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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熱的淚水在李恕謙的胸膛淌成一片潮濕的海洋,李恕謙收緊手臂,只覺得心慌意亂,難
過得說不出話,他輕輕拍撫小憶的背,一下一下,像在安撫心愛的寵物,動作既輕又溫柔
。
小憶眨了一下眼睛,即將止住的眼淚再度一湧而上,愈想停止愈做不到,抽氣之間,只覺
得疼痛更甚,像是被誰拿了把刀插進自己心窩後,狠狠又轉了兩下。
愈貪戀,愈難過。
他悄悄伸出雙手,環住李恕謙的背,趁機牢牢抱住李恕謙,讓自己陷進學長寬闊的懷裡,
鼻息之間都是熟悉的沐浴乳香味。
他放任自己沉浸好半晌,才鬆開手,微微抬頭,見李恕謙滿臉擔憂地看他。
好像該說點什麼。
但是,這個角度,這個距離,只適合接吻,不適合說話。
他忍不住把下巴抬得更高,嘴唇微微張開,他的渴望一定從臉上就能看出來,只見李恕謙
低下頭,伸出手輕輕碰觸他的臉頰,拇指擦過眼角的濕意。
「好點了嗎?」
關懷的聲音讓他猛然驚醒,小憶瞬間退開,他用衣袖擦掉眼淚,苦澀地扯起唇角,「回去
吧,學長。」
李恕謙皺起眉,只覺得懷裡空蕩蕩的,「你先跟我說發生什麼事,老師跟你說什麼?」
小憶搖搖頭,「沒什麼,我去一下洗手間。回去再說吧,學長。」
李恕謙望著小憶離開包廂。
他拿起手機,撥給陸臣。小憶哭成那樣,他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問?
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通。「喂。」
「喂,陸臣哥,你知道老師在廁所跟小憶說什麼嗎?」李恕謙皺著眉,更覺得心煩意亂。
陸臣看向坐在沙發上休息的丈夫,男人察覺他的目光,挑起眉,他辨識出陸臣的嘴型後,
便點一下頭。
陸臣心領神會,直接了當地說:「你們老師叫他面對現實。」
「什麼現實?」李恕謙沒得到回答,反而更疑惑。
陸臣輕嘆一口氣,決定好人做到底,「恕謙,你說小憶之前沒工作,所以你收留他,不過
小憶難道沒有其他朋友嗎?再說,現在小憶有工作,你們工作地點又差那麼遠,為什麼還
要一起住?」
李恕謙反射性回答:「因為方便啊。」
哪裡方便?
陸臣輕哼一聲,沒吐槽,決定換個方式舉例:「這麼說好了,假設我跟你工作的地方在隔
壁,我也不會跟你一起租房子;相反的,就算你們老師住在南極,我也會想辦法跟他住在
一起。」
李恕謙眉頭一皺,「但你們本來就會住在一起,我也不需要跟你住。」而且老師又不住南
極,陸臣哥在說什麼不可能的假設。
陸臣一愣,覺得李恕謙說得很有道理,再一細想,又覺得哪裡不對。「那如果今天小憶住
南極,你也要跟他住嗎?」
李恕謙更覺得困惑,「但是小憶不會住南極啊。」這個假設完全不成立。
那頭的陸臣還沒接話,小憶已經回到包廂,「學長,走吧。」他的臉頰淌著水珠,眼眶泛
紅,李恕謙看得心疼,匆匆收線。
「那先這樣,陸臣哥掰。」李恕謙迅速上前關心,「你好多了嗎?」
「沒事啦,走吧。」小憶又扯起唇,率先轉身,李恕謙跟在他身後下樓,一起走出餐廳。
坐捷運的時候,小憶整路沉默,他握著扶手縮在角落,李恕謙幾次搭話想關心,都被小憶
搪塞過去,他更覺得不對勁。
回家後,小憶去洗澡,他一洗完就說要睡,似乎不想談論這件事。
李恕謙便想,不如等明天再說。
○
隔天一早,李恕謙原本預計要找小憶一起去取車,但小憶一大早出門,說跟朋友有約,李
恕謙才想到陸臣哥問他,小憶有沒有其他朋友。
他猜,小憶應該有一些普通朋友。平常小憶很少和誰約出門,反而和自己待在一起消磨假
日。
他難得單獨一人,忽然覺得有點無聊。
吃完早餐後,他一個人出門,到車廠領車。業務已經等在那裡,見他單獨前來,便問:「
何先生今天沒來?」
「他有事。」他隨意地接過車鑰匙,跟著業務檢查新車的各項設備。檢查完後,他坐進駕
駛座,新車散出嶄新皮革的氣味,他繫好安全帶,調整後照鏡與後視鏡,開啟空調系統,
便踩下油門。他抬手隔著窗戶朝業務揮手,就開出車廠。
開著自己的第一台車在市區行駛,他以為他會很興奮,卻反而覺得索然無味。沒有可以說
話的人,沒有可以展現的對象,那種興奮感被稀釋沖淡,還不如小憶幫他買到車子的那一
天那麼開心。
李恕謙開著汽車,在市區繞了一圈,意興闌珊地開回家。
他打開家門,滿心期待小憶已經在家,門一開,整室陰暗,孤寂感迎面而來。
他忽然不知道要做什麼,才發現,原來以為生活很充實,沒想到少了小憶一人,便清空他
所有的行程。
他在家坐不住,又開去全聯,照小憶平日的習慣進行大採購,買了一大堆生鮮食物,才開
車回家。他買的太多,一趟走不完,又走了兩三趟,才把所有的食物從車裡搬回家。
李恕謙每一次開家門,都期待看見已經亮起的燈光。其實從地下室的停車場到自己家,坐
電梯不過幾分鐘,他卻一直抱著這種荒謬的期待。
直到傍晚,李恕謙終於忍不住,他拿起手機傳簡訊給小憶。
『你在哪裡啊?要回家吃飯嗎?」
在等待小憶回覆期間,他從冰箱拿出四分之一顆的高麗菜,站在流理台,準備洗菜。他邊
洗邊想,今天是不是要吃蛋炒飯?可以放肉片,放點洋蔥,再打幾顆新鮮的蛋。
他備料備了大半時間,簡訊聲慢悠悠地響起,李恕謙立刻放下手邊的東西,匆匆洗手,跑
去看手機。
一句簡單的回覆顯示在螢幕上。『不用,學長不用等我。』
李恕謙頹然地垂下肩,隨手把手機拋到沙發上,他看著流理臺上的備料,忽然失去食慾。
他草草替自己煎了顆荷包蛋,簡單燙了青菜,便坐在客廳,配著電影吃飯。
他邊吃邊等小憶,看電影看得毫不專心,三不五時便抬頭去看大門。
吃完飯後,他懶散地癱坐在沙發上,快轉剩下的電影,他一下轉到結局,只覺得更無趣,
便關掉電視去洗澡。
洗完澡後,他察看手機,此刻將近十點,小憶還沒有回家。
什麼事要弄那麼晚?是不是發生什麼事?
李恕謙開始擔心,他急忙撥給小憶,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
「喂。」另一頭,是李恕謙毫無預期的陌生男音。
他皺起眉,沉聲問:「你是誰?這是小憶的電話吧?」
「小憶,喔他在洗澡。」對方解釋道,「等下我請他回撥。」話裡透出兩人關係的熟稔。
「嗯。」李恕謙掛了電話,忽然覺得心煩。
陸臣哥的問題再次浮現。
『為什麼要一起住?小憶難道沒有其他朋友嗎?』
事實是,小憶也有其他朋友,是那種好到可以在對方住所留得很晚,還可以借浴室的朋友
。
原來,除了他之外,小憶也能暫住在別人家裡,不是非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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