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偵探社,一間位於巷子內交通不方便的建築物二樓,昏暗的樓梯再加上搖搖欲墜的招
牌,附近只有坐在樹下乘涼下棋的老人家,和幾個玩沙子的小孩。
谷璿走上了樓,推開那扇闔不起來的木板門,看著有些凌亂的室內,將目光停在坐在最裡
頭戴著耳機盯著電腦螢幕看的男子。
他遲疑了一會走了過去,在他面前停了下來,但對方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只是專心地在做
自己的事。
「夜行?」他喚了他的名字,但沒有得到回應。
谷璿壓下想罵人的衝動,又再度地開口:「請問是夜行嗎?」
在第三次對方的無動於衷之下,他終於忍不住地拔下他的耳機,成功地讓他將視線轉到他
身上。
「貴幹?」夜行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拿起放在一邊的飲料喝了一口。
「我有事要委託。」
夜行停下了手邊的動作,背靠椅背將腳翹到桌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是什麼大事讓警察大人親自上門?」
「你怎麼知道我是警察?」他今天是便衣,連槍都沒有配。
「一絲不苟的頭髮、上下打量的眼神、食指上的繭、西裝褲和皮鞋,由你無名指上的痕跡
得知你名草有主,而且對方是男人,你今天休假,會來找我是因為別人給的建議,如果我
全都說對了,就不要再廢話直接進入正題。」
谷璿愣了愣,沒想到他居然被這個初次見面的人摸清了自己的底細,閻君說的沒錯,他不
是個簡單的人物。
「好,我不囉嗦,就直接進入正題吧,」谷璿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放到他面前,「你
對這個人應該不陌生吧?」
夜行看了照片一眼,眸子裡閃過一抹異狀,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繼續。」
「前天,死者的母親來警局自首,說自己殺了兒子,當初並不是一場意外而是人為的蓄意
謀殺。」
「所以要我調查到底是不是謀殺?」
「是的。」
「這位警察先生,你男朋友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想要我接案子得要付我滿意的酬勞,你覺
得依你的薪水付的起嗎?」
「他有提過。」不意外被他識破自己的消息來源是枕邊人,谷璿聳聳肩,「所以你開個價
。」
「真爽快,一百萬,少一分錢都不行。」夜行一個擊掌,臉上的笑意越擴越大,「怎麼樣
,我覺得這個價錢很合理。」
「終於知道你的財奴稱號是怎麼來的了。」谷璿握緊拳頭,「一百萬就一百萬,給我三天
。」
「謝謝光臨,三天後見。」
谷璿離開後,夜行嘆了口氣,閉上了雙眼。
一年前,他受一位母親的委託跟踪她的兒子,原因是母親擔心他交的那個女朋友動機不單
純,當時他沒想那麼多,再加上那位母親開出了很高的價碼,因此接下了這個案子。
那陣子他的工作就是匯報兒子每天的行踪,那個兒子是大學的助教,夜行發現他的日子其
實過的很單純,就算和女朋友出去約會也會在晚上十一點前回到家。
就在他告訴那個母親說已經沒有再跟踪的必要了,畢竟不管是兒子還是兒子的女朋友在長
時間的觀察下來都跟正常人無異,夜行向她提出了中止合約的要求,並請她支付剩餘的款
項。
就在合約中止的一個星期後,他接到警方的消息說那個兒子和女朋友在車禍中喪生,夜行
隱約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他來到了家屬佈置好的靈堂現場,意外看到站在不遠處的一位
身著黑色西裝、長髮被隨意束起的男人。
他注意到那個男人地上沒有影子,於是不動聲色地朝他走了過去,藉由遮蔽物隱藏住自己
。
「是閻羅殿的鬼差嗎?」
男人回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我回去要向琰魔炫耀,我居然遇到了三代的閻王。」
「他不是意外死的?」
「不是,闕盛勤陽壽未盡,我無法提他的魂。」
陽壽未盡?意思就是指這並不是意外而是人為的蓄意謀害?但會有誰想要害死他?
根據他的調查,闕盛勤平常時不與人結怨,在校也是受學生愛戴的教授,路上看到流浪狗
都會找愛心機構收養,夜行實在很難想像這樣的好人會有人想要他的命。
「看來只能等他陽壽盡了或者心願了了才能來提他的魂了,後會有期,三代閻王。」
男子在話落下後身影便消失了,夜行走到了靈堂前,看著放在正中間的照片和哭的柔腸寸
斷的他的母親,眉頭越皺越緊。
警方最終還是以意外結案,闕盛勤的遺體在那之後也被火化,只是沒想到一年過後,他的
母親居然向警方投案說是自己害死了兒子,一年過去了,當時的物證都沒了,要從何調查
起?
闕盛勤有個弟弟叫闕語勤,在大學的時候離開了家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兩兄弟雖然都在教
書但卻在不同的學校,闕盛勤偶爾會去找弟弟,但似乎從來不提讓他回家的事,雖然有交
集但都刻意避開了母親。
夜行並沒有把兄弟見面的事說出來,他母親的目的是調查女朋友而不是弟弟,除了女朋友
之外的事他不會吐露半個字,即使他愛錢,這點職業道德還是有的。
一年過去了,闕盛勤的陽壽未盡、心願也未了,導致他在陽間徘徊不去,而他的母親應該
是感受到了兒子,心虛才會向警方投案。
如果當初他有插手管這件事的話,也許闕盛勤就不需要在陽間漂泊一年了,但現在也不知
道上哪去找他,又不可能去問他的母親。
看來……只有朝他的弟弟下手了。
※
夜行開車來到了高雄這間大學,在打聽之下找到了闕語勤上課的教室,他是室內設計系的
兼職講師,目前正在授課。
夜行在那裡待到了下課鐘聲響,才向闕語勤表明來意,一開始闕語勤表現的很平靜,只是
淡淡地說: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吧。
他們兩人來到了校園內的咖啡店,點好咖啡後闕語勤率先開口。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媽媽去投案了吧?」
「你怎麼知道?」夜行瞇細了眼,他一開始並沒有提到這件事。
「我早就有預感我哥的那場車禍不是意外,」他輕啜了一口咖啡,接著說,「我哥雖然很
少跟我提到母親的事,但我從他的口氣不難猜出他覺得長期在母親的控管之下壓力很大。
」
夜行看著面前這個和闕盛勤有些相像的男子,他沒有闕盛勤的外向,反而多了一分沉穩內
斂,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他們的年紀,或許他會覺得闕語勤才是哥哥。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闕語勤的內心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的沉穩。
「他還有跟你聊到什麼嗎?」
「沒什麼,都是一些日常而已,我曾經勸他搬出來,但他說我已經離家了,總不能放母親
自己一個人,這點確實我理虧,我也就沒再多說什麼了。」
「在他發生意外之前,你們有碰面嗎?」
「沒有,只有傳訊息而已,大概是說他跟女朋友求婚已經得到了女朋友的應允,接下來就
要克服母親那一關,他會努力克服的。」
夜行皺緊眉頭,如果闕盛勤已經計劃要結婚了,那他母親很有可能是怕失去兒子想陷害搶
走兒子的女人,卻失手連兒子也害死了也說不定。
倘若真是如此,那他母親內疚的在靈堂上痛哭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警察嗎?」他的聲音打斷了夜行的沉思,把他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抱歉,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夜行,是一名私家偵探。」他把名片拿了出來放到他面前,
「你的母親曾經在一年前委託我調查你哥哥和他的女朋友,在我中止調查合約後的一個星
期你哥哥就發生意外了,前幾天你母親向警局投案說自己是害死兒子的兇手,警察正在重
啟調查。」
警方掌握到了什麼其實他也不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把擺在面前的疑惑設法找出答案,
在人證跟物證都沒有的情況之下,就只能針對闕語勤下手了。
「那有什麼我能幫得上你的地方嗎?」
「沒有了,謝謝你,抱歉担誤了你的時間,這個咖啡我請吧。」
「沒事,我來吧,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還有什麼其他想知道的地方,可以跟我聯絡。」
夜行接過了闕語勤的名片,看了下,愣了愣。
「你的公司在台北,為什麼還刻意跑來高雄教書?」
闕語勤的設計室在台北,他在業界小有名氣,就連夜行這個八竿子跟設計界打不著關係的
人都聽說過他的名字,所以他才納悶為什麼這人是在南部的大學教書。
「教書只是我抒解壓力的方式,況且我的客人遍佈全台,這段距離不算什麼。」他只是淺
淺一笑,像是在訴說些什麼事不關己的樣子。
「你們有錢人的世界我不懂。」夜行收下了名片,把咖啡一口飲盡,「那我先走了,有什
麼問題我會再問你的,謝謝你的咖啡,早知道你不讓我請我就點最貴的了。」
「下次有機會的話。」
夜行離開後,闕語勤看著夜行的名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我們終究還是走到這步了,夜行。」
他把名片收進了口袋,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鈴聲響起,他看了下來電者沒有猶豫地接了起來
。
「喂,是我。」
「安排的還算妥當嗎?」
「我想我並不是你的主要目的吧?」
「當然,你只是順帶的目的而已。」
「話講的這麼滿,就不怕我不想幫?」
「你會幫的,因為對方是夜行。」
闕語勤沉默了一會,臉上的笑意越擴越大。
「所以你還沒有把我寄給你的東西交出去?」
「這麼快交就沒戲可以看了,你說是吧?」
「確實是如此。」
他不會錯過這個看戲的機會,至於自己,只要等待時機成熟的那天到來就可以。
大家好,這是失踪(?)很久的三代閻王的故事
如果大家能猜出文末跟闕語勤對話的人是誰的話
也許我們可以來討論(?)一下開車的事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