚了。
江坤寒環著手臂,他不確定要怎麼開口,在他腦內的聲音又開始咆哮,弄得他頭疼。
他思索了一下,最後決定開口坦白,反正莫刑也沒有對外聯繫的方式,而且他不久後就會
殺死莫刑了,讓他知道大概沒有關係。
帶著詭異的神情,江坤寒緩緩說道:「我想要殺一個人,我的繼父,我需要練習。」
顫慄頓時爬上了莫刑的背脊,他僵硬的問著:「為什麼?」
江坤寒笑了起來,雖然笑著,但莫刑卻能感受到他笑意背後的痛苦,和那飽和的憤怒和絕
望。莫刑覺得這樣想很奇怪,但江坤寒那樣悲傷的模樣居然讓他著迷。
「你真的想知道嗎?這是個很糟糕的故事。」江坤寒笑著說道。
他說了一個故事,一個難過的悲劇,他說著那個故事的口吻是如此的平淡,就像是他在述
說別人的經歷一樣。
江坤寒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辦到的,但每當他提起那段經歷時,他感覺自己的情感似乎就被
封閉起來了,就像是身體有了一個保護自己的機制,讓他回憶的時候不要崩潰一樣。
江坤寒記得自己的父母很早的時候就離異了,後來他的母親帶著他改嫁。繼父很有錢,大
家都覺得母親高攀了,找了個好人家。
江坤寒一開始也這麼認為,繼父出手大方,給了他很多玩具,而且人也幽默,脾氣又好。
最棒的是他不會逼江坤寒叫他「爸爸」,所以江坤寒還是稱呼他為「叔叔」。
直到一個夏日的燥熱夜晚,一切都毀了。
那天的記憶依舊清晰無比,夜深了,四周的空氣卻依舊悶熱無比。江坤寒完全睡不著,他
在房間裡找空調的遙控器,卻哪裡也找不到。
或許是媽媽拿走了。年幼的他這麼想著,他打開門走出房間,忽然隱隱約約聽見了隔壁的
臥房當中傳出了細微不自然的悲鳴。
他很清楚,那是江依依的聲音,江依依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但江坤寒記得那是他姊
姊,他們兩人感情挺好。
由於江依依聽上去很不舒服的樣子,所以江坤寒將門推開一縫,看了一眼臥室內部。
江依依在床上沒錯,但他繼父也在那裡,兩個人裸著身子,姿勢非常的不自然。年幼的江
坤寒嚇著了,他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看見了繼父的背部布滿了汗水,像是正在不
斷出著力一般的挺動腰桿。江依依的頭歪向一側,像是個斷頭的洋娃娃,嘴中被塞著一塊
布,驚恐圓睜的眼眸當中噙滿了淚水。
絕望。
江坤寒從姊姊的眼中讀到了無與倫比的絕望,雖然他不懂,但他知道姐姐被傷害了。江坤
寒茫然無措,身為孩子的他第一個反應就是去找母親幫忙。
母親待在一樓的臥房當中,江坤寒衝進房間當中,抓著母親的手臂開始哭泣。
「怎麼了?」母親溫柔的摸著他的頭,平靜又溫柔的嗓音讓江坤寒稍微冷靜了下來。
江坤寒一邊抽泣著,一邊小聲說道:「叔叔在半夜會做不好的事情。」
「哦,那個不是不好的事情喔,叔叔可以那樣做沒關係,我跟叔叔約好了。」母親輕笑了
下,看上去十分疲憊,「媽媽我現在老了,叔叔已經不喜歡我了,但只要你忍耐就沒關係
,我們可以繼續待在一起。」
江坤寒頓時無法思考。
他理解了母親的意思,母親並沒有要幫助姊姊的打算。
「為……為什麼?」江坤寒的聲音顫抖著。
那時他還不知道「崩潰」這個詞,但現在回想起來,那或許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刻骨銘心的
崩潰。
母親把江坤寒拉近懷中,嗓音仍然柔和的近乎殘忍,「大人的事,你不用管,但你不能把
這件事給說出去,知道嗎?不然你可能會再也看不到媽媽,這不是你想要的,對嗎?」
「不是。」
「那就對了,快回床上睡覺,你明天還要上學。」
江坤寒已經不想找遙控器了,他躲回自己的床上,當個安靜的乖小孩。黑暗當中每個細微
的聲響都像是姊姊的哀號,江坤寒不想要看到姊姊受傷,但他也害怕家人被拆散。
他無法形容那天晚上對他造成了怎麼樣的影響,但他知道自己的世界開始些微的傾斜,就
像是屋子的幾根鋼筋斷裂了,讓整個美好的生活假象搖搖欲墜。
悲劇就像骨牌一樣,只要一出現就會是排山倒海的崩塌。江坤寒剛上國中的時候母親就過
世了,死因是出血過多。
為了引起丈夫的注意,母親花了很多時間打點自己,卻還是在歲月的摧殘之下長出了鬆弛
的贅肉。於是她有一天拿起刀,緩緩地將自己的肉給削下來,直到自己昏厥後出血過多而
死。
據說母親有很嚴重的精神問題,但那一陣子她擅自斷了藥,所以釀成悲劇。
據說母親已經持續割肉了一段時間,但她藏得很好,而丈夫也從不跟她行房,所以沒有人
注意到她的失控。
據說有很多的跡象都顯示了母親病情加重的事實,但沒有人真的在乎。
江坤寒聽了很多的據說,但所有的流言蜚語都沒有告訴他,該怎麼面對這樣的一件事。
他碎裂了,江坤寒試著將自己重組,但拼湊回去的已經不是原本的那個自己。他開始聽見
討厭的聲音,時不時的在他的耳邊尖叫著,提醒著他那些在他四周發生的事,是怎麼一點
一點地堆積,最後扭轉他人生的方向。
江坤寒以為姊姊會跟自己同樣的悲傷,但江依依卻很冷靜,她看著母親的遺體,嘴角甚至
露出輕淺的笑意。
「你笑什麼?」江坤寒皺著眉問。
「她終於死了。」江依依抬起頭,瞳孔當中失去了靈動的光芒,像是一潭死水,「這個臭
婊子當年跟繼父聯手強姦了我,我一直記得,那樣的噩夢從來沒有離開過我。」
江坤寒望著姊姊,他說不出話,也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時候事情變成這樣的。
或許在那個夏日的夜晚,他跟正常世界的軌道就偏離了,他的世界早就變成了一場活生生
的惡夢。
見到江坤寒不說話,江依依瞇起眼,不滿地說:「怎麼了?你覺得我冷血嗎?還是你當年
也是強姦我的共犯之一?」
「不是,我不是!我不知道!」江坤寒慌亂的辯解著。
他說謊了,他其實知道的,但他這麼多年來一直沉默著,這讓他也成了共犯之一。
「我想也是,你當年太小了,也搞不清楚狀況吧。」江依依冷嘲熱諷著。
「也許我們應該要報警。」江坤寒不安的提議。
「報警?你有證據嗎?」江依依環著手,冷冷地說著:「自從我升上小學後繼父就停止了
對我的騷擾,距離已經多久了?你要怎麼證明?」
江坤寒一時語塞。
一個陌生的聲音開始在他的心底尖叫著,指控著江坤寒的錯誤。
「如果當年你不要沉默,江依依就能得救了。」那個聲音在她耳邊這麼說著。
江坤寒抱著頭,痛苦的蹲在母親的棺材旁邊,一遍遍的喊著:「閉嘴,閉嘴,閉嘴……」
但從那天之後腦袋當中的邪惡聲音就再也沒停下來過。
「你……你的意思是,你的腦袋當中一直有個聲音在說話?」莫刑瞪大了眼。
「對,怎麼了嗎?」
「江依依,你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對。」江坤寒聳了聳肩,似乎已經習慣了。
莫刑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他覺得江坤寒有點瘋瘋癲癲的,但又覺得這句話似乎並不該由他
來說。畢竟他也並不算個正常人,由他來指責江坤寒古怪有些太五十步笑百步了。
江坤寒敲了敲桌子,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家裡出現了迷蝶。
江坤寒永遠記得那個氣味,帶著一絲香甜,味道濃烈,而且薰的嗆人。
江依依的身上總是殘留著那個味道,她神情恍惚的時間越來越多,回到家的時間越來越少
。
但迷蝶的氣味就那樣深深刻畫在江坤寒的記憶當中。從那之後,他不管到那裡總能一下就
認出迷蝶的氣味,一下下的刺激著他最漆黑的回憶。
繼父發現迷蝶時氣壞了,他氣急敗壞的說著:「有病,這個家裡的人都是神經病!」
江坤寒頓時怒火中燒,他直接起了花瓶,惡狠狠地砸向了繼父。
「不許你這麼說江依依!」江坤寒吼著。
他不敢相信這個造成江依依痛苦源頭的男人,居然還有臉這麼說話。
伴隨著一聲巨大的聲響,花瓶在繼父的臉上碎裂,造成了極大的傷口。紅色的鮮血從繼父
的傷口當中一點一點流了出來,沿著他光滑的額頭蜿蜒而下,看起來簡直像是電影特效一
樣。
江坤寒拚了命的吼著:「戀童癖!強姦犯!都是你害江依依變成這樣的!都是你害我們變
成這樣的!」
在那之後,江坤寒的家庭徹底分崩離析。江坤寒和江依依被送到青少年的輔導機關當中住
了一陣子。
然後某個夏天的晚上,在那樣的香氣當中,江依依消失了,江坤寒覺得她可能已經死在了
某個地方。
畢竟江依依的櫃子裡至少有四、五種以上的毒品,在她的手上也有各式各樣的針孔,那樣
的用藥量是會致死的。
至於繼父,他走了,把江坤寒丟給親戚照顧之後就爽快地離開了。
從那個時候開始江坤寒腦中的聲音就漸漸地變大了起來。像是一個糟糕的回聲機,那個聲
音不斷評論著他周遭的一切,用一種近乎刻薄的方式慫恿著他復仇。
「殺了繼父會讓你好過的多。」那個聲音總是這麼說著。
他開始慢慢地練習,從殺死一些比較小的動物開始,然後慢慢的加大體型。
動物的屍體通常是被他埋在後院,或是直接吃掉。為了不讓房東隨便進屋,發現他家後院
的情況,江坤寒直接買下了這間房子,以他的薪水來說要背房貸很有壓力,但他還是咬牙
撐下來了。
他制定了完美的謀殺計畫,但他發現要處理一個高大男人的屍體似乎沒有他想像當中的容
易,於是他想練習真正的殺個人。
然後他就在網站上遇見了莫刑。
見到莫刑時,江坤寒一瞬間渾身發顫。
時隔多年,他依舊一下子就聞出了那個氣味。
是迷蝶。
江坤寒覺得如果悲劇有個氣味,那就是迷蝶的味道。
莫刑偏著頭,他的表情當中帶著憐憫,過了半晌才輕輕說了一句:「對不起。」
「你道歉什麼?」江坤寒不禁失笑。
「我不該亂問的。」
「說了不是你的錯。」江坤寒伸手摸了摸莫刑蓬鬆的髮絲,露出微笑說:「先別聊這個了
,快吃吧。」
那個溫柔的模樣跟剛剛的故事幾乎連結不上。
莫刑乖乖地點了點頭,安靜的打開了便當。
旁邊的收音機還在柔聲地唱著I will love you。
江坤寒偏頭看了莫刑一眼。
他沒說的是,莫刑讓他聯想到了自己的姊姊。
那個迷蝶的氣味,那個被強姦的絕望表情。拜訪莫刑家裡的那天,他的記憶像是被揭開了
一樣,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又陌生。
他偶爾會痛恨莫刑,每當他注視著莫刑的時候就像是看見了自己的過去。有時候他甚至想
要破壞莫刑,深深的傷害他,把他徹底抹除。但更多的時候他於心不忍,他會抱著一點點
的希望,希望他能拯救莫刑,彌補當年他沒有拯救江依依而產生的痛楚。
天秤兩極的思緒拉扯著他,午夜夢迴時總是幾乎要將他撕裂。
莫刑的母親則是讓他想起了繼父,所以他出手了,在那個昏暗的屋子當中,他感覺脆弱的
世界正顫動著,隨後他殺死了那個女人。
雖然這稍微緩解了江坤寒的恨意,但只要他的繼父還活著,他就沒有能安穩睡去的一天。
腦袋當中的聲音反反覆覆的叨念著他的復仇計畫。從那個躁熱的夏天夜晚開始歪曲的人生
,他花了一生試圖矯正的過去,似乎只有隨著繼父的死亡才能畫下句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