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我傳了訊息:『沒有討厭你。』
然而我等了又等,周稚河始終沒有回覆。我有些猶豫要不要打電話,我不知道這麼做好不
好,可能他一時不方便用手機?如果我打了過去,他還沒看到,我就要親口說出來,實在
難為情。我覺得我不應該這麼急,他也不算明白地說出他喜歡的是我。當然我並不是非要
他先說出來不可,但是,是他起頭的,他有責任主動把話講清楚。他那麼聰明,他應該知
道我的意思。
到了不能不去睡覺的時候,周稚河也還是沒有消息。我就去睡了,隔天早上起床,馬上看
手機,竟然連讀都沒有讀過。我呆了一呆。
母親在外面敲著門,道:「梓文?梓文?快起來了!」
我回答了一聲:「我起來了。」
母親道:「起來了就好,趕快弄好了。」
我只能暫時放下手機,到浴室刷牙洗臉。換好了衣服,我立刻再看了一次,簡直失落。他
為什麼還不看?他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我不禁想了很多。
母親在外面催促起來,我連忙收拾好了,提起書包出去。母親提醒著:「早餐呢?書包?
對了,上禮拜你是不是講過今天要繳錢……」照例一陣忙亂,終於出門。到達捷運站,車
子一停,我匆匆道別,就下去了。
我期望在捷運站就能夠遇到周稚河,但是再慢吞吞的,也到了橘線月台上。四周都是學生
,也有班上的同學,就是沒有周稚河。列車進站了,車廂內已擠了一堆人,這裡又有一批
人要上去。時間還早,通常我便搭下一班車了,突然我想到,也許周稚河早早到學校了,
跟著往前擠。第一次我這麼希望快點到學校去。
到站之後,我連忙要去搭校車,聽見背後有人高聲喊了周稚河。我一愣,馬上停下來轉身
,他真是走在後面。我們中間隔了好幾個人。似乎他剛才一直低著頭走路,有人叫他,他
回了頭。叫他的人是呂正奇。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立刻嚇了一跳,瞪了過去,是王俊為。他笑道;「幹嘛?
你在看什麼?」
我道:「沒什麼。」
周稚河他們正經過了。周稚河目光朝著這裡看來,和我對上了一眼。他像是一頓,很快
挪開,那表情冷冷淡淡的。我愣住。呂正奇似乎也看見了我,隱隱聽見他向周稚河提到上
禮拜五放學這幾個字……他們逐漸走遠。
王俊為低低嚷著:「看什麼看!」
我不說話,便往前走了。王俊為在後面跟上來:「等等我。」
他自顧自說起別的事,我有點敷衍。上了校車,我立刻瞧見周稚河在哪裡,呂正奇和班上
的一個男生在他旁邊,三個人看起來在一塊聊天,不過他臉上沒什麼笑容。王俊為問我在
看什麼,我連忙不看了。我也沒有過去,我不想讓別人問東問西。到學校之後總有機會的
。
上午兩節體育課,這禮拜開始上田徑,全班在操場集合。體育老師老劉帶著大家做完伸展
操,解說起田徑項目。眾人都有點懶洋洋的樣子,老劉後面也不管了,隨便大家自行活動
。籃球場沒人上課,曹凌雋和趙瑋博幾人便組隊比賽,有些人不玩,也待在旁邊看著,大
部分的人都在聊天,一面在操場上散步。
司令台已經被女生佔據。我和王俊為、蔡秉豪在司令台旁邊的樹下待著。我四處看著,沒
有找到周稚河,也不見呂正奇他們。突然王俊為被樹上一條蟲子嚇住,他喊了一聲,我也
跟著驚嚇,蔡秉豪湊近去看,就抓起來。
「你看!」
王俊為叫著後退,我差點被撞倒,連忙伸手扶在樹幹上,也不知道為什麼摸到什麼,黏答
答的。我道:「這是什麼?」
王俊為道:「快去洗手!」
我跑到後面圖書館裡的洗手間,洗完了手出去,遠遠瞧見操場的一角,在樹下的白椅子上
坐著的一個身影。原來周稚河待在那裡。他面對著操場,只這樣坐著,什麼也不做。我走
了過去,他側過頭來,表情看起來沒有變。他動了一下,我以為他馬上要起身走開,幸好
沒有。
雖然我想找他說話,可是,站到他面前,看他一聲不吭,又忍不住有點彆扭。我還是開口
:「你旁邊有人嗎?」
周稚河往旁挪了挪,我便去坐下。他動也不動地看著前面。我瞥了瞥他,心裡忐忑,也不
知道怎麼開頭。我憋了幾下子,才道:「你,你的手機呢?」
一會兒,周稚河低聲道:「沒帶出來。」
我瞧了他一眼,有些吞吞吐吐的道:「你有看嗎?我,傳了訊息。」
周稚河道:「嗯。」
我又道:「你看了嗎?」
周稚河終於朝我看來,只是他怎樣也不說話。我心裡有些不定,但是也沒辦法再說下去,
操場上老劉吹起了哨子,叫大家再次集合。他立刻站了起來,我呆住,他就走開了。