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因為有想見的人,所以他願意在這麼糟的世界裡,試著活下去。
13 爆發
誰也沒想到,事情會在一個平凡的秋日晚上爆發開來。
江坤寒待在客廳當中,看著電視上的動物星球頻道。莫刑則是靠在他身上,懶散的抓著手
裡的洋芋片吃。
「我小時候很喜歡企鵝,一直想去動物園。」莫刑看著電視上搖擺走動的企鵝寶寶,忽然
這麼說著。
「後來看到企鵝了嗎?」江坤寒順著莫刑頭上一搓翹起來髮絲,淡淡地詢問。
「沒有。」莫刑尷尬地回答。
依照他家的環境,沒有被打死就很好了,還妄想著要去動物園。
「那我們這個假日去吧,去動物園。」江坤寒摟著莫刑的腰,靠在他的頭頂上說。
莫刑笑著,開心的點了點頭。
門鈴忽然響了起來,清脆的聲響讓莫刑起了身,前去拉開了門。
外頭站著幾名員警,一看到莫刑就全站了過來,讓莫刑頓時嚇得有些說不出話。
站在前方的秦芯蕾見到有人出來立刻扯出了警徽,大聲地說:「江坤寒!我以涉嫌謀殺將
你逮捕……」
話說到一半秦芯蕾就愣住了,她看著面前的莫刑,腦袋忽然間轉不過來。
這不是江坤寒的屋子嗎?莫刑怎麼在這裡的?他們的兩個嫌疑犯居然住在一起?
警方還派了一支小隊去莫刑工作的花店堵人,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或許是外面的騷動太大,江坤寒也走了過來,一見到外面的幾名員警就皺了下眉問:「請
問有什麼事情嗎?」
「啊!江坤寒!我以涉嫌謀殺將你……還有莫刑一起逮捕!」秦芯蕾再度重申。
江坤寒偏著頭,用萬分冷靜的語氣說:「我不管你們查到了什麼,莫刑跟那件事沒有關係
,請放他走。」
秦芯蕾不屑的笑了下,冷淡地說:「是不是有關係並不是你說的算,莫刑還是必須跟我們
走,直到他洗清自己的嫌疑為止。」
巨大的壓力朝莫刑席捲而來,他的腹部像是被痛毆了一拳般的翻攪著,讓他幾乎就要反胃
莫刑最害怕的事情終究成了現實,他茫然的睜大著眼,恐懼讓他的臉頰徹底失去血色。
江坤寒把一隻手搭上莫刑的肩膀,低聲的對他說:「你不會有事的,別擔心。」
「那你呢?」莫刑空洞的目光轉向江坤寒,像是一下子之間就失去了希望。
江坤寒沒有說話,他只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看上去有些難過又有些無奈,他摸了摸莫刑
蒼白的臉,平靜的說:「該還的總是要還,走吧,我們該上警車了。」
江坤寒暗自揣測了一下,以現在的情況來說,警方恐怕已經把嫌疑對象鎖定在他和莫刑其
中一人。所以他並須認罪,而且交代的越詳細越好,不然警方一定會把苗頭轉向莫刑,他
可不想看到莫刑被左右為難後崩潰的模樣。
在漆黑的夜晚當中,莫刑被警察拉扯著戴上手銬,塞進警車當中。警車的紅白燈光在漆黑
當中不斷閃爍,發出刺眼的光芒。
莫刑看著車門在他的面前關上,就像是一道希望在他面前關上了一般。
就如同江坤寒所說,莫刑沒過多久就被放出去了。
在經過更精細的調查過後,警方發現案發現場的殘留著精液、毒品和各種情趣束縛道具,
警方推斷莫刑當時是做為性奴被母親囚禁在家中,江坤寒闖入之後殺死了母親,並把莫刑
帶回家中囚禁。他們找到了江坤寒用來囚禁莫刑的鐵鍊,而且莫刑的腳踝上也有微小的殘
留傷口,證據吻合,也跟江坤寒的自首證詞相同。
警方曾經懷疑是莫刑唆使江坤寒來替他復仇,但這個假設也被推翻了。畢竟莫刑連求救的
「救我」兩個字都還沒發出去給莫刑,而且莫刑脆弱的精神狀態也不是可以用壓力脅迫江
坤寒的模樣,怎麼看都覺得他是個受害者。
仔細調查後發覺莫刑並沒有犯任何值得刑事起訴的部分,也沒有任何證據指向他,所以就
讓他離開了。
莫刑在調查期間一直試圖替江坤寒說話,但秦芯蕾只是對他嘆氣,勸著他:「能離開就快
離開吧,別把殺人犯的承諾放在心上。」
「可、可是他救了我。」莫刑絕望地說。
「別傻了,你值得更好的,一個真正正常的人,不是像這種瘋子。你知道他是瘋子,對嗎
?」
「其實他沒有那麼糟糕的……」
「唉,你只是太孤獨了,身邊沒有其他人才會依賴江坤寒,多交一些朋友吧。」秦芯蕾好
言相勸著。
莫刑看著秦芯蕾,他忽然明白了些什麼,於是搖了搖頭,頹喪的往外走去。
江坤寒是個瘋子,是的。他甚至不是個好人,莫刑再清楚不過了。江坤寒喜怒無常,控制
慾強,而且嗜血。
但這個瘋子為了他收斂了血性,這個瘋子仔細的照顧過他,親吻著他的傷口,一遍又一遍
的削弱著他的疼痛。
或許秦芯蕾是對的,他只是依賴著江坤寒,依賴久了就產生了戀愛的錯覺,但他覺得那樣
也沒關係。
莫刑感覺眼眶微微的發酸,他在傍晚的人行道上停了下來,看了橘紅的陽光落在面前的矮
圍籬上,留下血色的痕跡。
他抬頭看著渲染成暖色的天空,莫刑從不相信神,但他現在居然希望神能夠幫助他。
莫刑低下頭,雙手交扣,從未如此虔誠的祈禱著。
江坤寒被羈押了起來,他不旦承認了自己的罪刑,還連埋藏屍體的地方都全盤托出了。外
頭的媒體大肆渲染著這次的分屍案,記者像是終於嗅到血腥氣味的獵犬,將事件不斷誇大
,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江坤寒原本已經放棄了希望,他覺得等待著自己的未來應該就是死刑。他從沒想過,過了
幾天後一個身上帶著古龍水氣味的禿頭男性會出現在他的牢房當中,帶著他的名片,放在
江坤寒的手上。
「江先生你好,我是葉永良律師,這是我的名片。」禿頭男性遞出了名片,細小的眼睛直
直地盯著江坤寒。
頭上的燈光很昏暗,江坤寒在微弱的光線當中接過葉律師的名片,淡淡說了一句:「我沒
有請律師。」
「對,但你的案子鬧得很大,外面都在報導著,所以繼父幫你付了律師費,我現在是你的
律師了。」葉律師抖了一下西裝,在江坤寒對面坐下。
聽見「繼父」兩字時江坤寒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他咬緊了牙,從齒縫之間擠出一句話:
「我不接受他的施捨,請回吧。」
「江先生,請聽我說……」
「滾出去!」
「聽我說!」葉律師加大音量吼了回去,「這些話不是我以一個律師的身分跟你說的,我
要用一個人生經驗者的角度告訴你,不要留些無謂的自尊。我不管你跟繼父有什麼過節,
給我接受他這次的幫助!你還年輕,你還有機會重來。如果你被關一輩子了,不會有人傷
心嗎?還是你寧可等事情無法挽回時,才讓朋友幫你在外面籌錢請律師?你忍心看別人為
了你欠一屁股債?」
江坤寒想起了莫刑,於是像是被刺痛了一樣的閉上了嘴。
莫刑是他最大的弱點,是他心上最柔軟了一塊。他可以受委屈,但莫刑不能跟他一起受苦
。
天秤的一邊是自尊,另外一邊是莫刑。最後江坤寒拿起了自尊,放在腳下重重的踩碎。
江坤寒用因為屈辱而顫抖的嗓音說:「好,那葉律師,我下一步該怎麼做?」
面前是米黃色的牆面,上面放著幾株植物和絨毛玩偶,室內採用黃色的柔光,顯然是試圖
讓人放鬆,但有點用力過猛的感覺。
江坤寒坐在身心科診所當中,看著診療桌上的一小盆乾燥花,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怎麼就沒想到呢?果然是這招啊,只要拿到精神病相關的證明,他應該就能比較輕易的
脫罪。
面前的女醫師看著江坤寒微笑,用溫柔又輕盈的嗓音說:「請問江先生你有哪裡不舒服嗎
?」
「我殺了個人。」江坤寒也懶得拐彎抹角了,他單刀直入的接入重點。
「我了解了,你想跟我聊聊這件事嗎?」女醫師露出無畏的神情,語氣依舊平靜。
「不想。」
「那你想跟我聊些什麼?」女醫師傾身向前,認真的說:「你別擔心,我跟葉律師合作很
久了,你可以信任我,我是來幫助你的。」
江坤寒其實已經想跑了,但現在出去恐怕葉律師會氣得跳腳。於是他思考了一下後開口:
「既然你是心理醫師,那你對治療創傷有什麼方法嗎?」
「那該看是什麼樣的創傷了。」
「我姊姊。」
「你姊姊?」醫師翻閱著手上有關江坤寒資料,那些是葉律師事先給她過目用的。
「對,江依依,雖然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不過應該已經死了,嗑藥過量。」
「聽到這樣的消息真令人難過,你看見了什麼?」醫師推了下眼鏡,之後開始在文件上振
筆疾書。
「我看見了江依依被強姦的模樣,小小的臉,皺成一團,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我永遠都
忘不了。我希望強姦江依依的繼父能死去,我真的誠心的希望他死去。」江坤寒拿起桌上
的乾燥花,一邊擺弄一邊說著,「江依依毀了,我繼父卻能繼續正常生活下去,這個社會
就是這麼糟糕。」
「那個江依依,你能形容一下她長什麼樣子嗎?」醫師推了下眼鏡。
「江依依?」江坤寒有些意外,但還是說了下去:「她比我要矮一點,膚色跟我差不多,
然後黑色短髮……我不怎麼記得了,但差不多就是那樣。」
「好的,那在江依依大概是什麼時候消失的,你記得嗎?」
「大概是……我不太記得了,反正有一天他就消失了。」江坤寒皺了下眉,困擾的說:「
怎麼回事?這很重要嗎?」
「江先生,我大概明白你的問題在哪裡了,這次就先到這邊,療程我們慢慢來,我會開一
些穩定心情的藥物給你。」醫師推了下眼鏡,隨後就低頭兀自寫著自己的病例,不再理會
江坤寒。
第一次的會面讓江坤寒摸不著頭緒,他只能努力說服自己,一切都是療程的一部分,之後
他就會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然而江坤寒乖乖配合到了第五次的會面,醫師卻還是聊著無關緊要的事情,只偶爾會提起
江依依。而且醫師提起江依依的口吻還總是不太對勁,江依依在對方的口中簡直像是個幽
靈一樣,不是個真實存在的人。
這讓江坤寒忍無可忍,他最後終於按耐不住地吼道:「你到底搞什麼!這些療程對審判一
點幫助也沒有!我不想再配合治療了!」
「江先生,請您冷靜。」面對江坤寒的怒吼,醫師卻依舊語調近乎冰冷。
「你要我怎麼冷靜!我想要確診報告!那才是真正重要的!」
醫師脫下眼鏡,雙手放在桌上後嘆了一口氣,平靜的說:「那好吧,江先生,我先向您說
明診療結果。您當年應該是罹患了解離性身分疾患和創傷壓力症候群,另外你還有嚴重的
幻聽症狀。」
「解離性身分疾患?」江坤寒頓時有些不解,那對他來說是個陌生的名詞。
「也就是說,沒有江依依這個人存在,從頭到尾都是你,也只有你。」醫師望著江坤寒,
認真的說著。
「什麼?」江坤寒露出不可置信的可笑神情,「這是什麼糟糕的玩笑嗎?」
「很可惜的,不是。」醫師翻開面前的資料,用近乎冰冷的語氣的說:「這邊有你的出生
證明和以前的戶籍資料,你家從來都沒有一個叫做江依依的人。你在嗑藥過後被送到勒戒
所,而你繼父則也跟著接受偵查,最後警方在你繼父的電腦中發現了對兒童猥褻的相關錄
像,他被抓去關了,最近才假釋出獄,你也被送到親戚家住。」
江坤寒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在撼動著,像是一個虛假的外殼緩緩剝落,露出了裡面的真
實。
「不,不是的,那江依依怎麼樣?我真的看見她了。」
「很可惜的,江先生,依照你的說法,你看見的應該不是江依依,只是在鏡子當中被猥褻
的自己。」醫師繼續解釋著。
「那嗑藥呢?你是說我才是嗑藥的那個嗎?我看見的也是鏡子當中的自己嗎?我之前和江
依依的對話,全部都是假的嗎?」
「江先生,我想你已經知道答案了,所以這部分我們就不要討論太多,我怕你一時之間接
受不了。」
「不……這不可能。」江坤寒抱著自己的腦袋,大力到整個頭都發疼。
「江先生,很抱歉的,這就是現實。」醫師一攤手,緩緩的繼續說:「人是一種很奇怪的
生物,當打擊大到無法承受時,有些人會選擇塵封或遺忘記憶。但你的情況不太一樣,你
假想出了一個江依依,替你承受痛苦,江依依的消失的時間點,差不多就是你被送去勒戒
治療的時候,可見是因為跟繼父分開了,江依依的存在就消失了。江先生,這就是你的狀
況。我會開些藥讓你回家吃。」
「吃藥有用嗎?」江坤寒絕望的扯出一笑。
「至少可以讓你不要胡思亂想的。」醫師嘆了口氣,繼續在紙上寫下一些紀錄,然後抬頭
用輕柔的嗓音又說了一句:「別那麼傷心,你確診了,這份病歷也許可以救你一命。」
記憶像是被撕開了一角,江坤寒漸漸想起了那些真實的情況。那個燥熱的夏日夜晚,繼父
壓在自己身上的力度,讓他疼痛又害怕得全身發等。他想起了自己染上毒癮後的黑暗日子
,像發瘋一樣的掙扎。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到莫刑時內心掀起的憤怒,他是看見了自己
,過去的自己。
江坤寒聽見了笑聲,他知道那是他腦袋當中的聲音在一遍一遍的嘲笑著他,呼喚他「瘋子
」。
「閉嘴。」江坤寒敲著腦袋。
醫師看著江坤寒,冷冷的問了一句:「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不是,我是跟腦袋當中的聲音,他常常出現,過一陣子才會消失。」
「哦。」醫師應了一聲,沒多說什麼就又開始振筆疾書。
江坤寒知道醫師對他一點同情心也沒有,醫師見過太多了,早就習慣了病人的負面轟炸。
江坤寒甚至覺得這樣挺好的,他並想要接受別人的憐憫。
他呆呆的坐在原位上,看著那面米黃色的牆壁。
「醫師,告訴我,我的記憶裡,到底有什麼是真實的?難道都是虛假的嗎?我該怎麼分辨
真實和虛假呢?」江坤寒茫然地說著,露出少有的挫折神情。
「我可以告訴你,現在的你是真實的,你所經歷的情緒也都是真實的,你的恨是真實的,
你的愛也是真實的。」醫師這麼回答著。
此刻江坤寒感覺自己脆弱的像是一片風中隨時可能墜落的枯葉。他絕望的發現自己在這種
情況下居然還是如此想念莫刑,無時無刻,從未停止。
至少莫刑是真實的,他帶來的每一次碰觸都是真實的。
江坤寒居然因為這件事而感到了些許的安慰。
開庭的時間比想像中要來的快多了,江坤寒被帶到了被告的位置上,對面則站著檢察官。
面前的燈光很亮,冷色的日光燈管帶著一種淡淡的淺藍色澤,讓整個房間看上去些微的僵
硬。
江坤寒一偏頭,看到了坐在後方證人席的莫刑,於是對著莫刑微微的一笑。
莫刑看見笑容的瞬間像是被敲了一下,渾身僵住了,他交握的指尖微微的顫動。江坤寒被
羈押的這陣子門外被記者擠的水洩不通,莫刑連去上班都有困難,更不要說來見江坤寒了
。
但莫刑沒想到只是隔了一陣子而已,思念居然會像這樣將他吞噬。
葉律師拍了一下江坤寒的肩膀,指示他坐下。
一般來說,江坤寒並不喜歡葉律師這樣舌燦蓮花的人,但現在他的命運基本上掌握在葉律
師的手裡了,他不得不好好配合對方。
開庭冗長的儀式讓江坤寒昏昏欲睡,他不耐的不斷換著姿勢,幾乎就要待不下去。過了彷
彿數小時般的漫長時光後,葉律師這才站了起來,準備替江坤寒辯護。
眾人的目光頓時集中在葉律師的身上,在那樣打探的目光當中,葉律師用低沉的聲音開始
陳述:「被告江坤寒承認他殺死了莫刑的母親,也就是王茜女士,但並非謀殺,而是正當
防衛。」
一瞬間法庭中出現了些微的騷動。律師抓住這個瞬間又說了下去:「依照現場的痕跡可見
,死者王茜將自己的兒子莫刑囚禁在暗無天日的房間當中賣淫,被告江坤寒勇敢的前往幫
助同事。但在事件途中跟死者王茜起了衝突,是死者王茜女士率先攻擊了被告江坤寒,而
被告江坤寒只是不小心用力過猛,殺死了王茜女士,這應該要算是正當防衛。」
「我反對。」年輕的檢察官立刻開口,但很快地就被法官阻止繼續發言。
葉律師開始走到法院的中央,那邊是他表演的場地,江坤寒能不能安全脫出,就全看他這
次的表演是否成功了。
葉律師拿出了證物醫師診斷書,上面寫著江坤寒有著嚴重的精神問題。而他的精神問題起
因是小時候孩自繼父的性侵。
「因為小時候遭受到了暴力的性虐待,被告江坤寒的精神出了非常大的問題。為了逃避這
個回憶,他的大腦捏造了一個虛擬的回憶注入腦中。沒錯,從那天開始被告江坤寒就以為
自己有了一個名叫江依依姐姐。」葉律師的手在空中揮舞著,繪聲繪影的說著這個悲慘的
故事:「虛擬的江依依幫江坤寒承受了大部分的痛苦,但在心底最深的地方,江坤寒從沒
逃離過被性侵的痛苦記憶。死者王茜虐待兒子的模樣深深刺激了他。是的,江坤寒可能一
個不小心用力過猛殺死了王茜,但誰能責怪他的激動呢?那並不是他的本意啊!」
葉律師說到這裡時停了下來,法庭當中很靜,只有書記官敲擊鍵盤的細微聲響。葉律師很
喜歡這個瞬間,他知道大家被這個故事吸引了,而這樣他的勝率也就增加了一點。
莫刑震驚的瞪大了眼,他不敢相信那些有關江依依的回憶都是虛假的。他無法想像是怎樣
的絕望才讓江坤寒連自己也要欺騙。莫刑忽然難過了起來,他無法想像在那個被侵犯的燥
熱夏日夜晚,江坤寒有多恨。
莫刑忍不住轉過去看江坤寒,但江坤寒只是低著頭,一句話都沒說。
葉律師還在滔滔不絕的說著:「被告江坤寒太過慌張了,所以毀損了王茜的屍體。但在此
同時,他善良的本性讓他決定把飽受虐待的莫刑帶回家照顧。被告江坤寒幫莫刑戒了毒,
找到一份新的工作,回歸正常社會。你能說他不善良嗎?請別因為一次失手就毀了這個年
輕人的大好前途,更何況他是為了救人,他也真的因此救了一個人!」
這番話讓江坤寒幾乎就要笑了出來,他會將莫刑帶回家只是因為他當天太累了,沒辦法再
多殺一個人罷了。
誰知道呢?葉律師就這樣把他形容成了一個天使般的好人,更可笑的是,陪審團和法官似
乎還挺買帳。
葉律師還在滔滔不絕的說著:「這樣的一位年輕人,請求法官跟沒審團仔細考量,他依舊
是個善良的好人。」
陳述完畢後葉律師抖了下西裝,然後回到原位坐下。他靠向江坤寒,低聲的說了一句:「
剛剛很順利。看來我們很有勝算,而且今天莫刑也有過來,他的證詞也是替你脫罪的關鍵
。」
江坤寒愣了一下,他想轉過去看莫刑,但又覺得似乎不妥,所以克制維持著原本的動作。
緊接著檢察官站了起來,開始細數著江坤寒的罪刑。
檢察官的指控在江坤寒的耳中成為了細碎的雜音,他聽見檢察官指控他是個「殺人犯」、
「做案手法凶狠沒有猶豫」和「有吸毒前科」。他能感覺到檢察官正試著用激烈的語氣來
形容自己的罪狀,但等級跟葉律師差遠了,似乎沒有多少人動搖。
果然花錢請的還是有差。
江坤寒嘆了口氣,他不得不佩服葉律師真的是有兩把刷子,輕易輾壓了經驗不足的檢察官
。
莫刑在後方,緊張的掌心不斷出汗。整間法庭看上去壓抑又嚴肅,緊繃的氣氛像是隨時都
要將他吞噬。
「傳喚證人!」
法官的聲音讓原本因為害怕而正攪扭著雙手的莫刑立刻站直了身子,用極度不自然的姿勢
開始往前走。
證人台上放著一張宣言,莫刑慢慢的唸著,因為過度緊張而結巴了幾次,臉頰上也出現了
細小的冷汗。莫刑很不喜歡被當作目光焦點的感覺,這種像是被放在大家眼底檢視一樣的
感覺讓他坐立難安。
好不容易將證人宣言唸完,莫刑接下來還必須接受律師和檢察官的問題轟炸。這次是由葉
律師率先提問,他用凌厲的目光看著莫刑,問道:「請描述一下,案發當天,你看見了什
麼?」
「我母親把我鎖在房間當中,身上打了很多毒品,我沒辦法動。江坤寒是來救我的。」莫
刑努力保持平靜,但語尾依舊難掩緊張。
「好的,請告訴我們,在死者王茜和被告江坤寒之間的打鬥,是誰先攻擊的呢?」
莫刑沉默了一下,之後緩緩回答:「是我母親,王茜。」
「好的,接下來請你說明,你為什麼會去江坤寒家?」
「因為我不知道還有哪裡可以去了,江坤寒對我很好,我想可以信任他,所以去了他家。
」
「那江坤寒有幫助你嗎?」
「有。他幫我戒了毒,我找到了新的工作。」
葉律師對莫刑的回答簡直不能更滿意,他看著法官,簡單的說了一句:「謝謝,我的詢問
結束。」
之後輪到檢察官站了起來,嚴肅的對莫刑問道:「被告江坤寒把你帶回去後囚禁了起來,
為什麼?」
「為了幫我戒毒,我有戒斷症狀,不關起來不行。」莫刑努力保持平靜,但語尾依舊難掩
緊張。
「他為什麼不直接送你去勒戒所?」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想幫我。」莫刑頓時緊張得起來。
「那再請問你一件事,請問你跟江坤寒是情侶關係嗎?」檢察官厲聲問道。
旁聽席又騷動了起來,壓力讓莫刑感覺世界扭曲了,整個胸腔像是被壓縮了一樣的難受。
他微微回頭,看了一眼坐在被告席上的江坤寒,江坤寒也正看著他,用唇語對他說了三個
字:「說實話。」
於是莫刑深吸了口氣,很輕的說了一聲:「是。」
旁聽席的騷動加大,檢察官像是終於出了一口氣般的說道:「江坤寒將莫刑囚禁的動機不
明,而且被告江坤寒是正當防衛這件事無從證實,莫刑當時身上被注入了太多毒品,明顯
的神智不清,所以他的證言並不能採信。更何況他們還是情侶關係,莫刑很有可能包庇被
告。」
莫刑聽了之後不禁有些慌,他在無挫當中被叫了下去,渾渾噩噩的回到了自己的證人席。
四周的細碎的討論聲越來越大,像是夏天夜晚惱人的蟲鳴一樣的朝他席捲過來,莫刑的身
子像是失去了力氣一樣的發軟。他再度偏頭,看著江坤寒的側臉。發覺江坤寒也盯著他,
並對他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的露出微笑。
隨後法官敲了兩下木槌,宣佈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