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余家文很快在英國這裡有了工作，開始上下班的生活。
　　工作之餘，他依然照顧著我，陪著我。
　　日子雖然快樂，但總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
　　我和哈利碰面時，他聽我說完，點了根雪茄，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們當初為什麼會
分開如此的久？」
　　我看著窗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我一心認定是當時我們對未來的發展沒有共識，所
以沒有在一起，沒有承諾，他為了我好而就抽身了。
　　過了十多年再相處，我以為我們都成熟了、世故了，會抓住且珍惜自己想要的東西，
當初那些分別的理由都不復存在。
　　但似乎並不是我以為的這樣。
　　哈利冷哼一聲，用手指頭戳了戳我的額頭，那張俊美的臉透著憂鬱，說：「威爾放開
你，不是因為不愛你，是想賭一把，剛好被我趁虛而入，你懂嗎？」
　　我看著他，只能低頭道：「對不起……」
　　「你應該說謝謝。」
　　「謝謝。」
　　他伸手過來揉了揉我的頭髮，又調笑道：「如果家無法滿足你，我們這裡隨時歡迎你
，威爾會很高興。」
　　我苦笑，「我不會這麼做的。」
　　姑且不論哈利這樣說，是因為太愛威爾，又或者真的疼惜我，我相信我只要在關係裡
有出軌過一次，余家文絕對會輕易放手，不再和我維繫關係。
　　有了這層認知，我突然察覺橫亙在我們之間的是甚麼了。
　　回到家時，他套著圍裙，正在廚房裡弄吃的。
　　我放下包包，走過去抱住他，狠狠的，緊緊的。
　　他似乎察覺我的低落，關掉爐火，轉過身來抱住我：「怎麼了？」
　　因為太寂寞了。
　　
　　我說不出口，在他懷裡哭了起來。
　　他不喜歡我哭，我明白，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也知道自己都四十多歲了只會哭
，實在不像樣。
　　但面對他，我似乎總只能哭，我們之間，能夠跨越阻礙的，好像只有他才能夠。
　　他拍著我的背，沒說話，等我情緒稍緩了，他去弄一杯溫牛奶給我。
　　「好一些了嗎？」
　　「嗯。」我用充滿鼻音的聲音回了他。
　　溫熱柔軟的嘴唇印在我的臉頰上，我直視他的眼睛，他沒有移開，瞳孔裡是我的倒影
，堅定而關懷的眼神落在我身上。
　　我去吻他的嘴，忍不住又哭。
　　他順從的張開嘴，這個吻都是牛奶的臭味。
　　一吻方休，我緊緊攬著他，低著頭，艱難的開口：「余家文，我們是不是分開比較好
？」
　　他身體一僵，沉默在我倆之間蔓延著。
　　又是這樣的沉默。
　　然後他扯了一下嘴角，聲音相當沙啞地說：「如果……你覺得分開比較好的話。」
　　聽他這樣說，我的眼淚不聽使喚的一直流下。
　　余家文沉默地用手去抹掉我的眼淚，甚麼話也沒說。
　　那個晚上他去睡客房，自從他來英國之後第二次睡在那裏。
　　我躺在主臥室的床上翻來覆去，始終無法成眠。
　　但隔天一早還有工作，我必須睡著才有精神應付。
　　於是起身去客廳翻我的安眠藥，才走過去，我便看見他坐在沙發上。
　　他聽見我走動的聲響，轉過頭來看我，溫聲問：「怎麼起了？」
　　我答：「睡不著。」
　　他朝我招招手，「那過來陪我一會兒。」
　　我走過去坐在他身邊，他立即摟住我，讓我靠在他身上。
　　靠了許久，他突然開口道：「如果你受不了的話，我可以明天開始去酒店，另外找房
子住。」
　　我愣住，他低聲又解釋：「你不要太有壓力，我來英國不全是為了你，是本來就有這
樣的打算，相處不下去，不是你的問題，是我……」
　　他停了半晌，用近乎嘶啞的聲音繼續說：「分開後，我們還是朋友的，在英國見面也
方便，你隨時還是能來找我。」
　　我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擰住那樣疼痛，被余家文那細細秘密的愛情網住收起，掙扎不
得。
　　甚麼也做不了。
　　我真的、真的，好恨他這樣。
　　「你為什麼……為什麼不開口留我？」我忍不住又眼淚氾濫。
　　這個話一出口，我的情緒翻騰起來。
　　原來早在十多年前，我決定要出國、而他告訴我他會留在台灣開始，我就想問他這句
話。
　　但一直到這時候我才曉得，他的不挽留，傷我有多深。
　　他像是沒有料到我會問這樣的問題，一臉詫異，我又說：「和你一起我好高興，可是
不是，你並不高興？我感覺……感覺……好像你的未來有沒有我都沒有差別，你一樣是那
樣一個人生活著，不需要我，你愛著我，但是永遠將我拒於門外……」
　　我第一次見到他露出慌張的表情，他捧住我的臉，用拇指抹去眼淚，喚著我的名字：
「若瑋、若瑋、不是這樣……」
　　我瞪著他，感到生氣：「我就是感覺到這樣了！」
　　他長長嘆了一口大氣，又沉默了，我感到灰心，正準備要走時，他突然傾身吻了我一
下，我停下動作，看著他。
　　只見他猶疑很久，才道：「我不是不留你，我知道你看重我，我一開口你勢必會留下
，但是那會阻礙了你，我希望你快樂而自由。」
　　「那是……那是你自以為……」我說，更感到一陣心慌，看見他的表情我已經快受不
了，感覺有甚麼正在失控。
　　他又嘆氣，露出無奈的表情：「你說的是。」
　　他將我扯進他的懷裡，讓我的臉埋在他的胸膛前，他的聲音透過胸膛的震動傳達到我
耳裡：「我想留你啊……你說你要來英國的時候，寄了喜帖給我的時候，這次說要分開的
時候……在你回台灣找我之前，每一次有你的消息，我都在想，我們距離越來越遠，但你
好好的，我就很高興……我不想你不能好好生活，知道你會過得辛苦，恨不得能飛來英國
照顧你，但是那能維持多久？」
　　停了半晌，我都沒有接話，他又繼續講：「實話告訴你，我可能比威爾討厭我更討厭他，我忌妒他既然
能和你結婚，為什麼沒有照顧你到最後，要讓你來找我，又惶然痛苦……我始終無法把你
照顧的很好……
　　你結婚之後，我無數次想，如果那時站在你身邊的人能是我那有多好……你那天看起來多漂亮……你青春最好的模樣他都有了……為什麼不珍惜你……如果知道他
會拋下你，那天我就不該走的……從你結婚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甚麼辦法都沒有……你要
去愛別人，去別的人身邊，我都毫無辦法，要是扯著你說不行，那又能怎樣？」
　　他毫無組織，語無倫次的，一邊說一邊急切的親吻我的頭頂，連他從不肯承認的來過
我的婚禮都說出來了。
　　「我……」
　　他還要繼續說，我抬頭去看他，看見他的神情，他馬上住嘴不說了。
　　「我想要我的未來一直有你，不是你好像過客一樣，偶而來參與。」我說。
　　他張了張嘴要講甚麼，我又打斷他：「也不是你偷偷摸摸來看一看我那樣，你要在我
身邊才可以。」
　　「余家文，你對我沒有信心。」
　　「你隨時在等我抽身，是不是？」
　　「你是不是在我結婚的時候想，劉若瑋果然就是會去和別人結婚的？我離婚你很意外
對不對？你覺得我是因為離婚太痛了才回去找你對不對？」
　　我明白在他的真情告白之後還要質疑他是不對的，但我真忍不住。
　　「是你執意要跟我斷絕了聯絡，是你不肯讀我的信，是你丟下我。」我控訴他。
　　他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皺著眉頭看著我。
　　我又感到後悔。
　　「是我不對，沒讓你覺得我有能力跟你在遙遠的距離能維持關係，也是我沒能力，讓
你在我身邊還要隨時做好要抽身的準備……」一邊講一邊流淚，我很狼狽。
　　他用力的擁住我，輕輕的、低低的說：「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要離開我好
不好？」
　　我在他懷中哭出聲音，終於忍不住道：「我愛你啊......我想留在你身邊......你不
要丟下我啊......」
　　他熱切的吻住滿臉鼻涕眼淚的我，一直到我停止抽噎。
　　然後我聽見他的聲音說：「我也一直愛你。」
　　等了十多年，我方確定他真的愛我。
　　人是這樣庸俗的生物，不管行為展露出多少愛與情，不出聲時，就如同海底汙泥下生
物，彷彿沒有存在過，一有波瀾，才顯出其真正的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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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若瑋視角
劉若瑋真的是我寫過最愛哭的受......
我的噗：https://www.plurk.com/vaninlin0806

若瑋：拎貝不是旅館，不收過客！　

這章就算看第二遍還是會看到哭粗乃OAQ

好棒的發展~~~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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